“喜欢吗?”

  “嗯。”他吻我的耳朵,在我耳边低声说,“知不知道,我每天都想你……”

  我脸颊发热,软软地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享受有他在身边的甜蜜。如果时间能够凝固,我情愿拥有这一瞬间的永恒。

  进门之后,我和沈重阳拥吻着倒在地板上。情欲像铺天盖地的洪水,来势凶猛,涌向我心里巨大的缺口,让我顷刻间丢盔弃甲,不能自持。

  对相爱的人来说,分别是最为深刻的折磨。

  我说:“重阳,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沈重阳点头说好,他说他会陪着我,再也不跟我分开。

  我以为这段感情自此再无风浪,我和沈重阳会像许多情侣一样,两个人甜蜜相守,一起过俗常日子,早上一起出门上班,晚上一起回到住所,一起买菜做饭,一起挽着胳膊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世事终不遂人愿。

  中秋节那天晚上,我只跳了两场,便跟朱鲲说想下班回去过节。朱鲲留我,要我一起去外面吃饭。

  我说:“今天是中秋,我要回去跟沈重阳一起过节。”

  朱鲲愤然说:“薇宝,你现在怎么有点儿像家庭妇女了?”

  我说:“女人早晚都会往这上面靠。”

  “沈重阳哪里好?你就不能三心二意一下,容我一点地方?”

  “有种死心眼的女人,真心实意地爱一个男人时,这个男人对她来说便是无价之宝,就算有再好的男人摆在面前,也看不入眼。感情要放对地方,别爱不该爱的人,别做不该做的事。否则,猴子捞月,竹篮打水,全是无用功。”

  朱鲲不耐烦地说:“你还不如直接说你烦我,不待见我,这样更容易让我死心。”

  “随便你怎么理解。”

  朱鲲讪讪地说:“放心,我不会纠缠你,咱也是要皮要脸的人物,两条腿的女人多着呢,我可犯不着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大森林。”

  这话说得比较实在。

  我庆幸朱鲲想得开。

  这样的豁达于人于己都是好事。得到的就好好对待,得不到的就无所谓地抛开。这样谁都不会觉得负累。

  夜里的月亮皎洁无瑕,只是满城霓虹,辜负了皎月银辉。

  在回去的路上,我脚步轻快,欣欣然去超市买了几盒月饼,有枣泥的、五仁的、豆沙的、肉松的……我不知道沈重阳喜欢吃哪一种,所以一样买了一盒。

  我提着几盒月饼回家,进了门,手里的月饼盒嘭地一声掉在地上……有时候,事实会出人意料的丑陋。它阴鸷、不善、冷酷奸狡,造成的局面永远不可挽回。

  一霎间,我眼中泪水汹涌,眼前的事物一片模糊。

  不该看到的,我都看到了。

  乔妮裹着被子靠在床头抽烟,冷笑说:“罗薇宝,你现在很难过吧?当初,我知道你和林央至的丑事,和你现在是一样的感受——震惊、愤怒、锥心刺骨。背叛是个好老师,教会我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也应该试试被人挖墙脚是什么滋味。”

  我不想在乔妮面前哭,让她看到我的软弱,但眼泪还是成串成串滚下来。我想不到,我一腔赤忱对待沈重阳,到最后,我们还是不能牢牢地牵手,一起度过悠悠岁月。

  这一份完整的感情犹如遭受重击的镜子,正在一片片地迸裂。我想伸出手去维护,却发现,为背弃自己的人伸出双手去维护他并不珍惜的感情,是那样沉重的事。我浑身充满无力感。原来,一个人再用力,也还是撑不起两个人的爱情。

  我哀痛地看着沈重阳说:“我一直不知道你爱我有几分,能为我和这份感情承受的考验有多少。如今,都有答案。”

  我用衣袖吸干了满眼泪水,然后,坚决地扭转身子,脚步凌乱地从那一片狼藉之中走开。

  沈重阳在我身后喊着什么,我听不清。他追到楼下,我回头从出租车后窗上看着他,他没有穿鞋子,光着脚追在车子后面跑。我有些不舍,也有些心疼,更有一种委屈和悲凉。

  一切美好,突然间变成这副样子,我措手不及,连痛苦都有些无从着落。

  沈重阳越来越小,逐渐淹没在城市交错的马路和车流中。

  我给他打电话,哽咽说:“你不要追我,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跟你说。你先回去吧,路上看车。”说完,我在出租车上泣不成声。

  爱有多深,伤有多痛。

  一点都不骗人。

  多希望自己爱的人能给我最好的呵护,让我永远不伤心。可生活里都是平常男女,大家都是磕磕绊绊彼此伤害,哪有十全十美的感情?只要是值得的人,爱上了,伤就伤了。即使所有的付出都只换来伤心,我还是愿意天真地去爱,全心全意,无怨无悔。

  爱仍然应该是根植在心底的菩提树,是心湖里绽放的清水莲,干净纯洁,没有杂质。

  我不怨乔妮,也不怨沈重阳。乔妮有心报复,沈重阳或许只是被她利用。我明白这其中的曲折,但我再理智,也终究是感情用事的女人。当我看到心爱的人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我的心还是被击得粉碎。

  在三环转了一大圈,我不知道去哪里,司机一再追问,我只好回朱鲲的酒吧。

  朱鲲见我又折回来,大惊小怪地问:“薇宝,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压抑着说:“我今晚不回去了。”

  “出什么事了?”

  我敷衍说:“没事,有两个朋友过去住,家里挤不下,没地方了。我身上没几个钱,不想去住酒店浪费。”

  “你有事跟我说啊,别瞒着我,跟我见外。”

  “我想一个人待着,心里乱糟糟的,让我冷静一下。”我摆脱了朱鲲,跟服务员去了一间小包厢,进去锁了门,疲倦地倒在沙发上。

  到了中秋节,夜里已经有些凉。我感到一丝寒冷,蜷起身子,把头埋进胸口,放任自己热泪长流。

  沈重阳发了很多信息。

  他说他和乔妮绝对没有私情,是她自己忽然上门,而且一副很伤心的样子,他看在朋友的情分上,不好意思对她置之不理,便一直安慰她。晚上,他们一起去吃饭,乔妮喝了很多酒,他劝着拦着,最后不知怎么回事,他自己倒先醉了。等他再醒过来时,他和乔妮就精条赤光地横在床上了。

  我没有回复,更不想听沈重阳解释,索性关了手机。

  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这样的结果,事情发生了,谁都有责任。若不是我跟林央至的荒唐交易,乔妮今天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沈重阳也不会被动地掉进乔妮处心积虑的圈套里。

  事有因果,我怪不着别人,只能怪我自己。

  早上,朱鲲在包厢外面敲门。我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给他开了门,他觑着我的脸色问:“薇宝,你没事吧?昨天晚上你是怎么回事?我看你情绪不好,担心你在里面自杀了,趁早进来看看。”

  “我没事,不用大惊小怪。”

  “到底出了什么事?能不能告诉我?哥们儿也帮你出出主意。要是谁欺负你了,你说句话,我帮你搞死他。”

  我看着朱鲲一本正经的样子,淡然劝说:“朱鲲,你别这么鲁莽冲动,看谁不顺眼就想摆治一道,哪天弄出乱子,去号子里光荣绽放,蹲个十年八年出来,你这辈子就完了。放出来就是个五十多的小老头,你再从头创业?去打更看大门?没老婆没孩子的野光棍,你就不知道收敛点。有头有脑的大老爷们儿,做事冷静些,别像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整天张牙舞爪瞎咋呼。一条道走歪了,一招棋下错了,没得回头。你最好本分做人,别人不找你事端,你也别出去惹麻烦。不小心惹火烧身,会死得很难看。”

  “你怎么跟政治课老师似的?一肚子大道理。真他妈烦。”朱鲲勾着我的肩膀说,“你的事,我能不着急吗?我整治人也不会下死手,向来都很有分寸,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

  “别毛手毛脚的。我好心好意劝你,你爱听不听。栽进号子里,可没人给你送牢饭,自求多福。”我推开朱鲲,从包厢里出去,一拉开门,就看见玛丽神情肃杀地站在门口。

  她一字一顿说:“我早知道,你们两个狗男女有一腿!”

  我心情不好,难以忍受这个女人的无理取闹,厌烦地说:“你出门带着脑子行不行?我想跟朱鲲搞,早就黏糊上了,用得着等你大老远地赶来捉奸?”

  “你这样的女人,一身贱肉也要吊起来卖!你不想跟朱鲲腻,还这么死不要脸地缠着他?”

  “有完没完?滚一边去放你的屁,给我闪开!”我暴躁地一把推开玛丽,这个脑残的死女人,不可理喻。

  玛丽在我身后吠骂:“臭婊子,你等着!”

  那几天,我极力想摆脱沈重阳与乔妮上床的画面,每天都拼命地跳舞,上班跳完了,下班又去蹦的,不让自己有半刻闲暇。

  一想起沈重阳,我就心如刀绞,忍不住地想哭。

  清醒时,无法回避那深刻的痛楚,便只能用酒精麻醉自己。我喝醉了几次。醉酒的感觉很好。喝到不省人事,就不会那么痛了。

  朱鲲开始还劝我,可他怎么劝,我也听不进去。那种痛苦,没有任何人能够分担。

  跳完一场舞,去吧台休息时,我照旧喝酒解渴。那天,酒保对我格外殷勤,一杯接一杯地给我倒酒。我喝了一会儿,便浑身难受,胸口闷闷的,好像塞了一大团棉花,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

  我以为自己病了,昏昏沉沉地往包厢那边走,想到里面躺一会儿。

  这时候,我看见了玛丽。她穿着红色的衣服,犹如一条艳丽的毒蛇,猩红色的嘴唇里仿佛吐出一条分叉的蛇信。

  她阴险地盯着我说:“罗薇宝,夜场不好混,我在这里趟了十几年的浑水,烧光了整个青春,现在已经是残花败柳,半老徐娘。我一无所有时,你却趁着年轻貌美来挤对我,叫我怎么不咬牙切齿地恨你?”

  “你想做什么?”我倚着墙壁,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却感到四肢乏力,身子忍不住打晃儿。我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被下药了,思及此,我透体凛寒,心里的恐慌如潮水一般漫了上来。

  “我不想做什么。”玛丽声调平淡说,“其实,我只想傍上朱鲲,及早靠岸。他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抓住的一根稻草。你不该拦我的路。人全力奔向一个目标时,忽然遇见了障碍,换成是谁,她心里的信念都是挡我者死!”

  玛丽拖着我去了一间包房,手脚麻利地脱光了我的衣服。我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她摆布。

  事后我才知道,是玛丽串通了酒保,往我的酒杯里下了苯丙胺——也就是冰毒,中枢神经兴奋剂,仅次于海洛因的二级毒品。

  我在夜场跳舞,一直很小心,别人给的烟我不抽,别人敬的酒我也不喝。

  防备又防备,最后还是着了道。

  玛丽走了之后,我挣扎着从沙发上起来,却感到头昏目眩,一时站不稳,身体摔倒在地上。

  包厢里很快进来一个男人,他神色淫猥,进包厢就开始脱衣服。我意识到等待我的将是他的凌辱,恐惧和绝望刹那间令我浑身发抖。我拼命地挪动身体,爬到沙发角里,放声呼喊救命。

  酒吧里太过嘈杂,我微弱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喧嚣中,无人回应。

  那个男人伸长手臂往外拉我,我的身子蜷成一团,用尽力量死死地抓住铝合金沙发脚。我惊慌地想哭,喉咙里却只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呜咽。那个男人抓住我的脚踝,猛地一拉,我的手滑脱,被他拖到地板上,脑子在撞击下响起一片翁鸣声。

  那个性欲亢奋的男人压住我的身体,他强壮的身躯似有千斤重,令我毫无反抗之力。

  当人滑入厄运,无法扭转局面之时,心里或许都会生出一种比死更绝望的悲意。

  我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但幸好,朱鲲在紧要关头破门而入。他拉开伏在我身上的男人,三拳两脚,将他击倒在一旁。

  朱鲲脱下外套裹住我的身体,晃着我问:“薇宝,你怎么了?”

  “玛丽好像往我酒杯里放了冰片……”我说话的时候,已经感觉到舌头发麻,心慌气短。

  朱鲲开了空调,又急忙出去拿毯子。他出去的时候,躺在地上装死的男人趁机溜走。我看着他跑出去,但毫无办法。朱鲲回来,拿毯子捂住我的身体,安抚我说:“薇宝,你别怕,一会儿捂出了汗,很快就散冰。”

  我虚弱地点了点头。

  “薇宝,要不我帮你——”朱鲲欲言又止。

  我抓着他说:“帮我打电话叫沈重阳。”

  “我守着你。”朱鲲语气强硬。

  “我需要他。”

  朱鲲狠狠地瞪着我,气急败坏地说:“你要傻死?他能给你什么?你就看不见老子对你的好?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我听着朱鲲的话,心里涌出一股难忍的心酸:“他什么也不能给我,可爱情就是这样。我爱他,我没办法……”

  “别再说了,老子不想听这些!什么爱情,都是狗屁。你别像怀春少女一样傻啦吧叽。他要爱你,会舍得让你受这样的罪?我今天如果没找你,你是什么下场?你就不能心疼心疼自己,找一个能保护你的男人,过点女人应该过的日子?”

  “我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是我自己的事。”

  “薇宝,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比那小子少爱你,我他妈得不到你的人,也要得到你的身!”朱鲲扯开我身上的毯子,胡乱地亲吻我的脖子和脸颊。

  “朱鲲,你敢乱来,我……”

  “我有什么不敢?”

  “你趁人之危,靠霸王硬上弓得到女人的身体,觉得有意思吗?”

  “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把你宠上天,让你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朱鲲喘着粗气,双手颤颤地剥我的文胸。

  我冷笑:“你说你爱我,可你跟那个想强奸我的男人有什么区别?拿我发泄兽欲,就是你爱我的表现?你的爱情自私无耻,卑鄙下流!”

  朱鲲怔了怔,旋即放开了我,跟着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在最后一刻,朱鲲放过了我。但是,玛丽却没有放过他。

  那天晚上,派出所接到举报,到朱鲲的酒吧临检,结果发现包房里有客人溜冰打K、聚众吞食摇头丸。民警立即将酒吧查封,将牵涉人员一齐带到派出所。

  我始终晕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到派出所的。路上,我只听见警车尖锐的笛声,像极了我心底疼痛的嘶喊。

  派出所的女警给我做了尿检,检测结果是阳性,证实我身体里含有甲基苯丙胺成分。

  这样的结果令我百口莫辩。

  我被行政拘留。

  这一次,是10天。

28 冰释前嫌

  10天的监禁,仿佛十个世纪那样漫长。

  派出所的拘室很大,被行政拘留的男女分开关押。我住那的那间拘室还有十几个女的,她们形形色色,有老有少。有的是街市小贩,跟城管闹冲突,妨碍执行公务,因此被关进来。还有的是卖黄色光碟,人赃并获。有的是按摩房小姐,卖淫被抓现形。还有一种就是像我这样,在娱乐场所打K 溜冰,被派出所临检时抓进来。

  拘室里面的在押人员都睡一溜排开的大通铺,每人占一床。一日三餐,定点开饭,交了伙食费的可以拿菜票买菜,没交钱的只能吃馒头。里面没有窗户,阴暗幽黑,不见天日,不开灯,就是一间黑屋。

  关在里面没有自由,活动范围又十分狭小,很多人都在地上转来转去,有点声音,连忙从小窗口探头张望。惶惶不安。无所适从。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度过的那10天。

  第一天,我一整夜没睡,一直坐在墙角发呆。

  沈重阳在第二天给我送来衣被、餐具、伙食费,缴纳行政罚款。

  我没有见到他,也不想见他。

  其他人都吃喝照常,甚至有精力说笑打骂,我一句话也不想说,每天只喝点水,很少吃东西,肚子不饿,食难下咽。夜里也不怎么睡,一睡就做噩梦,老是梦见自己提刀杀人,变得难以理解的凶残恶毒。那血淋淋的场景,仿佛真切地发生在现实里,让我胆战心摇,睡得十分折磨。

  几天寝食难安,我的身体像漏气的气球一样,迅速地萎缩。因为体重顿减,总感到脚下飘然无力,站也站不稳,站一会儿腿便哆嗦。

  我浑浑噩噩地待在拘留所里,想了许多事情,想我从家里出来到北京过的这几年挣扎求存的生活,想我舞动腰肢在灯红酒绿的夜场挥霍青春的日子,想我和沈重阳相识相知的一点一滴……人经历过的东西,永远都有痕迹,烙印在身上,如同鼎纹,充满沧桑。心被粗砺世事打磨得老了,起了茧子,便对许多事情失去热情,凡事都容易厌倦。

  出去之后,我想我不会再到夜场跳舞了。我过够了像蝙蝠一样的夜生活。我向往朝阳,向往平淡,向往日子的一成不变与毫无波澜。

  从拘留所出来时,我的身体有些佝偻。适应了里面的阴暗,觉得外面的阳光异常耀眼。我在车玻璃上照了照自己,我的样子很邋遢,油腻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脸孔发黄,双眼黯淡无光,嘴唇干裂起皮,尖尖的下巴如同倒置的三角。

  形容枯槁。

  一扭头时,我看见沈重阳站在几米外的地方,他远远地看着我,像守候在那里的雕塑。

  我低着头,匆匆地走,不愿意面对沈重阳,不愿意让他见到我这副样子。

  沈重阳追上来拦住我,我抬头,看见他的脸因为悲痛而异常扭曲。我发怔时,他一把将我瘦弱的身体裹进怀里,死死地捆住,勒得我的肋骨生疼。

  我窝在沈重阳的怀里,感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我听到他闷沉的哽咽,像受伤的犬在哀鸣。虽然他没说一句话,可我知道,他是为我心疼。我所受到的伤痛,都以数十倍之多刺进他心里。

  我用力地抱紧他,心里一阵酸楚。谁对谁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里有他,他心里有我,我们彼此相爱,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介怀?

  我抚摸他悲伤的脸,灿烂地笑给他看。我那么爱他,实在舍不得他为我难过。

  沈重阳带我回去,我默默地跟随他,像一个听话的孩子。回到家,他帮我洗了澡,用毛巾揉干了我的头发,再用梳子把我湿淋淋的头发一丝一缕地梳开,细致而温柔,生怕弄疼了我。

  他摸着我嶙峋的肩骨,眉头紧锁说:“薇宝,对不起……”

  “傻瓜,别再说对不起。”我低低地慨叹一声,“我狠不下心怪你,你也别再愧疚,我不想看到你不开心。”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爱你,就会好好珍惜你。”我轻轻地吻他的唇,心里涨满柔情。

  五百次的回眸换得一次擦肩,要积累多深的情缘才可以彼此相爱?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两个人的感情再深厚,也不过相伴短短数十年,聚散匆匆,如何舍得轻易放弃?

  无情尚不离,有情安可别。

  那段日子,沈重阳每天煮汤,帮我调养身体。我睡不安稳,他会清醒地陪我聊天,通宵不睡,怕我一个人孤寂。每天醒来,都有他守护在身边,格外地安心。

  过了几星期,我稍微胖了一些。沈重阳出去找了份工作,到一家夜总会唱歌。

  我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朱鲲的酒吧被查封,他下落不明。我打他的电话,始终关机,根本联系不上他。

  这种好面子的男人,受了伤肯定偷偷躲起来,不让任何人见着他的狼狈。

  我不再找他,也许哪天我们还会遇见,聚散离合,顺其自然。

  沈重阳对我体贴入微,下班回家便忙着给我弄吃的,在厨房里做很多有营养的食物,过程繁复,他却耐心十足。每次我都饱得吃不下,他依然要我多吃些,说我瘦得太厉害,要多吃,再长点肉才好看。

  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常常濡湿眼眶。不知从何时起,我越来越依赖他,总喜欢搂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他走到哪里,我贴到哪里,就是不愿意松手放开他。他说我越来越像个小女孩,开始黏人缠人,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那阵子,我确实很缠他。

  沈重阳到点下班,若没有按时回家,我就会很着急,一遍遍地打电话追问他在哪里。他不上班,我更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转进转出,一刻也不肯让他离开我的视线。我像一只失去安全感的猫,只有沈重阳把我抱在怀里时,我才觉得温暖满足。

  我很担心他厌烦我,克制自己跟他保持距离,可过不了两天,我就坚持不住。

  这情形就像一个小孩非常渴望玻璃罐里的糖果,但每次只能吃一颗,馋得要命,恨不得把所有甜蜜全部吞食入腹,以解馋涎——那么贪心,那么不知足。

  沈重阳上班之后,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总是寂寞地发呆,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不想做任何事,宁愿呆坐着想他。

  时间变得漫长而难熬,要拼命忍耐,才能挨到他下班的时间。

  每天都是这样,我坐立不安地盼着沈重阳回家,他下班再晚,我也会等他。他回来了,我才能找到一点点快乐。

  爱一个人,这个人就变成了精神寄托,没有他,生活似乎没有意义,也没有任何事情值得欣喜。

  从拘留所出来之后,我彻底厌倦了在夜店跳舞的生活。沈重阳也不同意我出去跳舞,他不想再让我受到任何伤害。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他才觉得踏实安心。我愿意听他的话,他不喜欢我做的事情,我就不做。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

  在北京生活,要面对很大的经济压力,沈重阳一个人负担两个人的开销,实在太辛苦。

  我试着从报纸上找别工作,并开始对文秘、文员、会计之类的办公室工作感兴趣。这些工作清闲简单,朝九晚五,没有夜场里的鱼龙混杂,也没有任何熬心之处。

  我问沈重阳的意见,他沉吟地说:“你以前一直跳舞,根本没做过办公室文职,能适应那种整天闷坐着的枯燥工作吗?”

  “开始肯定不适应,等不应期过去之后,习惯了就好了。”

  “赚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不会让你挨饿受冻,一定会照顾好你的生活。”

  我抚摸他逐渐瘦下去的脸颊,微笑说:“我知道你会好好照顾我,但我这么年轻就做一个丧失劳动力的女人,光靠你来养我,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而且我们在一起,总要为将来打算一下,你一个人承担一切,太累了,我舍不得让你一个人吃苦。”

  “薇宝,你是不是始终都不能信赖我,放心地依靠我?”

  “不是的,你别想那么多。我把整颗心都交给你,没有任何保留。我依赖你的感情,但不能依赖你生活。不工作,我也会精神空虚,一身力气没处使,会很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