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起来:“谁管你们勾不勾搭?这种事可是越描越黑。再说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你们整天眉来眼去,腻腻歪歪,说你们两个骚包没一腿,鬼才信呢。”

  “这就是你鼠目寸光,见识短浅。”朱鲲拍着大腿说,“这江湖流传,明骚不算骚,暗骚鼓大包。你看我和玛丽的所有活动都摆在明面上,怎么可能暗渡陈仓,偷偷相好?这明摆着是一块金刚石遇到一坨烂棉花,我们根本擦不出火花,你真是误会了!”

  “你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你对人家不感兴趣,也没必要贬低别人,抬高自己,忒不厚道。”

  朱鲲涎着脸笑说:“我只想更深刻地告诉你,她那样的半老徐娘实在让我倒胃口。我烦她烦得要死,就她自己上赶着,像粘在我屁股上的口香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怎么你越说,我越想往你脸上捣一拳?”

  “打是亲,骂是爱。你就是在我脑袋上捣蒜,我都心甘情愿。你那么冰雪聪明,就看不出来我对你和玛丽是不一样的?”

  “你少拿我逗闷子。你跟玛丽两个人爱怎么耍都随便,别跟我起腻。”

  忽然之间,我全身寒凛凛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女人的第六感很强大,我身后阴风阵阵,一扭头,果然看到了玛丽。她像吊死鬼一样悄无声息地站在吧台的另一边。不知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和朱鲲说的话,她大概都听见了。

  玛丽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如果她是X战警,眼睛可以放射线,那我早就吹灯拔蜡,变成一粒肉眼也找不到的尘埃。

  朱鲲没看见玛丽,他伸长胳膊揽着我的肩膀,还想细述衷肠,我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玛丽朝我飞奔而来——那势头,完全可以媲美一头奔跑的犀牛。

  玛丽冲过来就撞翻了朱鲲的高脚椅。我也没幸免于难,被她一把揪下来,随后,几个吧唧脆响的大耳光就砸在我脸上。

  那几个耳光打得真疼,我爬起来就和玛丽撕扯在一起。

  我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肉搏,可我不能莫名其妙地被人狂扇了几下,还像小白菜儿似的,眼泪汪汪地逆来顺受。

  武林高手过招,多数讲究套路。现场真人版的泼妇相扑,基本都是驴打滚的架式。

  几个回合之后——

  我用指甲挠花了玛丽的脸。

  玛丽薅掉了我几绺子头发。

  她的鞋跟踹中了我的胸脯。

  我的鞋底踩上了她的嘴巴。

  斗殴这种健身运动,被我们这样不入流的选手轰轰烈烈一开展,基本是你红我绿,谁也讨不了好。

  最后,还是玛丽吃了亏。

  ——我是没有让那娘们儿吃亏的本事,是朱鲲一脚把她踢了出去。

  快到半百的老玛丽,激情澎湃地学人家卡哇伊小女生,为了个傻逼男的打翻醋缸。这么勇猛无畏地挣破脸,能挽回几分颜面也还罢了,结果人家咣当一脚,毫不留情地把她踢开,像踢万恶的足球一样……这玛丽真是不上道,社会里打滚多少年了,什么风景没看透,还这样死乞白赖地缠着一个倒霉男人。

  感情一旦投放失误,什么赤心柔肠,在对方眼里都不过是一碗廉价的羊杂汤。

  朱鲲那一脚大概踢在玛丽的肚子上,玛丽滚在一边,手捂着肚子,身子佝偻成一个大虾米。

  那个形状很惹人同情。

  当初,这个流氓也是这么踢我的。

  我激愤地回身,抡圆胳膊抽了朱鲲一记嘴巴。

  幸好,我只有这点破本事。如果我可以使出杀人于无形的化骨绵掌,朱鲲一定会变成一摊又黄又臭的尸水。

  一个弱质女流,被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猛踢一脚,绝对是十天半月也缓解不了的内伤。朱鲲踢我的那一脚,让我在之后的很多个日夜晨昏都勤勤恳恳地问候他祖宗八代。我痛恨这种恃强凌弱的暴力男人。朱鲲三番五次地打女人,令我深恶痛绝。

  我冲着他骂:“朱鲲,跟女人动手动脚耍威风,你还算不算个爷们儿?”

  “你脑震荡了吧?我帮你,你跟我鸡猫子鬼叫个屁?”

  “谁他妈用你管!”我啐他一口唾沫,心里郁闷至极。今年犯太岁,果真够背了,老跟人吵嘴干架,弄得我好像职业泼妇,没一天安稳日子过。

14 斗战胜佛

  这边又吵又打,酒吧里的人都围上来看大戏。

  玛丽被人扶起来,睚眦欲裂地瞪了我一眼,而后羞愤离去。朱鲲打了她,她竟然一个字都不跟他追究,只对我怀恨在心,真不知道她的脑袋是什么构造。

  朱鲲被我那一巴掌扇得很恼火,玛丽走了之后,他冲酒吧客人喊:“关门了关门了,全都滚!”

  客人怨声载道地离开。

  我想从人群里挤出去,却被朱鲲拉住。他气得脸红脖子粗,质问我说:“薇宝,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干吗莫名其妙扇我?”

  “我看不惯你打女人。”

  “是那个臭娘们儿找抽!”

  我不理他,使劲挣着被他拉住的手腕。他的手劲很大,我挣不开,只能怄愤地瞪着他说:“你先放开。”

  “你听我把话说完。这次,我认真地跟你说,我从来没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你能给个机会吗?”

  我坦白地跟朱鲲说:“我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谁?”

  “这关你屁事啊!”我皱眉说,“总之我看上谁,也不会看上你。”

  朱鲲直眉瞪眼:“你给我说个理由,我就这么招你讨厌?”

  我脑袋上掉下来一大排黑线,这是求爱么?简直是打劫勒索!既然他不讲究态度,我也毫不客气地说:“没理由,就是看不上眼。”

  “行,薇宝,你牛逼!”朱鲲梗着脖子,咬牙切齿地晃了晃头,恨恨说:“你看不上我拉倒,我要多少妞没有?我就是闲得蛋疼,自己巴巴地伸了脑袋往钉子上磕!”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智商让狗吃了?原来相处得挺自在,你偏偏捅出这一档子事。这下可舒坦了,你脸上不好看,我心里也别扭。往后咱们见面,最好都拿个水桶扣脑袋上,免得尴尬。”

  “你当我刚才是放屁好了。”

  我冷哼一声,扭身离去。

  有情总被无情恼,一恼了,什么都是屁。

  我回去已经很晚,家里灯火通明,乔妮还没睡。她平常是不熬夜的,晚上十点之前,肯定爬上床睡美容觉。

  乔妮从卫生间里出来,我问她:“干吗还不睡?”

  “一晚上跑肚拉稀,怎么睡啊?”

  我仔细看她,发现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我问她:“你吃错什么东西了?”

  她有气无力地说:“放在冰箱里的一盒凉皮被我吃了,吃完不到半小时,我就和厕所打拉锯战了。”

  我回忆了一下那盒凉皮,好像是一个星期前的食物,一直塞在冰箱里,忘了清理。

  “你怎么不做饭吃?”我扶着她坐下,眼角瞥到墙面上的两个骨瘦如柴的影子,像失去皮肉的骷髅。

  乔妮捂住肚子呻吟:“我来大姨妈了,肚子疼死了,动也不想动,哪有力气做饭吃?……冰箱里就剩了盒凉皮,我想打电话问你是多久之前剩的,可你又不接。我一生气,就全吃了。”

  “那你打电话叫外卖啊,吃什么凉皮,神经病。”我忍不住生气,这个女人的自理能力真差劲,用脚趾头思考一下也该知道生理期不能吃凉冰冰的东西。

  我要出去买止泻药,她说她吃过了,不顶用。我说去医院,她摇头,说最怕打针了。我咬了咬牙,克制自己不举手给她一巴掌。

  这么大个女人,还敢厚颜无耻地说怕打针,真愁死人了……我从衣柜里拿了衣服,给乔妮套上,然后直接揪着她出门,打车去医院。

  “我最烦你的专横跋扈!”乔妮叽叽歪歪。

  “你最好少跟我任性,我脾气暴躁得很,不是跟在你屁股后头溜溜转的傻老爷们儿,整天把你当西太后似的,唯你独尊,惯得你不知东南西北!”

  “吃火药了你?”

  “我更年期综合症!”我憋红着脸说,“等会儿到医院,你再哆哆嗦嗦怕打针,别说咱们认识,我可不跟你一起丢人现眼。”

  打车到了医院,值班医生给乔妮诊治了一下,挂了吊瓶。

  扎针的时候,乔妮表现得勇敢无畏。我以为她会叫两声疼,可她只是闭了眼睛,把脸扭了过去。小护士走了,她才吸溜着冷气跟我说:“你带我来受这个罪干什么?这一针下去,扎得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们坐在输液区挨时间。

  输液区只开了几个壁灯。我昏昏欲睡。

  乔妮喃喃说:“薇宝,我想找个男人结婚了,一个人真的太孤独了。开心的时候,没有人分享。伤心的时候,没有人安慰。生病了,也没有人照顾。”

  单身的女人的确不应该生病。一生病了,发现身边萧索,什么也抓不到摸不着,人变得脆弱,难免唉声叹气地感伤。

  “你如果为了逃避孤独而去爱人,那我只能鄙视你的软弱。你应该找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再踏踏实实地结婚,那才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幸福。别随随便便地付出与接受,更不能把温情和爱情互相混淆。你得具备起码的认知能力,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坚持自己的原则,不能像花痴一样,昏头涨脑地找男人。像你那个Eric,你们糊里糊涂地搅在一起,能有好结果吗?要吃多少亏才能长记性?”

  “你别那么循规蹈矩行不行?想那么多,累不累?”

  我叹气:“乔妮,对感情认真一点,没有坏处。你花费一点头脑,好好了解男人的品格,将来就少受一些伤害。女人容易受伤,就更要学会保护自己。”

  乔妮沉默良久之后,缓声说:“我觉得……我爱上林央至了。”

  我诧异地看着她。

  “是真的。”她又一次沉着地强调,“我爱上他了。”

  我知道乔妮是肚子病了,可我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脑门,看她是否一时发热——怎么突然心血来潮,爱上人家林央至?

  “你爱上他什么了?”我难以理解。

  “你有没有真正爱过什么人?”

  “有啊。”我开始在记忆里追溯我爱过的几个男人,可是他们大多面目模糊,我已经记不起他们的样子。

  “爱一个人,能找出爱上他的理由和线索吗?”

  我想了想,爱情好像只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唯一的理由,只是心动罢了。

  我对乔妮说:“你青春无多,别再大大咧咧地与男人胡混,找个真心待你的人,好好经营一份感情。你要爱上林央至,我也阻挡不了你。我就劝你,别那么草率地跟他在一起,要好好了解他的为人。如果两个人的个性合不来,再多的爱也会被矛盾磨蚀。”

  乔妮大概反感我教训她,只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我知道了。”

  我不再说她,说一万句,她不往心里去,也都是废话。我忍不住替她操心,这种不爱用脑的女人,太容易被人欺骗感情。

  跟玛丽打过那一架,加上跟朱鲲闹红了脸,我好几天都提不起精神去上班。我一直想着要不要换个场子,省得大家见面尴尬。

  旷工没两天,朱鲲便气势汹汹地打来电话,骂我说:“你丫有病,跟钱耍脾气是不是?”

  我确实犯不着跟钱抬杠。

  钱是我老祖宗,我得低眉顺眼,好好伺候着。

  这么一想,我又回黄转绿,屁颠屁颠地去上班,比劳模还敬业。

  那些天,朱鲲也没跟我正面接触。我跳舞时,偶尔会看到他在一边痴痴地看着我,好像一个呆子,浑身上下都流露着愚蠢。我不管他,下班了径自走人,二奶奶似的,大观园里来去随便。

  沈重阳顺脚来接我时,问起过林央至,酸溜溜地说:“那个白领男怎么不见了?”

  “你准备当妇女主任?管得那么宽。”

  “我是替你忧心,眼看就是大龄女青年了,好不容易有个男人追你,你又把人家吓跑了?”

  “胆那么细,还追什么女人啊?我又不是夜叉恶鬼,怎么就能把他吓跑了?再说八字也没一撇,人家高高在上,凭什么看上我这种跳舞混饭吃的小角色?”

  “细食吃腻了,于是就对粗粮有了向往呗。”

  “这解释还挺合情合理。”

  回去的路上,我和沈重阳饥肠辘辘,在附近找了大排档吃饭。

  我上了几年夜班,时常走夜路,便养成了经常回头的习惯。那天,我一直觉得身后有人跟脚。我反复告诉自己,可能是我多疑了,神经过敏了。我不动声色,暗中提高了警惕。

  吃饭的时候,我叫沈重阳先回去。如果真有人找我麻烦,我跟沈重阳一起走,势必会连累他。他的腿还没彻底痊愈,我不能再让他受到伤害。

  他问我:“干吗不和我一起回去?”

  我笑嘻嘻说:“我想约会一下林央至。”

  沈重阳脸色一沉,一声不吭地喝完了一整杯啤酒,然后放下杯子,转身就走。

  他走了,我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一个人坐在大排档里,真的很孤单。

  那三五个流氓很快围了过来。

  我不理会,旁若无人地低头吃麻辣烫。

  一个染了满头黄毛的瘪三过来撕扯我的衣服,笑说:“咱们当街扒了这小婊子,看她精条赤光是什么骚样!”

  他一用力,我的上衣“刺啦”一声被扯破了,露出里面的黑色文胸。

  我掀翻桌子,绰起啤酒瓶敲碎了捏在手里,声音尖利地冲他们喊:“哪个王八蛋上来试试,我先给他开膛破肚!”

  他们哄笑着:“过来啊,往老子肚皮上猛劲扎两下,正好吃多了,往外倒倒!”

  我当然没那么傻,酒瓶子扎出他们的猪下水,我自己落了个故意伤害罪。

  不逼急了,谁也不想鱼死网破。

  我扔了碎酒瓶,脱了破烂的上衣,上身只剩下一件胸罩。他们眼珠子发绿时,我拔脚往外跑,却被一个流氓眼疾手快地拦下来。他使劲一推,我就摔倒在地上,胳膊肘和后背扎进了很多玻璃茬子。我疼得眉眼抽紧,死死地咬着牙,不叫出声。我想爬起来,但那王八蛋用一只脚踩住我的胸部,像踩一只蟑螂一样,往我胸口上狠狠地碾。

  他笑着说:“这娘们儿的胸脯挺软的,踩着还挺爽!”

  “我叫你爽。”我从地上抓起一块锋利的碎玻璃,猛地扎进他的小腿肌肉里。

  那个男人一声惨嚎,疼得倒在地上打滚,俨然一个脓包。

  另外几个流氓登时一拥而上——

  不断击打在我身体上的拳脚像噼里啪啦砸下来的冰雹,疼痛犹如野狗一般疯狂地撕咬我的身体和知觉。我避无可避,只能用坚强的意志忍受痛楚,用双手护住头脸,蜷曲双膝,把身子缩成一团。

  在这危难关头,沈重阳竟又折返回来。我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眼泪倏然夺眶而出。

  童话故事里,王子总是奋力斩杀恶龙,以解救受困的公主。我不是沈重阳的公主,只是他萍水相逢的朋友,但他却肯为了我一次又一次挺身而出。

  人心冷漠的社会,没人愿意不求回报地付出,更没人愿意不计后果地充英雄。

  沈重阳傻得让我心疼。这种情况,双拳难敌四手,他势单力孤,徒然找死。他实在不应该先跑来解救我,他应该看清形势,好好地站在一边报警。那样,他就不用陪我一起受苦。

  冲上来的结果是:几个流氓把沈重阳围起来狂扁,他淹没在斗殴的狂潮中,挨了许多恶毒的拳脚。

  最后,不知是什么人报了警,几个警察呼喝着杀过来,那些流氓一哄而散,接着上演的便是官兵追贼的动作戏码,满大街的鸡飞狗跳。

  沈重阳的鼻子流了很多血。我很害怕,伸手帮他抹鼻血,却发现越抹越多。他的鼻子变成一个红色的泉眼,咕嘟咕嘟地奔涌冒泡。

  我哆嗦着打120叫救护车,沈重阳哼哧说:“我没事,别花钱了……”

  我眼窝一热,眼泪刷刷地流下来。

  那一刻,我心酸难过,更多的却是愤恨不甘。我们与人无争,只求温饱,却活得如此艰辛。在龇牙咧嘴的世事面前,人如同卑微的野草,被轻贱,被踩碾,哪怕扭曲变形,也必须顽强屹立。

  没有象牙塔,没有避风塘。

  一切无可逃避。

  我甩掉眼泪和鼻涕,这些湿漉漉的东西真讨厌。

  沈重阳把衣服脱给我,叫我先穿上衣服。我胳膊和后背的伤口好像还在流血,沈重阳帮我拔掉几块扎进皮肉里的碎玻璃,我痛得闷哼几声,责怪地问他:“你干吗又回来了?”

  “如果我不回来,扔下你独自挨打,还算是你的朋友吗?”沈重阳看着我说,“薇宝,以后别骗我,我不喜欢被人当成傻瓜。”

  “你就是个傻瓜。”

  “你身上被玻璃扎破很多地方,出了很多血。”沈重阳缓缓叹气,“薇宝,你疼不疼?”

  我套上衣服,轻声说:“皮外伤,忍忍就过去了。你挨了那么多打,腿有没有伤到?疼吗?”

  “我没事,只是心疼你。我没有保护好你,你会怪我吗?”

  “我怎么会怪你呢?这件事没有你任何责任,是我连累了你,要怪也应该是你怪我,我只会感激你。你为我付出的已经够多,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陪我一起患难,这已经让我受宠若惊了。”

  沈重阳呵呵笑:“哪天再有战局,记得带上我。打架多了,成为斗殴达人,哪天修成正果,不小心就变成斗战胜佛,也是很不错的前途。”

  “等你腿好了,咱们一起勇斗四野,激战八方,瞅谁不顺眼就狂K猛扁,争取把目标修理得面目全非,让他们爹妈都认不出来。”从此,两个人浪迹江湖,变成雌雄双煞……我和沈重阳伤痕累累,被纱布裹成了粽子。

  人的肉身真是脆弱,泥偶一般,不堪一击。

  我担心沈重阳的腿,逼着他去拍了X光片。沈重阳反复说他没事,可我还是不放心。我心里充满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会遭受那么多拳脚。万一他的腿有事,我真不知怎样偿清我欠他的情意。

  片子出来,我详细问了大夫,确定沈重阳的腿没事,我才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殴打我们的那几个流氓都跑了,但可爱的民警还是逮着一个倒霉催的,就是那个被我扎伤腿的家伙。他没跑掉,让下水道的窨井盖子给绊倒了。

  我冷笑出声,多行不义必自毙,果真是报应不爽。

  我和沈重阳去派出所做笔录。

  这一切事端,沈重阳概不知情。但我隐隐觉得,这帮下三滥是故意找我晦气。

  我在想我得罪了谁。平时,我深居简出,安分守己,朋友圈子很小,交往的人屈指可数。我很快就想到了玛丽。

  这个野蛮的老女人,做完初一,又做十五,执着地与我为敌。朱鲲伤了她的感情,她就把一腔怨气都发泄在我身上。我以为她发发疯也就算了,没想到她居然会阴损地找一帮社会渣子暗算我。这种手段卑鄙无耻,下流得叫人恶心。

  我为人还算宽容,做不到以德报怨,至少不会逼人太甚。玛丽找人伤了我,她出一口气,也就踏实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多一事莫如少一事。冲着朱鲲的面子,我愿意再放她一马。

  因此,我什么也没多说,只当那些下三滥是街上跑来的疯狗,我只是不小心被他们咬了一口,就这么简单。

  从派出所出来,沈重阳对我说:“薇宝,不要再跳舞了,我希望你过简单平淡的生活。”

  我笑了:“你说的平淡生活是坐在摇椅上喝咖啡,抱着波斯猫看报纸吗?……不是每个人都有平淡生活的权利。尤其是我们这些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小市民,不到四十岁就奢求安逸,根本是痴心妄想。我也热爱生活,我愿意靠自己的力量为了将来的生活努力打拼。如果我现在逃避生活的艰辛,那我将来置于何地?”

  “找个男人嫁了。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我摇头笑说:“感情充满变数,我从来不相信,一个女人可以依靠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很多女人不都选择相夫教子安于家室?你何必那么固执,孤单女流,成年累月地在牛鬼蛇神中间周旋,应付各种伤害和纠缠,你不觉得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