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你家楼下。”
“啊!”
落落疾步走到窗边,刷地拉开窗帘。月光明净,能够清晰地看到楼下停着辆车,车旁倚着的,可不正是乔小米。
乔小米带来了啤酒和鸭脖子。“这么晚来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
落落侧过头,仔细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听着真不习惯。不像乔小米了。”
乔小米轻轻一笑,“果真就不是从前的乔小米了。”
落落有点语塞。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比她年纪小的女孩面前,她总感觉自己更幼稚。
两个人默默地连饮几杯,落落不胜酒力,很快就告饶地放慢了速度,小米微微一笑,自己倒酒自己喝。半晌才开了口,“我要走了。”
落落问,“去哪儿”。
“新西兰。”
落落说,“听说很沉闷。”
小米轻轻一笑,掉过目光凝视着窗外,耳语般说,“失去了他,在哪都一样。”
落落吃了一惊,“真爱他啊。”
小米说,“原来以为,至少是不怎么爱的。可其实,一天天地,爱生根发芽。”她懒洋洋地倒在沙发上,“船已溺水,却不自知。”
落落疑惑不解,“他有什么好?懦弱且不负责任。”
“若不是他,再好也不爱。”
落落深深动容。
突然间,很想打个电话给良生。马上。立刻。听听他的声音就好。那些前嫌,真的真的,都无需计较。
刚拿起手机,恰有电话打进来,是佳怡。
落落轻喝,“你大半夜地不睡,搞啥子嘛。”
佳怡犹豫半晌,“我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到底,你和言良生怎么样了?”
落落有点不自然,“干嘛问这个。”
佳怡轻咳一声,“今天从暗香出来,我看到言良生了。”
落落说,“那又怎么样?”
“他和一个女孩在一起。看上去很登对。别说我不帮你,人家确实胜过你多多。”佳怡停顿一下,“我的意思是,如果真喜欢他,就收敛点牛脾气。他真的很有资本不买你的账。别动不动拿爱说事。再多的爱到后来都要变淡。讲究的,还是个相处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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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勉强地笑,“做了孕妇,果然就唠叨起来。”
佳怡骂,“别不识好人心。挂了。”
落落倒在小米身边。小米侧一侧脑袋,问,“坏消息?”落落说,“谈不上。”小米微笑了,“别嘴硬。”
小米坐起来,“落落姐,其实我打算来你这里寻找一下勇气。”她的表情很郑重,落落也不由得坐了起来。
“我要去找他,问他跟不跟我走。”小米说。“不尝试一下,我一辈子也不会心安。”
落落凝视着她,“你疯了。”
小米说,“一辈子我只疯这么一次。”
“会受伤的。”
“会好的。”
“那又何必?”
“你说呢?”小米抬起头来。
两个人的目光在灯光下碰到一起。情不自禁地都微笑了一下。
落落温和地说,“好吧,去吧。”
乔小米喝光杯中的酒,起身换鞋。落落送她下楼,月亮不见了,天空竟然下起小雨来。乔小米转过身,张开双臂,“来,落落姐,拥抱一下。”
落落上前一步,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落落轻声说,“无论如何,给我打电话。”
乔小米笑了,“好。”
她走了。
看着车子消失在雨雾中,落落突然觉得仿佛这就是一场离别,小米从此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再无交集。这种感觉是那么强烈,让落落深深觉得感伤。原来生活是如此无奈,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一切都是未知数。
再也忍不住,给良生发了条短信,“我想念你。”
一晚上都没睡好,手机就放在枕下,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他回短信说,他也想念她了,或者,他打电话来,再或者,他直接就会到家里来。
一直到天蒙蒙亮,她终于死心了。
手机始终静悄悄的。她把它拿出来反复捣弄,自己给自己发了条短信,一分钟后,短信提示音轻轻滴的一声。
她便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里盈满了泪水。
他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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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好疼。疼得她不知道怎么样才好。想要找到良生的念头是那么强烈。她打了个电话给田东,询问言良生办公室的电话,这么突兀的要求,田东也不多问,只说,“好,我马上帮你找找。”
落落不由得深深感激。田东不见得没听说她与言良生的流言绯语,但他从始至终只字未提。
十分钟后,田东的电话打了来,给落落报上一串阿拉伯数字。
落落深深吸口气,拨通了电话。
那端是个温柔的女声,听说找言总,遂说,“言总昨天去了香港。请问您哪位?是否需要留下口迅?”
落落已经怅然地挂断了电话。
他还真是潇洒,说走就走,一句话也没留给她。他是和ANNA一块去的吧。他怎么可以如此决绝?
落落病倒了,她整天滴水未进,半夜里觉得冷,在梦里也觉得了,抱着双臂喃喃叫,“良生良生。”醒来无限怅惘,他已不在身边。他埋怨她。他怪她。他抛下了她。她小声地哭起来。
她坚持着给言良生的办公室打电话,打到后来,连那位办公室秘书小姐都熟悉了她的声音,不无怜悯地说,“你这样找他也不是办法。打他手机吧。”
落落想说,我打了。关机。始终是关机。
她没有别的法子能找到他。
半个月后,秘书小姐几乎是喜悦地告诉她,“言总昨天回到广州了。可能过两天就会回来。”
落落挂了电话就直接奔到机场。她等不了了。她要见他。她不知道要跟他说些什么,但是,她要见他。
她在机场等了足足三个小时,才登上飞机。航程不过短短一小时,她宿夜未睡,仍然不觉疲倦。
一抵达广州,她就叫了辆车,照着秘书小姐给的地址找了去。
那是一幢漂亮的别墅,明明是一座繁华热闹的城市,在这里,一切却都安静下来,毫无一丝都市固有的喧嚣。落落扑上去按门铃,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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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站在铁门边,数着门上的雕花,慢慢地天色暗下来,夜来了。落落固执地站着,良生既然住在这里,他总要回来。她不信等不到他。
天空突然下起小雨来,雨雾渐渐打湿了落落的发,她的视线也模糊起来,她全身都感觉到冷,她安慰着自己,等一等,良生就快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地有车灯打来,一辆黑色宝马徐徐驶近,落落精神一振,挺直了身子。
车子缓缓停下,从车上走下来的,可不正是言良生。他先下了车,撑了把大黑伞,然后绕过去打开副驾座的车门,ANNA带着微笑走了下来。她那么自然地就挽住了言良生的手臂。
落落如遭重击,身子一晃。
言良生在对ANNA说,“你先进去,我去停车。”话音刚落,两人都看到了落落。
落落慌乱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偶然间撞破了大人蓄意掩藏的秘密。情急之下,她奔跑起来。风声呼呼刮过耳际,她听到良生好像在叫她,泪水像断了线,哗啦啦地。她觉得自己好糗,于是伸手抹了一下脸。
天空蓦地划过一道闪电,突如其来的亮光让落落脚步一顿,登时便摔倒了。落落心里想,呵,终于能躺下来休息了。
她好累。累得再不想动弹。
她闭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盏灰蒙蒙的灯。落落眨了眨眼睛,渐渐适应了眼前的情景。这是一间装修得异常田园的屋子,纯白的落地窗纱,在夜风吹拂下微微飘动。
她努力着要坐起来,听到动静,坐在窗边沙发椅上的人立刻站了起来。
他凑近来,专注而关切地看着她,“落落,你醒了!”语气里有遮掩不住的喜悦。
落落怔怔地看着他,像是不认识了他了。
他有些紧张,伸出手来轻轻抚摸她的脸,低声叫道,“落落,你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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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的泪水奔涌而出,她喃喃地道,“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言良生一把把她搂在怀里,一迭声地说,“好好好。好好好。”
完全地牛头不对马嘴。
她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听到她在昏迷当中叫他,“良生,良生。”她叹息着叫他。他的心都要碎了。
他紧紧地搂着她,“只要你好起来,你讨厌我也好,恨我也好,都好。”
落落蓦地惊醒过来,用力推开他,“ANNA呢?”她四下里张望着。
良生试图握住她的手,“她走了,她回香港去了。”
落落松了口气,突然又警觉地问道,“你呢,你怎么不陪了她去?你不是陪了她一星期了吗?”她着急地摸索着下床来,“我的鞋呢,我要穿鞋,我要回家。”
良生叫,“落落,落落,你听我说。”
落落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他,“你说。”
他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乍一听闻母亲的死讯,他像完全不能呼吸了。母亲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落落的父亲本来一直陪伴着她,那一刻,却出门买报纸去了。她孤单地,撒手而去。良生一想到这点就忍不住落泪。潜意识里,他怪落落的任性,怪落落不懂他的心。他不愿见她,一见到她,就想到因为她,他才没有能在母亲离开人世的那一刻,陪伴着她。
想了半天,他才嗫嚅着说,“我去香港,是为了去拿母亲生前的遗嘱。”想想又补充道,“我手机掉了。”他拿出一个手机来,果真便是落落从没见到过的,以证明他并没说谎,“这些天一直用的公司给的备用机,昨天才去买了个新的。”
落落低下头,继续穿鞋,“我的电话号码,你不记得了。”
言良生急忙说,“不不不。”
落落站起来要走,他去抓她的手,她拂开他,“我走了。别担心,我不会迷路。我一个人能来,也就可以一个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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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生看着她,几乎哀求地叫道,“落落!”平时那么能言善道的一个大男人,此刻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不管不顾地搂住她,低声恳求,“原谅我,落落。”
他的怀抱那么温暖,那种熟悉的可依赖的感觉再次笼罩了落落全身。她的心软下来。
他微微俯下身子,寻找着她的唇,她心里还在别扭着,抬起脚来轻轻踢他,他假装吃痛,窝了窝身子,趁她发怔的短短瞬间,迅速地吻住了她。她挣扎不开,便咬他的嘴,他收紧了手臂,不离须臾地热吻着她。
她还在推打着他,手上的力度却渐渐地弱下来,她呜呜咽咽地小声哭起来,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良生低声哄劝着她,“别哭,别哭,是我不好。”他的吻落在她耳际,调皮地咬住了她的耳垂。
他说,“我发誓,以后再不会让落落哭。再不会。”
落落记得乔小米说过,男人的誓言只可以用来听,不能拿来信。她默默地靠紧了良生,自己也觉得羞赧了,她总是这样,年纪不小,依然幼稚天真,只要良生说了,她总会乐意相信。
他们静静地搂抱着良久,听到窗外小雨声轻轻滴打着窗棂,落落忍不住幸福地叹息一声。她喃喃地问他,“为什么我这么容易原谅你?”
良生轻轻笑起来,吻她头发,“因为你爱我。”他轻声说。
他让她坐在床上,自己半膝跪下,表情很郑重,“没有鲜花、没有戒指,落落,你愿意嫁给我吗?”
落落抿嘴一笑,认真地说,“以后你得加倍地补我鲜花,戒指要很大,很贵。”
良生眨眨眼睛,眼里缓缓升腾的雾气让他的视线模糊了,他清清喉咙答道,“好。”
落落看一眼窗外,说,“我们出去玩吧。”
良生摇摇头,“不行,你身体不舒服。而且还下着雨呢。不许疯。”
落落笑咪咪地看着他,双手搂住他脖子,迅速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轻声恳求,“去啦去啦,我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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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软语央求,让良生倏忽感觉,像从前的落落,每有什么主意,总要来磨他,而最后,他总是妥协下来。
他一声不吭地就把落落抱起来,走到门边,又帮她套上鞋子,落落失笑了,“又不是小孩子。”
良生轻轻吻她额头,轻笑道,“永远都是我的小孩子。”
落落的眼睛湿了,低声喝道,“不许这么宠我。”
良生说,“我喜欢。”
落落说,“不,不好。”她仰起头来看他,“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你离开我了,我会难过,会伤心,会不习惯。”
良生听她这么说,恼怒地凑上去咬她的唇,落落吃痛,惊呼一声,良生恨恨地说,“看你再说,再说!”
落落推开他,顾自跑开去,小雨飘洒着,落落在雨中张开双手,几乎是惊喜地叫,“良生,快来!”
良生呆呆地看着她。
落落从来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但她自有她的清咧之美。她就这样站在苍茫夜色里,无边雨雾中,突然就让良生深深震撼了。
他被她的快乐感染了,跟着跑进雨里,两人在雨中旋转着张望,良生微笑着自嘲,“可不就是两个傻孩子。”
落落脱了鞋子,赤脚站在雨地里,她冲他眨眨眼睛,“快把鞋子脱了。”
良生顺从地脱下鞋,落落拉上他的手,带着他小跑起来。那么安静的深夜,只有微风拂过脸庞的声音,只有小雨滴在发梢的声音,剩下的,就只有他们俩,几乎不能察觉的轻柔脚步声,整个宇宙仿佛就只有他们俩,孤单和幸福一同笼罩了他们。落落小声笑着,不时地侧过头来看一眼良生。
不知跑了多久,落落停了下来,她站在雨里,头发安静地贴在她额上,眉梢上,她伸出手,微笑地轻抚良生的面庞,“不管以后怎么样,良生,别忘了这一晚。答应我,永远记得今天晚上。”
良生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永远不会。不用叮嘱我,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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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广州又呆了两天,良生带着她去了一趟番禺,这里有国内最大的野生动物园。仿佛走也走不到尽头的偌大园子,让落落快乐得像个孩子,她指着会招手的熊,大笑着叫良生,“良生,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