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会子他是连紫睛也不敢得罪了,只是陪着笑,对着马车里喊:“娘子,你出来,我给你拿了最好的伤药来了,保证涂上去,又清凉,又舒服,还不会留疤朵不,我上去也是一样的。”

素颜听得他在外头聒燥,自己已经在宁伯侯府所在的那条街出了名了,要再让他吵下去,蓝府这一条街又会拿自己当茶前饭后的谈资,别这和离还没成,自己的名声就给毁了,便大声对紫睛道:

“紫睛,让车夫把车赶到侧门去,卸了门槛直接进府。”

这就是不肯下马车,根本不见叶成绍的面了?

紫睛听了得意的睃了叶成绍一眼,清脆地应了一声:“好咧。”竟手一撑,跳上车辕子上坐了,车夫自然听到了素颜的话,鞭子一扬,打了马就跑了起来。

把叶成绍丢在了路边,一个人发怔,娘子果然是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比他想像的要严重的多啊。

再一抬头,蓝府的大门竟然正在合上,这分明就是不让他进去呢,他一提气,也不去推那大门,几个起跃就向马车追去,心里打定了主意,素颜从哪个门进去,他也从哪个门进。

车夫果然赶着马车绕到了蓝府的侧门,奴仆们见车来了,忙卸了木门槛,马车便直接驶进了蓝府院子里。

紫睛跳下马车,掀了帘子,素颜这才从车里下来,脚 未落地,眼前就钻出一张俊逸的笑脸,一双有力的大手已经扶住她的双肩:

“娘子…”嘻笑讨好的声音,才发出一半,就截然停住,素颜抬起头去,就看到叶成绍幽深的眼眸里深深的震惊、愤怒和心痛,他颤着手想要去碰素颜额头,却似怕弄疼了她,手停,在半空中,声音如冰刀一样剌骨森寒:“她竟然下如此狠手…”

素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将他的手一拨,自顾自的往自己过去住的院子里走去,根本不睬叶成绍。

“娘子,娘子,我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叶成绍又在后面追了上来,一把将素颜抱进怀里。

素颜大怒,“放开我,你这混蛋。”

叶成绍哪里肯放,抱起她就是几个起落往她原的院子里掠去,等素颜反应过来时,她的人已经落在了自己院子里,院子里原有的仆从早得了消息,知道大姑娘又蜀犬吠日来了,忙迎了出来,但看到叶成绍也陪在素颜身边,一时楞住,有些弄不清状况,不是说大姑奶奶被婆家欺负了么?怎么大姑爷又跟着回来了?

素颜懒得看她们异样的眼神,推开叶成绍就往自己屋里走,反正才离开两天,屋里的一切还是照旧,她熟悉得很。

叶成绍自然也要跟着进去,素颜走进穿堂,突然就转了身,瞪着跟进来的叶成绍道:“你要敢跟进来,我将再也不看你一眼,不跟你说一句话,不信你就试试?”

叶成绍听得生生止了步,退回到院子里,苦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素颜道:“娘子,你心里有气,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就是不要不理我啊。”

素颜不再看他,今天闹了好几场,又挨了打,又哭了几次,浑身骨头架子都要散了似的,身上的伤还火辣辣的痛着,她现在只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不管有什么事,都睡了一觉再说。

叶成绍怔在原地,看着素颜的身影消失在穿堂里,几次抬脚想要进去,却又不敢,皱着眉头在原地打了几个圈,心里像有十几只猫爪子在抓一样,又急又担心,偏又怕素颜真的再也不理他,生生的急出一头汗来。

好在不一会,陈马马带着紫睛几个来了,他苦笑着去求陈妈妈:“妈妈,求你了,给大少奶奶求求情吧,让我进去看她,她的伤口得上药啊。”

陈妈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世子爷,对不住,这可不是宁伯侯府,是我家大姑娘的闺房,外男进去不太方便,您还是请回吧。”

叶成绍差点没被陈妈妈的话气死,什么外男,里面的那个是他的老婆好不,哪有相公进自家娘子的房间是不合规矩的?可是,理是这么个理,但如今素颜是祖奶奶,连着她身边的人全是祖奶奶,他谁也不敢得罪,就怕她们会拾撺着素颜真的闹和离,他伤不起那个心啊。

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地位了,叶成绍一个长辑到底,好言求道:“妈妈,我知道娘子正在气头上,可是千气万气,不要跟自个的身子堵气,让我进去给她送花吧。”

陈妈妈不过是整整叶成绍罢了,她也知道,大姑娘这婚是和离不了的,以姑爷这态势,是怎么也不会同意和离的,看他这样子,怕是会死缠烂打了,以后小两口好了,她们几个还要在大姑娘屋里办差,与姑爷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还是她们的主子,怎么也得给他留些脸面儿。

“世子爷即是如此担心姑娘 伤势,那就把药给老奴吧,老奴这就进去给她上药。”

叶成绍就是想借着送药的名义混进屋里去,哪里肯将药红陈妈妈,忙嘻嘻笑着对陈妈妈道:“好妈妈,让我进去亲自给她涂药吧,不然我不放心啊。”

陈妈妈看了眼屋里,又睃了眼叶成绍道:“姑娘是个刚强的性子,她不许的事情,老奴也不好做主,世子爷药若是想给姑娘用,那就给老奴拿进去吧,若是不想给姑娘用,反正老爷这会子也该请了太医来了,痛了一天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下子。”

叶成绍一听这话,哪还敢不把药给陈妈妈,忙不迭的从怀里拿了一捧药出来,外用的,内服的,拿了三四个瓶子,一一跟陈妈妈说了,怎么用也说清楚了,又怕陈妈妈不记得,叫紫绸拿笔来记下了,才放心的让陈妈妈捧着药走了。

紫睛紫绸几个都进了屋,叶成绍一人站在院子里,眼巴巴的瞅着屋里的人影晃动,就是不敢进去,也没人出来招呼他,他就呆呆地站在院子里。

天麻麻黑时,叶成绍已以在院子里站了一个多时辰了,大老爷派了人来请过他一回,他心里惦记着素颜,没有去,只将送给晟哥儿的紫金长命锁着人带去了,好在,同那孤本一样,并没有退回来,但大老爷和大夫人也再没有使人来,两个老的自己也没有来看他,打算由他两个自己闹,只要叶成绍能求得素颜回心转意,能答应给素颜出气,他们也不会太过干涉。

素颜心头的气没消,叶成绍哪里都不敢去,他一直记得,那个小女子被蛇咬了后,不哭也不慌,沉着勇敢地用自己的簪子将伤口划开,挤出剧毒,成功的救了她自己,一个性子那样坚强又果决的女子,如果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情,就很难改变。

和离的念头早就在她心里,他很清楚,正是清楚,他才努力要赢得她的心,让她打消这念头。

两天的新婚生活,他用心付出着,她不是铁石心肠,偏是老天太不长眼了,刚刚才有一点回报,就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屈辱,他害怕,是真的很害怕,果然又听说她要和离了,连她身边的丫环婆子都改了称呼,不再称她为大少奶奶。

晚饭时,陈妈妈终于看不过意了,出来劝了叶成绍一回:“世子爷,天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天寒霜重,冻着了您可不得了。”

叶成绍可怜兮兮地看着陈妈妈,“大少奶奶肯让我进去了么?”

陈妈妈摇了摇头道:“姑娘那性子倔得很,如今她正在气头上,又一心想着和离,您就是在这里站一夜,她也不会请您进去的。”

和离,她还是要和离,叶成绍的心又紧缩了一下,像被人用尖锥剌中了一般,一阵钝痛,突然就对着屋里大声喊着:

“我不会同意的,死都不同意,我决不和离,我知道你在生气,我可以给你出气,谁打你,我给你打回来,但你要同我回去,我们是夫妻,才成亲两天,你不能呆在娘家,这不合规矩,娘子,跟我回去,明儿咱们再回来小住好吗?”

他的声音很沙哑,像个跟大人闹别扭的孩子,倔强地站在院子里,硬着脖子对屋里吼,先是声音很大,后来却是弱了下去,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哭腔,乞求着。

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素颜既不骂他,也不劝他,总之就是不理他。

陈妈妈听了不由得长叹,心却是软了下来,世子爷对姑娘是真心的,那事其实也不能全怪世子爷,如今有几个男人肯在娘子面前如此低声下气的求情,道歉,姑娘了,要惜福啊,真要和离了,换一个人,就比世子好?

如此一想,小声说道:“老奴去劝劝姑娘,世子爷若是非不肯回去,就去穿堂里坐会吧,外面风太大了些,像刀子似的,您会着凉的。”

叶成绍一听陈妈妈肯去劝,黯淡的眼睛像点燃了一族小火苗,又亮了起来,一把抓住陈妈妈的手道:“多谢妈妈了,娘子的伤药都涂了吧,您帮我劝劝,让她跟我回去吧,回去了,她要怎么着都行。”

陈妈妈听了很不自在的偏过头去,素颜根本看都不看叶成绍送来的药一眼,只说让陈妈妈还回去,陈妈妈实在是不忍心让叶成绍失望,才没听她的送回来,这会子叶成绍问起,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才好。

叶成绍怎么看不出陈妈妈的意思,他的心越发的凉了起来,怔怔的站在院子里,又对屋里喊道:“娘子啊,那真是好药,你要生气,也别跟自个的身子过不去,上点药吧,很能止疼的。”

素颜在屋里,听得叶成绍一直在外面吵着,吵得她心烦意乱,躺到床上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气得冲窗前,也对着窗子说道:“你回去吧,不要在我家里闹了,侯夫人亲回对我父亲母亲说了,她要让你休了我,你也行行好,给我一条活路,明儿我送了和离书去,你就签了吧。”

叶成绍一听侯夫人说要休了素颜,更是气得火冒三丈,直想现在就冲回去给侯夫人一顿好看,可是,他就算回去闹一场又怎么样,那个人是他名义上的母亲,素颜回去后还是要与她一同生活,她不想让她们的关系闹得太僵,他也不是时时都在家里,他怕自己哪一天不在家时,素颜又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再说了,他现在走了,这里都是蓝家的人,再有几个不说好话的人,他这亲事可就要黄了。

“她有什么资格休你,你是我的娘子,休不休是我说了算,娘子,别再提那和离的话啊,嗅 们才成亲两天啊,我是好是坏你都没看清楚,不要一棒子打死我,给我个机会对你好吧,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你信我一次好么?要不,咱们住到别院去,不和她们住一起了。”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走吧。”素颜冷冷地说道、

再后来,叶成绍在外面说得喉干舌苦,素颜也再不回半句,任他在外面苦求而无动于衷。

天越来越黑,风也跟着大了起来,屋里烧了两个火盆,暧烘烘的,素颜拿了本书放在膝盖上,却是一页也没看进去,根本就没翻动过,陈妈妈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天,黑沉沉的,没多久,狂风怒吼,就听得屋顶的瓦片被打得叮咚作响,陈妈妈看得直皱眉,不紧不慢地说道:“下雪了,雨加雪,姑娘,姑爷还站在院子里呢。”

素颜将手中的书往床头一扔,气鼓鼓道:“他自己要找罪受,怪得谁来,您再去一趟,让他走。”

陈妈妈却看着外面下得越来越大的雪雨道:“奴婢不去,奴婢去了四趟了,爷根本就不听,一去他又要求我劝你,我耳根子软,听不得,省得一回来又烦你。”

素颜听得往床上一仰,堵气道:“不去就不去,他爱站站着去,又不是我让他站那挨冻的,死猪,看谁比谁倔。”

陈妈妈听了就回头看了素颜一眼,又抬头看窗外,一不会子,似是自言自语道:“啊呀,都站了四个时辰了,又没吃东西,那一身都湿了吧,紫云这丫头怎么也不送把伞出去,给爷挡挡雨也好啊。”

看素颜没动静,过几刻钟又道:“呀,世子爷的身子在晃,怕是要晕了呢。”

素颜终于心里着急了起来,那个傻子,笨蛋,蠢猪,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心软吗?不会,决不会。

陈妈妈的声音又响起,“真的要晕了…”

素颜再也坐不住,自己也走到窗前来,屋里微弱的灯光照在院外那位孤零零的身影上,他浑身早就被冰冷的雨雪打湿了,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他线条刚毅的脸上,也遮住了他宽阔的前额,水珠顺着他挺直的眼敛鼻梁往下滴,他却呆呆地看这边,一动不动,任那雨水流进了眼睛,又流进了嘴里,整个人看着好狼狈,好…孤独凄凉,但他仍是倔强地站着,像一尊石雕。

素颜见了心火直冒,这个混收,他是在跟她较劲了吗?他是想死在她院子里,让她做寡妇吗?是想用这自虐的方式让她心生愧疚吗?我偏不如你的意!

去说侯爷听杨得志派来的人送信说,侯夫人打了大少奶奶,蓝家把大少奶奶接回蓝府去后,心里好生窝火,一气侯夫人,媳妇进门才两天,她就一而再的找茬子闹,如今还动手打我,二是气新媳妇,嫁作叶家妇,婆婆训几句就好生听着,忍着就是,顶什么嘴,还弄得人挨了打,三是气蓝大老爷,哪有姑娘 婆家受点子气就往家里接的,人家做亲家的,遇到这种事,只有教地自家女儿的,她家倒好了,不但不熄事,反倒把事情闹大,没到三天回门,就把人给接回去了,还闹得街坊邻居看热闹。

急匆匆的回了府,一回来就往侯夫人屋里去,路上遇到杨得志,杨得志看侯爷铁青着脸,又是往侯夫人屋里去,以为侯爷清楚情况了,倒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侯爷气冲冲的走进侯夫人屋里,却见侯夫人正坐在屋里抹泪,一见他回来,哭着就自动请罪:“侯爷,妾身错了,妾身不该生气打了大少奶奶。”

候爷听得诧异,难得侯夫人竟然肯先认错,脸色变好了几分,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侯夫人道:“一个诺大的侯府,让你管着家,你就总给我惹事,你就是心里有不痛快,也不要往她身上撒气,她才进门两天呢,再如何,也受不得你这样吧,传出去,你的名声也有损啊,如今京城贵卿府上,哪家还有婆婆打媳妇的,你想别人说你是恶婆婆吗?”

一番话,语重心长,有责备,却怒气不是很大,侯夫人心中暗喜,看来刘姨娘说的对,让自己先行认个错,的确是个好法子。

她立即从善如流的点了头道:“是,侯爷,妾身做错了,妾身以后再不会如此了,不过,今次妾身如此,实在也情非得已,妾身也是为了侯府着想,而那蓝氏又太过泼悍,妾身气急,才动了手的。”

侯爷听了皱了眉头道“究竟何事惹得你大动肝火?你平素也不是喜欢动粗的人,几个孩子没看你打过?”

侯夫人听了先自叹一口气道:“回侯爷,原是小事,那洪氏看蓝氏进了门,便好意去拜见她,蓝氏却是个量小善妒的,洪氏去给她见礼,她不仅不见,还纵奴将洪氏打伤,洪氏受不得那屈辱,便撞树自尽,幸亏妾身请医,救得及时,才留了一条命,那洪氏的来头侯爷您心里也清楚,她可是贵妃娘娘的亲戚,又是太后亲赐,出了这么大的事,妾身若不称罚蓝氏,真要闹到宫里去了,侯爷您怕是也要被斥责。

贵妃原就不乐意洪氏只是个妾室身份,这会子她还被正室欺负了,怕是更要找侯府的麻烦了,妾身也是被逼无奈啊,原是小惩为蓝氏熄祸呢,但那蓝氏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混帐地闹到娘家去,蓝大老爷也是个胡搅蛮缠,不讲理的,夫妻二人在我侯府门外大吵大闹,引得一众人的围观,那不是在丢咱们侯府的脸面吗?又哪里将侯爷您的尊严看在眼里?”

侯爷一听这话,果然生气,不过,他也知道,这只是侯夫人的一成之词,具体情况如何,还得多问问几个人,他在朝庭里回来时,也听到一些风言,人们义论纷纷,但见了他却是躲躲闪闪的闭了嘴,还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侯爷憋了一肚子的火回来的。

不过看天色将晚,如果事情果真如候夫人所说,这会子去接那蓝氏回来,一是纵容了她的性子,二嘛,那蓝家也太不知事了些,一点子小事就为自己家女儿撑腰,也不看看他家只是个什么地位,跟侯府叫板,这朝庭里,还没有几个人敢。

只是绍儿那孩子似是对那蓝氏很上心,打了蓝氏只怕他回来会闹腾,一想到这里,侯爷又觉得头疼,问侯夫人:“绍儿可回来了?”

侯夫人也正担着心呢,好在侯爷先回来的,心下也安定了些,一会子叶成绍回来,有侯爷在,他再怎么闹也不怕,便回道:“绍儿还没回,去宫里了,可能娘娘留着用饭了吧。”

侯爷听了便道:“蓝氏竟然回去了,你也不用着人接她,晾她一段时间,只是将明天的回门礼都备了,他们家不知礼,咱们侯府不能跟他们家一般见识,一应礼数做周全了,也就不怕别人说了。”

侯夫人听了忙应下了,侯爷便起了身要走,侯夫人心下微痛,在身后唤了声:“侯爷,妾身备好了燕窝,您用点了再走吧,妾身熬了几个时辰了。”

侯爷听了脚步顿了顿道:“差人送到书房去吧。”

侯夫人听了这才转了笑脸,欢喜地应了,只有侯爷不是去那几个狐狸精屋里就好。

侯爷走出上房,却见外头雪更大了,又刮起了风,不由皱了眉头,身边的小厮忙去给他拿伞,侯爷去道:“算了,不去了,就歇在这里吧。”又回了屋。

侯夫人一见侯爷又回来了,心中惊喜,忙让晚香给侯爷打水净面,又殷勤地亲自去给侯爷端燕窝粥。

屋里烧了地龙,暧烘烘的,侯夫人侍候得殷勤体帖,侯爷喝了燕窝,惬意地歪靠在太师椅上,晚香端了杯茶给侯爷斟上,侯夫人自己正端了燕窝,翘着兰花指,小口小口,文雅的喝着,杨得志急匆匆的就来了,也不等人通报,就进了穿堂,在外头禀道:

“侯爷,蓝家使了人来说,世子爷在大奶奶院子里站了三个时辰不肯走,浑身淋透了,蓝老爷劝了也不听,这会子怕是晕过去了。”

侯爷听得心里一个激凌,蹭的就站了起来,侯夫人听得慌了起来,叶成绍要是病了,自己可真是吃不了,要兜着走了,她还真没想到叶成绍会有管法子来罚她,不由心包如焚。

候爷往外冲,她忙拿了侯爷的锦披给侯爷披上,嘟嚷道:“这蓝氏也太过任性胡闹了些,绍儿去接她,已经给她面子了,却仗着绍儿宠她,特宠而骄,非要闹得绍儿生病不可。”

侯爷听了心中也是气,吩咐杨得志备车,打了伞就要冲出了门,杨得志也跟了上去。

素颜看着外面那人傻子一样站在风雨里,冻得浑身直瑟缩,却硬是一动漫不动,心里又急又火,陈妈妈就在一旁叹吃,“风寒入骨,这要再淋下去,只怕会得了风湿去,就算不喜欢,要和离,也别把人折磨成这样啊,真的就一点也不心疼么?世子爷那番心可真是付诸东流水哦…”还在叽哩咕哩的继续着。

素颜人已经到穿堂处,伞也没拿,冲了出去,陈妈妈看到时,惊的心都快跳到喉咙眼里来了,这是怎么一回子事啊,一个淋雨不肯走,另一个也要陪着?

素颜怒气冲冲到叶成绍面前,任冰冷的雨打在她脸上,寒风像刀子一样往身上戳,她去顾不得冷,冲着叶成绍大骂道:“你是想让我背下这害夫的名声是吧,好,我陪你,陪着你淋雨,你淋到什么时候,我也就淋到什么时候。”

叶成绍在雨雪里淋了不知道有多久,只觉那寒气透过衣服,钻进皮肉,剌进了骨子里,饶是他内力深厚,也觉得手脚 冻得麻木了起来,脚钉在地上,像是失了知觉一般,头也开始昏昏沉沉的,眼睛被雨水打得模糊,看不清,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让娘子消气,既然是自己让她受了苦,那就罚他吧,罚他也受苦,或许,她就会心软了,正呆呆地站着,就见那扇他望眼欲穿 门终于开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也终于出现了,可是,她为什么不打伞,会淋湿的…

他听见她对他在吼,在骂他,不,他不要她也淋雨,她会生病的,心一急,也不顾自己浑身湿透,一把将她就抱进了怀里,颤着音说道:“傻娘子,快回屋里去。”

“你走不走,不走我就陪着你淋下去。”素颜猛地甩开他,冷声说道,她恨他用这种方式逼她,更不想就此妥协,她有她的原则和梦想,她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再受那样的屈辱。

“好,好,你进去,我走,我走,你不要再淋雨了。”叶成绍被素颜的样子吓到了,他是故意不动功抗寒的,是故意想病的,可是,她不行,她才挨了打,身子原就不好,再一淋雨…

他两手一抄,将素颜打横抱起,正往屋里走去…

“绍儿!”侯爷在蓝大老爷的陪同下,正大步向这边走来。

叶成绍身子微顿,却头也没回就往素颜的屋里去。

侯爷急急的冲到他面前,一看他怀里抱着的正是素颜,心中一凛,忙到:“儿媳也陪着你淋了雨?”

叶成绍抱着素颜的身了就晃了一晃,苍凉一笑道:“母亲打得她鼻青脸肿,又跟岳父说要休了她,她万念俱灰,她是要去了,儿子也不活了。”

侯爷听得五震,忙道:“两个傻孩子啊,快先把人抱进屋里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再说。”

叶成绍听了再不迟疑,忙抱起素颜就往屋里跑,素颜窝在他冰冷的怀里却是骂道:“这厮胡说八道,谁万念俱灰要寻死了,寻死耍赖的是他好不。”

却也顺着他的意思,闭眼装晕,却把蓝大老爷心疼的不得了,跺着脚就骂:“那些跟着的人呢,都是死了么?怎么让大姑奶奶和姑爷那么淋雨?他们若是病了,老爷决不放过你们,你们等丰老爷给你们揭皮吧。”

陈妈妈几个早就一跟了出来,齐齐地跪在雨里,哭丧着脸道:“老爷您也看到了,奴婢几个劝不住啊,伞也不许奴婢打,世子爷要淋雨,大少奶奶劝不住,也只好陪着。”

侯爷听了心里焦急,却又不好进素颜的闺房,站在雨里团团转,杨得志打着伞劝道:“爷,肯进屋就好了,快去请太医来是正经。”

蓝大老爷也忙劝侯爷,“侯爷既是来了,就先去舍下坐坐,喝杯热茶去去寒吧,等孩子们缓一上缓了再说。”

侯爷听了便依言去了蓝大老爷的书房,方才一路上,杨得志终于找着机会把事情经过,检要紧的说了,他也不偏颇哪一边,更不说侯夫人的半句不是,就事论事。

侯爷听了肺都要气炸了,真骂侯夫人是败家惹祸精,若不是想着叶成绍还在蓝家淋雨,他真要回去惩治侯夫人一顿。

侯爷与蓝大老爷坐在一起,喝过茶后,蓝大老爷一脸悲伤和无奈站起身来,突然就对侯爷深深的施了一礼,侯爷自知理亏,慌忙托住蓝大老爷道:“亲家,你羞刹本侯了。”

蓝大老爷却不肯直起身来,哽着声道:“下官教妇无方,触犯夫人,还请侯爷见谅。”

侯爷听得心中更是愧疚:“亲家,快别这么说,是本侯治家不严,害得儿媳受辱,亲家快快起来,莫要如此。”

蓝大老爷听了却是又道:“侯爷,夫人说要休了小女,下官腆脸求侯爷,女儿家被休便会毁了一身,还请侯爷高抬贵手,许她与世子爷和离吧。”

侯爷还不知道夫人说了这话,顿时怒火中烧,忙扶了蓝大老爷起来道:“无知妇人的,亲家就不要当真了,你也看到了,两个孩子感情甚笃,不过一时闹些意见,不要说什么休弃和离的话,以免伤了你我亲家的感情啊。”

蓝大老爷却道:“下官知道侯爷通情大量,但下官却羞愧得很,没有教地好自家女儿啊,您说,她性子若不那么刚烈,小妾打上门就忍一忍嘛?去给那贵妾陪个不是就好了,再者,侯夫人可是长辈,长辈赐,不可辞,侯夫人就算要找断她的腿,要休了她,她也不该提什么要回娘家的话,真真气死我了,那些女训女戒是白教她了,侯爷,这样的媳妇,可真是辱没了贵府家门,还是让下官接回来,再教养几年的好啊。”

蓝大老爷面上句句在骂素颜,内里却把侯爷羞得无地自容,自已家风如此混乱,侯夫人混帐愚蠢,大老爷越说,侯爷越想找个洞钻进去才好。

红着脸,侯爷一个劲陪不是,心里却是将侯夫人恨个半死,更为叶成绍和素颜的身体担着心,今天若是好生将儿媳接回去,再平熄了蓝家的怒气,还好说一点,若是不能,再加上绍儿和素颜一病,那自家那妹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自己又得挨她一顿好骂。

蓝大老爷只是咬着要和离不松口,侯爷劝得喉干舌苦,最后终于也明白了,蓝家这是在要找回场子,真正又有哪几个爷母愿意女儿和离的?想着罪魁就是侯夫人和那洪氏,便起了身道:“亲家,你在府上等着,本侯回去让拙荆亲自来接儿媳回去。”

说着,便半羞半怒地起了身,也不等蓝大老爷再说什么,带着杨得志就回了侯府。

侯夫人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急得在屋里乱晃,白妈妈在一旁劝道:“夫人也是,当实在就应该上手打人,您就罚她个禁足,抄女训什么的,事情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侯夫人听了狠狠瞪了白妈妈一眼道:“你没看那小妮子有多冲,让她给我下个跪都推三阻四的,牙尖嘴利,得理就不饶人,我不过是罚她几下,皮肉伤而已,哪里就打得那样严重了,一点子小事还要闹到娘家去,那蓝家长辈也是,没见过如此护着女儿的,别的人家若是遇到这种事…”

正说得起劲,侯爷带着一身风雨就冲了进来,原就在蓝家受了一肚子的窝火,一回来听侯夫人还在数落素颜的不是,更是火上添油,想也未想,抬手就是一批发掌煽了去,侯夫人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下,只觉被打得眼前直冒金星,半天缓不过神来。

“贱人,你做的好事,侯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还有脸骂人家的闺女不知礼。”侯爷对着侯夫人大吼道。

侯夫人终于听明白了,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侯爷见了更火,扬手又要打,白妈妈忙上前护住侯夫人,又劝侯夫人道:“夫人啊,快服个软吧,您这回是真错了,莫要惹得侯爷更火啊。”

侯夫人抬头睃侯爷,只见侯爷气得双目赤红,那样子,像要生吃了她一样,不由打了个哆嗦,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变小一些。

侯爷却是越看越生厌,一打就大哭大嚎,稍凶一点又瑟缩得像只老鼠,哪里有一点一品诰命的样子,若非给自己生了一儿两女,真的想休了她不可。

“嚎什么嚎,蓝家如今一力要和离,你跟我去蓝家,亲自接儿媳回来,不然,你就等着进祠堂吧。”侯爷厌烦地对侯夫人吼道。

侯夫人听得一滞,竟然要她去接那小贱人,就算自己打了她又如何,她是小,自己是长辈,哪有婆婆给儿媳陪不是的?

“侯爷,明儿让文娴带着白妈妈去接吧,妾身怎么着也是一家主母,她是自己冲回娘家去的,这原也不合礼数,妾身若真去接了,还不得纵着她,以后但凡一点小事就会冲回娘家去,那咱侯府还有何规矩可言,又将长幼尊卑放在哪里?”

侯爷听得一声冷笑,斜了眼睛瞪着她道:“你还知道长幼尊卑呢,我问你,妾室打上正室的门,你不维护正室,还打骂正室,这是哪门子的尊卑规矩?你再啰嗦,明天御使就把这事给告到皇上那去,金鸾以工殿上,全朝的官员们就会围着本侯的家事议论,你就等着让人来戳我的脊梁骨吧。”

侯夫人听了打了一个激凌,她还真没想到这一点,白天那事闹得也太厉害了,那蓝氏着实可恶,竟然故意站在府门前闹,两边街坊肯定传开来,御使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可是,让她去蓝家给蓝大老爷和蓝夫人陪礼,还要亲自接素颜回来,她真做不到,以后自己在府里,怕是半点尊严也保不得了,一时又怕又气,踟蹰着半晌也没动。

侯爷气急,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吼道:“你去是不去,不去本侯请了四婶去,你自明天起,就住到佛堂里吧。”

侯夫人听得请四婶子,吓得忙起了身,连声应道:“妾身就去,妾身去备些东西就来。”

侯爷最是尊重四婶,当她如嫡母一样供养尊重,虽然四婶子很自重低调,连饭都不肯到正屋里与小辈一起吃,怕惹夫人不舒服,但全府上下,却都因着侯爷的缘故很是尊重四婶,如今让四婶去,那便是给了蓝家更大的体面,比让她去更让她丢脸,明日御使知道了,只会将她这个一品诰命批得一列是处,那她的名声就是真的毁彻底了,到时,侯爷会更加厌弃天她。

侯夫人不情不愿地跟着侯爷起了身,冒着风雨出了二门,但还没到前门去,就听门房里的人来报凡间宫里贵妃娘娘派了人来了。

侯爷听得眉头高蹙,瞪了侯夫人一眼,侯夫人却是松了一口气,眼里露出一丝期待来。

侯爷铁青着脸迎到了前门,果然有两名宫女打着伞正站在走廊里,手里提着几个礼品盒。还有一位年纪稍大的嬷嬷也在前面站着,脸色很不好看。

侯爷忙上了前去,那嬷嬷一见侯父和夫人来了,忙上前裣袵行礼,听说洪姨娘被人重打致伤,昏迷来醒,特来了好药来医治于她。“

侯爷听得狂怒,那洪氏分明就是自己寻死,怎么又变成了被人生打致伤了,这消息是如何乱传的?他不由回过头来,横了侯夫人一眼。

侯夫人被他瞪得心中直突突,忙对那嬷嬷道:”嬷嬷误会,并未有人打过洪姨娘,只是她与儿媳 蓝氏发生些口角,自家气不过,撞了树,如今本夫人已经将蓝氏重罚,还请嬷嬷回去向娘娘禀明实情。“

那嬷嬷听了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却是执意要去看望洪氏,侯爷听侯夫人那话就快气死,这话倒是讨好贵妃了,一会子皇后再派人来,看她如何打圆场,却又不好当着那嬷嬷的面责骂于她,只道:“此事本侯刚回府,事情还没事清楚,嬷嬷既是非要去探望,本侯也不阻拦,本侯这就着人带嬷嬷前去。“

侯夫有听了喜滋滋的就要亲自引那嬷嬷前去,侯爷却对白妈妈道:”白妈妈,你领着嬷嬷去后园吧。”

侯夫人顿住脚,苦丧着脸站着,侯爷咬牙切齿地对她说道:“上马上,你今天不把儿媳接回来,明日本侯休妻。”

第八十章 我要入赘

侯爷将侯夫人送上马车,自己邓没有上去,侯夫人的脸就窘和通红,巴巴地看着侯爷,她今天和蓝大老爷和蓝大夫人已经红过脸了,这会子再去,定然会遭人不待见啊,她实在是放不下那个脸面去看人家的脸色。

候爷瞪了她一眼道:“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你自己收拾,宫里的那几个还没回去呢,总要留个人在府里头吧,若让刘氏出来等客,你定然又不喜了。”

侯夫人听了这话,才无奈地点了头,别扭的坐在马车里,雨 还是下得很大,马车在风雨里前行着,侯夫人背靠在马车厢上,闭着眼睛在沉思。

晚香体贴的将披风给她拉紧了一些,车里虽有软被,但还是很冷,侯夫人出来得急,穿得并不多,妈在外面的貉皮大披还算暖和。

“夫人,真要去接大少奶奶么?”晚香小声问道。

侯夫人微睁了眼,眼中精光闪烁,看了晚香一眼后,又很快闭上,眉间裹着冰寒和忧郁,良久,叹了口气道:“晚玉的伤怕是好不了了,你其实心里也明白,怪也不得,以后不要再做那种事了。”

晚香听得心一震,脸就有些发白,小声道:“奴稗…再也不敢了。”

“晚玉的事,我会不会亏待她的,你弟弟也有十岁了吧,明天就让他到门房里跑跑腿吧,以后,可以到三少爷身边当个小厮也成。”侯夫人听了又道。

晚香听了眼神微黯,忙谢过侯夫人,却是坐在一旁并不做声了,侯夫人肯让她弟弟出来做事,已经算是给了恩典,但是,她原是想着弟弟能去二少爷身边做事的,如今侯夫人却是要将他分派到三少爷身边,三少爷那人…看着老实,但是那双眼睛,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与他那老实的样子不符。

夫人,是想让小弟去当耳目吧,才十岁的孩子,她真的不想他牵涉得太多,一个不好,便会是粉身碎骨啊,但是,主子开了口,那就是恩典,不愿意也得谢着。

车子很快就到了蓝府大门,侯府车夫下了马车去扣门,都过了亥时了,许多人家早就睡了,风雨又大,这时敲门,门房怕是都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