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故意的,真的。

不过脚感……好像不错?

不是那么软,也没硬梆梆的像石头,赵挚的屁股,比过于坚硬的胸膛好踩多了。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敌人来势汹汹,两边都在拼命,赵挚又一次被甩向了河面。

这一回,宋采唐踹到的是大腿根。

宋采唐:……

真是非常遗憾,但没办法,毕竟她没学过武,这种黑暗时候能踹准目标已经是超常发挥,还奢望什么精准度?

赵挚一边飞回去杀敌,一边咬牙切齿:“宋采唐,我可谢谢你了!”

宋采唐:“喂,别叫我名字!”

她可不想这么在敌人面前暴露!被记恨了可怎么好!

就这么打着,惊险着,月亮终于落山,光线完全消失,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宋采唐扒着河岸上的石头,已经看不到任何战况,只偶尔双方刀剑相撞,碰出火花时,她才能瞬间看一看打斗双方的动作。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办到的,摸着黑也能分辨出哪个是对手,哪个是自己人。

眼前一片黑暗,只能听到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连声音,也停止了。

几息后,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上来吧,安全了。”

是赵挚。

宋采唐刚上岸,一件带着血气的衣服罩了过来,很大,很重,把她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

“小姑娘家,别着了凉。”

宋采唐没拒绝这个好意,只静静回了一句:“我不是小姑娘。”

她眼睛看不到东西,但想着既然赵挚拉她来这里,这里应该就是安全的。她坐了下去,侧耳细听周围响动。

“都死了,”赵挚声音很沉,带着暗哑,“不会有人记住你的名字,找你麻烦。”

宋采唐愣了愣,方才明白,这是赵挚对刚刚喊她名字的回应。

因为笃定不会有人逃走,他才敢大声的吼她的名字。

宋采唐愣住了。

安静一会儿,她叫了声赵挚,想跟他说说话,可是没有人答,赵挚好像……不在了。

当杂乱声音再次响起,眼前点起一处篝火时,她才知道赵挚去干什么了。

他去找到干燥的木柴,在这里生了火。

“烤烤衣裳。”

宋采唐却皱了眉。

赵挚叹了一声:“放心,那是最后一批,不会再有人来了。”

生上火,赵挚随便就地一躺,以手做枕,背对宋采唐:“我很累,大概会睡的很死,你将湿衣脱了也没关系,我看不见。”

他似乎真的很累,躺下没几息呼吸就平缓了,之后竟打起了鼾。

宋采唐怔怔看着赵挚,突然觉得,这个人好似浑身长满了刺,可其实,很温柔。

可这么睡着实在不好,身上的伤口还没处理。

宋采唐走过去,翻到赵挚身上的药,给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一连串动作做完后,才停下来,把自己衣服脱下,烤干。

她本想警戒一下四周动静的,可一天这么下来她也累的很,不多久,眼皮开始打架,然后慢慢的,她也睡了过去。

这是第一次,她来这里之后,后半夜能睡着。

……

暖风微拂,带来清冽花香,鸟鸣清脆,热闹又有朝气。

宋采唐被阳光叫醒。

睁开眼的一瞬间,她有些迷茫,天亮了?

迷迷瞪瞪揉了揉眼,一个小巧的竹节落到脸侧:“醒了?醒了就起来吃东西。”

宋采唐这时方才想起夜里的一切。

然后很有些意外。

难道赵挚还会做饭?

结果坐起来一看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竹节里装的是水,干净清甜,解渴很好使,可吃的么,就一言难尽了。

赵挚抓了鱼,鱼个头挺大,肚子开了条缝,显然处理的也很好,火堆没灭,他将鱼插在树枝上,正在认真烤。

可是那条鱼……整个都糊了啊!

宋采唐别开了头,她对食物要求不高,真的,但她拒绝吃这黑乎乎,炭化严重的东西!

但赵挚主动做东西吃……

按他的大男人性格,如果不吃,他肯定很不高兴。

她心内叹了口气,磨磨蹭蹭去河边洗手洗脸,同时认真思考,有什么办法能避免正面交锋。

结果不等她想出来,就有人来拯救她了。

温元思到了。

他鞋底沾泥,衣角微脏,额上冒着汗,神色很是紧张,看到宋采唐赵挚无恙,才长长叹了口气。

赵挚看温元思似乎很意外,语气带的有些不客气:“你怎么来了?”

温元思摇了摇手上丝帕:“抱歉,来晚了。”

这丝帕,赵挚认得,是昨夜宋采唐说什么诗兴大发非要作诗……难道她写的不是诗,是求救信?

赵挚嗯了一声,眸色凉凉射来:“那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到?”

“安抚使卢光宗找到了。”温元思看着宋采唐身影走过来,轻声道,“确切的说,卢大人的尸体,找到了。”

77.犯罪现场

青巧看到宋采唐, 哇一声哭了,跑过去死死把宋采唐抱住:“小姐!呜呜呜小姐你好狠心,你不要青巧了么?”

小丫鬟圆圆眼里满是泪水, 鼻头红红的, 着着特别可怜。

宋采唐拍拍她的头:“青巧可爱又能干,怎么能不要呢?别人要抢我也不给呀, 舍不得呢。”

青巧拿袖子抹眼睛, 眼泪还是止不住:“小姐就会哄人……”

“不哄你,跟你保证, 再没下回了,好不好?”

青巧知道自己这样不好, 努力控制着不哭,可怜兮兮看着宋采唐:“那小姐要说话算话,以后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下婢子了……”

“好好好。”

宋采唐哄了会儿小丫鬟, 问她:“你怎么过来的?”

青巧指了指温元思:“我醒过来发现小姐不在, 就知道小姐是故意的,要赶我下山, 我想找小姐,又不敢不听话,就下山了……然后回城, 想去找温大人。”

“李老夫人呢?可是没事?”

“嗯嗯, 李老夫人没事。就是昨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城门封了大半天, 等我回城,找到温家,看到李老夫人时,已经很晚很晚,温大人一直在忙,好像有什么急事,昨天一下午加一晚上,转了好多地方,李老夫人派人去找也找不着,每回都晚到两步,夜很深了,才联系上。”

“温大人听到这边消息,就过来找了?”

“天太黑,举着火把也难看清路,温大人不知怎的想了想,跑去了河边……然后就一路沿着水,找上来了,还好小姐就在这里!”

青巧把来回情况介绍一遍,温元思已经和赵挚完成谈话,走到宋采唐面前。

“卢大人的尸体找到了。”

宋采唐眼瞳一眯:“尸体?”

“是。”温元思点点头,“就在城内,观察使方才说马上下山,你呢,想看看这个案子么?”

宋采唐理了理皱巴巴的衣服,抬起头时,眸底满是清慧流光:“走!”

都是聪明人,很多话不必说的太细,彼此照面,几个表情,几句寒暄,情势已能猜测的差不多。

不用二人动,温元思带上来的人就能帮忙把火堆灭了,将不远处的刺客尸体处理善后。

那具重新以土覆盖,做过记号的白骨位置,宋采唐和赵挚也指给了温元思,接下来,将由他留下的人小心记录勘察,将尸骨挖出来,送到衙门,进行尸检以及各种调查工作。

官府对类似之事有切实操作流程,活儿也是做熟练了的,不用大家操心。

既然大家都同意,下山自然是即刻的事。

赵挚十分坚强,腰背挺拔,走姿笔直,没让任何人搀扶,也没单腿蹦,看起来竟有从容之姿。只那身上破洞丛生,血渍处处的衣服,昭示着他经历了什么。

宋采唐便想,赵挚的腿,应该是没事了。

那伤伤情不重,只是沾了毒,遇到时赵挚就已上过药,昨夜没好,该是药效未发,今天想是没问题了。

青巧在一边看着自家小姐,简直痛心疾首:“小姐还没吃早饭,肯定饿了……这衣服也不像话,得换啊……还有头发还没梳呢……”

气氛安静并没有多久。

一边往山下走,温元思就起了话头,把尸体发现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乱巷,后半夜,现场已经封锁,尸体尚未搬动。

宋采唐抬眉:“仵作呢?没到场?”

温元思颌首:“孙仵作半月前自请调离,去了别的州县,新仵作这几日在交接,并未正式当值,不过今日出了这么大事,他肯定会过去看看。就是不知,现在到了没有。”

赵挚:“主官呢,都有谁?”

温元思:“李刺史,张府尹都在。”

这就有点意思了。

温元思话说的很平静,语气就像一般介绍情况,可有这两位主官在,尤其李刺史那脾气,怎能不争?

不过赵挚回过头又出现,李刺史见了,脸色一定很不好看。

宋采唐心内转了转,又问温元思:“之前说安抚使大人失踪,其子卢慎已报案,官府去卢家查过,可有什么线索?”

温元思想了想,道:“安抚使在汴梁为官多年,一向清正,名声很好,可就在近期,过完年的这几个月,市面上突然出现各种传闻,说卢大人为官不仁,贪污嗜杀……”

宋采唐注意到了‘突然出现’四个字。

平稳状态突发波澜,一定是有问题。

不是有人泼脏水黑卢光宗,就是卢光宗真干过这些事,基于某些原因,一些人不愿再忍气吞声,爆发了。

赵挚眯了眼:“信的人多么”

温元思想了想,才谨慎答道:“观四下反应,信任安抚使大人的占多数。”

赵挚点了点头,没再问话。

温元思就说起了卢光宗的书房。

“收到卢慎报失踪,官府曾上门搜查,他的书房被翻过,痕迹很重。其家人说,卢大人心系公务,书房乃要地,自己不在时不允许任何人进出,便是在时,也只有其管家鲁卫,其子卢慎能进。”

“可二人仔细确定过,书房里的东西,并没有丢失,两个人都很紧张。”

赵挚:“东西没丢,为何紧张?”

温元思停顿很久,方才摇了摇头:“当时气氛很严肃,也许是担心卢大人安危……”

一路说着案情,几人已到山下。

温元思毕竟心细,山上没办法,下了山,很多东西就能备上了。

路边一农家茶摊上,几人歇脚,温元思请赵挚去换了他让人准备好的衣服,宋采唐自然也有。

虽时间紧张仓促,他找来的衣服却并不随便,不管样式,质料,做工,都是上好,连颜色,都照顾到了个人偏好。

只是赵挚个子太高,衣服太难寻,袍角略短了半指,宋采唐的,样样都合适。

素襟挑线裙子,绣有梨花,窄袖,裙幅也稍小,不但好看,显的人身量如柳,还轻巧,方便活动。

青巧给宋采唐重新绾发,插上流苏簪后,更显的少女娇颜,似春光韶华。

温元思多看了两眼,唇角轻扬,手一挥,老板娘麻利的上了一桌早饭。

样式不多,只是清粥小菜,外加煎的油饼,用香油拌过的酱菜,看上去朴素又适口。

“案子要断,身体也要顾,磨刀不误砍柴工,咱们随便吃点再进城,也不耽误。”

温元思万事备的贴心,入情入理,赵挚宋采唐怎会拂他的面子?谁也没瞎讲究,坐下就吃了。

宋采唐依旧吃的不多,一小碗粥,早餐已够。

赵挚依然食量很大,持着优雅的动作,速度却很快,风卷残云一般,所过之处无人争锋。

温元思……

只抢到一块油饼。

还有一碗老板娘事先盛好的粥。

不过也尽够了。

三人各样表情,各样心思的吃过早饭,一路往城内进发。

很快,来到了卢光宗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如温元思所述,这里是平民区,热闹巷内,房舍处处都是,顽童们追打玩闹,声音很是嘈杂。越近现场,人们越多,到了官府禁出的位置,百姓们围成一圈,好奇的看着里面动静。

卢光宗的尸体,在一户人家的猪院。

主人家是老实农户,对猪伺候的精心,后半夜听到猪动静不对,就起床来看,第一次没看出来,起了两次,仔细查看,才发现不对劲,里面有个人,喊也喊不动……这才发现不对劲。

宋采唐跟着温元思一路往里走,先看了李刺史和张府尹。

张府尹还好,见她来了很高兴,捋着胡子眯眼朝她打招呼,李刺史表情就不对了。

尤其看到赵挚,他两眼瞪圆,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等赵挚走近,他讪笑:“观察使大人,这案子……”

赵挚抬了抬下巴,十分高冷:“你先办着,我就随便看看。”

李刺史:……

上回你也是这么说的!

尸体……猪圈……

不管沾到哪一个,空气中的味道都很销魂。

宋采唐却面不改色,一路往猪圈方向走着。

她一边走,一边眼神微移,观察现场,以及现场的人。

四周有很多人在讨论。

“可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卢大人这么个好官,怎么就碰到这种事了?”

“是啊,官字两个口,兵字两只手,难得出这么一个清正不阿,说话直接痛快的好官,怎么就……”

“可怜呐……”

“前些天一直有话骂卢大人,说什么尸位素餐,贪污受贿,我是不信的,卢大人要真这样,天底下就没好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