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树叶在空空儿眼中,却是如此让人畏惧,堪比夺人性命的阎王。

“知无不言,否则,树叶会划过你的脖子。”随风飘来天杀淡淡的声音,平静得如同井中死水,没有任何杀气,却让空空儿遍体寒意。

这下他不敢再耍花招,老老实实地招供了所有的事情,让说什么说什么,让抬手抬手,让张腿张腿…咳咳!

这实际上是在检查空空儿身上的暗器,大家都是老江湖了,不至于连这点手段都不知道。

于是空空儿身上很快便搜出来了一堆暗器迷药,藏在腰间的柔软匕首是基本,鞋底还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腿上绑着几瓶迷药,连兜裆布中都藏着银针,让吴昊郑川这些无聊人大笑着问他但不担心伤到自己。

空空儿一脸讪讪,可脑子仍然转得灵活。

虽然他身上有这么多东西,可是在天杀完全碾压状态之下,他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就束手就擒了。

突然,郑川走过来,抓住他的手。

空空儿心里一紧,随后,他藏在指甲中的刀片就被发现,头发中藏着的银针也没能够幸免于难。

搜查似乎就此结束,郑川几人捧着东西似乎准备离开。

周子明想了想却觉得不对劲儿,又倒了回来。

“张嘴。”

“啊?”空空儿有些紧张。

周子明没多说,直接掰开空空儿的嘴,从他的舌头下面找到了一块藏着的刀片。

“才真能藏啊!”郑川目瞪口呆。

这下空空儿是真的被翻了个底朝天了,一点儿东西都没留下。

空空儿暗自垂泪,不说别的,他本来也没有打算利用那些东西反抗,抓他的那人就跟猫抓老鼠似得逮他轻松,他哪里还敢有半点儿其他的心思,可是他深知自己肯定会被抓起来,说不定命都会被丢掉,这些东西,就是他的逃跑手段。

空空儿纵横江湖多年,一点儿底蕴不可能没有,只要让他逃出去,再有一点时间,空空儿自信就算是那人也找不到自己。

可这下,什么都完了。

空空儿无力看天,也就是地牢中漆黑的石壁,仿佛在看着自己从此彻底灰暗的人生。

沈晏从空空儿那里完全打听出来消息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就告诉给了爹爹。

空空儿果不其然,就是受了二皇子的外公,杨太保的指示。

亏得他,现在沈晏与二皇子方康的传闻可谓是彻底有鼻子有眼,甚至都有证据可循了,喏,就是那块玉佩。

沈崇之整天沉着脸,语气严肃,唯有在对待妻女的时候,会稍稍露出笑容。可穆海柔与沈晏都看得出来,沈崇之为了这件事情很是发愁!

“爹爹,我倒是有个办法。”沈晏试探性地说道。

她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

章107 皇后之语

沈晏很少参加其他贵女相邀的宴会,这一点她们明明知道,各种宴会的请帖仍然如同雪片般飞来,就算这些贵女对沈晏各种嫉妒,背地里常常传她的坏话,可若是谁请来了沈晏,仍然是一件极有面儿的事情,就如同所有姐妹都羡慕的昂贵花瓶被自己捞回家了的那种得意感觉。

对此,沈晏很无语,宴会就越发不去了。

可今天意外,她难得一次出门,去了赏花宴,她的到来,让许多人都感觉很是意外。

沈晏迅速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而没多久,她腰上挂着的玉佩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这,不会就是前朝帝后定情的那块传说中的玉佩吧!”有一女子惊讶掩唇道。

“怎么会!那块玉佩不是在…”另一女子挑了挑眉,意有所指。

可沈晏仿佛没看见她的表情,如同根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似的,直接爽快承认了这块玉佩的身份,并且从腰间解下来下任众人把玩。

一颇懂古物的大家小姐惊喜接过,眼睛发亮地称赞:“温润细腻,好似凝脂,果然是上等的羊脂玉,再说这雕工手法,巧夺天工,果真极妙!再加上这由人长期把玩而留下来的包浆,没有丝毫生涩感,的确是件古物。”

这位大家小姐对古董方面的见识,可谓是一堆闺秀中一等一的了,她下了定论,其他人当然是纷纷附和,一点儿也不愿意让别人觉得自己知识浅薄,连这点基本知识都不懂。

不过有人仍觉不对:“如果这是前朝帝后定情的那块玉佩,那么二皇子手中的…”她欲言又止,犹犹豫豫地看着沈晏,实在是不愿意将那话直接问出来。万一沈晏与二皇子根本没什么呢?她这话说出口了,岂不是得罪人?

而沈晏一脸茫然:“什么二皇子?他也有玉佩和我的很像吗?”

她的一句话,仿佛一下子惊醒了其他人。

对啊!很像!

前朝帝后定情的那块玉佩如此盛名,有人仿造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说了,虽然大家都在传二皇子腰间时常挂着的那块玉佩就是本应该是沈晏手中的前朝帝后定情玉佩,可二皇子一直都没承认呢,谁又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呢?也许,两块玉佩只是相似而已呢?

大家都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一个个恍然大悟地点头。

这场赏花宴过后,关于这个消息,立马就传了出去,有人信,也有人根本不信,但至少关于沈晏与二皇子暗生情愫的这档子事儿,是消停许多了。

沈晏是不知道这个办法到底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至少希望宫中的那位,不要想太多才是。

沈晏重生一次的目标,仅仅是过着平和安康的生活,有着小小幸福就够了,皇子妃甚至皇后之类的,她都没有什么兴趣。

宫中,皇帝收到探子回报的时候,面无表情。

他挥挥手让人下去,偌大的金殿中,便只有他与身旁那个跟随他多年的老太监两人。

“陛下可是不高兴了?”老太监问道。

皇帝看了一眼老太监,呵呵一笑:“还是你最懂朕。”

老太监笑笑,没有丝毫受宠若惊的情绪,这么多年过来,见惯了大风大浪,他早就习惯了淡然。只是他没有再说话,而刚刚的一句,只是他起的一个引子。

皇帝这个位置注定是高傲而孤独的,就算是他这种跟随多年的老仆,也只有资格跪在他的脚下表达自己的忠心而已。所以,老太监知道,陛下不需要有人与他交谈,只需要一个倾听者,而自己做好这个职责就行了。

皇帝果然没有等待老太监继续开口,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太子做事朕不喜,老二又野心太大,没有与野心配合的实力,想要拉拢沈家与穆家,这点手段可不够格。只是沈晏那丫头,朕的儿子,有至于不堪到不入她眼,避之不及的地步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满脸阴霾,杀气腾腾。

皇帝不在乎自己的儿子们有野心,皇位交替总是充满血腥的,他这只大狮子就要老去,不与小狮子们实战一番怎么行。皇帝很自信,在他看来,一切都是掌控在手中的,包括二皇子这个野心膨胀的家伙,他要做的,就是对儿子们进行淬炼,最后选择最适合的。

其实大臣们都在揣测,皇帝是不是太喜欢太子,太偏颇太子,才会在太子多年以来碌碌无为的情况下,从未想过废太子。

皇帝对此没有任何表示,他心底的想法,多少人能够揣测?

在他看来,太子之位根本无足轻重,只有到最后一刻,他才会选择最终的人选!

所以说,现下没有哪个儿子是他特别喜欢,也没有哪个儿子是他不在乎的,都是他的血脉,自然容不得别人轻贱。

都说天意难测,弘德帝可谓是将这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皇帝已经心生不满,而后宫中的皇后,则是着实受到了一场惊吓。

皇后出身不高,与皇帝是结发夫妻一路走来,虽然没有什么大背景,大才能,但因为恭良淑德,长久以来还是受到了大臣们的不少赞誉。皇后并不奢望她能够成为千古一后,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但她在乎自己名声的好坏,所以一路走来,总是战战兢兢,生怕行就踏错,在对待儿子这方面也是。

太子在回宫之后,先去问候了皇帝,之后便来了皇后寝宫,问候母后。

皇后看到儿子就一脸开怀的笑容,拉着他坐下,又吩咐宫女们给太子端熬好的热汤过来,一边担忧地问他天气阴冷的,怎么不多穿点。

太子今天显得有些沉闷,没有太多话,面对皇后的问话,也只是随意答了两句,很显然的心不在焉。

皇后一开始没有注意到,拉着太子自顾自地说话,话题不知怎么的,就又偏到太子的婚事,以及沈晏那儿去了。

“母后听人说起了那沈晏与老二的传闻,似乎有人说老二身上的那块玉佩只是相似,应该并不是沈小姐的玉佩,由此母后也放心了许多,之前生怕委屈我儿,现在一切真相大白,太子你可不能再耽搁下去。想来,如果老二身边的玉佩不是真的话,那么一切都有可能是他抛出来的烟雾弹,就是为了迷惑你父皇的视线,杨家那个老狐狸,肯定会有后招,我们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皇后能够走到今天,一直保持这个位置,没有一点儿心计是不可能的,对于这些局势,她双目很清明,看得也很清楚,一些重要的地方也把握得很准确。

她有了危机感,只能催促太子一定要抓住沈家这个机会。

他们娘俩表面风光,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帝心的基础上,一旦陛下改变了主意,皇后不敢想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所以,在此之前,他们必须要将更多的牌抓在手中。

太子面无表情,对于母后的话,更是一点儿都没有听进去。

他心情很烦躁。

其实沈晏他没有见过,总是听到外人传她多么漂亮多么漂亮,他自己却没有什么感觉,而且还因为母后总是劝说自己去靠近她,而产生了几分抵触。

虽说他为人平庸,但多年太子生涯,也让他心有傲气。

他选择的,应该是他想要的,为何要让他主动去向另外一个女子示好?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骄傲的打击。

而且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会想起那个女子,想起她纤弱柔美的白色身影,想起她乌黑发间淡淡的馨香,想起她明亮如同宝石的眼睛,想起她温柔却充满了大气的声音。

那就是他渴望的那种妻子,他想要的太子妃。

可是他也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京官,没有什么特别的势力,更不是大家之女。

犹豫了半会儿,他还是让所有宫女都退了出去。

皇后好奇儿子有什么话与自己说,结果太子一开口,便说:“母后,其实,其实儿已有了心仪的女子。”随着他缓缓将这句话说出来,他的心情反而越发的平静,也越发的坚定。

为何他堂堂太子,连选择太子妃的权利都没有?

那是他的妻!那是要陪伴他走过一生的人!

皇后心里一沉,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很美丽,也很温柔,善解人意,而且她还很有文采…”太子带了几分急切地说道。

“等等!”皇后面色发冷,“那女子,是哪一家的女儿?”

她仍抱几分希望。

太子犹犹豫豫没有说出口,皇后看他的态度便明白了。

“不行!”她断然道。

太子急了:“为何!母后,儿是真心喜欢她,想让她成为儿的太子妃!”

皇后看着太子脸上焦急的表情,默了默:“若是你喜欢,倒也可以。”

“母后!”太子刚刚流露出欣喜的表情。

“在你娶了沈晏为太子妃之后吧,母后答应你将那个女人纳为侧妃。”皇后很冷静地说道。

在她看来,沈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如果在沈晏入门前就纳妃,这种事情实在是打沈家和穆家的脸,绝对不能做!

太子愣了,侧妃?他以为母后是答应他让他娶珊儿为太子妃,谁知道是侧妃!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无法接受。

他知道,珊儿表面上很温和,实则是一个非常刚强的女子,若是让她为自己的侧妃,她定然是不愿意的吧…其实,他不就是喜欢她充满自信的时候,神采飞扬的模样吗?

“母后,儿想娶珊儿为正妃,儿想要她做我的太子妃!”他铿锵有力地说。

皇后一脸漠然地拒绝:“不行!”

“母后!”

皇后定定地看着太子,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先是看了看周围,才凑近太子,压低声音道:“太子,你现在是太子,但你以后想要成为皇帝吗?”

太子道:“当然。”珊儿当然也会成为他的皇后!

“但是,谁敢保证你父皇一定会将皇位交予你!”皇后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不断涌动着悲哀的情绪。

虽然她是皇帝的发妻,但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有看透那个人。

但她知道,她了解,以陛下的冷漠,如果他心中不满意,就算是最后关头,他也有可能会将皇位给另外一个人!而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的儿子,生来便是要做太子,做皇帝的,谁拦谁死!

太子听了皇后的话,却是心乱:“怎么会?我,我一直都是太子啊!”所以,在父皇御龙归天之后,他也理所应当会成为皇帝啊!

从出生之后没多久,他便被封为太子,而他更是从懂事之后就知道自己就是为了当太子当皇帝而生的。他学习各种东西,构思各种自己登基之后的政令举措,构思在面临不同境况的时候自己作为皇帝又应该怎么应对…可现在,母后告诉自己,自己有可能不是皇帝?

这件事情,比任何东西都让他更加的惊慌错乱,茫然不知。

皇后拉着太子,徐徐道:“你父皇,的确是一代明君,但对你,他何曾是一个仁慈的父亲?”

太子一脸茫然,不语。

“母后看得明白,若是你不得你父皇意了,他会毫不犹豫拿走你的太子之位!所以,你万万不能做惹恼你父皇的事情!就如同太子妃这件事情,既然你父皇希望你娶沈家小姐,那你就娶沈家小姐,不可违背他的想法,明白吗?”

太子沉默了半天,最后来了一句:“那珊儿怎么办?”

皇后看出来了太子的动摇,面上一喜,柔声说道:“那女子,若儿你真心喜欢,便由母后亲自去她家,与她父母说,承诺在太子妃之后,一年之内必定娶她过门!”

皇后估计那女子也就是个小官吏之女,做太子侧妃已是恩宠,如何能够妄想太子妃的位置!再加上她一国之后亲自登门——这已经足够了,若不是为了太子,她是定然不会这么做的。

太子同样很感激,没有想到,尊贵的母后会愿意为自己做到这一步。

一时之间,他心中充满了希冀——珊儿听到之后,会高兴吧?

章108 何必相识

“你…说什么?”一身白衣的舒云珊,听到对面男子的话,如同一柄重锤,敲在她的心上。她整个人很瘦弱,尽管她总是神采奕奕的,可是她仍然如同弱柳扶风,脆弱不堪。

方文看到她眉宇间的凄楚,不知怎的,刚刚还说得好好的话,这会儿就说不下去了。

舒云珊没有说话,只是定定望着方文,弯眉似蹙非蹙如笼烟,态生两靥之愁,泪光点点,静似姣花。这一瞬间她美得惊人,有如一柄利箭,直直刺进方文的心中。

方文不由得偏过头,错开舒云珊的视线,心也在微微颤抖。舒云珊的目光并不锐利,只是如潮水,悄无声息就包裹了他的心,让他暗自愧疚不已。

他如何能够伤害她!他曾经想过,要许她一世的幸福!方文心想,却只能默声不语。

舒云珊没有凄苦地质问方文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她只是用细弱婉转的声音轻轻说道:“云珊虽然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但云珊的父亲从小便告诉我,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云珊虽不知道公子身份,但也明白公子你定然出身不凡,而云珊没有什么大的本事,只能说,没有资格再陪伴在公子的身边…”

“珊儿!”方文大惊失色。

他从未想过要为了那个素未谋面的沈家小姐而放弃舒云珊!舒云珊才是他想要的那种女人,也是他期望的那种妻子,才是真正与他心共和鸣的人!

舒云珊颤颤巍巍地握紧手,肩膀脆弱地跨了下来,如同颤抖的娇花,看得方文心疼不已。

她闭上眼睛,两行泪流了下来,一直滴落在方文的心里。

方文有些慌了:“云珊,珊儿,我,我从未想过放弃你!只是我是家中长子,必须承担起家中责任,联姻也是我责无旁贷的事情,我怎敢违逆父母的意思!就算,就算你只是我的妾,但我会对你好,我今生今世都只爱你一人!”

舒云珊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轻摇头,她咬着下唇,似乎很不情愿,却又不得已。

“家母去世早,她临终意愿同样对我说了这句话,我又,我又如何能忤逆家母的意愿。”舒云珊语带哭腔说道,“公子,公子,我们只是有缘无分,只能下辈子再续前缘。”

她话一说完,腾地站起。

“我…”她欲言又止,最后悲伤决绝地看了方文一眼,大步离开。

方文的心也被她最后离开时的眼神狠狠触动,他也不自觉开始想,自己要为了一个认都不认识的女人放弃珊儿,到底…应不应该?

他犹豫了,母后的脸与父皇的脸在他面前不断地闪过,他纠结,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抉择,竟也没有追着舒云珊出去。

偌大的二楼,被侍卫清得空荡荡的,只有他孤单影子坐在那里,与寂静为伴。

下面突然飘来一个声音,一个对他来说十分熟悉的声音——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是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