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是病号,所以就把衣服穿上了。

这样光明磊落,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矫情忸怩。乔野低头看着毫无防备、笑容明朗的人,顿了顿,才说:“坐好了。”

下一秒,山地车重新上路。

一路上,也说些有的没的,两人之间终于完全没有了曾经的剑拔弩张。

“徐晚星,跆拳道练了多久?”

“五年。”

“为什么想学这个?琴棋书画不好吗?”

“哎哎,你这什么意思?性别歧视啊?”

“没有。只是我感兴趣的就是琴棋书画。”

徐晚星像是在想什么,破天荒没有不假思索就回答问题。

乔野也不催促,只在夜色里载着她朝清花巷的方向骑去。夜风虽冷,但他并不太冷,反倒觉得,若是可以,这样一路说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他不是多话的人,成长路上,鲜少谈心,也不曾对人有过今日这样的好奇。

徐晚星是个例外。

她大概也是衡量了片刻,他是不是一个值得交心的人,最终自我妥协了。反正说就说呗,她光明磊落,有什么好怕的。

“我爸,你见过了。”这是她的开场白。

乔野微微点头,察觉到她是后脑勺对着他的,看不见,又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腿上有残疾,从我出生起就这样了。”徐晚星声色如常,甚至带了一点平和的笑意,像在唠嗑说家常,“我呢,不是我爸亲生的,是他某天半夜收摊回来,在清花巷捡来的——”

吱的一声,车停了。

“哎哎,好好骑,把我摔了我跟你翻脸啊!”徐晚星很凶。

乔野看了眼她,默不作声,继续骑车。

“你也看见了,于胖子能因为体型就被人欺负,春鸣因为——”她顿了顿,含糊其辞过去了,“因为比较特别,也被人欺负。万小福还是班长呢,打个篮球也能被砸脑袋。像我这样的,一来是养女,二来老徐腿上又有残疾,被欺负简直再寻常不过。”

“可我是谁啊,我徐晚星啊,我才不喜欢动不动找家长出头呢。”她不屑地说,“我有手有脚,还有脑子,我想自己解决。”

少女坐在车梁上,神气十足地说着过往,但因为神经大条,她只感受到了自己的勇敢,忘了去想往事的心酸。

其实不是不愿找老徐替她出头,第一次被人欺负,哪能不找老徐呢?

可是对方拿起石头就冲老徐砸,嘴里骂着“死瘸子”,却偏偏因为童言无忌,老徐还不能跟人计较。

徐晚星气坏了,偏偏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回家的路上,老徐一个劲安慰她:“没事,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咱们是有礼貌的人,得明白拳头不能解决问题。”

可是拳头不能解决问题,什么才能解决问题?

法律吗?法律制裁不了童言无忌。

师长吗?师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即便是想管,也只能进行口头批评,不痛不痒。

那一天,徐晚星坐在父亲的三轮车后,看着父亲有些佝偻的腰、逐渐斑白的发。她不是什么小公主,这一点她从小就明白。说真的,和粗糙的抄手侠老徐一起长大,她也不可能想当什么小公主。

可不当公主,不代表她愿意受人欺负。

她尤其不愿看见老徐这样无力,用充满歉意的目光看着她,虽没说对不起,但满眼都是“我拖累了你”诸如此类的情绪。

不,他并没有拖累她。

如果没有他,哪来今天的她?

徐晚星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失眠的滋味,次日,她把老徐从床上摇醒,说:“爸,我要学跆拳道。”

徐义生揉揉眼睛:“啥玩意儿?”

“我要学,跆,拳,道。”

家里没有多余的钱,父女俩糊口都马马虎虎,哪来闲钱给她练跆拳道?更何况,小孩子学一学书法绘画都好,跆拳道是个什么必需技能吗?

老徐:鸡肋!

可徐晚星一向懂事,从不乱花家里一分钱,这一次在跆拳道的事情上却铁了心要败一次家。

“以前两个月买一次新衣服,那大不了以后我半年买一次,你把多出来的钱给我。每周不是有五块钱的零食钱吗?我也不吃零食了,我攒着去报班。”十岁的小姑娘一本正经坐在爸爸床头,掰着指头数数。

这里五块,那里五十块……嘿,半年的班都能报上了啊!

徐义生看她这么坚持,又怎么会不满足她的心愿?也没少她新衣服,短那每周五块的零用钱,自己咬咬牙,从生活费里挤出了每月三百的跆拳道课时费,把徐晚星送去了培训班。

清花巷到了,徐晚星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哎,到家了!”

她跳了下来,从肩上摘下外套,递给乔野:“喏,衣服还你。”

乔野没有接过去,看着她:“后来呢?”

“后来?”徐晚星咧嘴一笑,特别神气地说,“后来我就成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徐女侠了啊!”

她要保护自己,不让老徐担心。

更要紧的是,她要保护老徐,不让他伤心。

再后来,她从老徐那里耳濡目染来的江湖气、不拘小节,都促使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从不爱用暴力威胁他人,可她愿意匡扶正义,去帮助那些饱受欺凌的人。

无他——

“因为我也曾经是其中一员。”她笑得风光霁月,落落大方地望着乔野,“我帮不了所有人,但身边有人被欺负,我能出手就出手。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曾经的我。”

“好啦,我走了。”她把衣服塞进乔野怀里,从包里掏出钥匙,满脸得意,“还好老徐要摆摊,不然我这胳膊被他瞧见了,一准儿罚我跪键盘!”

她哗啦啦一声,拉开了卷帘门,回头冲他摆手:“谢谢了啊,学霸。钱我明天还你。”

乔野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一句:“不客气。”

卷帘门又哗啦啦合上了。

他在门口又站了片刻,才推车往宽巷那头走。

走到一半时,又没忍住,回头朝二层的棚户望去。那里的灯亮了起来,却看不见徐晚星的身影。

他想起了Coldplay的那首歌。

Sat on a roof, named every star, you showed me a place where you can be who you are

The whole milky way in your eyes, I drifted away

当徐晚星没心没肺讲着那些故事时——

他低头看着她的后脑勺,明明看不见她的眼睛,却觉得,星河万千,真真切切倒映在她眼底。

过往十七年,他从未见过如此闪耀的星。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胳膊被扎伤的徐晚星,趁老徐还没回家, 偷偷摸摸把破掉的卫衣洗干净, 晾在屋顶。

看着那道显然不可能糊弄过去的大口子, 她琢磨了老半天, 从抽屉里找出老徐那并未拆封的针线盒, 捏着衣袖左右比划,然后认认真真动起手来。

想她上能执笔解奥数物理压轴题, 下能舞刀弄棍惩戒地痞流氓,针线活这点小事,肯定也不在话下。

然而愿望总是美好的。

半小时后,徐晚星瞪着衣袖上歪歪扭扭、不堪入目的大蜈蚣,深刻感受到了来自命运的恶意。

有点窒息。

糙汉父亲养大了一位糙汉女儿,在这种心灵手巧的家务活方面, 徐晚星简直一窍不通。

可是能怎么办呢?缝补得丑, 衣服也得穿,毕竟她一个季节就那么几件衣服,一只手也能数的过来。并且,这件还是她最喜欢的一件。

徐晚星唉声叹气地回到书桌前, 也就悲伤了那么五分钟,很快又和数理化死磕上了。

期中考试马上就到, 多练一练手没毛病。

其实过往一年, 徐晚星对数理化从未如此认真过, 天赋和努力顶多也就八二开, 随便写写也能碾压一众学子。这学期的改变, 起初是为了和乔野较劲,毕竟她也有不服输之心。

可后来呢,这样死磕着死磕着,她和乔野转眼从仇人变成了朋友。

也许朋友二字也不尽然,竞争关系之下,他们还是隐秘的同道之人,今日从游戏厅归来,又算得上是患难之交了。

直来直往的徐晚星,非常大方地为乔野戳下了“好兄弟”的章。

习惯成自然,每天归来都和数理化死磕,磕着磕着,就跟药似的磕嗨了。出于对数字的热爱,她亦乐在其中。

隔日踩点到了班里,徐晚星大大方方跟乔野打招呼:“来得早啊,学霸。”

乔野对这个称呼沉默了几秒钟,说:“我有名字。”

徐晚星恍然大悟,感情人家嫌这称号没有指向性,分辨不出来是叫谁,赶紧讨好地补充一句:“好的,乔学霸。”

“……”

还不满意?她火速再换:“野学霸?乔野学霸?乔霸霸?野霸霸?”

乔野面无表情:“你还是叫我学霸好了。”

徐晚星没忍住扑哧一声,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放,回头眉开眼笑地叫了声:“乔野。”

倒是乔野一愣,忽然间忘了说话。

下一刻,她从书包里掏出三十块钱,递过来:“谢啦,昨天的看诊费。”

乔野知道她家条件不好,这钱其实不想收的,可徐晚星看似大大咧咧,内心也有自己的坚持——这一点,从她选择跆拳道就能看出。

顿了顿,他也没有多言,收下了钱,“胳膊怎么样了?”

徐晚星眉开眼笑,像个金刚芭比一样,一点不娇滴滴,伸伸胳膊给他瞧:“呵,这点小伤小痛,我才不放在眼里。”

可尽管她不放在眼里,却自有人放在眼里。

徐晚星是数学课代表,早自习前,要把前一天的家庭作业抱去罗学明桌上。数学练习册很厚一本,全班的加起来能压死人。

乔野看她收齐了,摞在桌上最后数一遍,刚想开口,就见第一排的万小福跑了过来。

“徐晚星,我帮你抱下去吧。”

徐晚星:“哎?”

万小福凑过来,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她的胳膊:“早上买油条的时候碰见了于庆庆,他都跟我说了。”

徐晚星:“于胖子这大嘴巴!”

下一秒,万小福当仁不让,抱起了厚厚一摞练习册,稳稳朝办公室去了。

乔野顿了顿,话都到了嘴边,咽了回去,眼睁睁看着徐晚星笑成狗尾巴花似的跟万小福称兄道弟,连连道谢。

体育课,威武雄壮的肌肉老师是新来的,新官上任三把火,还不想把体育课变成孩子们的自由活动时间。

他非常有气势地教育大家:“现在的孩子,成天就知道打游戏、做题。看看你们这样子,一个个精神萎靡,一点没有朝气蓬勃的样子!”

他指了指于胖子:“要么营养过剩,肥胖——”

又指指春鸣:“要么营养不良,干瘦——”

最后,充满热情地朝大家拍拍手,“来,跟我一起,咱们今天练一练扔铅球!”

徐晚星:“……”

很好,胳膊废了的第一天,轮上了扔铅球。

乔野在她前一排,听见扔铅球三个字,回头看了眼斜后方的她,低声问:“要不要请假?”

话音刚落,就听见边上的大刘声音洪亮道:“报告老师,我班徐晚星同学身体不适,不能扔铅球!”

肌肉老师:“哪个是徐晚星?”

徐晚星出列:“我是我是。”

老师看看她:“你身体怎么了?”

徐晚星看了眼春鸣,不想说出自己胳膊受伤,一时之间卡住了,干脆侧头去看大刘,把难题又抛了回去:“哪有你这样说话说一半的?喏,快跟老师讲清楚,我身体到底怎么不适了。”

“……”

大刘:怪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非得插这么一嘴!

还是于胖子机智,赶紧补充一句:“报告老师,徐晚星她这是每个月例行不适。”

老师:“……”

大刘:“……”

全班:“……”

徐晚星:“!!!”

肌肉老师沉默片刻,咳嗽两声:“既然身体不适,那就不用扔铅球了,回教室休息吧。”

末了,忍不住嘀咕:“现在的小姑娘还挺奔放啊,来个亲戚,全班都知道了……”

徐晚星面无表情朝教室走,半路上回过头来,指了指于胖子,在脖子上比了个咔嚓的姿势。

吓得于胖子花容失色,四处求救:“完犊子了,徐晚星要制裁我了!”

四周一片哄笑声。

整整一天,徐晚星都活在众人默契十足的照顾之下。乔野是个局外人,哪怕也有心帮忙,机会也总是在片刻的迟疑后,就稍纵即逝。

他唯一能做的,是在课间她与麻将小分队去走廊上观光闲聊时,从课代表处把她的作业一并领回来,放在她课桌上。亦或在她的纸笔被匆忙经过的同学碰掉时,默不作声替她捡起来,端端正正放好。

甚至,他在课间去饮水机处接热水时,经过她的座位旁也顿了顿,看了眼所剩无几的热水瓶,状似不经意拿了过来,一齐接满后又放回原处。

徐晚星站在走廊上,将一切尽收眼底,没忍住失神片刻。

上课铃响起时,她回到座位上,也不经意般问起:“咦,谁给我接水了?”

后座的人仿佛没听见,自顾自看着英语书。

她干脆回头问他:“乔野,看见谁动我水瓶了吗?”

被点名的乔野抬起头来,淡淡地说:“没看见。可能是辛意接水的时候,顺便替你也接了吧。”

徐晚星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弯起嘴角:“哦,那还真是谢谢她了。”

所以,学霸都这么别扭的吗?做了好事不留名就算了,还留别人的名。这种骚操作,生平第一次见。

她坐了下来,拿起水瓶,慢悠悠地拧开盖子,喝了一小口。

还挺贴心嘛,水温掌控得恰到好处,不至于烫死人,也不会太凉。

徐晚星背对他,目视黑板,笑了。

*

大扫除时间,高三的走廊上传来一声怒吼。

“放屁!”

卫冬猛的一拍桌子,蹭的一下站起来:“谁他妈造的谣?”

几个男生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爆料的那个板寸开口了:“这事儿吧,早就有人在传了。其实徐晚星偷拿转学生校牌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不光他们年级,咱们年级不少人也都知道。主要是惦记着你的情绪,大伙儿才没敢告诉你。”

卫冬不可置信地反问:“她偷拿人家校牌?”

“是啊。”

“不是,你说她要真对人有意思,偷校服内裤一类的,我还能理解,偷校牌能干什么?!”怒不可遏之际,卫冬还能死磕逻辑。

几个男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扛把子的思想就是不一般,要偷偷校服就算了,内裤是几个意思……?

还是板寸心理素质比较高,淡定地笑着说:“嗨呀,内裤什么的,这难度系数不是太高了吗?一般人,谁带换洗衣物来学校啊?总不能从人家身上扒拉下来吧?”

众人:两位哥你们慢慢聊,我们先走了。

总而言之,消息严重滞后的卫冬,在校牌事件发生一个月后,才终于得知了这个消息。火冒三丈的他,很快带人怒气冲冲杀去了高二3班。

徐晚星听说这个消息时,人还在小卖部。

当时她正犹豫不决地在三块五的热狗面包和两块钱的红枣蛋糕中徘徊着,心里还惦记着昨晚那三十块钱看诊费。

辛辛苦苦从半个多月的晚餐钱里每天抠一两块,好不容易抠出了三十块钱,那发胶雷鬼一刀就给她捅没了。

她都要呕出一口血来了!

辛意在她旁边,非常善解人意地说:“你买红枣蛋糕吧,热狗面包反正我买了,我分一半面包给你,你分一半蛋糕给我。”

“哪能这么占你便宜啊!”徐晚星当机立断,拿了热狗面包。

正结账时,就见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大老远一路飞奔而来,毫不夸张地说,带起一路灰尘,效果不亚于地动山摇。

于胖子气喘吁吁停在小卖部门口,扶着门一边喘气一边说:“徐晚星,快、快跟我回去,乔,乔野他——”

“他怎么了?”

于胖子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乔野给卫冬弄走了!”

“什么?”

“卫老哥带人气势汹汹跑到我们班,几句话功夫就把人弄天台上去了,还口口声声说乔野跟他抢人,我看不妙!”

徐晚星把手里的面包往食品架上一扔,扭头就往教室跑。

辛意叫了一声,没见她回头,想了想,又从食品架上拿起那只惨被抛弃的面包,一起结了账。

*

人都有两面性,卫冬也不例外。

徐晚星知道这个道理,却从未提防过他。一来是因为,她也是众人眼中不学无术、只会打架的问题少女,可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坏蛋。二来是因为,至少卫冬在她面前时,永远都像条无害的大狗子。

可于胖子说卫冬把乔野带走时,她才真真切切意识到,卫冬也是个打架抽烟的不良少年。

他会对乔野动手吗?

学霸那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斯文少年,要真打起架来,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何况他那么傲,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嘴硬得要命,真把卫冬惹毛了,一群人给他打得满地找牙可怎么办?!

脑子里浮现出春鸣几次被欺负的样子,学霸也没比春鸣壮实到哪里去……徐晚星越想越怕,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一阵狂奔,大冷天的跑出了一身汗来。

天台的铁门仍是锁着的,她气喘吁吁停在门口,一眼看见被五六个人堵在中间的乔野,刚想大喝一声:“你们干什么!”

话还没说出口,就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

等一下,事情好像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样……?

乔野的的确确被几个凶神恶煞的社会哥们堵在中间,但他面无惧色,反倒是几个社会哥一脸犹疑不定的样子。

他背脊笔直地站在卫冬面前,说:“如我所说,这事不划算。”

卫冬呸了一声:“我管它划不划算!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追徐晚星,你一新来的,不讲个先后顺序,也不跟老子打个招呼,一言不合就抢女人,人干事儿?”

乔野也很淡定,就跟上课讲解题思路似的,条理清晰、思路顺畅——

“我就说三点,说完随你,想怎么解决都在你。”

卫冬也还算讲道理,眯着眼睛,表情不善:“行,那哥就给你个机会,你好好解释一下。”

乔野的解释还真是,一目了然的学霸格式——

“第一,我和徐晚星没有你想象的那种关系。就算有,在她答应你的追求,确定关系之前,你都没有权利插手她的人际交往,也不可能对所有和她来往的男性都暴力处理。”

卫冬噎了噎,“老子就管了,怎么着?”

“第二,如果今天真动了手,明天我们就该在政教处碰面了。翻了天台,又打了群架,还是因为早恋事宜,如果我没猜错,你还有处分在案,新老罪名加起来,留校察看恐怕都兜不住你。”

卫冬眼珠子一瞪:“大不了开除。老子怕这个?”

有人在旁边附和:“就是啊,读书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女人顾,开除就开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