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的欲&望叫他们越发的野性难驯起来,在最初的恐惧淡去之后,他们便开始觉得虚张声势的青衣完全不值得畏惧。
青衣见他们全然不再忌惮自己的囚妖索,登时便有些心慌起来。
她的面前是越来越多,越逼越近的妖怪,而她的身后则是未知的凌冽妖气,她腹背受敌,一时间竟不敢轻易回头。
浴火在她的袖子里来回的顶撞,饶是青衣用力捏住了袖口,但他依然锲而不舍的撞破了那用柔韧蛛丝织就的衣料。
“吼——”初现凶相的浴火呲牙咧嘴的踞在青衣的颈间,他不再稚嫩的低吼声咋一听竟颇有几分威严。
原本无畏的妖怪们登时又瑟缩了起来。他们认得那层笼罩在浴火身外的、如有实质的霸道妖气,当浴火舒展开自己遍布朱红色硬鳞的蛇尾,并以自己那双黑亮愠怒的眼睛瞪视他们的时候,他们便不由自主的从心里生腾出一股惧意来。
青衣目光游移的扫视了一圈,身外的囚妖索也跟着狂舞起来,铮铮作响的锁链声更显恫吓之能。
然而不等她再努力一把,便又有一道黑影快如游蛇的自地面上横穿而过。
刹那间烈火丛生,直将整个客栈都严严实实的圈在了其中。而那些被隔在火圈外的妖怪则如临大敌般的嚎叫几声,随即便四散逃去。
虽然外头的妖怪皆都逃走了,但青衣却仍不敢松懈。趁着身后那阵妖气稍弱之时,她猛然回转过身来。
站在她身后的既不是她熟知的黑三郎,也不是以往接触过的胡嵇一流,而是一个含胸驼背的古怪之人。
他披着破烂的黑袍,头脸皆都隐没在杂乱的长发之下。一卷飞蓬的黑纱顺着他那扭曲的身体缠绕而下,最后隐没在他暗黑的之中。
熊熊燃烧的火焰在他的脚边跳跃着,当他屈身之时,便有无数黑烟自火焰中冒出,而他则悄无声息的消隐在黑烟之内。
厨房的门已被外头急于冲进来的人敲得震天响。然而青衣无暇顾及,只全神贯注的盯着面前这个奇怪的人物。
她分辨不出他的气息,最开始像个妖怪,但若细细再闻,那气息却又不似妖怪那般叫她生出食欲来。相反,那些微带恶臭的烟气竟令她有些隐隐作呕。
外头的人已经开始砸门了,单听那撞击声,便可知那门已经快坚持不了多久了。
“你是谁?”青衣压低了声音,很是戒备的质问道,“快露出你的脸来!”
黑烟背后的古怪人轻轻晃了晃脑袋,然后身形一矮,竟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不堪重负的门终于被无数道玄色的锁链洞穿了。
胡嵇先一步迈进厨房,但他却并不上前,只面色复杂的伫立在门口。平地上悄然掠过一个疾奔的凸包,他侧身一避,竟是主动让出了道路来。
“青衣——”面带焦色的温玉衣衫单薄的冲了进来,待见青衣无事之后,便伸手将她用力抱在了怀里,口中则低声道,“亏得及时赶到了,方才外头妖怪群集,我一猜便是你见血了。”
“阿兄!”青衣被温玉抱得有些骨头疼,待要挣扎,就见方舟正在温玉背后轻轻摇头。
青衣无法,只得忍耐。
“季厘国的女子果然了不得。”迟一步进门的费老神色凝重地说道,“不过是一点血,竟能引得方圆百里的妖怪都蜂拥而来。怪不得季郎君护的那般严实。”
青衣蹙眉不语,倒是温玉头也不抬的轻咳道:“咳咳咳——费老又岂是今日才知我季厘国看中族中女子的?”
“郎君说的不错,只是耳闻不如眼见的感受更为深刻。”费老叹息道,“想来青衣小娘子的命途也颇为艰难,这等招妖的险境只怕不时便要上演一次。倘若你们不嫌弃,可日后来我费家住下。我们费家人必将竭尽全力护你们周全。”
温玉轻笑一声,待要回答,却又是一阵猛咳起来。
青衣只觉温玉咳得整个人都摇晃起来了,但偏生他还是不肯松手,依旧将自己抱得死紧。
“多谢客官的好意。”青衣少不得要亲自婉拒道,“只是我如今身不由己,若是没有意外,只怕余生都只能在这三途川客栈里渡过了。倘若客官真的有意相助,不若现在便帮我们消除隐患。”
“这…”费老面有难色,显然是被青衣难住了。
季厘国人的问题就出在他们自己身上,若说在这里护他们周全,不就等于将这客栈周围的妖怪都杀尽了么?但客栈原就为过路的人妖鬼怪开的,他们也不过是客人,想想也是没办法将这客栈打造的如费家宅院一般滴水不漏。
但他转念一想,却是不知怎么又想起伏霞谷底的那个女妖的话来。
这下子他有点站不住了。与其在这里看热闹,还不如回去想想法子,好周全的达成那个协议。
“大家都不要在这里站着了。”冷眼旁观许久的胡嵇这才开口道,“还请各自回房休息吧!这厨房,原是禁止外人进来的。”
费老顺势而行,率先退出了厨房。
被堵在外头的伙计们这才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因为方才胡嵇给她们使了眼色,是以她们一进门便开始收拾起来了。
青衣只觉温玉单薄的衣衫下的肌肤有些烫,更兼他一直在轻颤,她便忍不住偏头瞧他的脸色,见他的面颊果然烧红了一片,一时愈觉担忧起来。因怕久病未愈的温玉又添一层病,她只能轻拍这温玉的脊背柔声道:“阿兄,我们回房去吧!你又开始发热了呢!”
“咳咳咳——是吗?”温玉这才松开青衣,同时虚弱无力道,“怪不得觉得有些乏力。你略扶我一把。”
青衣慌忙架住摇晃不已的温玉,又在方舟的协助下得以将他扶回房间。
待到房门一关,躺在床上的温玉这才从袖子里捞出被捆成一团的浴火出来。
“浴火!”青衣这才发现小家伙不在自己脖子上了。她连忙伸手去接,同时惊讶道,“他及时跑进阿兄袖子里去了?”
“他躲我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来。”温玉轻笑道,“是我趁机将他捆进去了,不然他的模样岂不是叫他们都看去了”
第283章 暗涌6
说话间囚妖索便有些松动起来。
温玉尚显得平静,倒是青衣惊讶的咦了一声。紧跟着不等众人反应,被捆成一团的浴火突然挣扎着从温玉手里滚了出去。
伴随着锁链崩断的铮声,娇小的浴火就地一滚,朱红色的蛇尾一褪,霎时就变作了一个身高三尺有余的少年郎。
“天哪…”青衣震惊的掩住嘴,一双眼瞪得溜圆。
“他喝了你的血?”原本平静的温玉也大感意外,连带着语调都拔高了,“我是怎么同你说的?”
青衣慌上加慌,一是她忘了温玉的嘱咐,怕是要挨训;二是怕自己的血会对浴火有不良的影响,一时间脸都白了。
“哼!”骤大的浴火仍是不喜温玉,当即便回身扑倒青衣怀里,同时怒道,“坏舅舅,不许你欺负娘娘!”
温玉闻言也不恼怒,只挑眉笑了一下。只是他笑起来倒比不笑更令浴火不满。
被袒护的青衣心底一暖,连带着鼻子都忍不住酸了起来。她来回的摸着浴火的脸,只觉他的模样,眉眼口鼻八分像黑三郎,剩下的两分倒是有点自己的影子。
青衣越看越爱,一时忍不住,就低头在他的腮帮子上大大的亲了一口。
浴火虽然拔苗助长似的长大了些,但内在仍是个小娃娃。娘娘亲他一口,他便又开心起来,然后马上抬头踮脚,却是有样学样的用力回亲了青衣的腮帮子一口。
青衣轻笑出声,又摸了摸浴火的顺滑的头发夸道:“好孩子。”
浴火亲了一口后,又觉得这样不足以表达自己对娘娘的喜欢,于是他想了想,就又踮起脚连续多亲了几口,力气之大,直把青衣撞得站不稳脚。
青衣朗笑出声,一时又想起黑三郎来。说来以前的黑三郎也是怪脾气,不让他靠近时他偏要挤过来,待到她妥协了由他靠时,他偏偏又像只燎了尾巴的野猫一样别别扭扭的跑了。
“娘娘你闻起来真香!”嘴馋的浴火赖在青衣的怀里,只一个劲儿的撒娇道,“娘娘你抱起来好软!”
他一笑,左脸颊便显出一个深深的梨涡来,又是一处像黑三郎的。
到底是一日一夜未见了,青衣有点想念黑三郎,当下便点着浴火仅有的那个梨涡叹息道:“你长得可真像你爹爹,不过他笑起来有两个梨涡,你只得了一个。”
浴火最喜爹爹,这会儿听青衣说他比爹爹少一个梨涡,他便马上伸手戳着自己的右脸颊道:“这样呢?这样我也有两个梨涡了!”
“傻孩子!”青衣失笑,复又搂紧了浴火安慰道,“一个梨涡更好看!”
浴火得了夸赞,越发开心的用脸去蹭青衣。
温玉由着他们亲昵够了,这才偏头轻声道:“小书,外衣。”
侍立在边上的小书忙不迭取出一件流云银纹的白衣,又恭恭敬敬的送到青衣和浴火面前道:“小娘子,还请给小郎君穿这件。”
青衣被小书一提醒,这才注意到浴火身无寸缕,竟是光了好半天的小屁股了。
“妖怪化形不都是自带衣服的么?”她忍笑用白衣将浴火包裹起来,口中不免奇怪道,“怎的你没变出一件来?”
浴火没穿过衣服,只能乖乖的张开双臂由着青衣系衣带。
然而这白衣原是温玉的衣服,对少年郎来说,还是大了些。浴火就像小儿穿大人衣裳一般,拖着长长的衣摆和袖子在那里摇来晃去的甩。
“妖怪的衣衫无非是两种来处。”温玉见浴火顽皮,在那儿乐此不疲地甩衣袖,很不像样,便朝着浴火招了招手。
浴火初时不愿过去,但青衣在后头轻轻推了他两下,他便只能气鼓鼓的挪过去了。
温玉探身亲自给他挽袖子,同时对青衣解释道:“寻常妖怪多是用自身的皮毛鳞甲幻化成蔽体的衣物,但也有妖怪能弄来比自己的毛皮鳞甲更厉害的宝衣。如今浴火并非是靠自己修炼化的形,更兼他年幼,身上的鳞甲还未长全,所以才变不出衣服来的。”
浴火被温玉欺负多了,就有些躲着他,是以温玉给他挽袖子,他便全程鼓着一张圆脸,一看就是在生闷气。
青衣又怜又爱,便上前用手摸他的脸道:“今天便这样将就穿罢!回头我请蛛娘帮忙缝制几件好看的衣裳给你。”
“蛛娘是那边屋子里的花蜘蛛吗?”浴火歪头好奇道,“原来她会做衣服啊!”
“自然,娘娘的衣服都是她做的。”青衣点了点浴火的鼻子教导道,“所以回头见了人家记得要恭谦有礼。另外她胆子小,你不可以随便吓唬她!”
浴火皱着鼻子哦了一声,待到温玉走开,他立马转身又赖在了青衣怀里。
“不急着做衣裳。”温玉姿态优雅的靠在软枕上,方舟早已端了药等在边上,他接过来一边慢饮,一边问青衣道,“你给他喝了多少血?”
青衣认真回想了一下,半响才犹豫道:“大概几滴?”
“几滴是多少?”温玉面无表情的看着浴火道,“你自己说说,你喝了你娘娘几滴血!”
浴火皱了皱鼻子,然后不情不愿地答道:“三滴!我没有多喝。”
温玉眯了下眼睛,又拉着青衣的手来回看了几眼,末了冷笑道:“哼,要不是她的伤口自己止了血,只怕你还要多喝几滴呢!回头等黑三郎回来,便叫他自个儿教训你!看你还敢大逆不道的喝你娘的血不!”
说着他又冷声唤了小砚一声。
侍奉温玉多年的双子书童知道温玉这是动了怒,便小心的拣出最好的伤药来给青衣涂抹手指上的那个小伤口。
“阿兄!”青衣看浴火被训斥的耷拉了脑袋,便轻轻扯了扯温玉的衣袖求情道,“不全是他的错,也是我自个儿不小心,这才扎破了手指——”
“这上头的牙印不是他的?”温玉不为所动的蹙眉道,“若是没这些个牙印,你的血白流了可惜,也就由着他舔干净了。如今既有这些牙印,就说明他那会儿贪血咬了你。你休要惯着他!回头黑三郎若是不教训他,我便直接带你回重阴山去!”
这话已是有些重了,饶是青衣也有些羞愧起来。
浴火见娘娘也被坏舅舅骂得垂头不语了,又看他用那凶巴巴恶狠狠的眼神看自己,他便有些慌张起来。
他转头扫视一圈,但方舟、小书、小砚,乃至那个总是帮忙守门的东桥皆都是温玉的仆从,这会儿见温玉动怒,他们便默契一致的垂头干活,竟没一个帮他的。
孤立无援的浴火委屈的紧,再想起温玉说的,叫爹爹回来教训自己,他这才真的有些害怕起来。
悔意一生,他便忍不住掉起金豆子来。
温玉瞧着浴火性子甚是倔强,虽然又怕又悔的哭了,但他也只不停的抬袖胡乱擦脸,硬是没哭出声音来。
这般硬脾气,若不好好管教,只怕日后还得闹出事儿来。然而青衣心肠太软,如今他只是知错掉几滴眼泪,她看见了便要露出那般心疼的表情来,可见必是下不了狠心严加管教的。
一思及此,他不由得又是一阵忧心。
等浴火哭的差不多了,温玉这才低声道:“过来。”
浴火赌气,硬是不肯抬头。
青衣瞧不过去,也跟着道:“乖孩子,过来。”
听见青衣叫了,浴火这才低着头一步步的蹭过来了。
温玉轻咳两声,接着伸手牵了浴火的右手来回的捏了几回,末了微笑道:“既然你知道错了,那我这次便放过你了。不过犯错不可无罚,现在我便罚你将那些未吃完的药一气吃完了。”
浴火闻言立马抬起头来,颇有些难以置信的模样。
青衣见他虽然眼睛有点红,但眉宇间却没有难过之色,顿时心下稍安。
方舟极为不舍的将仅剩的小半罐药粉取出来,又看浴火一脸不情愿的硬塞下去,显然是不懂那药粉的好处,心中更是扼腕痛惜起来。
等浴火仰脖子硬生生吞完了药粉之后,青衣便马上给他喂了一颗蜜饯。
浴火含着酸甜的蜜饯舔了舔,又想起刚才温玉喝苦药的时候,青衣并没有给他蜜饯吃,两厢一比较,他顿时又高兴起来。
小孩子果然是天真单纯些,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是一颗蜜饯,便又叫他开开心心的腻在青衣怀里叫娘娘了。
胡嵇冷眼看着账房先生将损坏的东西都一应记在了青衣的名下,待到他舔着手指翻页之时,胡嵇这才蹙眉道:“为何我觉得客栈的位置有点偏移了?”
“有吗?”账房先生诧异的抬头道,“朔月将至,客栈位置偏移也是有可能的。”
“我来千百多年了,也不曾见过客栈提前移动的。”胡嵇肃容道,“再者,那家伙也从不会离开主人的身边,如今他既在这里,想必是主人也来了。”
“主人来了?”后知后觉的账房先生这才惊讶道,“你说的那家伙又在哪里?”
胡嵇抬腕朝账房先生的脚边一指,然后低声道:“那不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4章 暗涌7
账房先生下意识低头一看,果不其然的看见自己脚边突兀的鼓起了一个土包。
“…你为什么要一直这样出现?”账房先生竟没有吃惊,他一边将账本揣进怀里,一边平淡无奇的说道,“没的吓我一跳。”
凸起的土包上下起伏了一下,胡嵇以为他又要悄无声息的遁走,不料那土包徒然一涨,那藏在地下的家伙霎时便显出了形体来。
身披黑色斗篷的驼背人的身形仿佛又扭曲了些,咋一眼看去,竟有点像凡间街头耍杂技的人刻意曲背献艺的模样。
原本缠着他身上的黑纱也跟着变了模样,歪歪扭扭的结成一条粗糙的麻绳,若非还有几根拖长的粘丝挂着,只怕这会儿已经断成几截了。
胡嵇鼻尖一动,马上就退后了一步。
那是一股血肉焦糊的气味。
账房先生也有点惊讶,他来回的看着来人,半响才道:“虽然我暗地里时常称呼你为烧火棍子,但是今儿一看,这名字竟是再形象不过了!”
斗篷下的人猛的晃了下脑袋,然后从斗篷里探出一只缠满了布条的手。
那只手也一如他的身体,粗细不均扭曲的不成样子了。那些缠绕在其上的布条皆都带着或黑或黄的斑驳痕迹,仿佛是重伤之人迟迟不愈的伤口上的布条一般结块发硬了。
眼看着对方抬手要掀开自己的斗篷,边上的胡嵇吓得顿时又退后了一步。
想胡嵇乃是爱美之人,平生也是广集美物,日日得阅美人,任何污秽之物和形貌丑陋的人物他皆都不会正眼去瞧。如今这家伙一来便要露出真面目来,还不得吓坏胡嵇。
曾见识过对方真面目的胡嵇心有余悸,便急忙阻止道:“停下!你有话便说吧!用不着露脸!”
账房先生不及胡嵇那般嫌丑爱美,倒是坦然道:“我倒是十分好奇你又丑成什么模样了!瞧着你的身形——嗯,再闻闻这焦糊味——是不是你要镇不住地底下的烛龙了?”
“烛龙醒了?”胡嵇惊回头道,“那么说,厨房那火真是烛龙弄出来的?”
账房先生的眼睛猛然一亮,但不等胡嵇注意,他便趁着摸鼻子的时候调整了表情。
“主——人——马…马——上——就就——来了——”斗篷下的变形人艰难又磕跘的出声了,“我——我需要——更——更——”
“知道了知道了!”对方说话实在是太过艰涩难听,且拖长了声音半天结巴不出一句话来,听得胡嵇连忙摆手道,“这一年客栈也收来了不少宝物,我回头就让账房先生都给你送去!”
“为什么是我?”账房先生不快道,“我只是账房先生,只负责算账,什么时候送货也归我管了?”
胡嵇闻言冷笑一声,却是借机反驳道:“前儿你不是自己说的么,我负责待客收钱,你负责记账管财。既然钱财宝物皆都归你管,那运送自然也是你的分内之事。”
说罢他拍了拍手,一口怨气出完了,顿时浑身都舒畅了。
账房先生摸了摸怀里的账本,他很是舍不得那些宝贝,若要他亲自送,就跟抢他的钱袋一般叫他肉疼。
暗自心疼片刻之后,他又转头看那个斗篷人道:“烧火棍子你是不是快撑不住了?胡嵇不愿瞧你的长相,我倒是好奇的很!不若你现在就掀开那斗篷叫我瞧一瞧?”
斗篷人在斗篷下颤巍巍的晃了下,在胡嵇看了,那许就是他在点头了。
“等等!”顿觉不妙的胡嵇慌忙捂眼转身道,“容我避避!”
说罢不等他们回答,他便显出八条雪白的狐尾来,霎时就如一道翻涌白光的龙卷风一般呼啸着冲出了客栈。
大堂里的客人早已尽数退散了,因先前青衣见血,蠢蠢欲动的妖怪们不是被季厘国人和费家人驱赶了出去,就是夹紧尾巴躲回了房里,一时间客栈竟有点萧条清冷起来。
也亏得四下无人,否则斗篷人也不会轻易现身了。
这会儿胡嵇一躲,斗篷人仿佛有点在意,便许久不曾动手揭开帽檐。
“你说话慢也就算了,怎的动作也慢的要命!”账房先生心痒难耐的催促道,“快些吧!也就我喜欢瞧你一脸焦糊的模样!不然你再拖拉些时候,楼上那些人就该出来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二楼的过道尽头出现了几道人影。
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生怕烧火棍子拔腿就跑,账房先生连忙伸手抓住他的帽檐道:“还是我自个儿动手吧!快让我瞧一瞧——”
说话间他手下一个用力,一下子就将斗篷人宽大厚重的帽檐掀开了。
一张裹满斑驳布条的脸霎时显露在了账房先生的面前。或者,这已经算不得一张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