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氏一走,最开心的当属贾氏,因为当家一职空了下来,她又有机会了。这次她没有多费周折,就拿到了管家权,因为席夫人别无选择了,不过私下里还是提醒她,若是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记得来问她,或者去向钱姨娘请教。贾氏表面点头答应,但其实心里不以为然,心道当家不比做生意,她从小就见她娘打理家务,能错到哪里去。

因为当上了家,贾氏高兴非常,先回娘家炫耀了一番,然后便回安福胡同安心住下,再不提回娘家住的话了。

有人喜,便有人悲,乐氏走后的第二天,刘士雁开始绝食,滴水不进。席夫人晾她晾了两天,见她还是甚么都不吃,就有些心慌,赶忙命人把贾氏和远在香椿胡同的苏静姗都叫了来,同她们商议。

贾氏撇撇嘴,道:“理她呢,多饿几天,自然就吃了,我就不信她真会舍得把自己饿死。”

席夫人瞪了她一眼,道:“当家的人了,说话还这般孟浪。上上下下的人都看着咱们呢,怎能让她一直饿着?”

苏静姗亦道:“五嫂,说起来这事儿本来就该你操心,谁叫你现在管着家呢。”

贾氏不服气,道:“她自己不愿吃,我能怎么管?”说完,还将了她一军:“你有本事你管去!”

岂料苏静姗竟一口答应,还道:“本就是小事一桩,五嫂若是解决不了,径直来找我帮忙便是,我还能拒绝五嫂不成?”说着,便当先走了出去。

贾氏见她伶牙俐齿,知道她是在报以前的仇,便跟着她一起出门,小声嘀咕道:“七弟妹,你还真是记仇,我承认,我以前是对你动过小心思,可大太太她们欺负你的时候,我也帮过你不是?”

苏静姗笑道:“所以这回我也帮你。五嫂,你别看就这么件小事,可若是传出去,你这家还当不当了?”

这话很是有理,此时乐氏不在,若是刘士雁饿晕,首当其责的便是当家人贾氏。因此贾氏想了一想,还是对着苏静姗露出了笑脸,道:“七弟妹,你的好,我都记着呢。”

苏静姗亦笑:“五嫂,我这人记性也好,别个对我的好,对我的坏,我全记着呢,我恩怨分明。”

真是个厉害人,不容别个欺负半分去的。贾氏不自觉地缩了缩头,减了气势。

这院子小,没几步路两人就到了刘士雁房门前。这里已围了一群丫鬟婆子,当先的是刘士雁房里的大丫鬟美蕉和她的奶娘刘妈妈,两人正苦口婆心地劝说房内的刘士雁,哄她开门,进些饮食。

苏静姗和贾氏并排走过去,丫鬟婆子们忙让出一条路来。刘妈妈和美蕉则迎上前,争抢着哭诉:“五奶奶,七奶奶,十五姑娘把自个儿关在房里了,任我们怎么劝都不肯开门,更别提用饭了。”

苏静姗摆了摆手,道:“都退下,我来跟她说。”

刘妈妈有些不相信,犹犹豫豫,美蕉常同些丫鬟们八卦,是知道苏静姗脾性的,生怕刘妈妈一个不慎触怒了她,连忙把她拉下去了。她们一走,其他丫鬟婆子们也纷纷退下,待得房前没了旁人,苏静姗便拍了拍门,对着里头道:“十五妹,别人都说你绝食,是太过思念大太太的缘故,可照我看来,你根本是不想再让她回来,甚至是想让大老爷休了她。”

里头传来一声怒哼,随即便是茶盏落地的声音。这番话,若是放在往常,刘士雁大概是会气势冲冲地奔出来找苏静姗算账的,而今只是摔了个茶盏,算是收敛许多了。

贾氏亦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心道,这难道是激将法?能管用?不过不管怎么说,苏静姗能有反应,总比先前一声不吭地强,兴许真能使得她恢复正常也不定。只有刘士雁恢复正常了,她当家的位置才保得住,所以,她还是希望苏静姗的方法能够奏效,于是满怀期待地朝苏静姗看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劝服

苏静姗一笑,冲着房门问道:“十五妹,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甚么这样说?”

里面静悄悄的,只有沉默。

苏静姗便继续道:“十五妹,我且问你,大太太是为了甚么而被遣回娘家的?”

里面没有人回答,贾氏便插话道:“还能为甚么,因为十五妹出了事,太爷怪他教管不力呗。”

苏静姗笑道:“那便是了,大太太就是因为十五妹出了事,所以才被罚的,如果十五妹进而绝食,那岂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五嫂,你说说,十五妹绝食的事如果被太爷知道,会不会更加恼火,进而出妇,休掉大太太?”

贾氏连连点头,大声地道:“七弟妹,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听你这样一分析,我觉着挺有道理,太爷还真可能因为十五妹绝食就休了大太太。”

“你们胡说!”房门哐当一声被狠狠拉开,刘士雁瘦削憔悴的脸出现在她们面前。

这才几天时间,刘士雁怎就瘦成了这个样子?苏静姗愣了一愣,方才回过神来,道:“太爷会不会休掉大太太,我不晓得,但你绝食,父母又不在身边,五嫂作为当家人,可是担不起这个责,所以她是一定会如实禀告太爷的,至于太爷会怎么处断,那咱们可就不知道了。”说完,又道:“要不你先进去继续饿着,等五嫂禀报过太爷再说?”

她一面说,一面偷偷地给贾氏打神色。贾氏会意,提了裙子就朝廊下走,说是宜早不宜迟,现在就去告诉太爷。

其实这会儿刘显仁根本就还没回家,可刘士雁心下焦急,哪还想得起这些,慌忙上前几步,拉住贾氏的胳膊,气急败坏地道:“你不许去!你跟我有仇呢?!”

贾氏转过身,皱眉道:“十五妹,休要胡说,而今我是当家人,如实向太爷禀告家中所发生的事情,是我的职责。”

苏静姗上前劝架,道:“十五妹,你同五嫂吵吵,有甚么用?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哄得太爷开心,把大太太接回来,不然说甚么也是枉然。”

刘士雁讥讽道:“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罢!你与我娘向来水火不容,又怎会盼着她回来?”

苏静姗义正言辞地道:“十五妹,这是你误会了,我同大太太可没有甚么过不去的地方,以前的事,只是误会。”

刘士雁哪里肯信,只是拿眼瞪她。然而苏静姗的话还没说完,又凑到她耳边小声地道:“说没矛盾,那是假的,只是一想到若是你娘被休,那你爹就势必会再娶新妻,万一这新妻还不如你娘好相处,可怎么是好呢?所以还是想办法把你娘接回来的好,至少还算知根知底。”

新妻?那不就是后娘?刘士雁听得小心肝颤了一颤,面上显出惧意来。苏静姗看在眼里,打铁趁热道:“听七嫂的话,赶紧吃饭,吃完饭,再到太爷和老太太面前认个错,不管怎样,也得先让太爷把你娘接回来不是?不然等你娘被休,等你爹娶了后娘,我难过,你更难过。”

苏静姗这话可算是说到了刘士雁的心坎上,但她哪肯在苏静姗面前低头,硬是不说信服的话,把身一扭,回房去了。

贾氏气着,真要去禀告刘显仁,苏静姗忙将她拉回厅内,当着席夫人的面笑道:“且等着罢,她熬不下去了。”

果然,没过一刻钟,便有小丫鬟来报,称苏静姗和贾氏离去后不久,刘士雁就叫丫鬟端了吃食上来,一气干掉两大碗饭。

席夫人听闻,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贾氏也抚着胸口,连称终于松了口气。苏静姗见任务完成,便起身告辞,贾氏感激她帮了自己的忙,要留她吃饭,苏静姗却称新宅事务繁多,没有空,还是改日再来蹭饭。贾氏听了,便不强留,但送她直到院门口方才回转。

苏静姗回到香椿胡同,与刘士衡讲了今日在安福胡同发生的事,刘士衡别的没说,只笑称贾氏终于改了性子,不再像以前那样对苏静姗心怀敌意。苏静姗道:“她而今当上了家,心满意足,哪还会对我有想法,只恨不能巴结着我,好叫我多给她赚钱。”

苏静姗辛苦经营府中的生意,一年到头赚得的钱,都是要上交给贾氏的,刘士衡想到这些,便道:“府里的规矩,的确该改改了,哪怕在外受雇于人,也是要拿工钱的,你却是白给家里干活,拿的钱也并不比谁多。”

“那你去跟老太太说。”苏静姗趁机提要求。

“说,一定说。”事关自家福利,刘士衡满口答应。

两口子闲聊一时,便有小丫鬟隔门禀报,称杨柳和墨兰回来了,问苏静姗是现在见她们,还是待会儿。苏静姗便拿眼去看刘士衡,刘士衡捏了捏苏静姗的脸,笑道:“王秀才请我吃饭,都接了好几回了,总不去,怕他生气说我瞧不起他。”王秀才已在刘士衡的引荐下,拜见过那位博士,并顺利通过了他的考试,进入了国子监攻读。为此,王秀才对刘士衡十分感激,总想着要请他吃顿饭,正式向他表达心中谢意。

苏静姗听刘士衡这般说,便朝外唤了一声,叫杨柳和墨兰进来。刘士衡则出门赴约去了。

杨柳和墨兰,是奉了苏静姗之命,出门逛街看铺子去了。本来苏静姗是准备亲自去的,但连日来,她不是跟着刘士衡出门拜访恩师,就是在家接待刘士衡的好友,忙得一塌糊涂,所以就只好把调查京城市场的重任,交给了如玉和墨兰。至于为甚么是让二等丫鬟墨兰跟着如玉去,而非同为她贴身丫鬟的杨柳,乃是因为刘士衡的一句话,他认为墨兰虽为二等丫鬟,却比耿直的杨柳更为机敏,调查市场这样的事,还是让她跟着去的好。刘士雁失踪那晚墨兰的表现,苏静姗也是见到了的,因此便听从了刘士衡的建议,给了墨兰这个机会。

墨兰接到这个任务,兴奋得很,因为苏静姗住进新宅的第三天,就宣布了一件事,所有的丫鬟,都要重新编排等级,竞争上岗,为此,她专门制定了新的规范,达到要求,令人满意的丫鬟,不论现在等级高低,全能升任一级,相反,若是达不到要求的,则要降低一级。

墨兰一想到若是这次苏静姗交代的事情完成的好,她离一等大丫鬟就更近了一步,因此格外地积极,抢在如玉的前面向苏静姗禀报道:“七奶奶,我和如玉姐姐逛了一整天的街,才知道京城卖帽子的店铺实在是太多了,仅我们家帽铺所在的那条路上,就足足有五家呢!京城来往的人虽多,也抵不过店铺更多,僧多粥少,生意怎好得了?”

如玉不满她抢在自己前面说话,很是不高兴,但在苏静姗面前,又不好说甚么,只好板着脸,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墨兰的确有些爱出风头了,不过她分析得很有道理,再说她抢在如玉的前面开口,是属于她们丫鬟之间自己的事,她身为她们共同的主人,并不好插手,因此便没有就此发表甚么意见,只转头询问如玉:“你怎么看?”

如玉虽不满墨兰抢话,但这会儿苏静姗问她,她却又不知答甚么好了,吭哧半晌,只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到底调查市场不是如玉的强项,这不是比拼功夫。苏静姗没有责怪她,只表扬她们今日有所收获,很是不简单,又吩咐她们明日继续逛街,以期能获得更多的信息。

虽然觉得如玉不是做这种事的料,但苏静姗也并没有换掉她,因为她觉得,墨兰一个女孩子家在外奔波,身边还是要有个会功夫的人保护才好,尽管她只是个丫鬟,人生安全还是得有保障的。

如玉和墨兰退下后,杨柳又来禀报,称刘士衡前天托朋友找到的厨子今日已到岗,问苏静姗要不要见一见。这厨子姓黄,人称黄大婶,是经刘士衡的朋友介绍,带着儿子黄大牛一起投靠他们的。苏静姗尝过黄大婶做的菜,的确不错,而黄大牛又会些拳脚功夫,便将他们母子都留了下来,黄大婶做厨娘,黄大牛做了个看家护院的小厮。

苏静姗看了看今日的时间安排表,还有些空余,便叫她把黄大婶叫上来见了见,不过才说几句,又有其他丫鬟来报,称人牙子带着人来了。苏静姗只得命黄大婶退下,去见人牙子。

他们带来京城的仆从太少,又急需用人,因此便请刘士衡找了个有官方背景的人牙子,让她带些家世清白,相貌端正的小姑娘来家,以供苏静姗挑选。至于外院的小厮们,则交给了临时兼当总管的松烟。

因为新宅的一应开销,府中都不负责,全要刘士衡和苏静姗自己掏腰包,因此苏静姗仔细计算过成本后,只挑出四个小姑娘,而且全从最底层做起,负责浆洗全家上下的衣裳及打扫卫生。

留下小丫鬟,打发走人牙子,苏静姗又将现有的四个丫鬟作了一番调动,二等丫鬟锦葵去了厨房,给黄大婶打下手;杨柳暂调去看守二门;如玉等调查完市场后,仍留在刘士衡夫妻房中伺候。至于墨兰,苏静姗有意培养她成为自己生意上的左右手,不然这样大的生意,仅凭她一个人,也太累了点。

刘士衡晚上喝得醉醺醺的回家,听苏静姗提了提人事调动上的事,酒马上就醒了,惊讶地问道:“咱们这样大的一个宅子,就只这么几个人服侍?这怎么够用?姗姐,你该不会是为了叫我亲自给你打洗脚水,所以才这样做的罢?”

第一百五十四章工钱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呼呼,终于码完字了,吃汤圆去,老公已经在煮了。黄桃馅的和蓝莓馅的,美味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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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脚水?我自己有手有脚,要你倒甚么洗脚水?”苏静姗还在想着家务事,无心与他玩笑,认认真真地道:“之所以没多买几个人,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们搬到新宅后另买来的人,是需要自己付钱的,而且她们的月钱,也归我们自己给,这样一来,开销得多大?而且实在划不来。而骜轩原本就有的那些下人,则仍归公中发月钱,所以我准备让留守苏州的下人都到京城来,反正我们家自己有船,路费并不需要多少。”说完又安抚刘士衡道:“你放心,新宅中缺人服侍,只是暂时的,等骜轩的老人们一到,就又同以前一样了,而且服侍的人只会更多。”

刘士衡却甚么也没听进去,只沉浸在自己醉酒后的世界里,伸手将桌子猛地一拍,然后不等苏静姗反应过来,就提起袍子冲出去了。

苏静姗愣了一会儿,正欲追出去看看,却见他又回来了,只是手里还多了一样东西——脚盆。

刘士衡把装了满满一盆热水的脚盆朝苏静姗面前重重一顿,也不顾热水四下飞溅,大声地吼道:“你让不让我给你洗脚!让不让!你今儿要是不让我给你洗脚,就不是我娘子!”

苏静姗笑得前仰后合,刘士衡不管不顾地把她按倒在椅子上,强行撩起她的裙子,卷起她的裤管,扯掉她的袜子,把她的一双白白净净的天足浸进了热水盆里。

这样还不算,他甚至蹲下身去,仔仔细细地帮苏静姗洗起脚来。

苏静姗怕痒,一双脚在盆里左躲右闪,却怎么也躲不过刘士衡的大手,只得道:“听你先前的口气,不是生怕服侍的下人少,累得你亲自给我洗脚的么,怎么这会儿却热衷起给我洗脚来了?”

“谁说我不愿意!谁说的!谁说的!”刘士衡余醉未消,嗓门大得出奇。

苏静姗生怕被外头的丫鬟们听见了笑话,连忙顺着他的话道:“你愿意,你愿意,我一早就晓得你愿意。”

刘士衡这才满意地笑了,垂头继续洗脚,直到把那块新新的香胰子用掉一大半方才作罢。他洗完脚,却不肯离去,只顾把苏静姗的脚捧在鼻子前,不住地叫“好香”。

苏静姗脚痒痒,笑着想把脚缩回去,刘士衡想使力按住,又怕弄疼了她,遂气道:“你不许我闻你的脚,那我闻别处!”说着,就一个纵身扑上椅子,将苏静姗按在身下,亲起嘴儿来。

两人自从初尝个中滋味以来,都以此为甘泉玉露,苏静姗也差不了几分,因此没过一会儿就娇喘吁吁,细细呻吟起来。刘士衡便似得了鼓励一般,一面亲着,一面将她抱上了床去。

此番比起初夜来,经验更足,胆子亦更大,一个孔武之余,温柔体贴,一个娇羞过后,主动迎合,因而翻云覆雨舍不得停歇,直至椅前的那盆洗脚水凉透也不见起身。

所幸两人年轻,底子又好,虽然缠绵过头,但并未耽误第二日早起,只是苏静姗偷偷地对着玻璃镜儿,朝脸上多敷了一层粉。

夫妻俩才刚吃过黄大婶做的京式早点,就有安福胡同的人来接,说是贾氏找苏静姗有事商量。刘士衡想了想,道:“反正我要去找老太太提给你工钱的事,不如同去。”于是小两口一起登车,头挨着头,手拉着手地坐了一路,直至安福胡同门前。

贾氏而今只得一间卧房住,连个会客厅都没有,因此一见苏静姗,还没谈正事,先把那抱怨的话,讲了一箩筐,道:“在苏州独住一间院子住惯了,到这里还真是不习惯,你看,今儿因为我要见你,你五哥就得让到前院书房去。”言语间,很有些想要和苏静姗他们一样搬出去住的意思。

苏静姗谨遵刘士衡的指示,弯弯道道向来只藏在心里,嘴上只是直来直往,因此便道:“五嫂想搬出去住?这有何难,叫五哥和士衡一样去国子监读书不就行了?”

贾氏马上住了声气儿,沉着脸拨弄几本账册,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来。

苏静姗心中偷笑,看来装个直肠子的傻大姐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这会儿贾氏就不再纠缠了不是?

此时贾氏假忙,她便站起身来,准备告辞。贾氏连忙留她道:“七弟妹,我今日请你来,是有正事同你商量。”

听说是正事,苏静姗只得重新坐下,问道:“甚么事,五嫂请讲。”

贾氏听她语气平和,便露了笑脸,拿出几本账册请她看,道:“上回十五妹私自出府,全因大太太不善用人,使了不得力的下人,所以我想着,该把这府里该换的下人都换一换才好,毕竟他们多半不是我们亲自挑选的,不知底细。”

她就是嫌钱姨娘挑选的人不值得信任呗。苏静姗明白了,但却没去动她递过来的那几本账册,只道:“五嫂是当家人,想换就换,我没有意见。”

贾氏听她说没有意见,马上高兴起来,兴奋地道:“七弟妹,你也觉着此法可行?那太好了!”说着,就拣出一本账册,递到她眼前,执意要她打开来看,道:“七弟妹,一共一千一百两银子!”

“甚么一千一百两银子?”苏静姗糊涂了。

贾氏道:“换人可不得花银子?再加上我们府里挑人向来严苛,所以价钱就更贵了,这一千一百两,还是我同人牙子讲了好几天的价钱,她才肯让步的哩!”

怪不得一大早就派人把她给请来,原来是为了要钱!苏静姗不高兴了,道:“五嫂,年底才交帐呢,现在还不到时候罢?”

贾氏继续陪着笑,道:“七弟妹,我知道这样做不合规矩,不过这离年底也不远了,你不拘哪里拢一抿子,助五嫂我度过难关,五嫂一定会感激你的。”

说完,见苏静姗没有反应,又诉苦道:“正是因为年底将近,却又还没到交账的时候,所以手头才紧巴巴的。若不是府里的账上实在找不出一千多两银子了,我也不会想到麻烦七弟妹。”

苏静姗此时的感受是,她还真只是个打工的,就连贾氏这个掌管财务的人,都比她高上一等。她心里不痛快,就不想再坐下去,径直站起身来,道:“五嫂,这不合规矩,你若是实在想要钱,就找老太太要去。”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贾氏欲追出去,又拉不下这个脸,只得愤愤地扯着帕子,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

苏静姗出了房门,拐了个弯,朝正房而去。此时,刘士衡赖在席夫人房里,吵吵着让她给苏静姗付工钱。席夫人享受着孙儿撒娇的乐趣,乐呵呵地看着他百般耍宝。苏静姗在外听了个动静,正想多听一回,小丫鬟却已是进去通报过了,她只得微提裙子,走了进去。

因屋里没有旁人,席夫人便指了刘士衡,对苏静姗道:“你瞧瞧他,为了给你讨几个工钱,都只差扮上相,唱戏给我听了。”又道:“你们小两口缺钱不缺钱,我还能不晓得,你管着府里的生意,方便了七哥儿发私财,只怕早赚了个钵满盆溢了,这还嫌不够?”

“一码归一码!”苏静姗心里有气,马上就说了出来,“五嫂刚才还管我要钱呢,说是府里要换人,缺一千一百两银子,叫我提前支给她。老太太,您瞧瞧,我这都成了替府里做牛做马的人了,随哪里差点银子,都叫我来出。一千一百两,对于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算多么?府里的几个主子,变卖变卖衣裳首饰,谁拿不出这个数来?怎么不自己先填上,却要管我要呢?”

苏静姗看似是没头没脑地发了一通牢骚,但其实意思很明确,就是:公是公,私是私。她和刘士衡私下里靠着府里的生意发再多的财,那也是他们自己挣来的,不能由此就抹煞了她替府中做生意赚钱的功劳,更不能不给她发工钱。

这个贾氏,才刚上任,就生出事来,府里那么多的下人,难道都要换掉么?新来的人对府里的情况又不熟悉,可怎么服侍人?席夫人这会儿只想赶紧把贾氏叫过来问问,于是对苏静姗的抱怨就没了话说,只道:“若是要给你发工钱,那你五嫂应该嚷嚷着要了,还有先前的大太太,还有你婆婆…”

“那就都发呀,本来也该发,不然都是一样的主子,凭甚么有的累死累活还要背罪过,有的却能轻轻松松过日子?”苏静姗忿忿地道。

且说贾氏,惦记那一千一百两银子,便来找席夫人说项,才走到房门前,正好听到苏静姗主张给她也发工钱的话,顿时喜上眉梢,把先前对苏静姗的愤恨抛到了脑后,大踏步地走了进去,笑道:“难为七弟妹还想着我们辛苦。”

苏静姗没有理她,只望着席夫人。

刘士衡更是不顾贾氏在场,拉了席夫人的袖子一个劲儿地晃。

席夫人哭笑不得,只得道:“你们只道发工钱是我一句话的事,却殊不知即便我开了口,这钱还是得先由七哥儿媳妇拨款给五哥儿媳妇,再由五哥儿媳妇来分配,可这一大家子人,哪里不需要用钱,到时你们拿不出钱来开工钱,岂不是我这老太太的罪过?”

第一百五十五章赴宴

“只要老太太一句话,钱的事,不用您操心,反正不用您自己掏腰包为咱们发工钱。”苏静姗回答得颇具豪气,连贾氏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充满了佩服。

“那成,掌管店铺的是赚钱人,每个月领300两银子的工钱;当家人只管花钱,减一百两,拿两百两银子的工钱,如何?至于之前的大太太和二太太,因为功过参半,就不必补发工钱了。”

大太太已经被赶回了娘家,不发工钱也就罢了,怎么却连甄氏也不发?虽说她挪用过公款,可毕竟为府中操劳这许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席夫人此话一出,刘士衡就有些不高兴,偷偷地挪到苏静姗旁边,拉住她的袖子猛扯。

有甚么话想说就说,怎么却来求她?苏静姗觉着好笑,偏不动弹。刘士衡急了,附耳道:“老太太不喜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我替她讲话,那工钱一多半就是拿不到了,所以还得你出马。”

原来是怕适得其反,苏静姗明白了原委,便乐意帮他的忙,出声道:“老太太,大太太没当几天的家,不发工钱也就罢了,但不给二太太发工钱,我和五嫂怎好意思拿自己的那份?”说着,就拿胳膊肘去撞贾氏。

贾氏再同甄氏不合,也是二房的人,见状只得附和道:“七弟妹说得是,二太太是该拿工钱,不论多少,都是老太太的一片心。”

席夫人觉着她的话说得好听,脸上就露了笑,问她道:“那你说给她补发多少合适?”

这下贾氏可犯了难,便把问题抛给了苏静姗,道:“七弟妹才是赚钱的人,七弟妹说了算。”

这问题不好答,给少了,甄氏不高兴,还不如不给;给多了,席夫人不乐意。所以苏静姗才不上这个当,轻轻松松地把难题又给抛了回去,道:“我才进府几天,连二太太掌管了多少年的生意都不晓得,如何能作这个主?”

谁也不肯出头,席夫人就笑了,指着她们俩道:“两只猴儿,赛着比精明呢?”

苏静姗正讪笑,刘士衡却指了她道:“她还精明呢?大家不背地里说她是傻大姐就算好的了。”

苏静姗横他一眼,又掐他一把,把戏作了个十足,惹得贾氏偷偷地笑。

席夫人也抿嘴笑了一回,道:“那就给她补发一千两罢。”

一千两,看起来不少,其实一点儿也不多,这还不知是甄氏多少年的工钱呢,认真说来,真算是廉价了。

不过,苏静姗和贾氏两人的工资也算是低的了,一个月两、三百两,也就和铺子里的大掌柜差不多。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