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只冷笑着看着皇后,“皇后不是劝哀家从轻处置的吗?怎么如今倒是巴不得哀家重惩舒妃了?!皇后。你的脸变得忒快了点吧?!”

皇后脸上不禁露出恼怒之色,却不敢顶太后的嘴,只得愤愤垂下了头。

嘤鸣暗扫了殿中一眼,忽然脑中一闪。她终于看出哪里不对劲了!娴妃!!娴妃哪儿去了?娴妃不是****都要服侍太后吗?怎么独独今儿不在?!

只怕,太后的谋算,关键就是在娴妃身上呢!!

这时候,殿外躬身走进来的是太后身边首领太监常公公,“启禀太后。皇上和娴妃到了。”

皇上…和娴妃…嘤鸣心底立刻冒出了“果然”二字。悫嫔把烫手的山芋撩给了皇后,皇后则撩给了太后,而太后城府深沉,自然不是傻子。

皇帝和娴妃一起到来,便足矣说明一切了。

只见皇后与悫嫔的脸都隐隐发白了几分,可见她们二人也猜到了…

旋即,便见皇帝与娴妃,一前一后进了殿中,皇后忙退避一侧,皇帝给太后打了个千儿。“儿子给皇额娘请安了。”

皇后与悫嫔则急忙给皇帝请安,娴妃则屈膝给皇后请安,最后是悫嫔得给娴妃请安。总之,就是位低的给位高的行礼。一通请安过后。皇帝的目光在嘤鸣身上停滞良久。

太后端坐在榻上,沉声道:“皇帝来的正是时候,有人向哀家告发,舒妃犯了皇帝名讳。哀家已经核实无误,舒妃自己也认罪了。哀家正跟皇后商议,如何处置舒妃呢!”

太后一口一个“舒妃”,显然不符合要降嘤鸣位份的意图。

皇帝突然笑了。他接过王钦从地上捡起来的那张《论语伯泰篇》,几步上前坐在太后身侧的椅子上——就是方才皇后坐的那张椅子。现在归皇帝了,皇后只能一旁站着。

皇帝指着那宣纸上字迹,道:“皇额娘不觉得这字有些眼熟吗?”

太后瞄了一眼。淡淡道:“是眼熟,已经有那么四五分像了,也算难得了。”

皇帝与太后打了哑谜,这话里的意思,显然叫皇后与悫嫔齐齐懵了。然而皇帝与太后说话,谁敢胡乱插嘴问?只得把好奇心也压了下去。

皇帝笑着道:“所以。朕才叫舒妃抄录论语。”

太后脸色一沉道,“即使是皇帝的吩咐,舒妃也不该以下犯讳!这可是大罪!”

皇帝依旧脸带笑容,“皇额娘,舒妃的字比朕的字都肖似,所以朕才叫舒妃代朕抄写一部论语。”

皇帝格外咬重了“代朕抄写”四字,只这四字便瞬间将“犯讳”之罪消弭无形了。代皇帝抄写,就像是大学士草拟诏书一样,等同皇帝自己亲笔所写,自然是不需要避讳的,否则便是皇帝自己要避讳自己了?这自然是没道理的!

太后听了,恍然大悟,不禁一笑道:“原来如此,舒妃既然代皇帝抄书,自然就无所谓犯避讳了!”太后瞅了瞅还跪在地上的舒妃,“舒妃怎么不早说?倒是叫哀家误会了!”

“臣妾…”嘤鸣露出几分口拙的模样。

皇帝微微一笑,便抬手虚扶道,“行了,别跪着了,起来吧。”

尼玛,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啊!!嘤鸣忙二话不说,便爬了起来,这双腿,都跪麻了!早知道,真该绑个护膝再来…真真活受罪啊!

皇后微笑着道:“既然有这般缘由,怎么方才太后与本宫询问,舒妃却三缄其口呢?倒是弄了好大误会呢!”

嘤鸣看了看皇后,“并且臣妾蓄意隐瞒,而是因为这部论语是…”嘤鸣不禁看了皇帝一眼,忙闭上了嘴巴。

皇帝淡淡接了话茬,道:“这部论语,朕是打算赏赐给永璜的!”

果然,皇后的脸骤然僵硬住了。

嘤鸣垂首,柔柔怯怯道:“正是如此。所以,臣妾担心皇后知道了会心中不悦,所以不敢说出。”

皇后极力想要掩饰自己的脸上的异色,然而心中的恨意与怒意却交加奔涌,如何也抑制不住,一张脸孔几欲要扭曲了一般,露出了几分狰狞之态。

太后却“哦”了一声,“皇帝有慈父之心,哀家真是心中安慰啊!”

太后不说好还,愈是夸赞皇帝慈父,愈是给皇后心口撒盐啊!

太后又道:“倒也难为舒妃了,处处为皇后考虑!”太后又抬眼睨了皇后一眼,“怎么,皇后好像很是不悦的样子?”

皇后强忍着怒火道:“臣妾想到永琏了,心中悲痛,实在笑不出来。”——这分明说,永璜是杀死她儿子仇人,凭什么她要宽恕永璜?!一个谋杀幼弟之人,有什么资格享受皇上的慈父之心?!!

第362章、哀家已有主意

皇帝的脸色冷了几分,可终究没有再提永璜,反倒是冷着嗓子问:“既然事关犯讳,皇后为何没有立刻禀报朕?”——若非娴妃突然禀报,此刻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皇后来不及怒恨太多,便觉自己处境不妙,皇后忙躬身道:“皇上朝政繁忙,臣妾不敢叨扰,所以先禀报了皇额娘。”——皇后自然不愿禀报皇帝,否则凭皇帝对舒妃恩宠,只怕十有八九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此千载难逢的把柄,皇后岂会愿意错过?!

皇帝冷哼了一声,“皇额娘凤体违和,皇后若是孝顺,就不该拿这些事儿来叨扰!!”

这话无疑是在训斥皇后不孝了!

皇后闻言,只得急忙屈膝跪了下来,“悫嫔突然来告发,臣妾之前没遇见过这等大事,一时之间慌了神、失了分寸,才冒冒失失来叨扰了皇额娘,还请皇上恕罪。”

皇后这话与其说是认罪,不如说是推卸罪责到悫嫔身上。是悫嫔告发的,她不过是做了个传声筒罢了!

悫嫔陡然眼圈湿润了,她声音哽咽地道:“嫔妾、嫔妾…也是偶发发现此事,原本是要禀报皇上的,可是皇上多日都不曾去嫔妾宫中了,嫔妾昨日也派人去请皇上了,可是皇上没来。嫔妾又怕落得包庇之名,所以才禀报了皇后娘娘。”

泪水扑簌簌而下,悫嫔拭泪道:“嫔妾真的不是故意要置舒妃姐姐于难堪之地的…”一通解释说下来,端的是条理清晰,将自己的撇得干干净净。

皇帝因之前康贵人的事儿,厌恶了悫嫔,自然不会去悫嫔的琼鸾殿,自然悫嫔请了也是白请。悫嫔自己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请不到皇帝!可偏偏,她的请不到,便成了她最大的推卸理由。没法跟皇帝奏报,所以禀报皇后。这在条理上,没有丝毫错处。

然而皇帝并没有因为悫嫔这番解释便有丝毫龙颜和缓,皇帝冷着脸问道:“悫嫔倒是很有理的样子!!只是朕不明白了,舒妃抄录的论语。又是怎么跑到你的手上的?!!”

悫嫔身子一颤,怯生生含泪道:“嫔妾实在长春仙馆外头捡到的…”

捡到的…还真是有够烂的理由啊。

嘤鸣没有趁机给她补上一刀,因为没有必要了。皇帝那副架势,显然是认定悫嫔是窃取所得,所以她不需要做多余的诘问。皇帝又不傻。岂会听信悫嫔这等不靠谱的话?

悫嫔果然也感受到了皇帝不信的目光,登时眼眶里泪水乱晃,她转头看着嘤鸣,呜呜咽咽道:“舒妃姐姐…求姐姐相信嫔妾。”说着,她双手抓住了嘤鸣的衣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嘤鸣睨了她一眼,这个悫嫔,还真当她是冤大头了呀!!

嘤鸣没有说半个字,只轻轻推开了悫嫔的双手,然后推开一步。显然是避之不及的模样。她这个举动,也足矣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悫嫔的小脸又白了几分,她身子一颤,高耸的肚子也跟着颤了两下,泪水也不禁潸然而下,端的是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楚楚模样。

只可惜,这里所有人,包括皇帝在内,没有人怜惜她。

皇帝冷冷道:“你怀着身孕,朕就不做什么处置了!回去好好安胎。无事不要出来!!”

“皇上表哥…”悫嫔的声音哀婉绵绵,如泣如诉,仿佛受了莫大的冤屈一般。

这一出避讳而引发的热闹,终于落幕了。皇后原想坐看鹬蚌相争。结果自己也落了一身骚。悫嫔更是招了皇帝厌恶,最大的得益者…却不是嘤鸣这个谋划着,而是太后…和娴妃。

夜色笼罩长春仙馆,嘤鸣默默将将一整部论语排序好,才递给了皇帝验看。

“前些日子,悫嫔来过一次。”嘤鸣以陈述的口吻徐徐说着。“然后,论语便少了一张,起初,臣妾还以为是不小心落在哪儿了。没想到…”嘤鸣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皇帝低头看着宣纸上娟秀端方的董体字,嘴里冷硬地道:“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岂会有良善之辈?”皇帝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讽刺之意,“等悫嫔临盆之后,如果生的是阿哥,朕以后便不必宠幸她了。有了一个科尔沁血统的皇子,他们也该满足了!!”

皇帝说的“他们”,自然是科尔沁王公贵族们。

同一个夜晚,太后的澹泊宁静殿中,只留下了娴妃一人。

太后脸色敦和中带着缕缕微笑,“宫里的女人,不管是皇后,还是妃子,可以不得皇帝宠爱,但不能遭了皇帝厌恶!若想要在宫中立足,就算没有宠爱,有皇帝的尊重和看重亦可。”

娴妃点头,“还是太后深谋远虑。”——虽然她本心也不愿意帮舒妃,可更不愿看着皇后利用太后得逞。

太后叹息着道:“哀家的这身子,也就这样了,只等那天阎王爷打盹醒了,哀家就该去了。”

娴妃急忙道:“太后怎的有说这些晦气话?您一定会长命千岁的!”

太后“嗤”地笑了,“千岁?真活那么长,还不成老乌龟了?哀家那个好儿媳妇,只怕巴不得哀家今儿就死呢!”

娴妃一旁为太后捶着腿,语气酸冷地道:“若在寻常人家,不顺父母,位列七出第一条,一纸休书是少不了的!”——娴妃自恃家世门第并不逊色皇后,却要屈居妃位,心中早就不甘了。

太后眯着老眼:“皇帝不会废后的,他防备乌拉那拉家深着呢!”

娴妃低迷地叹了口气,“臣妾终究是没那个福气了,如今只盼着,永琪的名字能稳稳当当写在正大光明殿后。”

“如今看来,怕是不稳当得紧啊!”太后幽幽道。

娴妃心底的弦儿一紧,她忙道:“可臣妾瞧着,悫嫔已经遭了皇上厌恶,就算真的生了阿哥,也没得跟五阿哥比!何况皇上防备科尔沁,可比防备咱们乌拉那拉家深多了!”

“富察氏心性善妒,却能忍住了不对悫嫔的肚子下手。这是为什么,还不是明摆着的吗?!”太后阴沉着老脸说。

娴妃一惊,眼中浮起惊慌之色,“难道皇后真要夺悫嫔之子?!可是,皇上怎么会答允呢?”…早先她也觉得皇后格外紧张悫嫔的肚子,可是悫嫔岂会任由皇后夺其子?!

太后揉了揉疲惫的额头,“不好说啊…悫嫔越是遭了皇帝厌弃,皇后就更有机会夺子抚养!”

“皇帝虽然答允了要立永琪,可他正值盛年,哀家能活几年还是未知之数。若皇后膝下有个比永琪更优秀的儿子,皇帝未必不会出尔反尔!”太后老脸上浮现浓浓的阴狠之色。

娴妃不禁大为慌乱,“太后,咱们可得想法子阻拦皇后啊!”

太后幽冷地笑了,“你放心吧,哀家已有主意…”

第363章、凉茶有问题!

已是盛暑六月光景,蝉躁之声此起彼伏。刚过午时的太阳正是一天中最毒辣的时候,原本嘤鸣是该在自己长春仙馆的琉璃美人榻上小憩片刻的,然而听着那聒噪的蝉叫之声,愣是没了困意,所以出来溜达溜达。

闲坐在凌波的水榭中,瞅着那葱郁伸展过来的翠绿欲滴的荷叶,随风飘荡得恍如裙袂一般,心绪也不禁随之荡漾了。

嘤鸣一落座,半夏便立刻奉上了加了碎冰的金银花茶。

清凉入口,着实消暑。

坐了小半个时辰,金银花凉茶和饮了三四盏,半夏才提醒道:“娘娘,这会子四公主午睡想必该醒了。”

“唔…”嘤鸣点点头,是该回了。

该要起身,去见前头花木扶苏的小径上,一个大肚高耸的孕妇扶着宫女的手背,脚下如风,头顶热汗,直奔嘤鸣所在水榭而来,甚是匆匆。

可不正是悫嫔么。

悫嫔止步在水榭外,挺着粗重的腰肢,艰难地见了个万福,“舒妃娘娘金安。”

嘤鸣看着毒太阳底下的悫嫔,已经满头热汗淋漓,呼吸都有些粗重了…嘤鸣挑了挑眉,悫嫔尊称她“娘娘”,而不是跟从前似的拉近乎叫“姐姐”,倒是叫她觉得顺耳了许多。只是…俗话说得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皇上不是嘱咐悫嫔好生养胎,无事不必出来吗?”嘤鸣语气清冷生淡,“这大中午的,悫嫔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往哪儿去呀?”

悫嫔手里拿着一方银白的天香绢帕子,擦了擦自己满头的汗水,笑着道:“嫔妾快临盆了,怕到时候没力气生,所以出来散散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舒妃娘娘。”

嘤鸣呵呵笑了两声,“散布?大中午的散步。悫嫔也不怕中了暑!”——散布?拿这种低劣的借口还唬人,悫嫔还真当她是傻子啊?

悫嫔仿佛没听到嘤鸣语中的嘲讽之意,微微一笑道:“嫔妾的确有些热,舒妃娘娘可否赏杯凉茶喝?”

嘤鸣微微一忖。便请了悫嫔进来。这会子太阳那么毒,若真把悫嫔这个九个月身孕的孕妇拒之水榭之外,而叫她中了暑气,的确是嘤鸣承担不起的责任。

只不过…悫嫔告发她犯讳一事,已经等同决裂了。这个时候,悫嫔却突然凑上来,不知是在谋算什么呢?

嘤鸣吩咐半夏倒了一盏不加冰的金银花凉茶给悫嫔饮用,目光不由落在了悫嫔那滚圆的大肚子上…眉心不禁暗暗一沉。莫名地,她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悫嫔双手如兰,端起那只珐琅串枝牡丹的茶盏,打开盖子,先是深深嗅了一口,便赞道:“果然还是舒妃娘娘宫里的金银花茶味道最好,嫔妾宫里便泡不出这么清幽的香气。”

嘤鸣暗自撇嘴。这些可是药园世界里采摘的金银花,自然跟内务府进献的不是一个等级的!这么好的凉茶,真真是便宜悫嫔了!

悫嫔低眉饮了一口,慢吞吞咽下,便搁下了茶盏,她打量着嘤鸣的脸色,不由笑道:“舒妃娘娘瞧着并不欢迎嫔妾的样子。”

嘤鸣睨了悫嫔一眼,“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悫嫔难道还指望本宫待你一如从前?”话音一落,嘤鸣便起身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本宫该回了,悫嫔若想乘凉,就继续吧!”

嘤鸣这一起身。随从的宫女忙上前收拾摆在汉白玉圆桌上的杯盏等物,眼看着就要收走悫嫔手边那只珐琅茶盏。可突然——悫嫔脸上浮起一抹痛楚之色,瞬间她伛偻了腰肢,抱着自己的肚子,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了。

悫嫔口齿见发出疼痛难耐的呻吟声,她的手骤然一把抓住那茶盏。怒圆双目,嘶声质问:“这凉茶里——加了什么东西?!!”

嘤鸣人还未走出水榭,闻得骤变之声,脚步都僵住了。她回头看着已经伏倒在石桌上的悫嫔,转瞬之间,悫嫔脸色已经惨白,她贝齿紧咬,额头上也沁出了层层冷汗,这幅模样,的确不像是装出来的。

嘤鸣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道:“都是同样的金银花茶,只不过悫嫔没有加冰罢了!若里头真加了不该加的东西,本宫岂会好端端站在这里?是悫嫔方才路走得多了,所以才要生了吧?”——悫嫔已经九个月的身孕了,虽说按照月份,还得半月才到瓜熟蒂落之期,但满九个月之后,便随时都有可能生产。

“你…”悫嫔剧烈地喘息着,却突然疼得又发出成串的呻吟之声。

嘤鸣立刻吩咐悫嫔的宫女:“还愣着做什么!你们主子要生了,还不快扶她回琼鸾殿,在传太医来!!”

悫嫔的宫女虽然各有慌乱之色,却只看着痛楚难耐的悫嫔,根本不该听从嘤鸣这个舒妃的吩咐。嘤鸣暗道,倒是忘了,悫嫔贴身的宫女的,都是从蒙古带来的,怎么会听她的吩咐呢?

正在此事,只见不远处,明黄色的九龙华盖正朝蓬莱福海边而来。这样的仪仗,除了皇帝,还有谁敢享用?嘤鸣暗自咬牙,皇帝怎么来了?这一切…未免叫人觉得太巧合了些!

片刻功夫,之前皇帝携着皇后富察氏,已经走到了水榭外不远处。

嘤鸣只得连忙出水榭迎驾,匆匆屈膝一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请安。”

皇后不禁发出惊呼之声,“悫嫔那是怎么了?旗服上怎么见了红?!”

嘤鸣回首一瞧,不禁心头大惊,悫嫔今日传的是一身素净的月白色桃花缠枝旗服,此刻旗服下身已经一片鲜红欲滴,着实叫人触目惊心!血腥的气息混合着从蓬莱福海上吹拂而来的莲香,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气味,只叫人肠胃不适!!嘤鸣也惊呆了双眸——悫嫔竟然见红了?这…这怎么可能?就算金银花茶寒凉,也不可能喝一杯就见红!!

皇帝看在眼中也不禁皱了眉头,一双长眉皱得渐渐有了愠怒之意。

嘤鸣手心已经出了一层黏腻的汗水,喉咙一时间有些干涩沙哑,只得强行叫自己镇定下来,急忙道:“悫嫔要生了,臣妾正打算送她回琼鸾殿。”

皇帝看了她一眼,瞳仁不禁一凝,却没有问什么,只沉声急切吩咐道:“立刻送悫嫔回去,传太医来!!!”

皇帝吩咐,自然无人敢迟疑,悫嫔立刻便被两个宫女一左一右给搀扶了出来,悫嫔却趁机一把抓住了皇帝那绣着缕金盘龙云纹的袖子,忍着腹部传来的一波波的剧痛,泪眼汪汪控诉道:“皇上!!茶…舒妃给嫔妾的凉茶…有问题!!”

第364章、一记耳光

“皇上!!茶…舒妃给嫔妾的凉茶…有问题!!”

嘤鸣的心跳已经不可抑制地加速了,炎炎烈日之下,悫嫔的脚下鲜血滴沥,那血腥的气味浓得刺鼻!!直冲得她心中愈发不安,只得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声音已经隐隐有些打颤:“方才臣妾已经跟悫嫔解释了,只是寻常的金银花茶,而且臣妾担心悫嫔受寒,还特意不叫加冰。没想到恰逢悫嫔胎动要生了,悫嫔却一口咬定臣妾害她!臣妾着实冤枉!”

皇帝自然是偏信嘤鸣多几分的,可见悫嫔如此模样,终究眼里浮起不忍之色,便急忙吩咐道:“先送悫嫔回去!”

这时候,皇后突然轻哼道:“那凉茶是否有问题,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皇后!!”皇帝沉下了脸色。

皇后微微一笑,朝着皇帝屈膝一礼,道:“皇上若不信臣妾,可以叫太医们检查。若舒妃真的没动什么手脚,查一查,也可还舒妃一个清白。”说着,皇后睨了嘤鸣一眼,“舒妃若是没有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应该不惧一查吧?”

嘤鸣立刻正色道:“臣妾心中无愧,自然不怕一查。烦请皇上叫人收了亭中一切茶具汤水。”——嘤鸣说得如此底气十足,但实则根本一点底气也没有!!悫嫔的确是喝了凉茶之后才见红的,只怕弄不好…那茶真的有问题!!可是皇后都那么说了,她若是不应下,只怕便更惹人怀疑了!!

皇后眉梢一样,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

皇帝沉吟片刻,便叫王钦带着两个小太监进去将茶壶、茶杯和那一罐子的碎冰都给一并拿走了。

琼鸾殿。

太医和接生嬷嬷都赶到了,殿中传来悫嫔声嘶力竭的呻吟声,仿佛要撕裂了喉咙一般。然而那声嘶力竭之声,却一声比一声微弱,仿佛力气再一丝丝耗尽一般。等在殿外月台上的人也都能听出不寻常来。

一位接生嬷嬷满手是血地跑了出来,噗通跪在地上禀奏道:“皇上。悫嫔娘娘已有力竭之征兆,再这么下去,必然撑不到产道打开啊!”

皇帝眉心一沉,看向嘤鸣的目光终究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怀疑之色。嘤鸣咬唇垂下了脑袋。悫嫔…的确不可能这么快就力竭了,就像是中了毒一般,可是——她并没有下毒。

皇后神色一阵,旋即勃然大怒,“这怎么可能?!”

嘤鸣心中怔忪。皇后也觉得很吃惊吗?皇后这话…似乎有些不妥之处啊,还有方才,皇后与皇帝来得未免也太及时了些吧?就像一切都是提前布置好的一般…

皇后忙道:“悫嫔身子一直好得很,才半个时辰不到,怎么可能没有力气生产了?!”皇后这番话似乎在掩饰什么的样子,她急忙唤了太医出来,“悫嫔到底是怎么了?还有方才叫你们检查的金银花茶,是否有不妥之处?!”

太医们跪在地上,额头都已经出了细密的汗珠,为首的一位年纪最大的老太医颤颤巍巍道:“回皇上、皇后娘娘。茶壶中的金银花茶并无问题,唯独那茶盏中金银花茶…里头有夹竹桃,还有…断肠草!”

断肠草!!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嘤鸣也惊住了,断肠草?这可是剧毒啊!!之前她还怀疑是悫嫔自己给自己下药,然后嫁祸她呢,如今看来,只怕这里头的水深得很啊!

皇后惊愕之后,立刻转头怒瞪着嘤鸣,“舒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毒害有孕宫嫔!!”皇后的怒斥之声刚落音。一个巴掌便高高扬起,朝着嘤鸣晒得发红的脸颊便要落下来。

嘤鸣暗暗一咬嘴唇,她可以躲开皇后的这一巴掌,但是…她瞥见皇帝脸色的阴郁。便脚下纹丝不动,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啪的一声。

嘤鸣只觉得耳朵轰鸣,一瞬间仿佛天底下都没有了声音一般,她听不到产房内悫嫔的嘶叫,也听不见盛暑天里绵绵不绝的蝉躁之声。似乎整个人世界都静音了一般。可见皇后这一巴掌,真真是用足了全力。狠命打下来。

幸好,寂静只有短短的几秒而已。旋即,她又听到了这个世界的喧嚣嘈杂,纵然到处都是不悦耳的声音,但能听到,真的是太好了。

只不过,脸颊上火辣辣地疼,仿佛有十个太阳照射在左侧脸颊上一般,兼有阵阵抽疼,仿佛连心一般。

嘤鸣看到了皇帝蹙起的长眉,似乎他那丹凤眸中也掀起一抹不忍之色,嘤鸣便知道自己不躲开,便是对了。于是屈膝朝皇帝直挺挺跪了下来,就跪在烈日日灼灼之下,膝盖底下的青石地板也是炙热烫人,嘤鸣抬头看着皇帝,铮铮道:“臣妾,没有下毒!”

——悫嫔失宠已是必然,她没有必要下毒毒杀悫嫔!就算她真的要对付悫嫔,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更不会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

“凉茶中有剧毒!可是太医们一同检验出来的!你还敢狡辩?!!”皇后一手指着嘤鸣,怒吼如雷。

嘤鸣脑子飞快运转着,凉茶有毒,是太医们一齐检验出来的,可见不会有假,而皇后自始至终不曾接触凉茶,可见皇后也不会有机会下毒嫁祸。如此一来,到底是谁下了毒呢??不,现在要紧的不是思考谁下毒的问题,而是这里头,到底哪一点可以作证她的清白??

一定有的,方才她便觉得,隐隐哪里不对劲…

忽的她想着太医的回禀,茶壶中无毒、茶盏有毒…

嘤鸣脑海一亮,立刻抬头道:“太医只说盏中有毒,而壶中并无毒!”——也就是说,只有悫嫔那一盏金银花茶里才有剧毒。

皇后冷哼了一声,“壶中凉茶你也要喝,自然不会下毒!必然是你事前便将毒涂抹在茶盏内壁上,如此一来,自然就只有悫嫔中毒,你却无恙!”

听了皇后这番看似有理的论断,嘤鸣不禁笑了,可这一笑,生生扯动了左半边火辣辣疼痛的脸颊,让她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嘤鸣忍着脸上的痛楚,正色道:“臣妾原本是独自一人在水榭中纳凉,并无邀请悫嫔。而是悫嫔自己赶来的,这些湖畔来往巡视的侍卫们都看到了。”

皇后皱了皱眉头:“那又如何?”

第365章、转瞬翻盘

皇后皱了皱眉头:“那又如何?”

嘤鸣淡淡道:“也就是,事先臣妾并不知悫嫔会来!既然不知悫嫔会来,臣妾为何要要事先在茶盏内壁涂毒呢?”

皇后一噎,愣是没了话说。

嘤鸣又道:“还有,方才在亭中,也是悫嫔跟臣妾讨要金银花茶喝,并非请她饮用的。这些除了臣妾与悫嫔的侍女,附近打理花木的宫人想必也瞧见了、听见了,皇后娘娘不放去取证。”——这就是她方才隐隐感觉到的漏洞…若她要下毒害悫嫔,未免也太不合理了些!

皇帝不禁点了点头,眉宇似乎舒展开来几分,“此事疑窦颇多,还是细细详查得好。”说罢,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嘤鸣、看着她已经高高肿胀起来的脸颊,脸上滑过心疼之色,便亲自走上前,伸出手扶她,“起来吧。”

“谢皇上。”嘤鸣终于松了半口气,扶着皇帝那带着茧子的手站了起来,可方才烈日之下跪了那么久,骤然站起来,脑袋一下子供血不足,不由一晕,生生歪到在了皇帝身上。

皇帝急忙一手搂紧了她的腰肢,让嘤鸣倒在他怀中。

这下子,嘤鸣生生是以极亲昵的姿态,依偎在了皇帝的胸膛上。

皇后看在眼里,心中妒意如长了草一般蔓延,她强忍着妒火,朝着太医问道:“悫嫔现在如何了?”

太医急忙磕头道:“夹竹桃活血化瘀,能使得孕妇小产,然而对于足月的悫嫔娘娘而言,只会指使早产,害处倒是不大。只不过——悫嫔娘娘又中了剧毒断肠草,而孕妇临盆,血脉流转极快,毒素此刻已经渗入五脏六腑,所以悫嫔娘娘才会力竭!所以、所以…请皇上及早下决断,是保大还是保小!微臣恐晚了。只怕母子都会不保啊!”

皇后一听,也顾不得礼仪,立刻吼叫道:“自然要保皇嗣!!”

保皇嗣?嘤鸣默默从皇帝怀中离开半步,皇后在意的。自然只有悫嫔肚子里的孩子,她才不在意悫嫔死活呢…或者说,皇后怕是巴不得悫嫔死呢。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悫嫔…没得救了是吗?”

太医颤抖着说了一个“是”字,又连连磕头如捣蒜。“断肠草若中毒浅,尚且可解,可悫嫔娘娘中毒太深,又怀有身孕…”太医不敢多说什么,忙垂下了头。

“若保小,可保得住?”皇帝也甚至断肠草之毒,所以不免有些忧虑。

太医满头冷汗涔涔,“这…微臣等,自当尽心竭力!”

皇后气得跺脚,“不是尽心竭力。是必须保全皇嗣!!”——若真鸡飞蛋打,特忒不值得了些!

嘤鸣此刻脑海中想的,却是那夹竹桃…都已经下了断肠草剧毒了,为什么还会有夹竹桃??莫非,下毒的不止一个人?

若是没有断肠草的话,只有夹竹桃,以悫嫔的身子,就算早产半月,也必然能平安诞育,母子平安。

所以——果然还是悫嫔逃不脱嫌疑吗?

嘤鸣眯了眯眼睛。她忽然想起,方才在水榭中,悫嫔只喝了一口金银花凉茶…那么热的天,悫嫔出了那么多的汗。照理说应该整盏凉茶都灌下去才对,可是她却忍着炎热干渴,只喝了那么一口…

而且,茶盏都是带盖子的,在打开盖子的同时,便可不动声色下毒了…

皇帝几乎是毫不犹疑地发了话:“你们只管尽力保小!另外。告诉悫嫔,朕晋她为悫妃,让她安心生产!”

皇帝的意思,自然是不许告诉悫嫔…哦不,此刻已经是悫妃了,不许告诉悫嫔她自己中了断肠草剧毒吗?让她别失了求生信念,让她拼命生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