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微微一笑:“妹妹倒是一番好意,只是——”皇后略略一顿,旋即笑容更多了几分,“只是五阿哥与三公主都还年幼,只怕经不得舟车劳顿,所以当初本宫才把她二人留在宫中。如今又何必折腾呢?皇上早晚是要回宫去的。”
娴妃一滞,竟是无言反驳。她至今惦记着愉嫔的五阿哥呢,可偏偏愉嫔留在了宫里,愣是叫她想抢都没得抢。娴妃暗自咬牙,真若等到过了年再回宫,五阿哥都要满周岁了,只怕就认人了!再想抢,只怕难度更大了!皇后,真是好算计!
皇后看了一眼娴妃对面的空椅子,叹息道:“如今天气略转凉些,慧妃身子怕是又不好了。”便吩咐陈嬷嬷,“派个太医去瞧瞧。”
陈嬷嬷应了声“是”。
娴妃冷冷道:“皇后娘娘大可不必如此贤德,慧妃的身子骨也就那样了,能撑几年全看天意了!”她端起珐琅茶盏,抿了一口茶水,笑着看了嘤鸣一眼:“倒是听说,许常在月前打碎了慧妃一只心爱的白玉宝月瓶,被慧妃罚了禁足呢!”
这事儿,嘤鸣自然听说了,当时也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只是未曾深想,“娴妃娘娘真是耳听八方,琼鸾殿事儿真真是了如指掌啊。”
娴妃呵呵笑了,“那许氏背弃舒嫔,投靠慧妃,自然不会有好下场的。如今皇上去琼鸾殿,慧妃都是叫官女子纪氏侍寝呢。”一边笑着,娴妃又对皇后道:“这纪官女子侍寝也有好几次了,怎么没见她来给皇后娘娘磕头呢?”
皇后面容端庄,含笑道:“只是个官女子,等哪天她有出息,封了答应,再来给本宫磕头不迟。”
皇后语气里明显带着淡淡的不屑之意,只是个官女子,连个答应都不如,哪里配给她磕头请安呢。照着规矩,嫔妃侍寝的次日,哪怕位份不够请安资格,也得给皇后磕头请安,以示妾妃恭顺本分。然官女子,不在嫔妃七级等级之列,只算编外人员,没有嫔妃的俸禄,也不配安排宫人伺候,照旧领着宫女的月例,还得伺候小主娘娘们。
说白了,就是个通房丫头。
而且,据嘤鸣所知,这个还没见过的纪官女子,也是一直被皇帝赐避子汤药的。因此皇后就更瞧不起了。
嘤鸣也笑着道:“慧妃娘娘如今倒是愈发贤惠了,换了从前,可不会做这样的事。”——从前的慧妃,可不会举荐旁人侍奉皇帝枕席。如今她病体孱弱,漫说不能侍寝,就算勉强侍寝,也怀不上了。何况她如今容颜减损,哪里还是从前那个艳冠六宫的慧妃娘娘?
初秋时节,天气凉爽宜人,蓬莱福海北岸的木芙蓉也成片绽放,此花喜欢温暖潮湿的环境,而蓬莱福海北岸正是合适,此处平坦,光照充足、水分也充足。有专门的花匠细心打理,早年又精选名品木芙蓉栽植,因此一朵朵复瓣累叠、团簇如锦,红的、紫的、黄的、白的,还有红黄二色的复色木芙蓉,开得如火如荼。
去年的时候,嘤鸣也剪了木芙蓉扦插在药园世界里,虽然黑土肥沃,长得极快,但到底不如蓬莱福海这里成片成林这般壮观。——木芙蓉清热解毒,也是一味药材呢。
半夏见嘤鸣看得欢喜,便道:“娘娘若是喜欢,奴才叫人挑了开得好的剪了回去养在清水中。”
嘤鸣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好”。
刚应了声,便叫木芙蓉花林旁边的小径上走来一个身穿嫩绿宫装的女子,那女子瞧着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身段窈窕,杏眼桃腮,颇有几分姿色。只是那身衣裳,瞧着是宫女的制式,然而料子却是嫔妃才能享用的彭缎。那料子算不得华贵,却裁得十分合体,衬得她柳腰纤纤一握,甚是动人。
嘤鸣正暗忖着此人是谁的时候,那女子已然盈盈朝她见了一个万福,“奴才纪烟萝,给舒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哦?原来是纪官女子。”嘤鸣若有深意地笑了,没想到会遇到她,“慧妃的琼鸾殿离着这里可有点远。”
那纪氏嫣然一笑,走近了几步,柔声道:“是有些远,可只要有心即可。”
这话的意思,是承认特意来见她吗?嘤鸣唇角一勾,笑得花月朦胧,这个纪氏,看样子是有话想说呢。
第153章、许氏有孕?
嘤鸣瞥了一眼,只留下半夏与孙嬷嬷,其余都打发一旁候着。
纪氏笑得眼角含三分媚态,“奴才此来,是有一个大秘密,要告知舒嫔娘娘。”
“什么大秘密?”嘤鸣歪着头看着纪氏,心里倒是生了几分好奇心,这纪氏是自己有盘算,还是慧妃刻意扔出来接近她的?总之,得打起十二分的防备与谨慎。
纪氏压低了声音,道:“如今人人都知,慧妃迟暮,已是昨日黄花,跟着她自然是前途晦暗。所以,奴才特带着诚意来投靠娘娘。”
嘤鸣咯咯一笑,“那要看纪官女子的诚意是否充足了。”
纪氏暗自扫了一眼周围,这才小心翼翼地道:“许常在…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嘤鸣听了,满脸都是淡定之色。内心实则已经咆哮了,你妹的,不是说许茹芸回回都被赐避子汤吗?!这样居然还能怀上?!
心里吼了一通之后,嘤鸣开始琢磨,纪氏这话是真是假呢?她还不至于糊涂到百分百相信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就算是真的,她也得考虑考虑是不是慧妃叫纪氏来坑她了。
“知道了,回见。”嘤鸣无比淡定地道。
纪氏美人脸蛋一愣,愣是只能呆愣愣看着嘤鸣悠悠然走远了。
嘤鸣是一路走回长春仙馆的,也想了整整一路,最后想出的应对之法就是——不管来的是不是阴谋,她以阳谋应对,便是最万无一失的了。
用过午膳,嘤鸣也不睡午觉了,趴在西次间的琴案上,枕着自己胳膊,眼珠子毫无焦距地瞅着眼前那架被半夏日日擦得干干净净的仲尼式古琴上。
淡淡的阳光透过支摘窗洒进来,光晕柔柔,让她昏昏欲睡。许茹芸比她小两岁,今年才十五吧?居然怀孕了?且不说那避子汤药的药力。这个年纪的小屁孩怀孕的几率本身就不高吧?还是某渣龙的射门技术太高超?!
忽然,阳光没了,落下一片阴影。
嘤鸣懒洋洋抬头,正对上皇帝陛下那张放大了N倍的龙脸。顿时。困意全消,急忙起来请安行礼。
皇帝陛下指着那古琴道:“喜欢吗?”
嘤鸣也低头瞅了一眼,这古琴应该很值钱吧?便点头:“喜欢。”
皇帝笑着说:“弹一曲猗兰可好?”
猗兰?啥?没听说过。只不过想来应该是琴曲吧?只不过他一大男人还会弹琴?
哦,是了,琴棋书画嘛。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必备素质。便忙退开一步,让开位置,点头道:“弹吧。”——听首古琴曲,权当催眠也是不错的。
皇帝龙脸瞬间黑了一度,他咬词道:“你弹!”
“我?!”嘤鸣瞪圆了眼珠子,指着自己鼻子问。
皇帝陛下郑重点头。
嘤鸣立刻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毫不脸红地坦诚相告:“不会。”
皇帝陛下审视地看了她两眼。
嘤鸣急忙诚恳地道:“我真的不会!”——两辈子都没学过这玩意儿!
皇帝那扇子敲打了两下手心,便说:“那弹春江曲吧。”
嘤鸣内牛满脸,合着皇帝陛下以为她只是不会弹奏那啥“猗兰”呀!!只得再度摇头,摆出一张诚恳的面孔道:“不会。”
皇帝陛下皱了皱眉头。“那就弹平沙落雁吧!被再跟朕说你不会!”
嘤鸣张了张嘴巴,她的确是还想说“不会”的,她是真真不会啊!!可是皇帝陛下那张龙脸分明不信她。
嘤鸣长叹了一口气,便道:“那咱出去找个清净地成不?”——她可不想让长春仙馆上上下下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听她的噪音,想也知道那会有多丢人。
皇帝露出微笑,“好,那就去兰亭吧。”
兰亭,是靠近蓬莱福海,左右奇树佳木环绕的雅致小亭子,距离长春仙馆只有一盏茶的路程。嘤鸣叫半夏抱上古琴。便一溜烟去了。
这个地方,的确很清净。嘤鸣也只带了半夏和孙嬷嬷出来,这二位都一脸便秘模样,因为她都知道。自家主子这还是第一次摸琴弦呢。
嘤鸣也是一脸悲催,摘下手腕上的一双绿汪汪翡翠手镯,交给孙嬷嬷拿着,省得待会动作一大,给蹭碎了,她可会心疼的。这个时代。翡翠还不算是最上等的玉,可嘤鸣很喜欢,那一汪翠色,通透得跟湖水似的,还是难得一对儿的。
叹了一口气,嘤鸣抬起一双纤细柔嫩的手,然后,勾、抚、压、挑——虽然她没学过古琴,但也是看过一些古装剧里的女主们弹琴的样子的,姿势无不优雅动人,至于琴音——估计都是后配的。
而嘤鸣琴音,如果也能事后抹掉配一个就好了。
唉…心里一声叹息,嘤鸣优雅地终止了自己制造噪音的恶劣行为,然后扭头看了一眼皇帝陛下的龙脸。
这会子,皇帝的脸也跟便秘似的了。
嘤鸣耸了耸肩膀,“这下肯相信我不会弹琴了吧?”——你妹的,非要老娘演示一下自己制造噪音的本领才肯罢休吗?!
皇帝陛下就跟噎住了似的,看看那古琴,一脸疼惜之色,在看看她那双优雅的小手,一脸惋惜之色,然后才说:“信了。”
再然后,皇帝陛下突然笑了,笑着说:“鸣儿下棋、书法、作画都算得上精通,没想到居然不会抚琴。”
嘤鸣眉梢跳动了二下,咋滴,老娘不会抚琴,你很得意呀?!
没错,皇帝陛下这会子的确挺得意的,下棋,他从来没赢过;书法,被秒杀;作画,也还是被力压一筹。如今嘤鸣弹琴比弹棉花都难听,皇帝陛下高兴了。
“我不会弹琴,难道你会?”嘤鸣气呼呼问。
皇帝陛下淡淡吐出一个字:“会。”
嘤鸣鼻子一哼,直接吧琴推到他跟前,会弹,弹一个试试!老娘就不信了,你一大男人弹琴能有多好听?!
皇帝陛下悠悠然吩咐道:“焚香。”
嘤鸣顿时黑线了,弹琴前,还得先焚香?那你要不要沐浴更衣呀?!
皇帝陛下吩咐,自然立刻有小太监碰上了一个珐琅彩小熏炉,甚是精美的样子,淡淡的幽兰之香从小熏炉里袅袅逸散而出。
皇帝指下轻轻一挑,一个明快的音节跳跃而出,右手一抚,恍如流水之声成串飞扬。
嘤鸣不由眼睛都亮了,居然…很好听?
皇帝陛下丹凤眼角睨了嘤鸣一眼,唇角勾起三分得意之色,然后加快了手上的抚弄,潺潺之音流淌而出,环环相接,时而急促、时而悠扬,时而柔婉、时而奔放…
一曲作罢,嘤鸣人都呆住了,“这…是什么曲?”
皇帝陛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道:“流水。”
“哦!高山流水,我听说过!的确蛮有知音的感觉!”嘤鸣笑嘿嘿到。
皇帝陛下不屑地睨了她一眼:“就你?还知音?省省吧!”
嘤鸣一噎,突然有一种想掐死这家伙的冲动,你妹的嘴巴能不能别这么损呀!!!
皇帝却突然又叹息了一声,“可惜朕多年不碰丝竹,技艺退步了不少。”
“额…”——能不能别这么欠揍啊!!忽然,嘤鸣一呆,当初在平郡王府,她以一手瘦金书碾压皇帝陛下书法的时候,似乎也说过这种话?那个时候,皇帝陛下是否也有掐死她的冲动?!天可怜见,她不是故意那样儿的!真的是实话实说而已啊!
这时候,只见一个病美人被宫女搀扶着,摇摇曳曳走来,可不是正是慧妃高明意吗?
慧妃今日的容颜精心修饰过,倒是遮掩了病态的暗沉之色,她柔柔道:“曲音柔情似水,缱绻依人,舒嫔的琴艺当真动人心弦!”
一通大力夸赞之后,慧妃才朝着皇帝见了个万福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嘤鸣瞄了一眼皇帝陛下又变得跟便秘似的龙脸,心里突然有一种想要爆笑的冲动,丫的居然还“柔情似水”?“缱绻依人”?“动人心弦”?!哈哈哈哈——
忍着想笑的冲动,嘤鸣起身也朝着慧妃见了个福,然后毫不客气地对慧妃道:“娘娘弄错了,方才抚琴的可不是嫔妾,而是——”你丫的没看见,古琴在皇帝跟前吗?!
“不好好留在琼鸾殿养病,跑出来做什么?!”皇帝突然呵斥一声,直接把嘤鸣没说完的话给打断了。
慧妃眼圈一红,露出可怜的神情,“臣妾只是随便出来走走。”
嗯,随便出来走走,随便就跑到皇帝陛下跟前了。你丫还真有够随便的。嘤鸣心底里默默吐槽,然后默默给慧妃点上一根香。你丫的夸什么不好,非夸女人似的夸皇帝,不是请等着被训吗?
“回去!”皇帝陛下寒着脸命令道。
“皇上~~”这一声“皇上”叫得九曲十八弯,那叫一个哀怨款款。
嘤鸣一脸无语凝噎之色,她真佩服皇帝,居然能生受得了这种调调的女人。忽的,眼珠子骨碌一转,纪官女子不是跟她说许氏有孕了吗?既然打算以阳谋应对,这会子倒是个好时机呢。便歪着脑袋,笑着打量慧妃那凄婉的面孔,“嫔妾听人说,许常在有孕了,敢问慧妃娘娘,这可是真的?”
第154章、柏氏也有孕了
“嫔妾听人说,许常在有孕了,敢问慧妃娘娘,这可是真的?”
慧妃脸上的哀怨之色当场便僵住了,皇帝陛下龙脸上的寒气也僵住了。
数息之后,皇帝怒斥道:“胡说八道!!”
嘤鸣笑着道:“就算胡说八道,也不是嫔妾胡说八道,是纪官女子告诉嫔妾的。”——嘤鸣毫不客气地出卖了软妹纸纪烟萝。
慧妃脸上已经隐隐泛出铁青之色来。
呦呵!嘤鸣看得一脸窃笑,莫非真的是纪烟萝自己想反水?不是慧妃指使的?那可要有趣了。慧妃回去之后,是要把纪氏切片呢切片呢,还是切片呢?
慧妃深深呼吸了几下,勉强撑出一个笑容来:“这怎么可能呢,且不说许常在已经有快两个月没侍寝了,之前侍寝的时候,也是一直赐汤药的。御前的太监,也是亲眼盯着她喝下去的。”
嘤鸣想了想那汤药,估计太医没那个胆子拿假药糊弄皇帝陛下,御前太监更没哪胆子,便道:“喝完之后,扣着嗓子吐出来不就得了?”
慧妃脸色一僵。
呦呵,看样子她真相了?!便笑眯眯朝着皇帝见了个福,道:“想知道是真是假一点也不难,皇上派个太医去诊断一下,不就知道,欺君的是纪官女子,还是——”嘤鸣抬着眼皮睨了高氏一眼,“还是慧妃娘娘你?”
慧妃脸色白了个透彻,她急忙看向皇帝,张嘴刚想辩驳点什么。
皇帝却已然发话了:“派章清涧去琼鸾殿!给朕好好诊断!”
“嗻!”王钦打一个千儿,飞快便去传太医了。
“皇上…”慧妃的声音带着几分颤音,“按理说,许常在不可能有孕的,然而,自打她打碎了您早年赏赐给臣妾的白玉抱月瓶,就让臣妾禁足在后殿中了。臣妾实在不知…”
看慧妃这幅推卸责任的样子,嘤鸣便直到。许氏只怕十有八九怀上了。
呵呵,还真是好本事的。连皇帝赐药,都敢扣着嗓子吐出来,她还真是不得不服啊!
皇帝的龙脸愈发寒得都滴水了。冷冷睨着慧妃那一脸冤枉、满口无辜的样子,渐渐的,怒意浮起在眉梢眼角。
慧妃不由打了个哆嗦。
嘤鸣打量着这场景,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嘤鸣默默瞥了皇帝陛下一眼,只不过这位不是鸡。而是鸭。应该说,偷鸭不成蚀把米。心底里这个想法刚一冒,嘤鸣差点没笑出声儿来。还好自打进了宫,她的忍耐力与演技都有了长足进步。
因为是皇帝的旨意,所以消息来得很快,那位原判章清涧,一路小跑儿来禀报:“恭喜皇上,许常在的身孕已经三月有余!”
“碰”的一声巨响,那上好的仲尼式古琴被摔成了两瓣。罪魁祸首正是刚刚弹了一曲《流水》的乾渣龙陛下。
嘤鸣哀叹一声,多值钱的古琴啊。怎么说摔就摔了!果然是败家子啊!
嘤鸣再福了一福,“嫔妾先告退了。”您老人家慢慢拾掇慧妃吧,老娘就不掺和了,回去睡午觉。
长春仙馆。
嘤鸣回来之后,是想补觉的,可瞅见怡贵人柏氏在殿内等着她,便只得再度打起精神来。
怡贵人朝她见了礼,那素日里平静优雅的脸上此刻却满是复杂之色,有喜悦、又迷茫、更多的是惶恐不知所措,“娘娘。婢妾…大约是有孕了。”
“啊?!”嘤鸣惊得张大了嘴巴,怡贵人柏氏有孕了?!你妹的,时机还能再巧合点吗?!孕妇能不扎堆吗?!
怡贵人叹了口气,“按日子算。应该已有一个半月了。”
还真挺精确的。嘤鸣默默想着。一个半月前,正好是她来大姨妈的时间段,怡贵人似乎侍寝了两次。所以才这般精确的吧?
怡贵人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一眼,“您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婢妾心下惶恐难安,着实不知道,是继续瞒下去。还是——”
嘤鸣深深呼吸了两下,便道:“别瞒了,琼鸾殿那儿没瞒住,慧妃惹了一身骚呢。”
“琼鸾殿?谁…有孕了?!”怡贵人瞪圆了眼睛,比嘤鸣更惊愕三分,“慧妃不可有孕呀,许常在和纪官女子也是一直赐药的!”
嘤鸣认真地看柏氏一眼,道:“就是许氏,我料想,估计是她喝了之后又吐出来了。所以怀上了,而且都三个多月了。”
怡贵人呆愣了半晌,才慢慢回过神儿来,“她还真够有胆子的!”
可不是么!真真是想得宠都想疯了!!
翌日,镂月开云殿请安,嫔妃们出奇地来得早,嘤鸣是与柏贵人结伴而来的,此刻还不到请安的时辰,然而镂月开云殿的月台上已经站满了莺莺燕燕、花枝招展的美人儿们。
嘤鸣分别给寒着脸的娴妃、以及病歪歪的慧妃请了安,又与嘉嫔、纯嫔二人见了平礼,其余人则齐刷刷给她行礼。折腾一通礼数,这才步入正题。
嘤鸣笑眯眯打量慧妃那张明显睡眠不足的脸蛋,道:“真是恭喜慧妃娘娘了!”
娴妃也讥笑道:“是得好好恭喜一下,慧妃可别多心呀,我们跟皇上一样,都是好意。皇上禁足许氏到临盆,也是希望她能平平安安。”
哦?皇帝把许氏禁足了?也好,省得被慧妃牵出来显摆了。
慧妃强撑着道:“只要无人胆敢加害皇嗣,许常在自然会平平安安的!”
这时候,殿门吱呀一声开了,嫔妃们各自整理仪容,按照位份高低鱼贯入殿,向中宫皇后请安。
皇后还是那张万年不变的端庄脸孔,“许常在有孕,真是难得的喜事,本宫已经替她在彤史上补了一笔,慧妃可以放心了。”
一时间,殿内嫔妃俱带了笑意,之前许氏被赐药,都是“不留”,自然不需要记档,如今一下子怀孕了。皇后如此“贤德”地替她补上了一笔,日后自然无人敢议论她腹中皇嗣的血统问题。
“臣妾替许常在多谢皇后娘娘恩典!”慧妃生生忍下了左右各异的嘲笑之色,端端正正见了个万福。
嘤鸣趁机瞥了怡贵人柏氏一眼。
柏氏莞尔一笑,徐徐站起身来。谦顺地道:“启禀皇后娘娘,婢妾这几日身子不适,昨儿请来太医一把脉,原来不是病,而是已经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了。今日特意禀报皇后娘娘知晓。”
皇后脸上的笑容不由一僵。急忙追问道:“当真?!”
柏氏笑着道:“有孕这等大事,婢妾岂敢欺瞒?还请皇后娘娘对照彤史,也好明了。”
彤史,便是纪录皇帝嫖嫔妃的纪录,若是嫔妃有了身孕,便需对照时日,若日子对,才可被认定是皇帝的种,否则,那问题可要大条了。所以刚才皇后“贤惠”地化解了许常在的大问题。慧妃当然要代替许常在谢恩了。
皇后立刻便叫陈嬷嬷取来的彤史,翻开记档一看,的确一个半月前,有两日侍寝。皇后轻轻合上彤史记档,微笑着道:“是了,日子的确没错。”
慧妃脸色嗖的白了,她打量了怡贵人一眼,“你不是伤了身子吗?怎么还会有孕?!”
怡贵人脸上带笑,眼睛却是冷的,她平和地道:“婢妾调养多年。身子已经养好了。多谢慧妃娘娘惦记多年。”
见慧妃脸色难看,皇后会心地笑了,“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怡贵人,你也要好好保养自身。可别跟慧妃似的早产了。”
皇后这话分明是讽刺慧妃那个早产夭折的小公主了。
慧妃听了这话,身子一晃,眼底滑过浓浓的悲痛之色。
皇后看得愈发笑容灿烂,“虽说皇上如今已有五位阿哥、三位公主,但是子嗣,自然是多多益善的。怡贵人。你若为皇上添一位皇子,封嫔自是不再话下。”
听了这话,怡贵人小心地看了嘤鸣一眼。
嘤鸣自然懂得,皇后这又是要挑破离间了,便坦然朝她一笑,让她安心。
看着嘤鸣的笑容,怡贵人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忙笑着道:“哪里就一定是皇子,婢妾倒是盼着能生个像二公主那样乖巧伶俐的贴心小棉袄呢。”
皇后温婉地笑了,“人人都想阿哥,倒是怡贵人与众不同些。”皇后这话说得若有深意,或者根本就是再质疑怡贵人那番话的真实性。
怡贵人只得忙垂下头,再也不发一言。
回到自己的宫苑,嘤鸣关起门来,进入药园世界,调配出一瓶避孕药丸,之前那瓶已经吃完了。这东西真真是个消耗品,差不多每隔两个月就得调配一瓶,否则还真不够用。
把玩着那精美的珐琅春瓶,闪身出来。便听得外头咚咚敲门之声,半夏急促的声音响起:“娘娘,皇上来了!”
嘤鸣一听,顺手把药瓶塞枕头底下,整了整仪容,便快步出景明堂外迎接皇帝。
皇帝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执着她的手,便一起进了内殿中,遣退了左右服侍的人,皇帝才对她道:“昨日朕是气坏了,不是有意摔了那古琴的。”
嘤鸣一愣,急忙笑着道:“没事儿,反正我也不会弹琴。”——何况,那东西本来就是皇帝赏赐的,虽说摔了可惜,可她总不能叫皇帝赔吧。
皇帝顿时笑出声儿来,“罢了,朕本来还想说再叫从库房里挑一架好琴给你的。瞧着鸣儿也不好此道,便罢了。”皇帝一边笑着,一边打量她的寝殿,忽的目光凝结在了嘤鸣床榻枕畔。
嘤鸣低眉一瞧,瞬间心跳慢了半拍,那个装避孕药丸的珐琅春瓶没塞好,还露出半截在外头呢,嘤鸣心下一慌,急忙便道:“皇上之前赏赐给嫔妾的仙山楼阁图,嫔妾刚临摹了一副,皇上不如品评一下?”
皇帝眯着眼睛打量了嘤鸣一眼,便从善如流笑着与他一起去书房看画了。
嘤鸣长长松了一口气,幸好皇帝没有多心。
然而,真的如此吗?…
第155章、嘤鸣也揣包子了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月,怡贵人柏氏又开始绣制小衣裳了,这一回是给她自己的孩子绣制,因此格外绣得开心。
嘤鸣带了些南方新进贡的蜜桔与脐橙去紫碧山房看望她。随着天气渐冷,圆明园日渐萧索,不过地方的瓜果也都进贡到了京城,倒是难得饱了口福。蜜桔与脐橙,都是黄澄澄的,果香袭人,口感也是极好的。
“我想着有孕之人,胃口不佳,所以带了些酸甜爽口的水果来。”嘤鸣打量着那刚刚绣好的长春花肚兜,笑着道。
怡贵人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柔柔道:“婢妾正想着这个酸味呢。”她顺手便拿了一只饱满的蜜桔,径自剥了吃。
嘤鸣看了看周遭,见并无外人,这才低声道:“我这次特意过来,是有些话想亲自嘱咐贵人。”
怡贵人一愣,忙把吃了一半的蜜桔搁下,洗耳恭听。
嘤鸣斟酌了一下措辞,才道:“我…接下来可能会出些状况,不过并不打紧。贵人不必担心,只好好养胎既可,什么都不要掺和进来。”
怡贵人一脸惶惑之色,“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嘤鸣咬了咬嘴唇,“但愿都只是我白费心思,若什么都没发生自然再好不过,若发生了什么,贵人但请置身事外,我可以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