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紧张的搓了搓手,扬高声音,“我、我,那什么,是木槿姐姐回来了!”刚才那个高高的大郎说了,她伺候的娘子叫木槿。
“木槿?什么木槿?没听说过!”
一个粗壮的婆子打开了门,但并没有完全打开,只是一尺宽的一条缝,透过那门缝,婆子瞥了牛车一眼,鄙夷的撇撇嘴,不客气的说道。
牛车里的木槿听了,刚刚压下的火气又窜了上来,她唰的拉开帘子,喝道:“牛四娘子,不过是几日不见,你竟不认得我了?”
哼,不过是看角门的三等婆子,平日里,她木槿都不屑理睬的粗鄙之人,现在竟也敢在她面前放肆!
“哟,这、这不是八郎君房里的,咦,叫什么来着,”牛四娘子阴阳怪气的长‘哟’了一声,两只金鱼眼更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木槿一番,最后才装着想不起来的模样,吱吱呜呜的想了半天,最后才猛地一拍大腿,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个名字犯了八少夫人忌讳,后被八郎君改名为阿槿的那个丫头?!”
什么?改名?给谁改名?!
木槿愣住了,她曾设想过许多种重回崔家的场景,但绝没有想到眼前这一幕!
第070章 客来
木槿,哦不,从现在起,咱也得改口称之为阿槿了。
阿槿听了那婆子的话,差点儿当场怒起。
但,也只是差点儿。
阿槿不是胸大无脑的草包美人儿。
她能从几十上百的同龄家生奴中脱颖而出,成为八郎君的贴身侍女,并且还能在四个贴身侍女中混成隐形的老大,靠得不仅仅是脸蛋儿、家中关系以及心计。
阿槿很聪明,这一点无容置疑,单从当年被萧南抓奸的人不是她(而是同样大丫鬟出身的紫珠,也就是被萧南一怒之下卖到平康坊的苦逼出头鸟),便能看出,她很善于筹谋。
但更令她的大兄看重的,便是她很识时务,且能屈能伸。
这一点很重要,能在内宅里存活下来的人,就没有几个是笨的。而能生活得极好的人,也不仅仅一个聪明就能成事儿。
如果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守不住自己的本分,聪明也会成为让自己迅速走向灭亡。
而阿槿恰恰就能做到这一点。
只见她低着头,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好容易将脸上的怒意压下去,然后撩开轿帘,从牛车上跳了下来。
牛四娘子也是崔家的家生奴,她跟阿槿家不同,一家子都不怎么受宠,只在外院的冷衙门蹲着,这次她会朝阿槿发火,也不过是崔家内院最常见的捧高踩低罢了。
说起来,牛四娘子和阿槿也没有什么仇怨,只是眼红她能巴结上郎君而已。如今见她落魄了,习惯性的过去踩两脚。
这会儿,见阿槿朝她走来,牛四娘子不解其意,忽然看到她隆起的肚腹,这才想起阿槿肚子里还有郎君的孩子呢。
意识到这一点,牛四娘子顿时吓得冷汗直冒,又看到阿槿已经走到她的近旁,她不免惴惴的往后退了两步——开什么玩笑,阿槿确实失了宠,但人家的肚子可争气呀,这会儿她跟阿槿闹口角,若是阿槿乘机崴个脚、喊肚子疼,诬陷她谋害郎君子嗣,那她、她岂不是要被管事娘子重罚?
当阿槿走到牛四娘子身侧的时候,牛四娘子油光光的额头上满都是密实的汗珠子,身子也下意识的往一旁躲着,生怕跟阿槿有任何接触。
阿槿见状,稍作沉思便知道对方的顾虑,心里冷笑一声,哼,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不过,阿槿过来并不是来吵架滴,不管心里怎么不待见面前这个粗使婆子,她还是悄悄从掩在袖子里的荷包中摸出一片两寸长一寸宽的金叶子,装着跟牛四娘子亲热攀谈,不着痕迹的将金叶子塞给她。
临了还故意冲她眨眨眼,道:“我刚回来,不知道府里的事儿,还劳烦娘子给我说说。牛四娘子放心,你说了什么,我进了角门后就全都忘了,府里的人也不会知道。”
牛四娘子掩在姜黄色麻衣窄袖中的手,用力捻了捻那金叶子,只是她从来没有接到过这样的打赏,摸着手里的东西既不像铜钱儿,也不似银簪子啥的,便有些好奇的低头瞟了一眼。
喝金、金叶子
牛四娘子慌忙把手缩回袖子里,然后笑得异常谄媚的说道:“哎呀,阿槿真是太客气了,咱们都是府里的人,彼此间相互照顾也是应当的。来来,我告诉你呀…”
牛四娘子两步出了角门,反手将门虚掩上,又左右看了看,确实没有外人后,这才压低声音,把八郎君为何给木槿改名,以及八少夫人如何打理内院的事儿说了一遍。
最后,牛四娘子又补充道:“…听辰光院的封娘子说,经过那件事后,八少夫人仿佛变了一个人儿,也不嫉妒了,也不闹脾气了。
这不,自己怀了身子,阿槿你又不在府上,郎君身边无人伺候,便主动用自己的私房给郎君买了四个才貌俱佳的小娘子…”
“四个、小娘子?都、都是些什么人?”阿槿只觉得胸口似压了一块大石头,闷得她喘不过气来,好容易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唔,我没福气,并不曾亲眼见过。不过听辰光院伺候的老姐妹说,那四个小娘子,可都是千娇百媚、多才多艺的小佳人呢。”
牛四娘子一脸遗憾,不过看到阿槿黑似锅底的大圆脸后,又住了嘴,违心的劝道:“当然,郎君也是因为身边无人服侍这才亲近了那四个小娘子,如今阿槿你回来了,呵呵,想来那四人很快就会失宠。”
阿槿嘴里满是苦涩,她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牛四娘子的话有多假。
没错,她是回来了,可、可她也是个孕妇呀。
女子怀了孕,连县主都要和夫君分居,更不用说她这个无名无分的小丫头了。
复宠?她也想呀,但她不是只会做白日梦的蠢丫头,现实如何,单从七夕节郎君没有来赴约,阿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过去,阿槿容貌佳、身材也没有走形,郎君身边亦没有其他的狐狸精诱惑,所以她才能牢牢的把郎君抓在身边。
如今有了新人,虽没有亲眼见到,但能让县主弄来当救兵的,尤其是泛泛之辈?
相貌自是不必说,没准儿还是教坊出来的专门勾引人的‘前头娘子’(教坊ji女的别称),跟这样的专业人才相比,十个阿槿,也不是对手呀。
用力咬了咬下唇,阿槿努力使自己的神智保持清醒,继续探听:“除了这事儿,府上还有什么大事吗?”
牛四娘子翻了翻眼珠子,拼命回想着,唔,阿槿可是给她一片金叶子呢,如果她不能说出能让对方满意的消息,这金叶子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咧。
努力想了好一会儿,牛四娘子才用力拍了拍手掌,道:“对了,辰光院重修的事儿,阿槿你可知道?”她应该没有记错吧,辰光院是在阿槿离开崔家后才开始重修滴。
阿槿摇摇头,“不知道。怎么,辰光院整个院子都重修了?”
她恍惚听大兄说过,只是大兄说的并不详细,而她那时也一心想着如何挽回郎君的心,对房子这种小事并没有房子心上。
现在阿槿终于可以回来住了,她自然要关心一下未来的居所。
牛四娘子见自己找对了话题,心里满是得意,当下便添油加醋的把修整一新的辰光院吹嘘了一遍。
什么流水亭啦,什么暖房啦,什么壁画啦,什么新家具啦,事实+听来的谣传+自己的臆想,牛四娘子嘚啵嘚的喷了好一会儿吐沫星子。
阿槿双眉拧成了麻花,“你是说辰光院主寝东侧的花园改建成了流水亭?”
那不是郎君的‘内书房’吗?她和其他三个侍女,陪郎君住的地方?
牛四娘子点点头,“是呀是呀,就是那个花园。我告诉你呀,这次你们辰光院可算是在崔家露了脸,连老夫人都夸那流水亭建得巧呢。听说,其他几位少夫人也想在自家的院子——”
阿槿对什么流水亭根本不感兴趣,她打断道:“芙蓉和那四个小娘子,现如今都住在哪里?”
难道都住在主院?
应该不会吧,以她对萧南的了解,萧南或许能忍着妒忌给郎君纳妾,却绝不会把那些人放在自己面前碍眼。
牛四娘子被阿槿这一打断,心里顿时有些不高兴,暗道:嘁,郎君的小妾住在哪里,我怎么知道?我要是能知道这么高级的消息,也就不会蹲在这里看角门了。
阿槿问完,也觉得自己问错了人,她忙笑了笑,道:“时间不早了,牛四娘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对了,听说你家的三丫头也到了入府的年纪了?呵呵,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让她进辰光院哦”
牛四娘子眼睛一亮,她一共有四个丫头,大丫和二丫都未能进入内院,只在针线房和大厨房混了个小差事,每个月领着几百钱的月钱,不但没有打赏,连主人的面儿都瞧不见。
如果三丫能进辰光院,或者其他的院落,哪怕是稻香院呢,从粗使丫头开始做,也不求做到一等大丫鬟,就是能升上二等,日后的前程也错不了呀。
倘或三丫再机灵点儿,得了主人的缘法,到了岁数,能给她指配个好人家,她老牛家也能翻身呀。
牛四娘子颇有自知之明,并不敢奢求女儿能像阿槿这般成为郎君的枕边人。只一个二等丫鬟,对她一家也是极为难得了。
用手背擦去嘴边的口水,牛四娘子笑得更加谄媚,点头哈腰的对阿槿说:“哎呀,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们一家子定会好好答谢娘子。来来来,时候不早了,我这就给娘子安排奚车。”
本来,以阿槿的身份,并不能在内院搭乘奚车。利诱+许诺,让阿槿在人前涨了一回脸牛四娘子推开角门,敞开大嗓门叫来赶车的婆子,恭恭敬敬的把阿槿扶上了奚车。
另一边,崔家中庭的宾馆里,一个文士打扮的年青人,正满脸淡然的等着主家的接见。
崔守仁合上拜帖,又拆开亲家送来的信,仔细看了一番,好久,才问道:“那位刘郎君呢?快请他过来。对了,你再派人去辰光院把八郎唤来,就说有贵客”
彭城刘家的人,那可是故友之后呀
第071章 无视
在小丫头近乎崇拜的目光中,阿槿得意洋洋的坐上了奚车。
哼,她就知道,她的金叶子不会浪费滴。
“娘子,府里好大呀,”所以都不用走路,只能坐奚车。
小丫头是长寿坊田庄的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好房子,也只是管事的家,一个能把地衣铺在榻上的豪华府邸。
但是,当小丫头跟着阿槿上了奚车后,才惊讶的发现,脚下的车板上,竟然也铺着红底织暗绿色团花花纹的地衣。
一时间,小丫头无措的蹲站在车门口,不知该伸哪只脚好。
“还不进来?傻站在门口做什么?”阿槿实在受不了小丫头上不了台面的蠢样,坐好后,见她还在那里发傻,便没好气的喝道。
“额,是是”小丫头被吓住了,她名义上是崔家的丫头,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主家呢。刚才在车外,看到这架做工考究的奚车,她就惊诧万分了。
刚才那位善谈的大娘说了,这是崔家内院的搭乘工具,但凡是来崔家的宾客以及崔家的主人们,在内院都不会自己走路,院落间出入都用奚车呢。
瞧瞧这车厢,都是敦实的水曲柳的,表皮刷着枣红漆,看着比知县出巡时搭乘得牛车还豪华。
车厢里挂着轻薄的纱罗帐幔,座位上放着柔软的隐囊,座位间还放着熏炉,白瓷的熏炉里,正燃着清爽的香球,白色的香雾袅袅,简直比管事家的寝室还要高雅呢。
蹑手蹑脚的坐在车厢门板后的小杌子上,小丫头两只眼睛滴溜溜看个不停。
没见识的田舍奴
阿槿扫了小丫头一眼,不屑的冷哼一声,随即便闭上了眼睛。
第一关,她已经顺利闯过,相信等奚车驶入辰光院的时候,不管是萧南也好、那几个通房也罢,她们都会对她如何能搭乘奚车而感到困惑。
唔,若是能让她们往郎君这边猜,那就更完美了。
接下来便是第二关。
阿槿紧抿双唇,脑子里开始闪现出两个多月前,她和萧南对上的那一幕。
她串通萱草给萧南的下药,又煽动郎君跟萧南吵架,最后更在外客面前让萧南(亦或是崔家?)丢了大丑,依着萧南的脾气,还不定怎么恨她,想置她于死地而后快呢。
这次,她又利用了郎君对她的旧情,提前返回崔家。
萧南那火爆的脾气,肯定早就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准备好好修理她呢。
阿槿一点儿都不怀疑,她此次回来,萧南极有可能在她进门的那一刻,就给她个大大的下马威。
唔,罚跪?抽板子?还是掌嘴?
阿槿心里有些惴惴的同时,又有些兴奋——哼,只有萧南出招,她才能利用机会让郎君再对她升起怜惜之情。
不过,刚才牛四娘子也说了,萧南经过流产那件事后,整个人的性子都变了,变得异常贤惠、异常聪明,行事也不再只用鞭子不用脑子,没准儿,这次回来,萧南真的会改变策略也不一定呀。
忽然间,阿槿想起了那日她陷害萧南,却反遭她陷害的一幕。
难道,难道从那时起,萧南就变聪明了?还是她身边有了伶俐人?
阿槿捏着帕子的手不断的收紧,差点儿将一方水红色的罗帕拧成了麻花。
小丫头扒在车窗上,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看,一路上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看得她眼睛都直了,心里直说自己来到了仙境。
“娘子,车停了,是不是到地方了呀?”
正瞧得热闹,忽然车子停住了,小丫头将头探出车窗,仔细看了看,发现她们已经停在了一个壶门洞雕花大门前,那镂空的雕花上,还垂着一串串长着紫色小花的藤蔓。
阿槿却没有去看车窗,而是跺了跺车底板,问道:“可是到了?”
“是,已经到了,小娘子,可需要奴帮你叫门?”
赶车的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婆子,她临来的时候,牛四娘子早就叮嘱她了,直说车里坐的是辰光院的贵妾,肚子里还有郎君的孩子,千万别怠慢了。
是以,这婆子虽粗鄙,但对阿槿倒还客气。
“嗯,叫门吧”
阿槿的姿态摆得极高。
她既然有心想让辰光院的人看看她是如何进府的,那么她就绝对不会提前下车,就算下车,她也要让所有的人看到奚车后,才会在众人的艳羡目光中下来——这架奚车,可是府内少夫人、小娘子们或者贵客们搭乘滴那婆子倒也听话,麻利的跳下车架,噔噔跑到台阶上,举起拳头咣咣咣的敲起门来。
不一会儿,门里便有人问话:“谁呀?”
紧接着,门从里被打开了,门缝里探出一个婆子,她看到敲门的婆子以及台阶下的奚车后,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即拉开后门,道:“你是门房的赶车婆子?车里是何人?若是客人,为何不走正门?”
那婆子忙蹲身行礼,亲热的叫了声老姐姐,随后才指着奚车,道:“奴正是在门房当差,这位是贵院怀了孩子的贵妾,奉郎君的命令,搬回府里养胎。”
门里的婆子听了这话,脸色倏地变得很难看,撇撇嘴,道:“哼,什么贵妾,不就是阿槿那个贱婢?”
赶车婆子愣了下,心说话,这院里的人怎么跟牛四娘子说的不一样?这阿槿到底是什么来历?
不过,在崔家混的下人都不是傻子,那婆子也只愣了短暂的一小会儿,很快便又堆起了笑容,“哎呀,奴在角门当差,也不知道什么阿槿什么贵妾的,只是奉命把人送进来,如今已经把人安全送到,还请老姐姐派个人来把她接进去,好让奴完成这差事吧。”
门里的婆子闻言,也觉得没必要跟一个赶车的婆子多说什么,她冲着奚车喊道:“阿槿,你作死呢,既到了家门口,还装什么娘子,还不滚下来去给八少夫人请安?”
阿槿一听,刚刚端起来的架子顿时塌了下去,她气狠狠地跺了下车底板,不知该下去还是在车里等着。
门里的婆子见阿槿不肯下车,便冷笑一声,道:“怎么,你还准备让八少夫人亲自来接你不成?还是想让小丫头来伺候你?哼,你也不想想,你自己还是个丫头呢,连个妾都还没挣上,你摆什么谱?”
骂完这话,婆子又对那赶车的婆子说,“你只管让她下来,如果她不肯下来,那你就原路给她带出去。”
“这…”赶车的婆子也愣住了,很显然,面前的一幕超出了她能处理的范围。一时间,也不知是帮阿槿下来呢,还是赶车出去。
婆子还在冷笑,“阿槿,我数三下,如果你死不下车,那我就关门了。一、二…”
唰
车帘子被甩开,阿槿阴着一张脸从车里走出来。
她左右看了看,这里正是辰光院正寝室西侧后院的后门。
她不知道自己走这个门,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说幸运,是因为这里平日来往的人极少,自己刚才被个婆子喝斥的场面,并不曾被人看到;说是不幸,看守后门的这婆子她认识,正是跟她不怎么对付的封娘子,封海桐的老娘“嘁,早这么痛快多好,费了老娘这么多口水。”封娘子鄙夷的上下打量了发福的阿槿一番,随即嘲讽的说道。
忍着气,阿槿吩咐小丫头:“把行礼给我搬下来。”
“是。”小丫头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她慌慌张张的从奚车上下来,然后费力的从车厢后拖出一个大大的包袱。
“好了,你也回去吧,门口的牛车还等着呢。”
阿槿想了想,又从荷包里摸出一个铜包金的戒指丢给那小丫头,“赏你的。”
“谢娘子赏”
小丫头忙接过那戒指,喜滋滋的又跳上奚车,硕大的车轮转动,奚车咕噜噜的驶出了辰光院。
封娘子冷眼看着阿槿吃力的扛起包袱,闪开门洞,让她进去。
咬着牙,阿槿心里一边骂着,一边往里挪动脚步,沿路,她遇到了好几拨穿着翠衣梳着双平髻的小丫头,只是这些人的面孔很生,她几乎一个都不认识。
至于阿槿往日安插的心腹,更是一个都没瞧见。
越往里走,阿槿越心慌,难道,难道翰墨发来的消息都是真的,萧南真的趁着她离开的当儿,把辰光院重新梳理了一遍?
好容易来到了主院前,阿槿把包袱放在脚边,她恭敬的跪了下去。
“奴给县主请安”
好一会儿,才有一个穿着翠衣的小丫头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声音中还带着几分稚嫩:“你是木槿吧。八少夫人这会儿正忙着,没空见你,不过你既回来了,有两件事要交代你。
第一,因你的名字犯了八少夫人的忌讳,郎君吩咐了,从即日起改名为阿槿;第二,你怀着身子,八少夫人体恤你,从即日起到生产,八少夫人免了你的请安和规矩,只需好好在房间里静养即可。”
阿槿千算万算,她甚至都做好了被萧南虐待的准备,但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人家根本没把她当盘菜,连个一等二等丫鬟都不派,只让个刚入府的三等丫鬟就打发了她。
第072章 刘家子
阿槿咽下嘴里的苦涩,艰难的问道:“那、那奴的房间在哪里?可是还住在原来的屋子?”
小丫头摇摇头,笑着说:“不是,你的房间在西侧跨院,郎君的姬妾都住在那里。另外,八少夫人照顾你,特意从大夫人那里给你讨了为经验丰富的老妈妈,所以,你只管好好养胎,其他的就不要操心了。”
说着,小丫头从台阶上走下来,弯腰帮阿槿提着包袱,道:“呵呵,阿槿姐姐,走吧,我送你过去。”
阿槿并没有起来,还是保持着跪姿,伸着脖子往里看了看,不死心的问道:“郎君呢?八郎君不在?我、我还想给八郎君问安。”
其实,阿槿更想知道八郎君住在哪里。
小丫头当然不会满足阿槿的需求,她笑得很甜,圆润的小脸上带着几分纯真,“阿槿姐姐,郎君并不在呢。我刚才听人说,最近老相公一直在亲自帮郎君批改作业,今儿又来一位贵客,老相公专门命人请了郎君去,估计要用哺食的时候才能回来吧。”
小丫头吃力的抱着包袱,气喘吁吁的催促道:“阿槿姐姐,咱们还是先去您的房间吧,您也赶了半天的路,这会儿肯定累了,呵呵,赵妈妈也应该帮你准备了点心和茶汤,你且好好休息休息吧。”
阿槿又四周看了看,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最后无奈,只得站起来,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小丫头离开了主院。
路上,阿槿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一边套着话,“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女儿?还是外头进来的?进府多久了?跟着哪个姐姐学习?”
小丫头很乖巧,老老实实的回答没一个问题:“我原来叫李二妞,八少夫人赐名雨水。我不是崔家的家生奴,而是从外头买来的。呵呵,已经进府两个多月咯,正跟着玉簪姐姐学习呢。”
“哦?那很好呀,玉簪最是个细心稳妥的人,她选了你,想必你也是个细心的好孩子。”阿槿越往西走,脸色越差,最后,她跟着雨水东绕西绕,终于来到位于主院西侧的西跨院。
说是西跨院,其实就是主院西侧厢房延伸出来的几间屋子。但因和西厢房错了一条街,所以被隔离出来,形成一个单独的院落。
西跨院里一共有一溜厢房,每间厢房的规格和面积都一样,都是一大间被屏风或者帐幔隔成了一大一小两间。
屋里家具齐全,里间可以当寝室,外间会客,用来给姬妾住,再好不过了。
至少在雨水等新来的小丫头看,这些屋子比自家的堂屋还要宽敞,家具什么的也都是极好的,分配给姬妾们住,都有些浪费。
但在阿槿看来,确实寒酸至极——啧啧,看看这么点儿大的屋子,连个浴房都没有,也没有小丫头们值夜的地方;还有那家具,都是最廉价的榆木;还有那屏风,天哪,竟然是最普通的素纱的,画的图案也艳俗…
这都是什么地方呀,简直比下人住的地方还要寒碜。(某南冷笑:哼,你就是下人,好不好?)
雨水仿佛没看到阿槿阴沉得快要下雨的脸,她放下包袱,冲着最东侧的一间屋子喊着:“赵妈妈,赵妈妈,阿槿姐姐回来了。”
“来了”
一声略带嘶哑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四十四五岁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她先顿在门口看了阿槿一会儿,眼睛中带着几分探究。
足足有一刻钟,赵妈妈才迎上两人,她冲着阿槿微微颔首,“这就是阿槿吧,我是大夫人派来照顾你的,夫家姓赵,你只管叫我赵妈妈就好。”
“赵妈妈,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赵妈妈打量阿槿的时候,阿槿也在打量赵妈妈。
阿槿跟着崔幼伯十多年,对大夫人院子里的人也很了解。但是,在她的记忆里,大夫人身边貌似并没有赵妈妈这么一号人。
而且,能称得上‘妈妈’这个称号的,大多是家中少主人的奶娘,可、可是,八郎君的奶娘并不是她呀。
那么,这位赵妈妈到底是什么来历,会不会是萧南找来害她的人?
想到这里,阿槿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凌厉,她甚至有些森寒的盯着赵妈妈,“不知妈妈在大夫人身边做什么差事?以前怎么没有见过您呢?”
赵妈妈却似没有看到阿槿比刀子还有锋利的目光,她先是冲着雨水点点头,“雨水,把行礼搬进去吧。”
“是,妈妈”
雨水也似没有觉察到阿槿和赵妈妈之间火光四色的较量,她欢快的答应一声,弓着腰抱着包袱,费力的往屋子里挪动。
“我是大夫人的陪房,曾经奶过三郎君,后因我夫君被相公派去田庄做事,我便跟着一起去了,上个月才被大夫人调回来。”赵妈妈略带嘲讽的说道,“怎样,奴还算合格?”
阿槿垂下眼睑,双手拢在袖子里,暗道,看来必须尽快联系大兄,让他好好调查一番这个赵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