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她果然开始做恶梦,额头覆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在他怀里不安的扭动,不停地念着含糊地梦话。他打开床头灯,一遍遍喊她的名字,紧紧抱着她,抚着她的背,持续了好一会儿,她最终安定了下来。何凌希便起身去卫生间取了毛巾,替她擦去额头和后背的汗,换了干爽的睡衣。

待安顿完这些事,他坐到床沿,松了一口气。想象她数日来被这样的梦魇侵扰甚至惊醒,却无人帮她摆脱,为她照料,他的胸口一阵钝痛。

这样的和好,并没有真正地治愈她的创伤。他想将她拖拽进自己的世界,却硬生生蜕了她一层皮。有时将她想得太柔弱,有时却把她想得太坚强,太爱一个人,就真这样便得手足无措。希望这一次,我没有做错,毕竟,我们彼此都已经放不开手。

第二天的新闻发布会,各大媒体蜂拥而至。出人意料的是,因心脏病发已然在南部古堡休养数月的博林夫人,竟然也出现在发布会现场,这确实引起了媒体的好奇。

十点整,发布会准时开始,会客厅的大门徐徐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门口投射过去,在人影出现的刹那,闪光灯便开始此起彼伏地闪烁。

在媒体人惊讶的目光里,安之挽着何凌希的手臂,两人款款地走了出来。何凌希唇角挂着淡笑,一如既往地优雅做派。而安之,裹着深色的露肩小礼服,黑色的头发挽起,极其古典的发式,微微低着头,像是不适应如此刺眼的闪光灯。

而博林夫人,望向两人的目光却是柔和而慈善的。这便是她儿子认定的女孩,纯粹的东方女子。

第四十八章

发布会内容很清晰,正如媒体所预料的那般,TREO正式被FL以低价收购。而出人意外的是,TREO的新人首席执行官竟是韩式集团董事长的次子,韩子卿。

但媒体好奇韩式突然介入的同时,也很关心FL当家何少此番携带女眷的缘由,他们都能在两人看似无波的表情上觉察出些许蛛丝马迹。

主持人的讲话一直不温不火地进行着,直到他将话题引向何凌希。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有的人总是这样,开口便让人有安定的力量。他拉着安之的手,站起来,只说了两句话。

“站在我身边的女孩子,叫安之。她即将成为我的妻子,一生一世。”

没有别他的解释,也不需要什么解释。

刹那间停顿后开始疯狂闪烁的闪光灯里,安之侧过脸看何凌希,却正巧撞见他同样的侧目。

熟悉的沉稳淡定的神色,却在无法抑制而扬起的唇角里触摸到他愉悦而幸福的心境。那一双墨色的眸子,仿佛闪动着耀眼的光亮,让她几乎睁不开眼。

昨夜依稀记得做了噩梦,半梦半醒,听得有人喊她的名字,就是这样的安定的感觉。被他握住的手,反扣住他。安之扯出笑来,慢而缓,就像是经历了漫长的旅途而终于寻觅到了容身之所。

那么坦然的,他们站在镜头前相视而笑,那种幸福无声无息地却真实地散播在空气里。

严沁喻坐在电视机前,清晰感受到这种情意浓浓,但她却始终虎着脸,甚至最后“啪”地关掉了电视机。

安行耀逛了一圈花鸟市场,手里提了两盆花,正开门进屋便见妻子一副气冲冲的模样,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你的宝贝女儿,真长脸了,都快成FL董事长夫人了!”

安行耀听闻,先是一愣,随即合上门,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盆花,道:“他们到底还是绕到一块儿去了。”

“什么叫到底是绕到一块儿去了,难不成你就这样随着她乱来了?小安趴在我怀里哭得昏天黑地地样子难道你忘了?她什么时候这么伤心过?我们把屎把尿的养大她,都不舍打不舍骂,他何凌希这么伤小安,还这么轻易地就饶了过去,说得过去?”

“怎么能不记得,当时揍那小子的心都有。”安行耀将花盆移到壁架上,左右摆着位置:“可沁喻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况你也不是没见到,她在我们面前硬扯出笑的样子。如果现在的选择真的让她开心…”

“你就是一老好人,我就是扮黑脸,乐得你了。”严沁喻走到安行耀身边,将花盆往右移了一格:“放这儿。”

安行耀笑了,却没有辩驳。

入了春,天气自然明媚温暖了起来,安之在太阳底下不一会儿便闷出了一层汗。走出发布会,一路仍旧尾随着大批的记者。何凌希将安之护在怀里,两人被保镖牵引着往车里走去。

关上车门,外头的喧闹瞬间就被隔离了开来。安之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样的阵仗,对她着实有些难以应付。

安之微微垂眉。先前媒体问道在一旁的博林夫人对准儿媳的看法。安之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先前她从没与这位贵族夫人有过接触,心里压根就没有丝毫的底气。然而博林夫人只是淡淡地看向她,话语自然地从唇齿间吐出,发音醇正,语气郑重:“我衷心祝福他们。”

能得到祝福,真好…

“在想什么?”他揽过她,让她靠在他胸口,抬起她的脸问。

古龙水的香味又一次包裹住她,层层叠叠,严严实实。

“总觉得像是做梦,变化得太快了。”

她蹙眉,明明几日之前还是兀自怅然,以为破镜难圆,只是一切随着他的突然出现而急速转折。痛苦难过,固执倔强,都瞬间分崩离析,飘零成碎片随着暖风吹走。

“安之,我们要一个宝宝吧。”他望进她眼底的深处,那个悲伤的不愿再触及的角落。

安之身体一僵,想侧过头回避男人坦率也灼热的视线,却被男人勾住下巴结结实实地吻住。

节节败退,她总是这样的,一次次被他蛊惑地辨不清东西,唇齿交缠,她只能发出一声浅浅的呻吟,被他更深地带进怀里,她迎合着搂住他,用力贴近。

“怎么办,原本打算发布会结束就去拜见岳父岳母的,可现在这样,只能先回家一趟了。”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项,声音些许粗哑。

安之脸酡红,有意挪开和男人的距离:“何凌希,你就是个流氓。”

在何凌希的座驾正以飞快地速度向9区公寓奔驰的档口,安行耀家的门铃被按响了。

严沁喻起身去开门,却是愣在了原地。立在她面前的女士一身正装,端庄优雅,冰蓝的瞳仁,金棕色的头发盘在脑后,博林夫人立在那里,顿时便使这普普通通的楼道蓬荜生辉。

身后的年轻翻译开口问道:“请问您是安置小姐的母亲吗?”

严沁喻点了点头。

“这位是何凌希的母亲,博林夫人,请问,能进去聊一聊吗?”

严沁喻侧身让两人走了进来,并招呼安行耀出来,给博林夫人斟上了茶。

三人在客厅落座,博林夫人边上立着翻译。这位英国贵族,单是坐在那里,也有着道不明的风情,但与不可一世的贵族不同,她此刻的表情近乎柔和。

“抱歉今日的擅自打扰。也抱歉我无法用中文与你们交谈,希望你们不会太过介意。”

翻译一字一句地将博林夫人的话传达给安行耀和严沁喻。

“您太可气了。我们正巧也有些事情要与你商议,关于孩子们的。”严沁喻回答。

“安之和Eric之间的事请,Eric都和我说了。我知道前一些时间由于Eric的过失,对安之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我感到非常抱歉。他们两人也分开的一段时间。Eric虽然身在英国,但心思始终维系在安之的身上,他有多深爱安之,我作为母亲看得清清楚楚。想必你们二位也同样能够看出安之对我们Eric的心意。”

她顿了一顿,“Eric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而我常常是忙于工作,与他之间的母子情意,当真是很淡的。而安之不同,她一看便知是身在完整安宁的家庭,安定让人放心,也是她让Eric有组建家庭的意识和愿望。我很感激她,同时也很感激你们。”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安之跟着你们小何,日后还会吃许多的的苦。”严沁喻还是将话吐了出来。

“孩子们总是要在挫折里,才更懂得珍惜。如今他们彼此相惜,自然也对日后有所打算,我们大人唯一可做的,也就是祝福他们了。”

送走了博林夫人,安行耀又缓缓地重复了一遍他先前说的话。

“沁喻,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而严沁喻,在一旁沉默了。许久,她直起身,对安行耀道:“过两天叫安之回来吃饭,让她捎上何凌希。”

第四十九章(大结局+后记)

四十九章(大结局)

何家祠堂,一座旧式宅院,而今已没有太旺的香火,显得有些清冷,但仍旧是干净清明的。博林夫人领着何凌希和安之,坐了两三个小时的车才到了这儿。

古宅里还有打扫的人,见了三人,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迎了进去。那一日,正是何凌希父亲——何清鸿的祭日,他离世整整二十一个年头了。由人领着,行上院后的小山,兜兜转转,才瞧见了墓碑。摆了贡品,墓碑也打扫了干净,上三炷香,气氛低沉。

安之瞧着墓碑上的照片,那男人还是三十几的模样,面容清俊,透着一股子书卷气。但从那一双深邃的墨色瞳仁,却能认出是何凌希的父亲。

博林夫人手指轻轻拂过墓碑上的字,微微勾起唇角,神情无比柔和:“清鸿,Eric带着他的未婚妻来看你了。他真正长大了,要成家了,你也同我一起,祝福他们吧。”

何凌希握着安之的手,低低道:“我们会幸福的。”

飞鸟掠过头顶,消失在天的另一头。安之和凌希十指相扣,默默记着这句话,关于幸福的承诺。

从祠堂回来,博林夫人就动身回英国休养,而安之和何凌希开始操办关于结婚的事情。结婚,本来就只是拿上身份证和户口本到民政局那儿排个号,领另外一本证的事情,说来也简单。

可偏偏何凌希是个外籍,事情就变的复杂繁琐了。光是等英国开出的未婚证明就耗费了时日,再拿去给驻英国的中国领事馆认证,随即要带上一系列的证明登记注册结婚。前前后后,实在磨人。更磨人的是如果安之想要入英国籍,就首先要在英国申请SPOUSE VISA,需要预约,等候,出具一系列的相关证件。

安之素来就烦这些个东西,而今一结婚就遇到这些个纸片申请的,所谓“新婚”的甜蜜兴奋着实被冲淡了不少。当真正办结婚证那一天,她简略地就穿了牛仔布的连衣裙,拖着凉鞋。挽着刚接到通知从公司里出来的西装革履的何凌希,不紧不慢地去领证。

她是不知道别人拿到那本红本子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当时她的脑海里只冒出两个字“终于”。

何凌希拿着结婚证,也有些怅然。终于,她彻底地融入了他的生活。此刻她已是他的家人。

这一路,他们走了那么久,终于成为了夫妻。

然而,众所期待的隆重婚礼却迟迟没有举办的迹象。婚礼在毫无宣扬的情况下,在英国小镇的一个教堂举行,而观礼人只有彼此父母和挚友。

那一天,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洒在她白色的婚纱裙上,他大提琴般好听的声音环绕着教堂的梁柱。

他说一句,她跟着念一句。

I Eric,take you Faye to be my wife,my partner in life and my true love.

I will cherish our friendship and love you today,tomorrow,and forever.

I will trust you and honor you.

I will laugh with you and cry with you.

I will love you faithfully.

Through the best and the worst,

Through the difficult and the easy.

What may e I will always be there.

As I have given you my hand to hold.

So I give you my life to keep.

So help me God.

Entreat me not to leave you,or to return from following after you,

For where you go I will go,and where you stay I will stay.

Your people will be my people,and your God will be my God.

And where you die,I will die and there I will be buried.

May the Lord do with me and more if anything but death parts you from me.

他说得流畅自然,她跟得拳拳真诚。

With this hand,

I will lift your sorrowes,

your cup will never empty,

for I will be your wine .

With this candle,

I will let your way in darkness,

with this ring,

I ask you to be mine.

这是一场契阔生死的约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没有金钱堆砌的礼花齐鸣,没有司仪公式却又美好的说辞,他们就只是这样挽着手,在最亲近的亲友面前,在主的见证下,宣誓彼此相依。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他神圣的表情,眼神无比坚定。

他也始终不会忘记,她那时一字一句地跟随,念出最真挚的誓言。

是她教会了他简单,是他教会了她坚定。

在场的所有人,甚至是心有芥蒂的严沁喻,在那一刻,都彻底地相信,那样彼此承诺的两个人,会如此幸福地过上一辈子的时光。

那一晚过后,安之再也未被噩梦困扰。那个男人,用他的臂弯撑起一片澄净的天空。

不久,安之怀上了孩子。

再没有太大的波折,她顺利诞下一对龙凤胎,哥哥易宁,妹妹易安。

待他们一岁多,蹒跚着学走步时,安之和何凌希带着他们来到古镇,缓缓地走过小桥,摇船穿过河道。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总有问不完的问题,道不完的新奇。任由两个孩子在茶楼里胡闹,做父母的只管喝着茶,依偎着。

“等孩子们长大了,我们就退休,住到这里来。”这一次,是何凌希先开的口。

“你想退休还早着呢。”安之扑哧笑出了声,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你倒是先给这个小三子多赚些奶粉钱呀。”

“爸爸妈妈又亲亲了。”

易宁在一旁乱吼吼,被易安拍了一下脑袋。

小小的她牙齿还没长齐,却奶声奶气道:“少见多怪。”

易宁无辜地挠了挠脑袋,回过头趴在窗台上和易安一块儿看窗外。

阳光温暖的扑洒在石板路上。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互相搀扶着,缓缓走过茶楼前的古桥,渐行渐远,消失在古镇七拐八弯地窄道间。

番外 两只小P孩儿(含新文公告)

番外

巧克力1

一次夜里,一家人正在卧房看电视。

易安、易宁躺在何凌希和安之中间,而刚满一岁的三少爷已经在一旁的小床上睡熟了。

易安的小手突然拉了拉安之,诺诺道:“妈妈,我好爱你呀。”

安之眼神未移分毫,回答:“说吧,你又想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