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了吗?”蒋蓝馨冷笑。

“这是我们两的事。”他将手机扔到沙发上,人也跌坐了下来。

“我们的事?你要和我离婚,为的不就是能名正言顺回到她身边吗?什么真相,都只不过是你的借口!你这个混蛋!”她抡起沙发上的靠垫就往程一之身上砸去。

他没有闪躲,靠垫直直打在身上,闷闷的。回到她身边?还可能吗?上一次用QQ传简讯给她,她明明在线,却始终没有理睬他…

程一之的沉默,越发激怒了蓝馨,她喊道:“不听到她亲口说,你永远不会死心!程一之,我们赌一把,要是她回来,我立马就签离婚协议书!不然,想要离婚,你妄想!”

重新拨打安之的电话,这一次,程一之没有阻拦。

方艾刚要接电话,对方就挂断了。放下手机,她朝安之耸了耸肩。可没多久,电话又一次响了起来。安之蹙眉,拿起电话便出了包厢。方艾跟着她一起出了门。

蒋蓝馨曾经是小安之一级的学妹。她进学生会的时候,安之已经是部长了,对这个温良又有些嗲的可爱学妹照顾有加。而程一之和安之的事情,整个部里都是知晓的,自然也包括蓝馨。所以当程一之的父母将蓝馨正式介绍给程一之时,安之不知是该窘迫还是该庆幸。起码那个时候她以为,是蓝馨的话,或许就能迈过这一关。

但正是她和一之感情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蓝馨竟然和他做出了酒后乱性的荒唐事情。这置安之于何地?一之向来都是重感情的人,他觉得在这件事上应当负责,更何况对象是蓝馨。

蓝馨那时候哭着打电话给安之道歉,求安之成全。但安之也不是圣母,被背弃的人是她,受伤害最大的人也是她,凭什么要她去成全?为了逃开这一切烦乱,她毅然决定出国深造。

大抵真的是当局者迷,出国后,处在陌生的环境里,对于过去才有了清醒的认识。她和程一之,再无可能。因为这个裂口永远都无法弥补,即使牵强地再在一起,即使彼此还有感情,她也始终不能释怀,他曾经和蓝馨,同床共枕。所以她选择了离开。

对于蓝馨,说不上恨,却终究没有什么好的感觉。之所以来留着她的电话号码,也不过是她的习惯,凡是存进去的号码,除非换了号,她总是不会删除的。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自己接起了电话。

“喂。”

“安之姐。”

安之蹙眉:“有什么事么?”

“或许我下面要说的话你不爱听,但…”

“既然你知道我不喜欢听,那就别说了。”安之的语气很淡,却很凌厉。

蓝馨被冲哑了,愣了三秒,随即快速道:“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上程一之了,我一直嫉妒你们想拆散你们,所以才会通过他的父母把我介绍给他,而且那个晚上是我在程一之的酒里下了药。”

电话两端,一阵静默。

“这些事情,为什么放到现在来说?”震惊过后,是格外清晰的思路。

“一之都知道了。或许,我们会离婚。”蓝馨说每一个字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像卸下了包袱。她走到今天,又何尝容易?当初被爱情蒙住了双眼,策划了这样一场背叛,却在日后的岁月里,品尝着忐忑的滋味。

“与我何干。”

她的语调没有任何的色彩。在这场三个人的爱情里早就没有赢家,每一个人都是受害者也都是始作俑者,那么该向谁去追究去讨理?

如果程一之当初果断一些,或许就没有蓝馨涉足的余地。如果安之当初再坚持一下或是爱得没那么高调,或许就不会被算计到输得一败涂地。如果蓝馨当初还留着一些些清醒的理智,或许就能过上真正属于她的人生而非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有太多的或许,但没有一个能拯救她和他这一段已经死亡的爱情。

程一之清晰地听到了安之的回答,那四个字重重地砸在他的心口。即使是预料之中,却也在承受范围之外。他用手遮住眼镜,很静很静。

蓝馨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他真的死心了,可又能如何?他们之间的婚姻,兴许还是走到了尽头。

“蓝馨。”安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婚姻不是儿戏,你劝程一之,还是三思而后行吧。既然负责了,就该负责到底。”

程一之听罢,手渐渐放开,他盯着蓝馨的手机,薄唇微启。

安之挂了电话,靠在墙上吐了口气,其实什么事情,还是要快刀斩乱麻才好。方艾虽是没听见说什么,但见安之的样子看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安,我很多年没有见到你这么说话了。”方艾评价道。

“怎么说话了?”安之挑眉。

“与我何干。”方艾学着她的口气,绘声绘色:“既然负责了,就该负责到底。”

安之推了她一把,怒骂道:“你就开坏我吧你。”

“不是,我认真的。其实自从程一之的事情之后,你就越来越低调,学生会那边也好,平时处事也好。尤其回国以后,你说话那个客气样儿。一点嚣张劲儿都没了。”

“我突然间想通了,方艾。” 安之揽过方艾的肩膀:“对于爱情,被动担心是没有用的,需要拿出霸气和果决来才行。”

那一段不堪回首的感情,让她恍然意识到如今这场爱情的来之不易。他们都曾穿越过他人的生命,拥有着过去的种种,但在这宇宙洪荒,彼此遇见,也恰好彼此吸引,并肩而立,同枕而眠,该是怎样的机缘。总是被动地,由他朝自己迈进,是不是也太不该?

“所以呢?”方艾问。

安之推门进去,举起桌上的啤酒仰头喝了一大口,随即扯开一个好看的笑来:“对于何凌希,绝对不放手。”

六点从KTV出来,呼吸到早晨新鲜但也清冷的空气,四个混混叨叨的人都瞬间清醒了不少。路上到底还是冷清的,在周末大早便出门的人却是不多。

四个人走了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路过一个菜场,那里有不少小摊贩在卖早餐。大概除了安之还会在买小菜时买两三个煎饼来吃,另外三个女人要么养在家里当菩萨供着,要么就是贤妻良母自己做早餐,还有的就是太过高端许久不碰菜市场,总之四人都兴冲冲地人手一个煎饼,吃得津津有味。

张靓本还打算要拖着他们去等商场开门血拼一番,无奈早餐还没消化,就被家里那位接回了家。少了一个人,其余三个女人便也没了兴致。于是也就各自散了。

邹惠颖这一晚上发泄下来,也好了许多,但方艾不太放心,便就开车送她回去。安之倒想自己走走,便一个人独自回家。

她先找到了公车,坐回8区。其实也不为了什么,就是从家里装了些小摆设想要搬过去,她想何凌希家里有点她留下的印记,特别的。

等到了9区的公寓,也快八点的光景了。安之拎着东西的手都被得冰冷。进屋,将东西放在门边,合上门。安之在房间里寻找何凌希的身影,终于在书房里找到他了。他修长的手指划过纸页,专注里还透着一丝慵懒。

她探着脑袋又不忍心打扰他,于是就先退了出去,到浴室洗了把澡。热气熏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出了浴室,发现何凌希正倚在门边,自然地接过毛巾替她擦头发,这个动作,他似乎已经驾轻就熟。安之嘴角勾起一弯笑来。

“你今天要带Alina游S市么?”她问。

“嗯。晚上吃完饭回来。”

他又从房间里拿来了电吹风,替她吹干了头发。电吹风呜呜地轰鸣。

“干了。快去睡觉。”他揉了揉她的头顶。

她转过身,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溜烟地跑进了卧室。

第二十六章

二十六

第90层观光长廊,鸟瞰城市。鳞次栉比的楼房,反光玻璃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相互交错的高速公路,不间断的车流串起了纽带;成块成链的绿色植物,穿插在城市的空隙里也能蓬勃生存。

站在高处,地面上的一切都是渺小的,她喜欢这种感觉,也习惯了这样的视角。

“这座城市比我想象得还要漂亮和现代。”Alina侧目,对身旁的何凌希道。

“这里是冒险家的乐园。”他朝她微微勾起了唇角。

Alina会意地轻笑:“早在多年前,伯母就断言S市的前景必然大好。当时遭到多方反对,还是顶着巨大风险入住。我素来是钦佩伯母的胆识和眼光,此番更是五体投地了。”

何凌希但笑不语。

母亲在他记忆里,大抵也是这么一个拥有胆识魄力的成功商人和优雅沉稳的贵族女子。要说属于母亲温婉的那一部分,或许在他还少不更事的时候,残存着这么些许印象。那时候父亲还健在,三口之家便在S市一条被梧桐遮盖了苍穹的街道边上一间小洋房里。他有时候还能回想起被踩过就吱呀作响的木板和整整齐齐排列在高大书架上他读不懂的古书…总之是些破碎的无法连贯的镜头…

“Eric你的商业头脑也一点不逊伯母。你坐镇的这几年,FL在亚太的势力已是他人说望尘莫及的了。”

“抓对时机,打开了市场,都是迟早的事情。”何凌希语气淡然。

正值周末,商业圈人流攒动,交易、金钱不断生成产出。喝了趟下午茶,又走马观花似地将中高档商城逛了一圈,便是夜幕沉沉。

晚餐选定的西餐厅在一幢巴洛克风格的四层欧式建筑内。就餐区域用偏于暗沉的主色调打造出浓浓的欧式复古之美。方形餐桌、圆形餐桌错落而置,白色的桌布提升了整个空间的明亮度,显得整洁有序。餐桌上方低垂着黑色水晶灯,低调魅惑。而最惊艳的莫过于那由数百只蝴蝶标本组成的装饰墙,大大的蝴蝶影像投射在地板上,光影婆娑,身姿翩翩。

在这样的餐厅,进食不止是生理需求,更是美的享受。Alina褪下了纯白的大衣,穿着深蓝色的及膝礼服裙,成熟却又不过分张扬。

点了菜,两人闲聊了一段时间,侍者便推着食物与酒来到了桌旁。

Chateau Lafite Rothschild 1989,富含黑醋栗、橡木、巧克力和花香气味。配上精美烹调的牛肉和芝士蛋糕,让人沉醉无比。

“这个城市真是一个销金场。商场里的人流量倒挺能增长人的信心的。”她抿了一口,悠长的果味长久地停留在唇齿间,余韵无穷。

“有时候不能过分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它们看到的可能并不是事实,而是泡沫。”

“所以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要步步为营。”她绽开笑来,瞬间倾城:“这我知道。”

放下酒杯,Alina收起了笑,似乎是在思虑什么。何凌希并没问她,只是等她开口。

“Eric,其实伯母最近的身体并不太好。我时常陪她喝茶,她偶有提及,希望你能将工作的重心转移到英国,全盘接手集团公司。”

何凌希眸光一黯:“我定了后天的机票回英国。”也该是时候了。

“就此离开中国,不回来了?”

他摇了摇头:“我想我还有一个不得不回来的理由。”

Alina对上他的眼神,那双锐利的眸子里难得地融着暖意和温情。

会意一般地垂眉,Alina悠然道:“Eric,你真是遗传了伯母的性格。不介意我问问,是谁?”

“Faye。”他毫不避讳,甚至语气里染上欢快的语调。

Alina也不惊讶,语气稍显淡漠:“她看上去是一个不错的中国女孩。但希望不会因此而妨碍到你的果决和判断力,对一个商人来说,那很致命。”

竟然是个中国女孩么,她眸光微闪,但未有言语。

执起酒杯,她淡笑:“干杯。为我们的友谊,还有将来的合作。”

“干杯。”

回到家,已近十点。

何凌希走在廊道里,就能看见自家屋子透出的明亮灯光。

有一个人在那里等着你,这种感觉,无法名状。构造起一个家,这个念头越发的强烈。

开了门,先回房洗了手换了居家服。在书房找到了安之,果不其然地是开着钓鱼灯,坐在地上看书。他去客厅里拿了个垫子,再折了回来。

“就这样坐在地上会冷。”他拍拍她,将她稍稍拉起来,垫上垫子。

“你回来啦。”安之扯开个笑,夹好书签,起身将古书放回了书架。

何凌希有些无奈地再将垫子拿起来,问道:“怎么看起这些古书了?不是一直都在看英文书的么。”

“增加点文学修养。”她回答地一本正经,“今天还去报了一个品酒师培训课。”

何凌希挑眉,安之却不给答案,兀自走出了书房。

他便将坐垫放回客厅,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安之倒了两杯水,递给他一杯。

“很累?”她坐在他边上,捧着杯子暖手。

并不是累,只是有些疲于应付。和Alina相识多年,知道她是个多聪颖的人,也知道她多有谋划和想法。和这样的女子说话是省力却也是费心思的。她能轻易明白你的意思,让你不用多绕圈子,甚至可以在你需要的时候帮助到你。但被她看穿心思却是极其危险的,因为她拥有的欲求比别人要多得多。

“还好。”他接过杯子,是温水。

安之吹了吹杯中的水,又小心地喝了一口,水很烫,不过她喜欢这个温度。

很奇怪的,虽然她平时看上去有些温吞,但有些癖好却很极端。就比如她不喜欢喝温水,要么是热水要么是冰水,大抵也是因为对感官刺激的某种喜好使然。

“我坐后天的飞机回英国。”

“那我送你去机场吧。”她侧头。

“你也一起去,机票我已经订好了。”他随手翻开桌上的杂志,身子往后一仰。

“诶?”

“你公司那里,已经替你请了假。”

“诶!”安之面向他:“我提出严正抗议。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你这样不闻不问的不觉得…不尊重我嘛。”

何凌希放下杂志,认真地看着她。“那你想不想去英国?”

这么一问,安之倒觉得有些骑虎难下。连假都请好了,何况又是千载难逢的免费旅游,完全不想就是假的。可是男人根本没有征询她的意见就擅自决定,让她难免有些疙瘩,原本打算的进修又乱了套要重新安排。对懒散的她还真是两难的选择。

“到了那边,我给你派个专属导游,带你各地去玩。”

这般蛊惑,让安之隐隐地觉得男人的动机没那么单纯。

“那你保证,就只是去玩,不会有什么别的。”

“还能有什么别的?”他好笑地看着她,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来。

他估计这次英国那里情况会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把她带在身边才算放心。这大抵也是一种占有欲吧。转念他又觉得,这个女人今天似乎比平时难哄。

本来,安之的打算是趁着何凌希回英国期间,上上培训班,好生工作,在小翻译的基础上也能增加几个光亮点的头衔。可着实忍不了英国之旅的诱惑,于是周日,两个人都花在了收拾行囊上。

她也去过英国,但只是出于工作,几乎未能好好了解这个国度。她是极爱旅游的,当初选择做翻译,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觉得能在各个地方跑。哪知道翻译跑是能到处跑,只是时间赶得不要说观光,睡个饱觉都是难得,谁还有那个心思是四五度角望天兴叹。

和母亲打了电话说要去英国一段时间,母亲似乎有天生的洞察力,便旁敲侧击提及了何凌希。安之连忙否认说是工作缘故,挂了电话,连连叹气。她向来不擅撒谎,真当是心惊胆战的。

何凌希安慰了她一阵。心里对安之母亲的事,自然也有盘算。只是近来各类事情也多,也要一步一步慢慢来,感情有的时候,同样需要经营,和做生意大抵有相似的地方。

英国之旅,于安之,是充满期待却又未知的。于何凌希,却是心知肚明,未来的道路,在他面前一点一点的铺开。

但踏上班机的时候,或许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生活中总有无法预料到的变数,那是人所无法控制的。

第二十七章

二十七

飞机缓缓的降落在希思罗机场。何凌希拍了拍倚着他肩膀迷迷糊糊睡着觉的安之,示意她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