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林不得不佩服她的镇定。以往他带来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咋咋呼呼的,赢了就又蹦又跳、尖叫连连,输了就愁眉苦脸,怆然欲泣,更有甚者还要求他将她们输掉的赌金要回来。真是不知所谓。

玛丽的一举一动都异常优雅尊贵,与她的小乡绅家庭毫不搭界。他对她越来越好奇了。

在斯特林胡思乱想的时候,参赛马匹已经抵达了第二个弯道,一直领跑的5号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放慢了速度,被一匹纯黑色的骏马瞬间赶超。

斯特林定睛一看,正是11号。

几乎在眨眼之间,5号就失去了全部优势,而之前表现平平的11号爆冷夺冠。

“你赢了玛丽小姐,10英镑为你换来了138.4英镑。你数数。”达西兑换了赌金,递到玛丽面前。

“这下你不用找我赔偿了,达西先生。”玛丽戏谑道。

“是的,你可以放心了。”达西本想说些幽默的话使玛丽绽放笑颜,但他苦想半天只挤出这句干巴巴的,而且语气和表情严肃极了。话音刚落,他就不满的皱起了眉头,脸色看上去更加冷峻。

但恰恰相反,他这样的态度反而使玛丽自在了一些。

“别告诉我你选11号完全凭借的是幸运!玛丽小姐,你一定有什么秘诀!”斯特林压低嗓音,肯定的说道。

“你难道没发现吗?5号马师的动作很奇怪,他挤过人群的时候一直不着痕迹的护着右臂,他受伤了。右臂受伤会大大削弱他对马匹的掌控力,特别是在过弯道的时候。虽然5号状态不错,但少了马师天衣无缝的配合,夺冠的机会将大大减少。再来看11号,它壮而不肥,体格彪健,是一匹难得的好马。比赛还没开始它就一直用头撞击闸门,奔跑的欲-望非常强烈,而它的马师也精神饱满,近段时间的比赛情况一直呈上升趋势,夺取桂冠指日可待。我赌今天就是他们的机会,结果我赢了。”

玛丽徐徐述说,达西一直用溢满笑意和怀念的眸子注视着她。他许久没听过玛丽小姐侃侃而谈了,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动听。

“你真的是第一次赌马吗,玛丽小姐?你比许多人都经验丰富!”斯特林有些佩服玛丽了。

赌马在大夏盛行已久,玛丽怎么可能是第一次?但是这具身体确实是第一次。她笑而不答,转头看向达西问道,“达西先生,各种赌法里赔率最高的是哪种?”

她可以拿赢回来的赌金玩一票大的,就算输了也不会心疼,况且她对赢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她需要英镑,大量的英镑。虽然她看上去很镇定,但死后魂俯异世,她其实也很害怕彷徨,只是她把这些负面情绪都深深压制在了心底而已。唯有家人和英镑才能带给她安全感。

达西用不赞同的目光看向她,见她坚持,只得妥协道,“单场押注的话‘位赢’的赔率最高。刚才我已经解释过了,只要你把1至12号马匹的比赛结果预测出来,每匹马的赔率累积结算再翻四倍就是你最终赢取的奖金。那会是一笔大数目!但从来没人真正做到过。”

“是的!历史上的最好成绩是预测出了四个,但哪怕你错估一个,你押上的钱都会打水漂。”斯特林补充,用热切的目光看向玛丽,“你还愿意赌吗?”

“为什么不?”玛丽无所畏惧的笑了。

她绚烂的笑容让斯特林热血沸腾,也叫达西有一瞬间的恍惚。

“侍者,给我拿一张马票过来!”斯特林大声喊道。

马票很快就递进玛丽手中,玛丽将它推到一边,拿着单筒望远镜眺望赛场,然后仔细询问侍者每匹马和马师近段时间的情况。她塞了1英镑小费给侍者,侍者的眼睛暴亮,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连马师最近吃什么,去过哪里,马匹的粪便是什么颜色、有没有脱毛这些奇奇怪怪的小问题都耐心的做了回答。

“侍者们果然是最了解内-幕的,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而已。”遣走了侍者,玛丽感叹道。

斯特林一头雾水。玛丽需要了解的东西未免太细致了,各种庞杂的信息真的能告诉她答案?以往他带来的女人或者听从他的建议,或者玩笑般的胡乱填写一个数字。与她们相比,玛丽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达西深深看了玛丽一眼,再次刷新了对玛丽的认知。她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数倍!

☆、四十

观察完马匹和马师,玛丽开始沿着看台走动,用望远镜仔细扫过每一个弯道,每一个地面起伏,就连躺在路上的一粒石子都不放过。

她完全沉浸在了对地形的勘察中,忘了顾及脚下。达西亦步亦趋的护在她身侧,替她事先挡开拥挤过来的人群。

看着性情孤僻的好友以守护者的姿态一路随行,斯特林了然的勾唇。

“你刚才在看什么?”等两人走回来,他好奇的问。

“看地形。虽然赛道远远看上去都一样平整,但却存在一些细微的差异,比如硬度,湿度,地表磨损程度等等,这些因素或多或少都会影响马的速度。”玛丽坐下来,边说边拿起马票准备填写。

“你考虑的太琐碎了玛丽小姐,这真的有助于你做出正确的判断吗?”斯特林紧紧盯着她填写的动作。

“你知道夺取一场战争的胜利,最关键的因素是哪三点吗?”玛丽头也不抬的问。

“请说。”冥思苦想半天,斯特林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出丑了。

“天时,地利,人和。”玛丽将这句话贴切的翻译过来。

“这好像是来自东方的一部兵法书上提到的观点,我曾有幸得到一本英译本。我记得没错吧,玛丽小姐?”达西平板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愉悦。玛丽在阅读方面与他存在着惊人的默契。

“是的,达西先生。”玛丽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那么,你将这场比赛看做了一场战役?”斯特林挑眉,玛丽的见识真让他惊讶。

“是的,这12匹马就是士兵,在拼杀中,谁的有利条件最多,谁胜出的几率就越大。当然,它们还需要一些运气,我也是。”玛丽已经填好了马票,每匹马押注10英镑,正好将赢来的钱花光,余下的18.4英镑还可以给舅舅和舅妈买一些精致的小礼物。

“9号第一?这和我预测的不一样;4号第二?我一直认为它会是冠军……”斯特林一边看一边评估。

“该投注了亚当。”见比赛快要开始,达西沉声提醒。

斯特林连忙将马票递给等候已久的侍者。

侍者拿着马票去投注站,一路都在研究票上的排序。那位小姐非常慷慨大方,言谈举止优雅高贵,说出来的话很让人信服。他也想照着抄一份。但每匹马都要押注,总和起来至少需要6英镑,他舍不得钱。

票送进了投注站,比赛也开始了。三人站在看台边,用望远镜全神贯注的观看。短短几分钟过后,9号首先冲入了终点,随后是4号,7号,12号……

马匹的速度太快,斯特林无法再确认顺序,只得放下望远镜等待。但凭着撞线那一瞬间,他已经得知玛丽中了四注,平了历史最高纪录。这绝不仅仅是运气!

玛丽也放下了望远镜,走到小圆桌边坐定,等待裁判给出最终结果。

达西还在用望远镜眺望,过了半晌,他面容平静的走过来,对玛丽低声说道,“你全中了,玛丽小姐。”

斯特林拿着酒杯的手抖了抖,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手腕滑进衣袖,可他丝毫没有察觉,只用愕然的目光朝玛丽看去。

玛丽端着酒杯的手纹丝不动,甚至抽空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细细咀嚼后才低声问道,“你确定,达西先生?”

她的表现那么淡定从容,叫斯特林惭愧不已。他对玛丽的看法完全变了,从一个有趣的女人变成了见识广博、值得尊敬的女士。以游戏的心态追逐她似乎不太合适。

达西褐色的眸子里流转着温柔的笑意,一字一句说道,“我确定。相信我的眼力,玛丽小姐。”

玛丽粲然一笑,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还是魂附异世以来,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前世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雪白的脖颈延展出一个诱人的弧度,粉嫩的红唇在酒精的晕染下娇艳欲滴,此刻的她完全有别于平时的淑静,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般灼人。

达西的目光就像趋光趋热的飞蛾一样朝她扑去。

斯特林也一连看了她好几眼。

“让我们来算算我究竟能赚多少。9号的赔率是7.3,4号的赔率是2.5……”玛丽掐着手指核算。

“总共是2172英镑,玛丽小姐。”达西没等她算完已经报出了正确的数字。

玛丽对达西的信任丝毫没有减少,她停下核算,展露出一个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达西也跟着微笑起来,完全没有发现再次见面,他的心情已经彻底被玛丽掌控。

幸好这里是皇家马场,2172英镑这个数字还没到引起轰动的地步,但是有人准确预测了这场比赛的结果还是引来了不少惊叹和好奇。但他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上流人士,就算打探情况也表现的非常低调,并没有给玛丽带来多少困扰。

玛丽给了侍者5英镑做小费,发现他丝毫没有惊喜的表情,反而一脸沉痛。

“我敢打赌,他一定在后悔没有跟着你下注。”斯特林打趣,接着怂恿道,“还赌吗?接下来还有四场比赛,我决定将你的马票完完整整的照抄下来。”

玛丽正要回答,达西却沉声开口了,“玛丽小姐,你要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赌博会诱使你失去理智进而弥足深陷。”

迎上他担忧的目光,玛丽微微笑了,“不赌了斯特林先生,这些钱已经够多了,我们回去吧。”

她那么容易被劝服,倒教达西意外的看了她好几眼,与此同时,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了她的冷静理智和无与伦比的自控力。被赌博腐蚀的人他见得太多了,这种不劳而获、一夜暴富的引-诱很少人能够抗拒,更何况那些尝到甜头的人。

斯特林非常扫兴,但依然极有风度的陪着玛丽去寻找加德纳夫人,并将她们送回奇普塞德。

“玛丽小姐,三天后有一场舞会,我能否邀请你做我的女伴?”临告别前,斯特林真诚的说道。他想要更多的了解玛丽小姐,她是一位神奇的姑娘。难怪连达西都能被她迷住。

女人越是拒绝,男人就越是穷追不舍,这是他们骨子里的劣性根。玛丽希望斯特林伯爵能够尽早对她失去新鲜感,因此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她毫不迟疑的态度令达西抿直了唇角,但想到三天后还能再见,他的心情又恢复了平静。

回寓所的马车上,斯特林不着痕迹的打量好友。

达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点儿也没察觉。

“达西,你喜欢玛丽小姐?”斯特林毫无预兆的开口。

达西愣了愣,随即沉声否认,“不,我对她只是欣赏。”

“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就能光明正大的追求她了。她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孩!”斯特林松了一口气。

达西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定定看向好友,一字一句的说道,“斯特林,玛丽不是那些爱慕虚荣的女人,请你停止你的游戏!”

“这不是一场游戏,我是认真的。”斯特林极为严肃的回视好友。

“认真?”达西的眉头拧得更紧,“你难道能够和她结婚吗?”

“如果到最后我真的爱上了她,我当然会娶她!我不在乎她平民的出身,我不在乎她有多少嫁妆,我只在乎我爱不爱她,她爱不爱我!像我父母那样因利益而结合然后互相折磨互相厌弃,我已经受够了!”斯特林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他陷入了不好的回忆。

达西的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灭,又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的最深处复苏。但他的脑子太乱了,只要一想到玛丽有可能嫁给斯特林,他就没办法思考。

车厢陷入了死寂,只余下马蹄敲打地面的咯噔声。过了好几分钟,斯特林才从儿时的痛苦记忆中挣扎出来。他发现达西的脸色比自己更难看,料想自己的宣言刺激到他了,便体贴的什么都没再说。

马车抵达了寓所,达西对斯特林略一点头,在沉默中匆匆离开。

玛丽回到家,将支票拿了出来,“舅妈,这些钱够买一个店面吗?”

加德纳夫人吓了一跳,“孩子,这么多钱你跟哪儿来的?斯特林伯爵给的?他对你做了什么?”最后一句话不但彪了高音,声线还有些颤抖。

玛丽哭笑不得,连忙解释了原委。

加德纳夫人连连拍打胸口,语带庆幸,“玛丽,你胆子真是太大了!赌博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下次再也别这样干了!要知道,从没有哪个赌徒能够过上富裕的好日子,除非他是开赌场的。这些钱要买一个店面还不够,至少得3500英镑,位置好的得这个数。”加德纳夫人晃了晃五指。

玛丽有些沮丧,但很快就振作了起来。有了这笔钱,她精打细算的攒个几年也就够了。能找个良人一起过日子固然好,但良人难找,做好独身的打算总不会错。况且,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的另一半是个高鼻阔眉、体味浓重、浑身长毛的番邦男人。

正所谓福兮祸之所伏,玛丽第二天就接到了郎博恩的来信。

信是伊丽莎白写的,说她和简还有卢卡斯爵士一家将要来伦敦,在伦敦住上一天后便启程去亨斯福德拜访柯林斯表哥,叫玛丽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

耳边回响起柯林斯滔滔不绝的絮叨,玛丽郁悴了。

☆、四一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舞会开始前一小时,斯特林特意来奇普塞德接玛丽。

马车驶到公寓门口,他轻快的跳下车,正要敲门却发现另一辆马车也慢慢停靠在路边,车门上的家徽看着很熟悉。

他眯眼走过去,举起自己的礼帽,“晚上好。”

“晚上好。”达西面无表情的下车,还了一礼。

“你怎么来了?”斯特林挑起一边眉毛。

“难道我没跟你说过吗?我与玛丽小姐是旧识,我来拜访她,顺便接她去舞会。”达西一边说一边敲响了公寓的大门。

仆人领着两位绅士走进客厅,加德纳夫人已经打扮一新,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啊,你们来了。请稍等,玛丽一会儿就好。”加德纳夫人殷勤的招待两人。

“美丽的女士总是值得等待的。”斯特林甜蜜的恭维博得了加德纳夫人的欢心,而达西只是沉默的坐在沙发上,褐色的眼睛盯着楼梯口。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玛丽提着裙摆缓缓下楼。舞会是由雷诺德伯爵夫人主办,参加的都是些豪绅或贵族,因此她的打扮格外隆重,加德纳夫人甚至把店里最昂贵的两套珠宝拿出来佩戴。

她金色的发丝一缕一缕的织成小辫,汇总在脑后松松挽成一朵花的形状,用一枚蓝宝石发卡别住,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装饰。她浓密的睫毛用汤匙夹过,自然上翘的弧度使眼睛显得格外有神,精致小巧的耳垂戴着两颗蓝宝石耳钉,修长的脖子上挂着一条蓝宝石项链,与她湛蓝色的大眼睛交相辉映。

她穿着一件纯白嵌蕾丝的纱裙,高高的腰线衬托出她丰满的胸部和形状异常诱人的锁骨,坠地的裙摆挡住了她的脚踝,只露出一双鞋尖,鞋子上精美绝伦的银蓝色刺绣能牢牢吸引住任何人的视线。

她今天简直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妥帖,如果不说破,谁也不会认为她只是个出身平凡的乡下姑娘。如果她愿意用这身打扮出现在郎博恩,简第一美人的名头就要易主了。

达西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远远凝视着她。

他觉得胸口闷痛,呼吸困难。

斯特林显然是个行动派,他已经快速走到玛丽跟前,拉住她的手。白皙莹润的手背散发着迷人的幽香,催促他快些吻上去。

达西冷峻的脸庞结了一层冰。但他知道,等他走过去已经晚了。

玛丽察觉到他的意图,立即将手抽了回来。她的抗拒那么明显,叫斯特林感到非常尴尬。他忘记了,玛丽小姐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在她眼里,他只是他,一个普通的男人,而不是英俊富有的斯特林伯爵。他的迷人魅力对玛丽丝毫不起作用。

达西冷峻的脸庞融化了,走过去用堪称温柔的语气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啊,这就走,我去拿两件斗篷,外面正下着雪。”加德纳夫人噔噔噔跑上楼。

等她再下楼时,达西显然吸取了刚才的教训,主动接过她手里颜色浅淡的一条斗篷,摊开来准备给玛丽穿上。

斯特林只得接过另一条,细心的搭在加德纳夫人肩头。

玛丽有些不自在,可她知道帮女人穿衣的举动在英国不但不算越矩,反而是一种绅士风度的体现。她背过身去,方便达西动作。

达西的视线停留在她精致的锁骨上,锁骨滑动的弧度那么美妙,微微下陷的颈窝承载着无数诱惑,他不由自主的凑近了一点。她脖子上的肌肤比雪还要白,淡青色的血管隐隐约约的从肌肤下透出,每一次脉动都挥发出一种似有若无的香气。

达西不知道那诱-人的气味是不是某种错觉,但他感到自己的头脑有些眩晕,口里一阵又一阵的发干,壁炉里的木柴燃烧的并不旺盛,可他鼻尖已经冒了一层薄汗,身体像着了火一样难受。

他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想。

为了避免出丑,他用最快的速度给玛丽穿好斗篷,但动作却格外轻柔。

“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加德纳夫人挽住斯特林的胳膊,欢快的宣布。

达西打开自己的臂弯,一脸严肃的看着玛丽。

玛丽只迟疑了一秒就将手搭了上去。自从与柯林斯跳过舞后,她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不管如何抗拒,自己总有一天要完全融入这个社会,所以有些矜持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当然,被男人行吻手礼另当别论。

走出寓所,看见等候在路边的两辆马车,斯特林露出迟疑的表情。

达西的动作很快。他早已拉开车门,手掌置于玛丽头顶,柔声提醒,“小心碰头。”然后对斯特林和加德纳夫人微微鞠躬,“我们舞会上见。”

该死,没想到达西也会玩这种花招!斯特林愤愤不平的看着他的马车走远。

加德纳夫人不厚道的笑了。

上了马车后,达西与玛丽都不说话。沉默与尴尬在车厢里蔓延。

达西的坐姿很端正,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置于膝头青筋鼓动的手背泄露了他的紧张。他皱眉,越是想找出一个话题越是发觉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玛丽面前他就再也无法保持一贯的冷静从容。

好几分钟的沉默过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你……”

他们转头互望,玛丽首先忍不住笑起来,清脆动听的笑声打破了车厢内诡异的气氛。

达西也跟着低笑,极富磁性的嗓音比斯特林的更有魅力。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达西先生?”玛丽轻快的问。

“我很好,只是有些忙碌。玛丽小姐好像很喜欢东方事物?对了,上次你提起的那本兵法书,我找到了未翻译的原本,你有兴趣吗?”达西语气平板的询问。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玛丽果然被他勾起了兴趣,目光灼灼的看过来。

达西褐色的眸子溢出一丝笑意,放柔嗓音道,“不止书籍,我还有一些来自东方的瓷器和字画,如果你愿意,我随时欢迎你来我的公寓拜访。东方人的绘画技法非常有趣,对了,我曾看过你挂在客厅的那副作品,你的笔触带着一点东方韵味,不知道你察觉了没有。”

“是的,达西先生的眼力果然非凡!”玛丽点头,与他讨论起东方艺术,然后话题转到了政治、历史、地理、法律等方面。两人这才发现他们有那么多的共同语言,许多看法和观点不谋而合。这场谈话很愉快,等到了雷诺德伯爵府邸,两人都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达西,你终于来了。这是你的舞伴吗?真是位迷人的姑娘!”雷诺德伯爵夫人迎了上来,亲热的与两人拥抱。

“斯特林呢?怎么还没来?听说他又换了新女伴,瞧瞧客厅里那些虎视眈眈的姑娘们,我真替他提心吊胆!人太受欢迎了也是一种困扰!”雷诺德伯爵夫人眼里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我赞同您的观点。斯特林早晚要为他的大受欢迎付出代价。”达西压低嗓音,认真的回道。

雷诺德伯爵夫人咯咯咯的笑起来。

“谢谢你替我解围,达西先生。如果与斯特林伯爵一起进来,我想我一定会被这些女人的目光杀死。”不知道达西是有意还是无意,但玛丽觉得自己应该向他道谢。他为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她可以想象当自己与斯特林伯爵一起出现时,这些女人会如何想法设法的打听她的来历,然后极力贬低抨击她的出身和人品。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但她不能不为加德纳舅舅考虑,这会使他的商店失去一大批主顾。

“不用谢。”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略一迟疑,达西还是隐去了最后一句话。

两人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静静品尝窖藏了至少五年的葡萄酒。他们一句话也没说却显得默契十足,同样平淡而享受的表情,同样优雅高贵的动作,任谁看见了都会将他们视作一对儿。

“对了,上次我送你的青梅酒怎么样?”玛丽抿了抿唇,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