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到点。你要不要进去参观下?”
盈月激动了,“好啊,我好几次想去哥那里看看,他都没肯带我去。”
叶枫笑笑,替盈月登记了下,两人就进了电台大楼。上电梯时遇到几位同事,有人好奇地看着盈月,问道:“小叶,这是?”
盈月性格非常爽朗,也不吃生,无比自豪地挽着叶枫的胳臂,“她是我嫂子,我是她小姑子。”
问话的人眼睛一亮,打量着两人,“你是夏主播的妹妹?”在电台,叶枫与夏奕阳的恋情是公开的秘密。
盈月直点头。
叶枫心中暗暗苦笑。
领了盈月在大楼里转了一圈,参观了她的办公室,也去直播间坐了坐。小卫和于兵最是热心,丢下手里的工作,义务陪在一边,无非是想从盈月的口中更多地探听夏奕阳更多的消息。
电台餐厅的伙食一般,叶枫决定带盈月去外面吃晚饭。
盈月摇头,“我要是不回去吃饭,哥可能要生气。”
“不会的。你打电话和他说一声,说你我在一起。”
“我不敢,哥板起脸来,我怕他。”盈月脸苦成一团,才却紧紧地拽着叶枫的衣角,明显的不舍得松开。
“我…给他打。”话音一落,才知自己说了什么,蓦地惊出一身的冷汗。可是话已收不回来了,盈月开心的连声说好。
在盈月迫切的期待下,她硬着头皮拿出手机,感觉那薄薄的机身象有千斤重。“我…去走廊上打。”她让盈月在办公室里坐会。
盈月很理解,“好的。”
走廊向西延伸,走到尽头,正面对一天的落霞。橙红的霞光从玻璃窗中透进来,她沐浴其中,眼睛不太适应地眨了几眨。
那十一个数字,不需要从号码簿中调,现在她也记住了,只是拨出来似乎很艰难,心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快,掌心里都是汗。
仿佛要考验她,电话通了,居然好一会都没有人接。
就在她快要绝望时,电波那一端传来了一个冷凝的声音:“你好,我是夏奕阳!”气息微喘,大概走得有点急。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心里面一叹,这场面有点熟悉,好象是不久前的两个人的角色互换,不过各自顶着对方的名字罢了。
“是…我。”她怯怯地应声。
“嗯!”尾音没有上扬,无比耐心,甚至还带着一丝鼓励,等待她的继续。
“盈月在我这里,我…带她出去吃晚饭,然后让于兵送她回去。”
“让她回来吧,不麻烦你了。”
“一点都不麻烦的,我…也要吃饭的,只是顺便。”她甩甩手,手臂僵硬得都像麻木了。
他沉默了稍许,缓缓道:“那谢谢你了。”
她突然不知该怎么接话,可又不想这样挂掉,急得直咬唇。他也不帮忙,任气氛冷着。
“你…晚饭…”她鼓起勇气,想邀请他一同过来吃晚饭,反正是顺便。
“我已经准备吃了,一会要播新闻。”这句话倒是说得和风细雨,合情合理。
她点了下头,突地想起他看不见,忙应声,“好吧,那我们去吃了。祝你直播成功。”说完,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算了,这都讲的什么。
还好他没笑,礼貌地说再见,然后等她先挂了电话,再收线。
“夏主播一个人在乐什么?”肩上落下一掌,夏奕阳回过头,是《晨间节目》的总编导,忙颔首,“没有什么。”他能想像叶枫此时头耷拉嘴噘起的沮丧样,觉得好笑,又觉得心柔软得发烫。
“吃过啦?”两人正站在餐厅门口。
“正要进去。”夏奕阳侧了下身子,让总编导先进去,不经意地问道,“《晨间节目》不是早晨五点到班吗?”
“我被抽调到《星夜微光》栏目,帮助搞主持人甄选,说我在这方面有经验。”总编导笑笑,向服务员点了一份餐点。
夏奕阳也要了同样的,跟上去与他对面坐下,“这个栏目已正式启动了?报名的人怎样?”
总编导抬起头,扶了扶眼镜,“可以说是美女如云啊!你之前的搭档柯主播也在其中。对了,你记得有次我们在资料室找录影带,我和你说起04年《晨间节目》当时选拔主持人的事,那个第一名也来了,原来她跑出国了,现在城市电台做主持人。”
“叶枫?”夏奕阳失声轻呼。
“是的,就叫叶枫。六年前还象个邻家小姑娘,现在变知性了、温婉了,我瞧着她很有戏。她拍了一卷带子,和履历表一同送过来的,是和几位情感专家讨论婚姻里的冷暴力,真的非常有深度,她带入话题的技巧非常自如、娴熟,也能让嘉宾放松、投入。那带子我们看了好几遍,她准备的资料是最齐全的,总监和制作人直接让她跳过初试,直接进入复试…夏主播,你怎么不吃?”
他搓搓手,眉梢轻扬,“我听得太入神了,想早点见到这位同行。”
总编导调侃道:“她的履历表上是未婚,你想追她?”
“是呀!”
“那我到时帮你牵根线?”
“好啊,多谢编导了。”
总编导只当自己说了一个风趣的笑话,哈哈大笑,哪知对面的夏奕阳心中真的是乐开了花。
真是一个别扭的丫头,这是她表达歉意的方式吗?
吃完饭出了餐厅,去直播间的路上,他拐到综艺频道那一层,想看看某人精心准备的带子,在贴着《星夜微光》的门外,与柯安怡不期而遇。
四目相撞,他率先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柯安怡现在主持的节目非常休闲,穿着也比从前时尚多了,“现在就来打探消息,会不会太早?”她嘲讽地瞥了他一眼。“其实很多事还是要看实力的,有内应又怎样?”
他暗自发笑,“你说得很有道理,那我就不进去了,到时以实力说话吧!”
“多带点纸巾过来,是怜香惜玉的一个好机会。”柯安怡两手交插,眼角上抬,很是不屑。
她可能看到叶枫的资料了。
“没关系,重在参与,结果不重要,她输得起。”
柯安怡变了脸色,“既然这样,那我一定要好好成全她了!”
他微微一笑,“我该去播新闻了。”
口头上争个上风,从来不是他所喜欢的。他不偏心,柯安怡的外形适合播报新闻,但作为访谈节目主持人,如吴锋所言,真的生硬了些。但也不是说这个位置非叶枫莫属,叶枫镜头感不好,缺少经验,电台主持和电视主持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想赢,她得非常努力。
他没有强烈的得胜心,他已感到非常满足,他说的话,他这个人,她虽然表现差强人意,一点一滴却那么在意。
他空荡了一个月的心此刻溢满了温柔。
盈月这次没有住到他的公寓,和录歌的民歌手一同住在酒店里。播完新闻,他开车过去看了下,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笑得都掀翻了天。
盈月打开门,他看到桌子上放了几篮水果,还有饼干和各式零食,居然还有润嗓的药物。
歌手们嘻嘻哈哈地过来招呼,异口同声地向他道谢。
他纳闷地看看盈月。盈月扮了个鬼脸,“都是嫂子买的,担心我们吃不来北京的饭菜。哥,今天花了嫂子很多钱呀!嫂子的同事们都很好,对我热情着呢!”
他宠溺地看了看她,“干吗要跑去电台找她?”
“你把嫂子惹生气了,我不帮你谁帮你。”
“谁说我惹她生气了?”
“不生气,嫂子干吗要搬走?”
清朗的俊容不自然地僵硬,摸摸鼻子,“明天要录歌呢,早点睡吧!”
出了酒店,他没有回公寓,鬼使神差的竟然把车开到了城市电台。等了没多会,于兵的车出来了。于兵已经非常熟悉黑色帕萨特,跳下车,笑咪咪地跑过来,“夏主播,这样巧啊!”
他窘然地拧了拧眉,“是,下班了?”
叶枫拎着包推门下来,隔着夜色,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走了几步,不知怎么,又退回原地。
“那个…那个我晚上有点事,夏主播能帮我送下叶小姐吗?”于兵挠挠头,故意说得非常自然。
“当然!”他深深地看着她,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包,指尖碰触到她的,她一颤,低下头,长长的眼睫在俏丽的面容上遮住一片光彩。
于兵猛烈地挥动着双手,目送两人离开。
她很是局促,两只手绞缠着,偶尔抬头看看窗外,他专注地开着车。
“今天多谢了。”这是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没什么!”她的声音低不可闻,牙齿把唇瓣咬出两排白印。
“我今天播报很成功,你呢?”他的表情非常愉悦。
“呃?我…正常发挥。”她欲哭无泪。
他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清咳了两声,象在掩饰什么。
时间流逝得很快,不多一会,就到了别墅的院外,车停下。他下来,绕过车头,替她打开车门。
“谢谢!”她拎起包包,欠身,“晚安!”
“晚安!”嗓音微微暗哑,手眷恋地抓住包带,然后缓缓松开。
她低着头向院门走去,走到一半时,她悄然回了下头,看到他背朝她,正准备上车。
她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转身飞快地向他跑去。
一路上她就在盘算了,她要悄悄地从后面环抱住他,不让他看到她羞窘的表情,这样她才能有胆量说出“对不起”,才能厚着脸皮撒娇、耍赖,要他原凉自己。那个晚上,是她错了,她不该把气撒在他身上,她不该说出那样的话。
还有一步就到了,忽然,他掉过头,她吓得差点惊叫出声,差点栽进他的怀里。
表情呆在半空中。
“怎么了?”他镇定地问。
“我…我走错路了。”她指指后面的别墅,笑得象哭,“原来是那个方向啊!呵,呵,我进去了。”
计划泡汤,只能等下次卷土重来了。
融在夜色的那个人却忍笑到内伤。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误,她是要偷袭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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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叶枫蓄足勇气,准备再度向夏奕阳出击,苏晓岑书记突然空降京城,就在盈月来录歌的第三天。
中午接到苏晓岑的电话,苏晓岑已经入住青台市政府定点的酒店了。这绝对不是苏晓岑的作风,读书时她来北京出差,一定会表现得象一个慈母般,问叶枫要不要带点青台特产或者外婆的拿手菜过来,还要叶枫早点和室友们打声招呼,到酒店陪她住几晚。
叶枫觉得蹊跷,收了线立刻给吴锋打电话,吴锋刚从青台回来不久,对敌情应该有点了解。
“晓岑来京了?”吴锋的语气也象是吃了一惊,叶枫听得心冷了半截,“可能是紧急公事吧,她下午有什么安排?”
“说是去国务院汇报工作,晚上在驻京办事处开会,让我过去吃晚饭。”
“真是个大忙人,那你去吧,吃完饭就从那儿直接去台里上班,记住通知小于。”吴锋叮嘱道。
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叶枫宽慰自己。
她不敢浪费苏书记的时间,早早地就去办事处候着。总务主任还记得她,领着她走进一个幽静的小厅。晚上,苏晓岑一行在这边和驻京办的所有人员吃工作餐,餐后再开会。为了方便母女谈话,苏晓岑关照总务主任找了个小厅。
叶枫扁扁嘴,她真习惯了,从小到大,苏晓岑陪她的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工作永远是苏晓岑的重中之重。那次她发生意外,可能是第一次让苏晓岑扔下工作为她而来。
刚抿了几口茶,苏晓岑风风火火从外面进来了。总务主任恭敬地问她什么时候用餐,她说四十分钟之后。
叶枫不禁说了句怨语:“你这么忙,有事直接打电话吩咐我好了…妈,你干吗打我?”
苏晓岑一抬臂对着额头就甩了一下,疼得叶枫直叫。
“谁叫我是你妈妈,你受得了也得受,受不了也得受,少跟我冷嘲热讽。你怎么瘦成这样?”苏晓岑瞪着她,眉头紧蹙。
叶枫摸摸脸,“夏天刚过呀,马上就会胖了。爸爸呢?”比较而言,她喜欢叶一州多于苏晓岑。
“不准提他。”苏晓岑突然变了脸色,“我对他有意见。”
叶枫真是意外了,要知道在叶一州面前,苏晓岑可是百分百的小女人,喝个茶都要问:一州,你说我是唱绿茶还是喝红茶?
“爸…犯原则性错误了?”叶枫小心翼翼地问。
“差不多,反正很伤我的心。”苏晓岑眉间真的浮现出一丝楚楚可怜。
叶枫按住胸口,脑中象万花筒似的闪烁个不停。她不能相信在叶一州的眼里,还有哪个女人的魅力大过苏晓岑,当然,除了她。“对方是什么人?”她把椅子挪近苏晓岑,同情地抓住她的手。
“还不是…”苏晓岑抬起眼,满头黑线,突然厉声喝斥,“你这个脑子到底在想什么,你爸爸可能是那样的人吗?你妈妈会那么差吗?”
她嘀咕:“明明是你说爸犯原则性的错误。”
“原则有多项,他…他居然与别人联盟来对付我。不说这个,我问你,叶枫,那个夏奕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口气差点背过去,母女还是有灵犀的,“苏书记,你这话从何问起?”她转了转眼睛。
“你别给我装,你吴叔叔都和我说了。你一回国,就和他恋上了,是不是?”
她搞不清苏晓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沉默,静观事态。
“我真是不懂了,他要是喜欢你,六年前干吗去了,为什么要等到六年后?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才这么努力?”
“妈,”叶枫胀红着脸,跳了起来,“你不要用这种质疑的语气讲他,做你的女儿很好吗?你哪一次参加过我的家长会,你哪一次陪我逛过街?和你一起吃饭都要受时间限制,每次都令我很紧张!我心里面有委屈的时候,都不能找你哭诉,因为你总在忙。不是人人都是势利眼,巴望着沾你的光少奋斗多少年的。他已有的成就,是他努力得来的,不是靠谁谁,即使以后我和他在一起,他尊重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妈妈,不是因为你是某某书记。”
苏晓岑破天荒没有发火,反倒笑了,“是不是我要以有你这样的女儿为豪?”
“本来就是呀!我这个官二代,没打着你的旗号在外面作威作福,你不满足吗?何况我不只有你和爸,还有吴叔叔和秦阿姨疼呢,吴叔叔在北京那也是人物。”
“你还挺自恋。”苏晓岑一瞪眼,啪地又甩了她一下,“你胳膊肘儿向外拐,为夏奕阳来指责你妈妈。我还不是为了你,怕你傻傻的、蠢蠢的,上了坏男人的当。”
“他才不是坏男人,你和他接触后,就知道他有多好…”从眼帘下方悄悄打量着苏晓岑,声音越说越低。
“我接触过了,大半夜的和其他女人在床上抱一块。”苏晓岑没好气地说道。
“那是个误会。”
“反正我心里有疙瘩,你别急着帮腔,好了,后天是周五,我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你把他约出来,我们一块吃晚饭。”
形势急转,叶枫一时承受不了,“你挺忙的…以后吧!”
“我已经被你数落成这样,可不想给他也留个坏印象。我来北京,有一半就是为他。”
叶枫彻底傻眼了。他们现在…僵持中呀,早知道不替他讲话了。
她想给他打个电话,觉得电话里说不太清楚;想让吴锋捎个信,也不放心,万一吴叔叔忘了呢?请艾俐帮忙,更不行,艾俐自己都顾不来了。
她硬着头皮,最终在周五的早晨,起了个大早,敲开了夏奕阳公寓的大门。
门铃按了好一会,门才开了,他衣冠整齐,神清气爽,好象睡得很好。她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都没什么合眼。
“叶枫?”他有点意外,把门拉大,侧过身子,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