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对于他的歉让,她能得理不饶人么?绝对不能啊。
而且打从领了结婚证儿到现在,这么多个日子下来,她多少也算总结了点儿婚姻文化。这两个人之间相处吧,只有爱情是不够的。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该示弱的时候就得示弱,该宽容就得宽容,揪着一件事儿不放手,只会两败俱伤。
心下一软,她‘噗哧’笑了。
两只手使劲儿在男人的脸上捏捏,她一边摇头一边叹息,“我压根儿就没有置气好不好?就是有点儿想不通。你说我这辈子总被你吃得死死的,搞得我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想想吧,特亏。”
“谁说的?”
竖着眉头看着她,冷枭满脸严肃的板正着俊脸,“说来,你吃我的时候多吧?还有啊,你要是觉着总让我压着不舒坦,以后都换你在上面,不过你得有足够的体力才行。”
“我靠,大色胚!”
“呵,小流氓!”
宝柒呲牙咧嘴的扑上去。
冷枭刮着她的鼻头儿,由着她在怀里笑闹成一团儿。
“咳——咚咚,有人敲门儿了?!”
一声轻咳从病房门口传来,伴随着模拟敲门声的是马上就要做新郎倌的范大队长,还有戏谑的语言,“大色胚配小流氓,我看你俩天生一对儿。”
“铁子,你来了?”直起身来,冷枭正襟危坐地招呼,冷峻凌厉的表情像模像样儿,仿佛刚才那个男人压根儿就不是他。
“你就别装了啊枭子,哥们儿认识你都多少年了?”
跟着范铁一起走进病房的人,正是低眉顺眼不吭声儿的小井姑娘。两个人在病床边上坐下来,随便唠了唠,喜事将近的范铁就扯到了他的婚礼。将准备的情况说了说,他又问到了宝柒的伤情,四个人一堆儿,一种大团圆结局的喜气儿就氤氲开了。
只是,小井依旧那个样子,没有起色。
不是不喜,不是不乐,而是她压根儿就太懂结婚对女人的意义。
范铁和冷枭唠着,瞥了瞥小井,小声儿感叹,“枭子,有的时候吧,哥们儿总有一种…诱拐未成年少女的犯罪感。”
冷枭知道他的心思,“瞎琢磨,这样挺好。”
笑着扬唇点头,范铁摸着鼻子,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到是没啥,就是觉着对不起她。还怕她突然清醒,发现竟然嫁给我了会后悔。”
冷冷扫过他,又瞥一眼小井,冷枭不答。
坐在病床上的宝柒,听着他俩的唠嗑,心里感慨着范铁的不容易,好心地拉过了小井的手来,问,“小井亲爱的,过去的事情,你还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吗?”
“想什么?!”小井疑惑地看着她,声音很轻。
“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
“七七…”小井语气有些迟疑,似乎没有弄懂她的意思,“小井不是一直好好的么?”
“…”宝柒叹气。
见到她的脸色,小井又低下了头,小心地瞄了范铁一下,好像不乐意他听见一样,声音小得像蚊子在飞,“七七,你是不是也觉得,小井是一个傻子,配不上哥哥?”
心里一惊,宝柒蹙着眉头,“别听他们胡说!小井,你是不是又听谁在背后乱嚼舌根了?”
小井的头垂得更低了,“别人都这么说,小井是傻子吗?”
“别这么想,小井亲爱的,你要是傻子,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了。再说了,哪儿有你这么可爱的傻子,对不对?好好准备做你的新娘子吧,哥哥他可不能没有你,记住了啊。”
看着她忽闪忽亲的眼睛,宝柒突然惊觉,没有恢复记忆的小井也会感慨了,也学会对人藏心事儿了。
这到底好还是不好?
老实说她之前她有想过,小井要是醒过来恢复了以往的记忆,或许还不如现在这般幸福。可现在的她,好像不太幸福了呢?
哄小孩子般安慰地拍着她的手,宝柒话锋一转,又岔了开去,笑着说,“喂,亲爱的,我得告诉你啊。我的腿不行,你办婚礼的时候,我可帮不上你忙了哟?”
小井依旧轻轻点头,眼睛不着地儿的乱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小井,刚才你说的话,不要去乱想?懂了吗?”
“哦。懂…”
乖乖点头,小井临和范铁离开病房,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即便如此,宝柒还是敏感地查觉到了,失去记忆的她只是不懂事儿,并非真傻,她开始明白别人异样的眼光了。与此同时,心里那个叫着自尊的东西在慢慢复苏。而这个东西,之前就是她和范铁间最微妙的绊脚石,要总被在人在背后戳脊梁骨,难保它不会又发挥作用。
她想提醒范铁几句,可男女之间的事儿,外人能帮的实在太过有限了,姻缘不由人,冥冥天注定,由着他们去折腾吧。
出了军总医院,范铁揽着小井上了车,一路都在兴高采烈的说着他俩的婚礼,没有发现她的脸色有什么不对劲儿。
车到半道的时候,车窗外的雨点更加密集了起来,一声闷雷落下后,瓢泼大雨就‘叮叮咚咚’地敲打在汽车挡风玻璃上,溅出无数水花来。
范铁紧握着方向盘,想着自己那档子事儿,“小井,今儿晚上不回四合院儿了啊,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四合院就是家呀。”小井反常地没有抬头看他,闷闷不乐地小声回答。
范铁有些回过味儿来了。
侧过头,他盯着她,“小井好久没陪哥哥了,哥哥是在想…”
“想,想什么?”
“咳!这个…”
瞥着她似懂非懂的小模样儿,范铁清着嗓子,觉着有点儿头大。这么一个单纯的傻姑娘,她哪里能知道男人久了不做那事儿,心里会想得慌!?
“咳,哥哥的意思就是说…今晚上你跟哥哥回家去住。明儿一早,哥哥再送你回四合院。”
“不要!”小井回答得极快,不知道她有没有明白范铁话里包含的意思,头越垂越低,“妈妈说了,结婚前要小井住家里,要不然会有人说闲话。”
说闲话?傻姑娘连说闲话都懂了?
意识到她今天情绪的反常,范铁揪心了。之前跟范铁住在一块儿的时候,她就像个小孩子般天真单纯,啥事儿也不懂,而范铁几乎更是密不透风地保护着她,不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而现在,为了结婚住回了四合院,怎么一个完全不懂世事的小姑娘,就突然懂得了那些他原本不想让她知道的烦心事儿?
范铁心下懊恼,要早知道会这样儿,他就不该同意让她回去了,在哪儿结婚不都一样么?
紧握方向盘,他斟词酌句地劝导。
“小乖,永远不要去管别人会怎么说,就记住哥哥的话,四个字,关我屁事儿。”
“哦。”换以往,小井就笑了。可今儿,就单字儿回答。
心肝脾胃肾都纠结成一团了,范铁偏着脸继续教她,“小井你只要记得,哥哥爱你,妈妈爱你就行了,说你的那些人,都不是爱你的人。你甭搭理他们,懂吗?”
一直望着前方道路的小井终于转过头来了,嘴皮动了动,好半晌儿才又‘哦’了一声。
“小井,你要听哥哥的话吗?”
“听。”
腾出一只手来揉揉她的脑袋,范铁心里不是滋味儿,“那哥哥问你,小心思都装什么了?闷闷不乐的样子,哥哥可不喜欢了啊?”
扁了扁嘴巴,小井又低下了头,“他们都说…小井是傻子,配不上哥哥。”
范铁微愣,“他们是谁?”
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一听这话,小井有些委屈了,“他们就是他们。”
踌躇了两秒,范铁小心的试探,“四合院的邻居大妈们?”
轻轻点头,点完又摇头,小井补充,“还有大姐,大哥,大叔,大嫂。”
范铁看着他小女人可怜巴巴的小样子,手攥得更紧了,“不用管他们,等结了婚你就跟哥哥住在一起了,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顶用,你就当他们在放屁。”
还是乖乖地应答,可小井明显不开心了。
一路往四合院的方面,雷声,雨声越来越大了,一道闪电从天际滚过后,暴雨唏里哗拉地泼洒着京都城。
当范铁的黑色迈巴赫驶入四合院小巷子的时候,天儿已经完全黑尽了。那段路的灯光不太好,前面还有一辆汽车堵着狭窄的通道。没有办法,范铁只能在离小井家院门口约二十来米的地方停下了车。
“小井,在车上停着,我进屋给你拿伞来。”
“乖。”范铁拍拍她的脸,推开车门冲进了大雨里。
他离开的时候没那么大的雨,车上又没有伞,又害怕小井下车淋了雨。这么一来,他只能选择自己先做落汤鸡了。
一路小跑着,他的人刚走到院门口,在雨声掩盖下的身后,突然就响起几道重重窸窸窣窣的脚步踏雨声。声音很极,很快,换了别人或许听不见,但范铁这特种战斗机飞行员,其听力又岂是常人可比?
‘嗒嗒嗒’几道声响一入耳中,他猛地顿住脚步转过头来——
几个穿着雨衣的高大男人手里拿着铁棍,一把拉开了他停在巷口的车门,劈头盖脸对着汽车一顿狂砸,其中一个还将副驾位置的小井拉了出来。一声声尖锐刺耳的玻璃碎裂声夹着小井害怕的惊恐声共同传来,蛰痛了范铁的心脏。
电光火石间,他大喊了一声往回冲。
然而,不过十来米的距离,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根长铁棍刚好砸在了小井的后脑上。
“啊…”小井在尖叫。
“小井——”一甩脑袋,在水珠的飞溅里,范铁惊声怒叱着已经赶到,一把抱住受伤的小井,活生生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下了男人的又一记棍击。接着抬腿儿踢飞一个男人,强忍着身体的剧痛,他将小井塞到了身后的车厢里。
“操你妈的。”
“兄弟们,上…揍死丫挺的…”
三个雨衣男扑了上来,手持铁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狂砸。
几个回合下来,范铁想明白了。这些人都是有目的来的,功夫和身手都了得。
寻仇滋事儿?
谁与他和小井有仇?
一边紧张地思索,一边儿将小井护在身后,他赤手金拳与三个男人打斗了起来,突地一想,吼了一声儿,“小井,快报警。”话音刚落,就在他偏头顾及小井的当儿,一个男人猛地扑过来手臂勒住了他的脖子。见状,另外两个男人也趁势扑了上来,其中一个想拉开他身后的车厢。
三打一,又都是练家子,别人的手里还有持有武器。
一时半会儿,顾及着小井的范铁有些抓急。
坐在车厢里,受伤的小井愣愣地看着。
范铁一下撞开了冲向她的那人,一不小心脸上又挨了一记铁棍,他想想大声冲喊她,“小井,快下车,往家跑——”
小井摸着受伤的脑袋,还是愣愣发神。
“快跑呀,小井…”
范铁着急的拔高了声儿,他自己对付这三个男人没有问题,可人家手里有武器,棍棒不长眼睛,而且还不知道小井头上的伤怎么样了。
狠狠皱着眉,小井微眯着眼睛,视线被雨水模糊了。
就在一个男人再次朝范铁砸下他手里的铁棒时,小井突然发疯般推开了车门,拼尽浑身的力道抱住那个人,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背上,还顺势夺走了他的铁棍,往他身上砸去。
“打死你,打死你们…”
那男人愣了一下,竟被她得了手。
谁会想到这么一个傻子突然失心疯似的发了狂?!
形势急转直下——
结果对于范铁来说无疑是有利的。他以一对二,又没了小井的顾虑,不费什么力道就搞掂了另外的两个男人。
“哎哟…哎哟…不打了,不打了…”
一声又一声呻吟和哀嚎里,三个男人被他俩揍得弯下了腰。
然而,胡乱地挥舞着铁棒子,小井瞠大眼睛,张着嘴没有缓过劲儿来,样子狰狞得像是一只保护小猫的母猫,尖声叫喊着,手里的棍子毫不留情地砸人。
“打死你,我打死你!打死,打死!”
喊着,叫着,她身上被瓢泼的大雨给淋得湿透了,受伤的脑袋上,一股股的血水混着雨水从脸颊上滑下来,样子极为恐怖。
范铁心痛地抱住她,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
“没事儿了小井…都是哥哥不好。都是哥哥不好,没事儿了啊,现在马上送你去医院。”
手里的铁棒落在了地上,小井落在男人的怀里,身上一下失力般瘫软了。
她仰起头来,看着男人高挺的鼻梁下,一股子混着雨水的鼻血,还有脸上的淤青,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微微地喘息着,目光直勾勾地,滑下了泪来。
“范铁…”
“没事了,乖,没事儿了啊…”紧紧搂着她,范铁小心翼翼地抚了一下她湿透的头发,正准备抱她上车,却在与她清澈的目光相撞时,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惊喜地捞紧了她,“小井,你…?”
她叫他什么?
他听清楚了,是范铁,不是哥哥。
外面的大动静惊醒了四合院里的人,年妈妈跑出来了,手里拿着雨伞却派不上用场,只能吃惊地望着大雨里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有人报了警,警察也很快赶过来了,那几个袭击的男人被带走了。
很快,范铁将小井整个儿裹住塞到了车上,将她送到医院。
两个人都受伤了,伤势不严重,却都破了相。
小井的头部有一道5厘米在右的伤口,不算太严重却得剔头发缝针。范铁的脸上也是淤青一片,为小井挡的那几下,造成了他身体几次软组织挫伤。
如此一来,两个人又淤又肿的样子,瞧着也挺滑稽。
婚礼的前三天突然出事儿,不得己,婚礼只能推迟了。而那三个守在巷子里的男人不经事儿,在公安局里一审便什么事都交待了。他们本身不认识范铁和年小井,不过就是拿人的钱替人家办事儿。
能干这事儿的人还能有谁?——除了罗佳音,再没有别人了。
她被范铁在订婚宴上的当场毁婚,丢脸又失德的同样,也在她心里种下了仇恨的果子。看着虽风平浪静,可心里一直没能忘掉。眼看范铁和小井婚期在近,她再也消得了那口气了。
当然,她也没那么大胆儿真敢干出点杀人放火的大事儿来。无非想找几个人在他俩婚礼前揍一顿,打得鼻青脸肿又能出气,还能让他们婚礼出办不成。
很显然,她的目的达到了。
只不过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一个故意伤害罪的罪名,她这辈子就背定了。
对于范铁的小井本人来说,收获比损失大得了。
警察让医生来验伤和做笔录的时候,范铁一直盯着小井。
对于警察的问题,她都能回答得明明白白,等警察例行公事地问完离开了之后,范铁心脏的煎熬结束了,坐到她的身边儿,伸手揽紧了她,“小井。”
头偏过头,挨在他的肩膀上,小井‘嗯’了一声。
沉默了好久,范铁手指摩挲着她的脸,“你,你都记起来了吗?”
双手抱着他的腰,小井头顶贴在他的下巴上,摇了摇头。
“哥哥…记什么?”
范铁顺着她的头发,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他没有拆穿她,既然她不想说,他又何必去掀开呢?两个从静静搂抱着坐在一处,范铁迟疑了一下,商量说,“小乖,为了让你做全世界最美丽的新娘,咱俩的婚礼得推迟了哦。”
小井将手放到他的掌心里,“好。”
一个吻落在她的发顶,范铁掌心握拢,“乖。最好一直都这么乖,”
小井没有抬头,脑袋在他肩窝里蹭了蹭,默认了。
病房里的灯光暖黄又暧昧,范铁低下头,唇落在她的头顶,目光落在她身后映着温暖光线的窗户…
窗户上倒映着两个相拥的身影…
一寸光阴一寸金。
金没有见到,光阴却慢慢地溜走了。
一转眼,又过去了一周。
宝柒大腿上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而那个天蝎岛决战的后续事情,也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处理。
从天蝎岛回来之后,冷枭的事情并在军内做了一个简单的通报。当然,没有人会去追究他的假死,只道是又唱了一出好戏。试想,他不废一兵一卒,以0伤亡的成绩,全歼NUA和曼陀大举来袭的恐怖份子二千,俘虏一千,这样的战绩多么辉煌?!不仅无过,功绩更是永久地写入了红刺的历史。而冷枭本人再次成为了全军津津乐道地不败战神,成为了一个传说。
随着决战天蝎岛事情的硝烟散去,那些与血腥和杀戮有关的东西,慢慢地也就离开了宝柒的视线…
冷枭回来了,一直缠绵病榻的冷老头子,身上的病立马就好了个七七八八。在知道了天蝎岛上的事情后,他对宝柒的态度空前的大好了起来,每一天都得亲自吩咐厨房给她炖补品养身体,补血,补肉,补心肝儿,恨不得把过去二十多年亏欠她的感情,一并给补回来。
就在第二天,老头子就去探视了在押等待制裁的闵老头儿。
两个人关在监室里足足三个小时,究竟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不过出来的时候,冷老头子泪流满面。
就在同一天的深夜,闵老头儿畏罪自杀了。他留下了一封遗书,自称愧对祖国栽培,愧对人民信任,从此无脸见人,唯有自杀以谢罪。在他的遗书里,没有只言半语提及冷老头儿,更没有提及上次潜逃出境何人帮忙。
一切的事情,似乎都尘埃落定了。
然而,宝柒的心里越来越不淡定了。
之前冷枭就对她说过,等军演完了两个人就举行婚礼,一个她盼了许久的大婚,到现在风平浪静了,却再没有半点儿音讯了。
冷枭究竟咋想的?她不知道。
冷枭还准不准备举办婚礼了?她也不知道。
她想,或许他在等待她的腿伤彻底好起来吧?!
安慰着自己,一个月之后,她腿脚完全痊愈了。下地奔跑都没有半点儿问题。可是,冷枭照样儿没有半点儿表示,整天该干嘛干嘛,绝口不提婚礼。
宝柒心里的怨气快爆棚了,但基于女性同胞的自尊心,她没好意思主动向他提婚礼的事儿。毕竟两个人结婚证早扯了,孩子都有了,她要为了这事儿和冷枭闹别扭,多少有点小题大做。
于是她再次安慰自己,或许他最近忙吧?
忙!忙!忙!可他在忙什么?!
一天又一天,又一周滑过去了。
她始终没有等来冷枭的婚礼,却等来了姚望的电话。
开车前往两个人约好了见面的地点,当她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姚望已经抱着双臂笑容满面地站在那儿等着她了。
像往常的任何时候一样,姚望的表情永远那么浅淡柔和,看着她的时候,那种饱满着的亲切感,总能让宝柒充满了见到亲人的愉悦。
挤了挤眼睛,宝柒笑着跟他打了一个招呼,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喂,今儿啥日子?怎么想到请我吃东西?”
姚望的头发比上次去津门时又短了一些,精短的寸发让他看上去特别的精神,目光轻柔地看着她,他勾着唇,稍稍有点儿出神。
略略一顿,宝柒晃了晃手,“喂,姚美人?想什么呢?”
久违的称呼,让姚望失笑不已,抬手随意地弹一下她的额头。
“呵呵…没啥。走吧,进去。”
“呵呵…好!”宝柒也笑。
两个人相对而坐,轻松自然的笑声,让两个人之间隔着的某种情绪很快消散了,姚望抬起眼皮儿看着她,“宝柒,这家店的伤心凉粉儿,纯正的锦城味儿…”
伤心凉粉,锦城的特色小吃。
宝柒爱吃,姚望也爱吃。
它有两个典故,一说是因为思念家乡才做的凉粉儿,一吃就因思乡而伤心。另有一说是这种凉粉儿的小米辣特别带劲儿,凡是吃了凉粉的人都会被辣得直掉眼泪儿,看着就像在伤心。
在他俩第一次吃伤心凉粉并讨论典故的时候,宝柒就为两种说法伤过神儿。
而今,姚望看着她面前盘子里红通通的小米辣,微笑着问,“你现在觉得呢,哪个典故比较恰当?”
辣得‘嘶’了一声儿,宝柒放下筷子,用面巾擦着嘴,“哇,真辣啊,好久没吃过这么劲道的伤心凉粉儿了。不过典故嘛,也只能是典故,其实到底是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伤心凉粉,好吃。”
宝柒的脸上,满是喜色。
“宝柒,我要出国了。”姚望突然小声儿说,说了又笑笑,“可能我没有办法参加你的婚礼了。”
出国?婚礼?
抬起头来,宝柒有些吃惊,“你要转业?”
要知道,军人是不能出国留学的,如果姚望要出国,除非他转业。可是做一名特种兵,做一名特种兵狙击手,不是他打小儿的愿望么?她怎么都不会忘掉,在鎏年村野蔷薇开遍的山顶上,拿着弹弓的姚望,大声说自己将来一定要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特种兵狙击手的兴奋样儿。
“不,我是公派。”见她吃惊了,姚望又笑着追加了一句,“M国西点军校,公派进修。”
宝柒恍然大悟,面露喜色地拔高了声音,“不错啊,小子,恭喜你啊。”
这事真得恭喜。部队外派留学生到国外名校的进修,名额真是少得可怜,是多少军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儿。而且他有了这样的学习背景,等他从西点军校再回国的时候,未来的发展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他做参谋长的亲爹…
抿着嘴一乐,宝柒愉快地拿筷子敲他的碗,“快吃吧,出了国,就吃不了伤心凉粉儿了。而且,以后啊,你想伤心都没得伤心了。前途一片大好,道路一片光明…牛!”
姚望笑笑,“但愿。”
拿着筷子,低下头,姚望挑起一块伤心凉粉,眼眶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