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呀!”李江一拍桌子,“还是你们干警察的消息灵通,这个梁大力的事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

就在梁大力蹲在看守所,天天被民警提出来问话的时候,南天古墓发掘现场那边又炸了营了…

起初,发掘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虽说盗洞已经打到了墓室内部,但陪葬的东西一样没丢,直到开棺以后考古队才炸了营,硕大的棺椁里装的不是古尸,而是一具现代人的尸体,死了显然时间不长,胳膊上的电子表还蹦字呢(那个年代电子表可是高级货,一千多块一块)。

接到报案后,专案组第二次奔赴发掘现场,经过法医鉴定,死者年龄在三十岁左右,死亡时间大概是二十天左右,死亡原因被初步判断为神经性窒息(肝脏未检测到毒素,体表无任何外伤,颈部无勒痕,内脏、头部均无任何物理损伤)。

“神经性窒息…?”李江满脸惊愕道,“这…这是哪门子死法啊…?”

将门虎子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九章 二号病

“总而言之,法医认为他不是被别人弄死的,而是死于自身原因…”柳东升说道,“当时那个法医推测是盗墓者在盗墓时突发癫痫…”说实在的,这个理由连柳东升自己都不大相信。

“盗墓时突发癫痫?一边癫着痫,一边撬开上百斤的棺材板,把墓主的尸骨扔出去,自己躺进去再把棺材盖儿盖上?”李江显然也不太相信,“按你刚才说的,柳队长,我怀疑这是他杀!”

“对!所以我才找你啊!”柳东升说道,“我也怀疑是他杀!杀他的人就是突破口!”柳东升抿了抿嘴,理了理思路,“那个什么铜盂,凭你的经验,应该是干什么用的?以你推测,整个墓里值钱的宝贝那么多,为什么他不拿别的,专门拿这么个东西走?”

“这…”李江也一愣,“这个我真不知道!我跟您说句实话,铜盂里边有字,但没人认识!凭上面的八卦纹推断,应该是祭祀的法器…上面刻的字也应该是某种咒文…至于为什么拿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按理说比起一些金银器,这个东西算不上最值钱的,而且不好出手…”

原来,当时南天一号墓开棺的时候,棺中并没有墓主的尸骨,而是一具盗墓嫌疑人的尸体,棺内头尾两端分别有两个凹槽,其中尾部的凹槽里面放了一个保存完好的八卦纹龙首铜盂,而棺材首部的凹槽却是空的,看凹槽中的痕迹,内嵌的物品应该刚被拿走不久,根据专家分析,棺首凹槽内嵌的也应该是一个同样的铜盂,不过因为整个事件过于怪异,所以一直处于内部保密状态,尤其是此次天津追回这个铜盂后,其与当年南天一号墓出土的铜盂究竟是不是一对还有待确认。

“那个梁大力呢?他既然报案就证明他知道有人盗墓啊!很可能他就认识啊!”李江恍然大悟。

“梁大力失踪了…”柳东升道,“有一天他在看守所里突发心脏病,民警就把他送医院了,当天晚上就跑了,而且这次跑得比较彻底…一直到现在都没找到…我现在就纳闷,他说怕里面的东西活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棺材里的墓主古尸好像到最后也没找到!”

“唉!这帮盗墓的…连尸首都不放过!”李江无奈道,“中国有几个有名的盗墓团伙,我也是只闻其名而已,其中倒确实有一个团伙连尸首都盗,但前提条件必须是湿尸,据说在国外能卖大价钱!就类似于马王堆那种…”

“哦?团伙名字知道么?”柳东升连忙询问。

“具体叫什么我不知道,但圈儿里都叫他们‘二号病’,凡是被那个团伙盗过的墓,棺材板上都会刻上两横,上短下长,好像是中国字‘二’,挖到棺椁时但凡看见棺材板上有这个,基本上就不用开棺了,开了也是空的,剩点儿骨头就不错了…哎哎,我也是听说啊…道听途说…”

“二?南天一号墓有没有被刻上‘二’?”柳东升道,“对了,那两个铜盂是不是一对,鉴定结果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得问他们现场作业的,鉴定的事不好说,东西已经送走了,估计少说得下个月…”李江喝了口酒,“柳大哥,我就知道这么多,全告诉你了,不过我劝你最好别碰这档子事…”

“为什么?”柳东升不解。

“传说以前发掘南天一号墓的人有一个得神经病的!病情很怪!据说满嘴胡说八道挺吓人的…”李江道,“结合着你所说的那个梁大力的话,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

…”

“神经病?”柳东升不解,“与那墓有关?他都说些什么?”

“这个我不大清楚了…”李江道,“柳大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那人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这个你得去自己查…”李江拍了拍肚子抹了抹嘴,“今天多谢款待啊!柳大哥,今天咱哥儿俩说的这些你可别说出去!关于这个铜盂的事,领导可是专门交代过要保密的!你要不是办案需要我绝对不会告诉你!还有,那个铜盂的鉴定结果,你要真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打听,你自己可千万别向上边问…”

与此同时,张国义家。

“老伯,你帮我去开家长会吧,我求求你了…”张毅城一个劲的耍赖,张国义拿着侄子的这张期中考试成绩单已经崩溃了,语文61,数学51,英语41,初中啊这可是…!当年自己一边当流氓一边考试,分也比这高啊…“我说毅城啊,我天天求爷爷告奶奶的给你跑学校,腿肚子都朝前了,你就拿这分糊弄我啊?”

“最近不是忙着救人耽误学习了么…”张毅城还挺有理。

“放屁!你救人请假加一块连一个礼拜都不到!”张国义都气乐了,“对了,毅城,你一说救人我想起来了,那小丫头她姥爷你咋给弄的啊?”张国义对这种事也挺好奇。

“你不告诉我妈我就告诉你!”张毅城还提起条件来了。

“行行,不告诉!说吧!”

“嘿嘿…你侄子我冰雪聪明啊…”张毅城开始白话自己的歪主意…

本来,孙伟砍完人以后,身上的东西怨气就已经散了,理论上再有七天自己就能去投胎,但为了在民警和专家跟前再让那东西爆发一次,张毅城背地里可是没少做工作。

首先,那间作为精神病鉴定室的隔壁,张毅城让二嘎用钉子摆了个弓箭的形状,箭尖直指着隔壁屋孙伟受审的位置,这在茅山术里叫“穿心箭”,如果身上附的东西不成气候,时间足够的话完全能被这“穿心箭”逼出来,但若时间不够长的话,这穿心箭便只能挑拨怨气,火上浇油;其次,砸到孙伟身上的那块死玉,上边沾的不是别的,正是受害人刘杰的血,加上张毅城还用502胶水往死玉上粘了薄薄一层朱砂,如此阴阳相融,便会造成“刘杰还没死”的假象,孙伟身上的东西想不发作都难…

后来到精神病院,张毅城自己也有点抓瞎,因为孙伟身上的东西虽说不成什么气候,但毕竟有怨气,此刻知晓仇人没死,轻易是不会走的。在小朱的催促下,张毅城急中生智“改造”了一下“净寐阵”,把孙伟身上的七脉当成本应打在棺材上的“阴闶”,说干脆点就是直接把活人身体当作一个棺材来处理,利用二嘎的“童子之阳”直接把那东西“逼”到了孙伟嘴里的死玉之中…如此鬼灵精怪的招数,连502胶水都用上了,还把活人的身体当成棺材…不知道张国忠和老刘头要是知道会作何感想

“还他娘挺复杂…怪不得你小子考试不及格呢,心思全花这上边了…”张国义抽着烟翘着二郎腿,“行,我就再给你开一次家长会!咱可说好了…这可是最后一次…走,回去接上你妈,今天咱继续宴宾楼…”

叔侄二人刚到家,正好赶上柳东升从里面往外走,“哎?柳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张国义一看柳东升立即开始套近乎。

“你们回来得正好,我找毅城还有点事…”柳东升从手包里拿出了两张照片,“毅城啊,你看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干吗用的?”

“这个…尿盆吧?”张毅城接过照片左看右看,“这个怎么了?”

“这个…不是尿盆…”柳东升本来还抱着希望,以为这小子能给出点什么宝贵意见呢,此刻算是放弃了…虽说自己不是考古的,但无论如何也觉得古代人不大可能把两个尿盆摆在棺材两头下葬…

“哎…这不是说话的地…一块吃顿饭吧…嫂子…别做饭啦!”张国义扯着嗓子喊道。

“呃…行吧…”柳东升虽说吃过饭了,但还是希望张毅城在知道事情原委后能给点提示…毕竟这孩子对于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了解要比自己多得多…

【注解】

二号病:即霍乱,由霍乱弧菌引起的急性肠道传染病,国际检疫传染病之一,我国法定管理的甲类传染病。

净寐阵:茅山术中专门用于防止死者魂魄不散而起尸的阵法,此阵常施于棺椁,其原理是将尸身中未散尽之魂魄冲出尸身,详见《传国宝玺》第四部第五十八章。

宴宾楼:天津著名的清真餐厅,因曾经接待过周恩来总理而闻名津门,黄焖牛肉做得相当不错。

将门虎子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十章 亮子之死

“来,来,吃肉,毅城啊,小朋友长身体,得多吃肉…”饭桌上,柳东升也觉得身为一个大人,三天两头为了自家的事麻烦别人家孩子很不好意思,一个劲的套近乎,张毅城都崩溃了,本来就不怎么爱吃肉,此刻碗里让柳东升夹了一大碗的肉,都看不见饭了,面对如此一大碗纯肉,别说是自己,恐怕换成老伯张国义都得崩溃,不过考虑到此人很有可能成为自己未来的老丈杆子,不能得罪,还得一个劲的皮笑肉不笑的“谢谢柳叔叔…”

“毅城啊…我知道你爸爸和你大爷都是这方面的行家…你一定听他们说了不少这方面的事吧…?”柳东升道。

“哪方面的事?”张毅城挣扎着把第五块肉夹到了嘴里,可算看见米饭了…

“就是那些…什么鬼鬼怪怪的事…”柳东升道,“哎,来,吃肉…”又是一大块肉夹到张毅城碗里…

“哦…经常听啊…”

“那你说,在墓里埋了两千多年的尸体,有没有可能复活…?”柳东升自己是吃饱了,也没注意旁边,李二丫和张国义听得脸都绿了…

“有啊,”张毅城倒是无所谓,“不过要有很多的特定条件…首先一点嘛…尸体一定要有水份!骨头架子是不可能复活的,像木乃伊那样的干得跟炸烧饼一样的也不可能…”

“只要是湿的,就能复活?…”柳东升疑惑道,虽说之前自己家也经历了几桩怪事,但比起古尸复活这种事来,显然初级了许多,换句话说,自己很难相信,更难想象。

“这个嘛…也不一定。首先,尸体不腐烂也就是有水份,是复活的前提条件,古代的那些大款,不管是大官还是皇帝,都希望自己死后尸体不腐烂,他们中有的人用药材,有的找大师摆阵法,有的专门寻找能聚集阴气的地方,其中有不少人真的能够在几千年中保持不腐烂,后来复活的大部分都是这些古代大款…”张毅城把碗放在桌子上,正好找机会不用吃那堆肉了,“但也不是每个湿着的尸体都能复活,从古至今,尸体复活的事有不少,但大部分都是古代大款,有一些是古代的穷人,死后瞎猫碰死耗子被埋在聚集阴气的地方,也能成湿尸,但复活的可能性却几乎没有…”

“为什么呢?”柳东升对这些东西简直就是一窍不通。

“因为老百姓的墓谁去盗啊?之所以复活,大部分是因为盗墓,虽然我也说不明白原理,但我大爷曾经告诉我,那些东西只要接触到阳气八成就有复活的可能…也就是说,棺材盖一开,接触到了活人的气,就有可能!”

“那考古队员开过那么多棺材,怎么没听说过有复活的?”柳东升好像还是不大信。

“白天开没事,有太阳,阳气重,但棺材不能晚上开,只要晚上开棺,尤其是在十二点到五点之间,八成会活…”张毅城道,“柳叔叔,这种事你问这么详细干吗啊?不会是…您…又碰上啥怪事了吧?”

“哦…不是不是…我就是问问…”柳东升想起了自己对李江的保密承诺,并没把南天一号墓那一连串的怪事都说出来。

“柳叔叔,能不能听我一句实话…?”张毅城不是傻子,知道柳东升肯定有什么瞒着自己,“您说的所谓的复活,茅山术叫‘起尸’,如果您遇到了这类的案子,最好不要自己冒险,如果非查不可,可以等我爸和我大爷回来之后让他们帮你…那种东西跟蒙蒙身上的东西可不一样…实力差距…就像中国队和巴西队的差距差不多…”

“这…”柳东升一听这个脑门子也见了汗了,“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最快也得一个月,前些日子往我单位打电话时是这么说的…”李二丫搭茬了,“不过也不好说,他说话没准…兴许下礼拜就回来了也不一定…”

“哦…那好…实不相瞒,现在确实有个棘手的案子,其实跟蒙蒙她姥爷那个案子是一码事,但我现在还不能说…”柳东升道,“我去征求一下文物局那边的意见,实在不行可能真得请毅城他爸或者刘老先生出马…”

“行…这个我答应了…”张国义答茬了,“柳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要帮忙的找我也行…服务员…!结账!”…

“看来那个梁大力不像在说假话…”回家的半路上,柳东升一个劲的琢磨,不知不觉车已经开到了家门口,“要是能找到这个人就好了…失踪好几年了,去哪找呢?”

“你这个工作啊…舍家撇业的,让你给蒙蒙买个新书包,都催你三天了,书包呢?”孙太太一看柳东升又空手进屋,一脸的不高兴。

“哟!”柳东升一拍脑门子,“真忘了真忘了!太忙了!明天一定!一定!”

“哼!你有不忙的时候吗?”孙太太一脸的不乐意,“你们局里给你来电话了,让你回来马上回电话!”孙太太摔摔打打的,“下次你要是再忘,这种事绝对不告诉你!”

“忘不了,忘不了,多谢老婆大人!”柳东升点头哈腰嬉皮笑脸的拿起电话,刚说了两句,脸上的嬉哈立即消失了,两个眼珠子瞪得跟灯泡一样,扑通一下就坐在了椅子上。

“又怎么了?”对于柳东升这种举动,孙太太已经习惯了,只要一来这套,八成又得出去。

“亮子死了…”柳东升呆呆道,“他们已经开始灭口了!”

“亮子是干嘛的?”孙太太问道。

“就咱爸买葫芦的那个古董店的老板…就是经这个亮子介绍,认识了被咱爸砍死的刘杰…”柳东升一拍大腿,心说完蛋,所有线索全断…

“那你们查出凶手不就完了么…?”孙夫人想得倒挺简单。

“说得轻巧…”柳东升没精打采的,“我去趟局里,你们先睡吧…”

分局审讯室。

“警察同志…我求求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古玩店老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裤裆隐隐约约一片湿,想必尿过裤子,“你们要保护我啊…警察同志啊…”

“怎么回事?”柳东升一进屋,就发现小朱的眉头皱成了一坨,二嘎也是表情怪异。

“柳队!这案子不简单!”小朱把柳东升叫到门外,“太邪了!”

“怎么邪?”柳东升一皱眉。

“刘老板(古董店老板叫刘常有)说今天收摊回家,发现亮子躺在自家床上!就跟睡觉一样,他觉得不对劲,走近一摸人是硬的,吓得他马上出门报警,结果…”说到这,小朱开始喘粗气。

“结果什么?”柳东升追问道。

“他说出门的时候,看见自己家房檐上有个鬼!”小朱诡异道。

“他胡说八道吧?”柳东升不大信。

“邪的还在后面!”小朱道,“根据刘老板自己交代,他今天上午九点离开家,下午五点多一点儿到家,中间间隔是八个小时,但法医鉴定,死者的死亡时间至少在十二个小时以上!也就是说,死者亮子是被杀死后又被移尸到刘老板家的!还有,刘老板说他出门的时候,看见一个人蹲在房上朝他笑…”

“那人长的什么样?”柳东升问道。

“不是人样…”小朱一边说一边起鸡皮疙瘩,“之所以他说在朝他笑,是因为那人根本就没有嘴唇…没有鼻子和眼珠子…基本上是个骷髅…但还有点肉…而且,蹿得很快,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

“满嘴胡说八道…”柳东升将信将疑,“我看这个刘常有在跟咱们演戏!”

“是啊!我们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小朱道,“但现在看来不像啊…”

“有什么可不像的?故弄玄虚!赶紧出动警犬,把第一现场给我找出来!”柳东升此刻脑袋里一团麻,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没准刘常有自己就是凶手!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怕咱们顺藤摸瓜…!”

“犬队去过现场了…柳队,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觉得不像…”小朱咽了口唾沫,“警犬的表现,和刘老板基本一样…”

“什么?什么表现一样?”柳东升一愣没听明白。

“警犬…全吓尿了…”

将门虎子 第一部 鼠蠹之患 第十一章 邪瓦

“吓尿了?什…什么叫吓尿了!?”柳东升都懵了,那可是警犬,只只训练有素,枪林弹雨炸弹爆炸都不会后退一步,怎么还有“吓”尿了一说?

“这是驯犬员说的…”小朱贴近柳东升的耳朵,“是吓尿的,连驯犬员都没见过这种情况!”

“那个亮子,死因是什么?给我把他档案调出来!”柳东升叹了一口气。

“死因要等解剖之后才能确定…那个亮子身上也没个证件,叫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找档案啊…?”小朱越说越虚,汗珠子都下来了。

“那这么半天,你们都干嘛了?”柳东升瞪了一眼小朱,口气跟审犯人差不多。

“听刘常有胡说八道…现场没法查啊,指纹、脚印…什么痕迹都没有,就是

…就是隐隐的有股尸臭,不知道是不是亮子身上带的…基本上没什么线索啊。”小朱一脸愁容。

“有气味还叫没线索!?人都闻见了!犬队干嘛吃的啊!”柳东升急了。

“柳队…不是跟你说了么…狗…都吓尿了…”小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把那个刘常有带着!咱们现在去现场!”柳东升喘了一口气,“你叫二嘎把那个亮子的照片洗出几张来,现在就去沈阳道那些店老板家砸门,给我挨家挨户的问,看有没有知道他老底的!人不够就再找人!片儿警什么的都叫上!”

“现在…?”小朱看看表,十点多了。

“废话!你去不去!?”柳东升急了。

“好…我去…”小朱没辙,撇着嘴进了屋,跟二嘎嘀咕了几句,二嘎立即崩溃了…沈阳道连摊位带店铺少说上千家,就算固定门脸房也得个几百家,先要把老板住址查出来,再挨家挨户上门问,不问到97香港回归才怪…

河西区贵州路,刘常有家门口,此时办案的民警已经撤退了,大门上贴着公安局的封条。

这是两排联排的平房,房门都是正对着的,北排房门朝南开,南排房门朝北开,中间是一条一米来宽的露天过道。刘常有家占了六间,南三间北三间,不知道是怕小偷还是邻里不和,过道中和邻居家交会的地方,被刘常有用砖砌了一道墙,足有三米高,墙头还拉了铁丝网,弄得跟监狱似的,两排平房和中间的过道被这道墙隔成了一个独立的小院,院中房门旁边的窗户全都装上了外凸的铁栏杆,能走人的地方已经所剩无几了。

进了刘常有的卧室,柳东升确实隐约闻到了一股臭味,但因为气味非常淡,很难判断味源在哪。

“朱啊,你闻…”柳东升打开了电灯,提鼻子一个劲的闻,“你来的时候是不是这味?”

“嗯…是这味…不过比现在要浓…”小朱道。

亮子的尸体躺过的床也就是刘常有自己睡的床(刘常有早就离婚了,所以这只是张单人床),床头向南,床尾向北,柳东升弯下身子闻了闻亮子躺过的床,没什么味儿,看来发出臭味的不是床上,“怪了…躺尸体的地方没味儿…莫非这屋里还有东西?”柳东升边嘀咕边蹲下仔细检查床底下和柜子底下的地面,全部是上了年头的水泥地,丝毫没有被挖过的痕迹,打开柜子,都是一些小件古玩,也没有什么异常。

“已经检查过无数遍啦…”小朱也一个劲的用手电照地面。

“你跟我过来!”柳东升把刘常有叫到屋外,“你说房顶有个人,大概在哪?”

“在那…”刘常有哭丧着指着房顶和围墙交界的地方(这排平房是尖顶平房,房上全是瓦片)。

“小朱!你出来看着刘老板,我上去看看…!”柳东升冲门里一喊,自己蹬着铁栏杆上了房。

“刘老板,你这房子上人没问题吧…”屋顶比柳东升想象的要陡很多,瓦片踩上去松松垮垮的,柳东升还真担心自己漏下去。

“没问题,我去年刚修的房子!”其实就算小朱不在下面看着,这个刘老板也绝对不会逃跑,此刻他觉得跟警察呆在一块可比自己一个人安全多了…

打着手电,柳东升在房顶上仔仔细细的找了半天,没什么特别的,于是又用手电开始挨片照瓦片,柳东升是这么想的:如果刘常有说的是实话,那么暂且不论房上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都很可能会留下血迹或脚印一类的线索,虽说不会对整个案件产生决定性的帮助,但至少能证明这个刘常有的清白,人民警察么,抓坏人的前提就是绝不能冤枉好人…

要说这柳东升可真不愧是老刑警,找了二十分钟左右,忽然发现房上的一片瓦似乎有些特别,别的瓦与瓦之间的缝隙都有一些细土,但这片瓦四周的缝隙却是干干净净的,好像是新装上去的一样…

“刘老板…你家房上,单独换过瓦吗?”柳东升喊道。

“没有啊…”刘常有喊道,“都是以前的老瓦,修完房一块装回去的…”

“哦…”柳东升小心翼翼的取出瓦片,用手电照了照,只见瓦片背面有大概啤酒瓶底大小的一片花纹,借着手电光,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怎么…”柳东升猛然想起了那个南天一号墓出土的八卦纹龙首铜盂,“小朱!快!到我车上把手包给我拿来!”

“接着!”没过两分钟,小朱把柳东升的手包扔上了房,取出照片一对照,花纹竟然一模一样!

“他娘的…这到底是搞的什么鬼…”柳东升脑袋上顿时一层汗,“小朱!快给我拿个榔头再拿个凿子来!没凿子改锥也行…”柳东升把照片放回了手包,“接着这个!还有…把这个也带回去!”一片瓦也被扔到了小朱怀里。

“怎么摊上这么个神经病领导啊…”小朱没好气的把手包和瓦片放回了车里,让刘常有从储藏室里找了一把榔头和一个改锥递给了柳东升,叮叮当当一通凿之后,房顶很快被凿出一个洞,顺着洞看下去,这片瓦正对着的就是刘常有卧室的床头。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柳东升的汗顺着下巴滴滴答答的往下流,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小朱!发动车!快回局里!快!”柳东升一边喊着,一边直接从房山跳到了院外,抓起刘常有就往车上推。

“哎…警察同志…我把门锁上行么…”刘常有哭丧着脸,一股欠了债的苦相。

“快!快锁!”柳东升抹了把脸噌的一下蹿上了车…

分局尸体解剖室内,两名法医正在连夜进行尸检,柳东升嘭的一下就推开了解剖室的门,把两个法医吓得浑身一激灵。

“柳哥…您老以后轻点行么…咱这门可是年久失修…万一推坏了是要照价赔偿的…”法医小李是实习生,人比较贫,胆子也比较小,脑门子被吓出了一层汗来。

柳东升并没理会小李,而是径直走到了亮子的尸体旁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死尸就是死尸,并没什么特别。

“柳队,怎么又发现什么新大陆啦?”老陈可是老法医了,曾被市局连续五年评为专业标兵,技术在全系统都是出了名的,不少外省市同行要碰上什么疑难杂案,都会来请他出马当外援。

“没…没事…”看见尸首没什么问题,柳东升的心算暂时放下了,“老陈,有什么发现么?”

“有大发现!”老陈摘下皮手套和口罩,微微一笑。

“哦!?”柳东升睁大了眼珠子,“查出死因了?”

“嘿嘿!”老陈笑着摇了摇头,“最大的发现,就是没有发现!”

“没有发现?什么意思?”

“死者体表没有任何外伤,身体各个要害都没遭受过物理攻击的迹象,体内没有查出毒素,各个脏器没发现衰竭的迹象…也就是说…”老陈推了推眼镜,“目前来看…没有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