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张国忠仔细的研究起了这张双乳村的地形图,不研究则已,这一研究可着实让张国忠大吃了一惊。

原来,根据双乳村的“七关”及阳气走向,周文强家正好处在全村阳气最弱的点上,如果这孙大鹏画的地图比例准确的话,全村阳气最弱的一点也就是“七关”中阳气的出口“太游关”,应该就在周文强家的菜窖附近!

“他究竟在菜窖里干了什么了…?尸体七脉上的破口…地里埋着铁管线…莫非用铁管线戳人的七脉…?他到底想干什么…?”张国忠不由得往后倒退了两步,双眉紧锁。

“爸…我觉得,那个人可能是养蛇的…”张毅城一直在旁边,刚才虽然没亲眼见过那个被挤瘪了的尸体,但下山的路上却听父亲形容过,自从上次在李村摆“四合一超强阵法”时遇到“黼气不止”的现象,让自己认识了“七关”这么个东西后,张毅城也没少研究,此时看着双乳村的七关,也有了些想法。

“养蛇的?这话怎么说?”张国忠此时也想听听儿子的想法,毕竟自己的儿子一向古灵精怪,年轻人接触的新鲜事物也多,时常能想到大人想不到的地方。

“爸,你听过《官场斗》么?说宰相刘罗锅跟大贪官和珅人事斗争的…”张毅城的表情忽然变得很诡异。

“哎…现在不是你胡扯的时候!”张国忠这个气啊,本来还以为宝贝儿子有什么新奇见解呢,没想到又是遭遇贫嘴。

“爸我说正经的呢…”张毅城一脸的严肃,“《官场斗》里边有一则故事是讲刘罗锅跟和珅在皇上跟前比谁家的菜好吃…”

“嗯…然后呢…?”张国忠没精打采的斜了一眼儿子,倒想看看儿子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罗锅的菜叫‘青龙探海’,其实就是小葱蘸面酱…”张毅城接着道,“本来,和珅家的菜既新鲜又好吃,皇上很喜欢,可后来因为做这道菜的方法太残忍,有违善道,所以最后皇上还是赏了刘罗锅,爸,你知道这道菜是什么菜么?”

“这…!!啊!!”听张毅城这么一说,张国忠恍然大悟,没想到这个宝贝儿子的古怪想法,倒真的给自己提了很大的醒,“是…‘白蛇进洞’!?”

“唉?爸,你也听过啊?”看张国忠也知道,张毅城多少显得有点失望。

“废话,刘宝瑞的老段子,我能没听过吗…?”张国忠此时的眉头皱得跟山一样高…

【注解】

《官场斗》:又叫《满汉斗》、《金殿斗智》、《君臣斗智》,是“八大棍儿”之一,来源于长篇竹板书《刘公案》的片段。

刘宝瑞:我国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生于一九一五年,仙陨于一九六八年,擅演《八扇屏》、《歪批三国》、《朱夫子》等“文哏”相声,其代表段子《连升三级》曾被编进中学语文课本,同时被译成英、法、日等国文字,介绍到国外。《官场斗》是刘宝瑞先生演绎的经典长篇单口相声。

将门虎子 第二部 济北双塔阵 第五十六章 七星连珠

《官场斗》中,和珅献给乾隆皇帝的菜肴所谓的“白蛇进洞”,其做法是将一大块豆腐与几条泥鳅鱼放进同一个锅里,当锅被加热的时候,泥鳅鱼受不了水温升高,便会钻进温度尚低的豆腐里,等豆腐煮熟以后,钻进豆腐的泥鳅鱼亦已被煮熟,且会带有豆腐的清香,此时再加入佐料,便成了“白蛇进洞”。

清朝王室是信仰佛教的(甚至在晚清之时,慈禧太后也以“老佛爷”自居),十分相信善恶因果之说,所以虽说“白蛇进洞”这道菜肴做法新颖且味道鲜美,但却并未得到乾隆皇帝的青睐,反而是刘墉进献的小葱蘸面酱,让这个一天到晚吃腻了山珍海味的皇帝兴趣盎然。

提起这个所谓的“白蛇进洞”,张国忠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即使是修仙的畜生,哪怕是虬褫,毕竟也是活物,既然是活物,身上多多少少也会带有阳气,阴气太大也会受不了,而且,越是修仙的畜生,对阴阳的变化就越是敏感,加之地下本就属阴,如果在村子阳气最弱的地方把这些畜生埋进地里的铁管线中,这些东西势必会忍受不住地下的阴气而向上钻,如果在这时,把一个活人堵在铁管线的口上,加上这些铁管线的口正对的又是人身上流通阳气的“七脉”的话,这些畜生便会一古脑的从七脉钻进人的身体,这就如同泥鳅受不了外界的高温而往豆腐里钻的道理是一样的,正好也能解释死者身上“七脉”的伤口,只不过,这次的“进洞”的,可是真材实料的“白蛇”!

“他到底想干什么…?”张国忠面如土色,一屁股坐在了门坎上,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个教派哪怕是降教,有过如此残忍歹毒的阵法或仪式的记载,甚至在先秦或战国,那些还保留着“剥皮”或“灌铅”这类酷刑的野蛮朝代,都没听说过有如此残忍的杀人手法,倘若这些钻进人体的畜生有剧毒倒还好,没咬几下人便先毒死了,但倘若这些畜生没有毒,那死者便会被这些东西在体内活活咬死,临死前所受的罪就很难想象了。

“咦…?不大对劲啊…”张国忠似乎又有点犹豫了,就算那里的阳气再弱阴气再强,也强不过山里的阴气啊…为什么他不去山里弄这些东西,反而要去村里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呢?况且,如此残忍之手段,莫非死者会一声不吭的就范?难道就没有求救或惨叫?

“大鹏!最近…不不,自从你发现周文强和那个怪人回家以后,他家有没有什么动静?”张国忠转而问孙大鹏。

“动静?什么动静?”孙大鹏一愣。

“类似于救命声或者惨叫什么的?”张国忠道。

“哎,师傅,你说笑呢?俺站在这喊一嗓子,村长家都能听见,他家离俺家几步道的事,就算杀人,他也不会傻到在家动手啊…”孙大鹏晃悠着脑袋还挺能分析,“他们天天半夜上山,俺怀疑就是去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了!只不过当时俺胆小没抓住现行而已…”

“爸,你知道,前几天,是什么日子么?”张毅城掰着手指头又凑上来了。

“什么日子?”张国忠一皱眉。

“七星连珠!”张毅城斩钉截铁,“我大爷打半年前就跟我说过,七星连珠,天阴大盛,子时不宜作法摆阵,本来我还想求你买个天文望远镜观察观察呢,结果跟你来这也忘了,刚想起来的…”

“啊…”听张毅城这么一说,张国忠也是恍然大悟,山里的阴阳有山体阻挡,是自成体系的,如果外界发生类似于“七星连珠”这类现象的话,山里阴阳受影响是很小的,而“七星连珠”当夜的子时,山外的瞬间阴气强度,甚至要强于山中的“聚阴池”!

“怪不得要把现场搬到周文强家…山里阴阳倒转、被钉在石柱子里的虬褫、家里埋铁管线、岩缝里的剔骨尸、近日来‘七星连珠’的天象、加之最开始柳东升以及其手下人所遭受的离奇的‘盗魇’…这行子到底想干嘛…!?”张国忠越想越不对劲,干脆一起身又背起了背包,“走!”

“哎,师傅,干嘛去?”孙大鹏看张国忠起身了,赶忙收拾了碗筷。

“去追老柳!昨天那个黑衣人太邪了!绝不能让老柳他们跟他硬碰硬!”张国忠一咬牙,“毅城,拿上你那个鸟,快…”

“哎爸,你…”张毅城也把包背起来了,“咱们应该找个警察跟着啊…”

“警察…”张国忠一愣,“你朱叔叔现在应该已经带人追过去了,咱们走快点没准能追上…大鹏,你认识路不?”

“哪的路?”孙大鹏问道。

“从双乳山通到309国道的小路!”张国忠道。

“认识认识…太认识了…”孙大鹏道,“嘿嘿,师傅,这件事你问我可算找对人了…”

上山的路上,张国忠一行人正好碰上抬着尸体下山的那几个警察。

“请问,朱警官呢?”张国忠上前问道。

“哦,带了几个同志去找老柳他们了,你不用担心,跟他一块去的同志经验都很丰富…”上前说话的警察正是最开始不让张国忠接近尸体的那个刘振峰,“对了,你们又上来干嘛?现场我们已经清理完毕了…”

“呃…我有件急事要找朱警官…我觉得罪犯很可能有心理疾病,如果真的能追上罪犯的话,我可以跟他谈谈,尽量避免动武啊…”张国忠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您看能不能…”

“专家同志,情况是这样的…”刘振峰一抿嘴,好像有点无奈,“柳同志和老王,可能是破案太心切了,就算罪犯真的是翻山逃跑,也不一定就是去309国道,我觉得,罪犯放着这边的柏油路不走,非要翻山越岭穿庄稼地去309国道,这个可能性并不大,现在两边的必经之路我们全都部署了警力,如果罪犯现在没出山东,我保证他就出不去山东了,所以,你也不必太担心,破案的事交给我们好了…”

“刘警官,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说万一…”张国忠道,“协助警察破案,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如果罪犯从别的地方逃跑了,那我至多是白跑一趟而已,但如果万一罪犯真的是去了309国道,我想我还是有必要去协助一下柳警官的…”此时此刻,张国忠也不知道从哪蹦出来这么多官方用语。

“这…”张国忠这么一说,刘振峰一时还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当着这么多手下,难道要说“破案就是民警的事,你们老百姓少掺和”?

“小陈,你陪专家同志去追他们,应该还没走远,看看对讲机有没有信号…”刘振峰思量了片刻,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一位年轻警官摆了摆手,“一定要保证专家的安全,不得已的时候可以开枪…!”说罢刘振峰转过身,向着张国忠敬了个很标准的军礼,“专家同志,谢谢你…”

“是!”刘振峰身后的年轻警察敬了个礼,“可是…咱们这只有小王认识路,他已经带朱同志他们去追了,我不认识路啊…”

“没关系,俺认识!俺认识!”站在一边的孙大鹏此时来劲了,“跟着俺走,保证比他们先到…”

在山里,对讲机虽说也能隐隐约约接收到一点信号,但杂音大得很,基本上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没办法,几个人只能顺着山路硬追,不一会便来到了山中的聚阳之位也就是南边矮粗的那个石柱子,顺着石柱子壁上被自己凿开的缝隙向里看去,原本被钉在石柱子里的虬褫已然没有了。“果然,他果然来过这里…!”张国忠站起身,一拍大腿,“赶快!…快追!大鹏啊,这里…”正想打起精神全力追赶,张国忠忽然发现这个石柱子周围野草丛生,四面怪石包围,除了来时的路外,仿佛根本就没有什么能走的路,不知道孙大鹏怎么把自己带到这里来了。

“哎,师傅,这边…”孙大鹏从一个齐胸高的石豁子上一跃而过,半个身子站在了石豁子外的斜坡边上,“这边走,陡是陡了点,但绝对是最近的路…!”

来到石豁子一看,外边是四十度角的大斜坡,冷不丁一看还真让人心里糁得慌,最下面是一条野草繁茂的山涧,一不留神滚下去没准命都没了,张国忠不禁一皱眉,“这哪有路?就算到了山下边,也是山涧啊…”

“哎,师傅,你就来吧…”孙大鹏一脸堆笑,把嘴凑到张国忠耳边,“师傅,不瞒您说,这条路,方圆三百里不会超过三个人知道,前几年,村里刚兴起用电钻打炮眼儿,那电钻可是好几百块钱一台啊!有时候那帮开山的晚上懒得回去,就睡在山上,趁他们睡熟了,拿了电钻从这跑,鬼都找不着!”

“你…!你偷东西!?”张国忠压低了声音,眼珠子瞬时瞪大了。

“嘘…!”孙大鹏吓得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下意识的看了看不远处东张西望的民警小陈,似乎没听见,“师傅,俺对天发誓,俺绝对没偷过!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偷自家村里的电钻,被逮着打不死也得落个残废,这条路是俺一个外村的拜把子兄弟告诉俺的,底下本来没有路,但他们觉得从村里走太危险,就找到这么条路,以前有拦路的石头,也被他们用炸药炸开了,本来他们想劝俺入伙一块儿偷,但是俺没敢,不过这条路俺也没告诉过别人,这里从上边看的确没路可走,但到了下边您老就明白了!要去309国道的话,得从山那边的一条小路下去,翻过两座山才能看见庄稼地,光翻山至少就得走半天多,但从这走,根本不用翻那两座山,下去拐个弯就能看见庄稼地…”

“能比他们快多少?”张国忠似乎有点犹豫。

“师傅,你要是听俺的,就从这走,你不是着急追别人么?从山那边的小路是铁定追不上的,但从这走可就不一定啦,没准能在国道上睡一觉等他们啊…”

看了看精气神十足的张毅城,张国忠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注解】七星连珠:三十年左右一遇的天文现象,具体现象是太阳系七颗行星排列在一定角度内。据记载,在一九六五年三月六日九时曾经发生过“七星连珠”的现象,水星、金星、地球、火星、土星、天王星、冥王星排列在9.3度的范围内,在视觉上已经形成了“七星连珠”。而电影里经常提及的“九星连珠”,需要六千年才出现一次,并不是常见的天文现象。

将门虎子 第二部 济北双塔阵 第五十七章 将军庙

从山上看,这条斜坡约莫有一百来米,但真下起来感觉可要长得多。等几个人下到斜坡下的山涧,已经是中午了。

下到山涧中,张国忠的心算是放下了,只见这山涧中虽说到处荆棘丛生,但也确实隐约有一条小路,路两侧的荆棘也明显有被人砍过的痕迹,顺着路往前看,在两旁的峭壁中间,也确实向孙大鹏说的一样,被炸出了一个豁口,宽窄正好能过一个人。“为了偷个破电钻,费这么大的劲,有这股子力气干点正经活儿好不好…”擦了把汗,张国忠嘟囔着走向了峭壁中间的豁口。

“嘿?怪了…”别看张国忠挺坦然,但身为向导的孙大鹏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有什么可怪的?”张国忠看了孙大鹏一眼,“是不是这条路啊?”

“是这条路倒是没错,但…不大对劲啊…”孙大鹏把嘴凑到了张国忠耳朵边上,“前些年山里总丢电钻,村里人都怕了,晚上不管多累都把电钻拿回去,就算睡在山里,也都留人看着,所以那帮人后来就不干了,说这话,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但你看着草长的…”说话间孙大鹏用手指头指了指小路两旁的野酸枣树,好像刚被人砍过,“你看,最近明显有人专门趟过这条路啊…”

“这…大鹏啊,你肯定他们几年前就不干了?”张国忠蹲下身子,看了看路边荆棘的断枝,似乎确实是近期被砍断的,“这条路除了偷电钻逃跑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用途?你们这还有谁知道这条路?”

“他们还偷不偷电钻,俺也不好说,但俺们村里这两年基本上没丢过,至于还有什么别的用途…不大好说啊,除了逃跑以外,应该不会干别的了吧…”孙大鹏抬头看了看跟前的斜坡,“如果不是偷电钻,俺觉着一般不会有人走这,下这道坡,一个不留神可就是骨断筋折啊,不逃跑走这干啥?况且这路通外村,不通俺们村,外村的人不可能来这开荒…”

“周文强知不知道这条路?”此刻张国忠的心里基本上已经有答案了。

“这…”张国忠这么一问,孙大鹏也是一愣,“俺不知道啊,自从他娘死了以后,他天天耍钱,估计手头也紧,我那个拜把子兄弟叫上他一块偷也说不定,但俺不知道…”

“就是他了!”张国忠站起身,径直走到了坐在地上呼哧带喘的民警小陈跟前,“民警同志,我们怀疑罪犯是从这逃跑的!你看咱们是不是得回去多叫点人啊?”

“什么?”小陈本就不大乐意跑这一趟,心说要不是你个什么狗屁专家非得管闲事,我早就坐车回局里喝茶了,此刻张国忠这么一问,这小陈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心说就凭你也分析起案情来了?“专家大哥啊,我们队长都说了,从哪里跑的现在还不能确定,警力我们已经布置好了,我的任务是护送你们去追朱警官他们,其它的事您就甭操心啦?行么?”

“好吧,”一听小陈的态度,张国忠也没脾气了,“那咱们就去追朱警官…”

顺着这条小路,走了大概一个来小时,远处果然看见了郁郁葱葱的玉米地,横穿玉米地之后,几个人来到了田边的一条土路边上,只见这土路约莫有两米来宽,大点的汽车肯定是开不了,但是走小面或摩托车应该不成问题,土路两头直线连到天边,除了远处隐隐约约有个类似于破庙的建筑外,基本上没有其它建筑了,“咱们在这等就行,去309国道,他们肯定得过这!”

“这是哪啊?”张国忠四外看了看,四周一望无际全是庄稼地,除了不远处那座破庙以外,基本上连个遮荫的地方都没有。

“这是将军庙,他们肯定得从那边过来…”孙大鹏用手指着远处破庙的方向,“如果咱们上山的时候他们刚出发的话,那他们至少得一个钟头以后到这!”

“大鹏…如果是上午走的,咱还能追上不?”张国忠真正想追的其实并不是小朱,而是柳东升。

“上午走的?”孙大鹏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那就够呛了,这条近路最多省两个钟头的路程,上午走的肯定是追不上了,除非有车…”

“车…?”张国忠四处看了看,别说是汽车,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虽说没看见车,可是远处的破庙却让张国忠觉得有点怪:寺庙本就属阴,自古更有“宁住庙前,不住庙后”之说,原因就是因为寺庙聚阴,不利于居住,而寺庙后的阴气更要大于庙前的阴气,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在《茅山术志》中,平原地区有两种特殊情况,阴气强度是可以和山中的“聚阴池”媲美的,其一是寺庙周围是空旷的空地或田野,这样四周的阴气便会被寺庙吸过去,形成一个类似于漩涡的效应,此时漩涡中心的也就是寺庙的阴气便会积聚且不易散发,而且四外的游魂野魄也会被吸引过来,如果怨气不是很重的话更是很难脱离,这种情况在茅山术中称为“旋魂甏”,甏是大瓮的意思,其含义就是冤孽会存于以寺庙为中心的漩涡中央,不会外侵,也不会主动招惹生人;第二种情况便是寺庙四周环境空旷且有坟地,这样的话,新死者的魂魄也会被吸入阴气的漩涡中难以脱身,本来能投胎,这下不能投胎了,日久天长必生大怨,很容易形成祸患,这类情况在茅山术中称为“旋魂庋”,庋字是物品架子的意思,也就是说,“旋魂庋”中的魂魄如果怨气积聚到一定地步,是会主动攻击生人的,相比起前者“旋魂甏”,后者更危险。而如果寺庙长期无人敬拜或无人居住的话,这两种情况的严重程度则会加重,这也是之所以规模比较大的寺庙都愿意修在山上的原因(山中阴阳自成体系,与平原地区是截然不同的),一些中小规模的寺庙即便是修在平原地区,也会作一些防护措施,例如修塔、隔河、开渠泻阴等等。

“大鹏啊,那个破庙一样的建筑,是干什么的?”张国忠问道。

“师傅,那就是将军庙啊!这一片的地名就叫将军庙,就是因为有那座庙!”孙大鹏把张国忠拽到了一边,“对了师傅,那个将军庙可不是善茬,闹鬼闹得厉害着呐…!”

“闹鬼?”张国忠一愣,“闹什么鬼?”

“哎,俺这也是听老人们说的,打老早就传说闹鬼,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起初啊,离这个庙几里远的地方还有人家,但据说隔着好几里地,晚上都能看见鬼火,后来就都搬走了…所以你看这方圆十几里,没人住,据说就是那个庙闹的!就农忙的时候还有点人,还都不愿意往跟前凑…”

“鬼火?”张国忠微微一笑,其实鬼火与闹鬼完全是两回事,鬼火是可以用现代科学来解释的,那是人体骨骼中的磷元素自燃所导致的亮光,“这附近又没有坟地,哪来的鬼火?”

“哎,师傅,谁跟你说没坟地啊?俺听老人说,这块地儿解放前是乱坟岗,尸首有主儿没主儿都往这埋,坟头子都没了边了,解放后改成庄稼地了,用推土机把坟头子都推平了直接种粮食,连棺材都没往外挖啊…”

“坟地!?”张国忠一愣,照孙大鹏这么说,这个将军庙正好符合“旋魂庋”的条件啊,如果真是那个周文强把双乳山通往将军庙的秘密小路给清理了,那么他那个黑衣人同伙没准会借助这个将军庙周围的“旋魂庋”耍什么伎俩…“大鹏啊,除了鬼火,那个破庙就没什么其它怪事?尤其是最近?”

“最近没听说,谁没事上那儿去啊,不过以前有!”孙大鹏道,“俺听俺爷爷说过,解放前,这附近有个状元村,据说是前朝村里出了个状元,所以叫这个名,不过后来这状元让皇上砍头了,而且家里人连尸首都没看见就被发配了,你说冤不冤呐,念那么多年书,书本钱还没挣出来呢就让皇上砍了…”孙大鹏只要一张嘴就没边,“那阵子这将军庙附近都是坟地,晚上一般没人走,后来有一天,村里有个叫王大高的,对了,这个人外号好像叫王八羔子,名字起得像…”

“我说大鹏啊,咱以后能不能改改这个毛病?”张国忠实在是受不了了,自己这边都急吐血了,这宝贝徒弟却一个劲扯闲的,“咱以后能不能别扯别的,直接说正题儿?”

“哎,好,师傅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孙大鹏傻笑着挠了挠头,“有一天晚上,王大高去集上看戏,回来晚了,要是绕大路回家吧,少说得走半宿,要抄小道从将军庙走吧,一个钟头就能走到,这王大高也是懒,就从将军庙这边抄小道走了,等他走到将军庙门口的时候,忽然感觉肩膀子让人拍了一下,然后就听见身后有人找他借火儿,当时这小子看戏时喝了二两酒,也没多想,就把洋火掏出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一回头,竟然没人!四周全是坟地,方圆几十丈一个人影都没有,唉哟,这下可把王大高吓死了,撒丫子直接跑回了家!”

“就这点事?”张国忠都快郁闷死了。

“后头还有呢…”孙大鹏一脸的严肃,“等王大高刚跑到家门口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两只手攥住了自己的脚脖子,一个大马趴就栽到院儿里了,门牙都磕掉了,之后这人是一场大病,在床上躺了一年!王大高有个儿子,当天就嚷嚷着爹背了个女的回家!自从王大高得病以后,这孩子又天天说爹的床上坐了个女的,为这事,王大高的媳妇把孩子打得死去活来,但不管怎么打,这孩子就是不改口!后来也请先生看过…师傅啊,你知道,俺爷爷跟您老是同行,俺爷爷就被请过去过…”

“跟谁是同行啊…”张国忠都快哭了,整了半天,还是被当成算命先生了…“看出什么来了?”张国忠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孙大鹏道,“不过这事当时可是闹得挺邪的,可更邪的还在后头呐:王大高病好以后,孩子就不再闹腾床头坐着女的了,但之后不久王大高的媳妇便怀上了孩子,后来生了个闺女,长得既不像爹也不像妈,为这事两口子没少掐架,这时候他儿子又开始闹了,说妹妹长得像坐在爹床头的那个女的…!”

【注解】洋火:即火柴。因为是十九世纪由英国传入中国,所以民间又称为“洋火”。

将门虎子 第二部 济北双塔阵 第五十八章 鬼胎

据孙大鹏回忆,当时其爷爷还算有点水平,在附近十里八乡多少也有点小名气,因为这王大高自从上次在将军庙撞鬼之后心里一直别扭,此时儿子又说妹妹像自己背回来的女人,就更别扭了,此外更邪的是,这孩子自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一声都没哭过,只是一个劲的笑,而且笑声阴森森的十分糁人。

女儿满月的时候,王大高又请了几个先生到家里瞧,但几个先生意见很不一致,有的认为只是投错胎了,并无大碍;而因为那一年是阴年,孩子出生的时辰也是阴月阴日阴时,所以有的则认为这孩子是阴胎,需要取个“阳名”;只有孙大鹏的爷爷一人认为这孩子是“鬼胎”,万万留不得。

在茅山术中,“鬼胎”也称之为“怨胎”,指魂魄在怨气散发干净之前便投胎转世,这样的孩子生来便带着怨气,会给全家人带来灭顶之灾,由于民间术士之方法大都源于麻衣相术与茅山术,所以“鬼胎”或“怨胎”这两个名词也被民间术士所广为采用,传说俗语中的“心怀鬼胎”即源于此。

虽说瞧出了孩子是“鬼胎”,但孙大鹏的爷爷却并未坚持,原因是一来这个结论关系到一条人命,二来自己的结论和其他几个先生有很大偏差,如果坚持己见又怕得罪人,所以只是偷偷跟王大高提了一句,王大高也没在意,后来这孩子就依了一位姓苏的先生的建议,起了个男孩名。本来,王大高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但没想到半年不到,王大高家的房子在半夜忽然倒塌,一家老小都被砸死在了屋里。

等孙大鹏的爷爷听见消息又赶到状元村后,已经是第四天头上了,尸首都已经埋了。虽说当初那个给孩子起名的苏先生一再强调王家四口人的死跟那个孩子没有任何关系,但孙大鹏的爷爷还是坚持让村民挖出了王家四口人的尸体,其中王大高及其妻儿的尸体被重新葬入了将军庙的周围,而后来生的“鬼胎”女儿的尸体则在其指挥下被葬到了将军庙的院子里。最后,有村民提议一把火烧了庙堂免得再生事端,但却被孙大鹏的爷爷拦住了,理由是:“庙在则魂束,庙无则孽散,拆了将军庙,这么多年被聚在这里的冤魂孽魄一下子全散出去,后果是很严重的。”而这座破庙也正因为孙大鹏爷爷的这句话才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