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尸骨打量了一番,张国忠和老刘头的注意力立即集中到了尸骨的面部表情上,只见还残留着些许皮肉的脑袋侧到了一边,嘴夸张的张开,脸上表情痛苦扭曲。

“没错,就是囚降。”张国忠猫腰仔细观察了一下尸骨的面部,进一步肯定道。按理说人死了之后,会有专门的人给死者换上寿衣(民间称为“穿装故”)并整理遗容,尤其是七叔爷爷这样的富贵人家,决不可能让死者保持着这副表情下葬,而且还把头侧到一边。

“太狠了…看来传言确是真的…”不懂的人倒没什么感觉,而像老刘头这样的内行,却真切的从中感觉到这种恶降的恐怖,“他死了以后…是有知觉的…”

“您的话,系什么意系?”阿光此刻也是好奇心十足,人死了后,还有知觉,这岂不是前后矛盾?

“人的魂魄离开身体后,是没有时间概念的…”张国忠解释道,“而且人死后魂魄离体,不论尸身遭到什么样的破坏,都跟魂魄没有关系了。但魂魄不离体的话,就有时间观念!七叔的祖上下葬已经快一百年了,也就是说,相当于把一个活人放到棺材里,让他在这种环境中活着过上一百年!”张国忠直起身子,也是感觉脖颈子直冒寒气,“不仅如此,在这一百年中,他还要承受身体慢慢腐烂的痛苦…!”

“您系说,他的灵魂就像咱们一样,对身体的破坏,系有感觉的?”阿光将信将疑,“难道现在也系如此么?”

此刻老刘头蹲下,仔细看了看,“这头就是咱们开棺的时候侧过来的…”

“您说什么?”阿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即猫腰仔细观察。倘若是刚死的尸身,诈尸还算有可能,而此刻棺材中已经是一副枯骨了,怎么可能自己动?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也把阿光看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见尸骨后脑勺部分的颜色俨然和脸侧面不一样,显然是刚翻过来的,不知道是开棺时震荡所致,还是真像老刘头说的那样。

“阿光,你回避一下…”老刘头开始从布兜子里一件一件的往外掏家伙,“等会招到你们太老爷的魂魄,国忠会去通知你们。”

此时,张国忠从包里拿出凿子,开始在棺材壁上凿眼,这棺材虽说是好材料,但毕竟埋了近百年,凿起来并不费什么力气,也就十来分钟,九个酒瓶嘴粗细的洞凿好了。

而老刘头则用香在棺材周围插了一圈,而故意留了个缺口,之后用礞石的粉末在尸骨上稀疏的撒了一层,而后再棺材周围摆了一圈柳树枝,最后张国忠后退了几步,只见老刘头用一根香插在了刚才那圈香的缺口上,此时只见一股风从棺材里往外吹,烟雾同时往四外飞散了一下,立即又恢复了正常。

这是茅山术对付尸变的阵法,叫“净寐阵”,所谓净寐,并不是说让人睡觉,而是有“让死者入土为安”的含义,茅山术认为,死者诈尸,是因为身体三魂七魄没走干净,用这个阵法可以将体内残留的魂魄完全冲出身体,张国忠刻的九个洞,叫“阴闶”,传说诈尸,大多是由于死者死得不甘心从而心存怨气所致,而这“阴闶”,就是专门用来释放亡魂怨气的。而囚降是一次性的降术,对中降者之外的人并没有什么伤害,而中降之后,也非常好破,“净寐阵”便足矣。

老刘头掏出罗盘一看,“成了,国忠你去叫七叔,我来招…”说罢,老刘头从包里拿出了一把小桃木剑(如非恶鬼,用龙鳞便直接吓跑了…),用礞石在地上撒了薄薄一层(此为“迮道”,《茅山术志》曰:魂为阴,阴亦可迮之。意思是说,鬼魂是属阴的,也可以以阴气“强迫”他)。

不一会,七叔在阿光的搀扶下拄着拐棍一步一挪的过来了,只见老刘头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鼻涕眼泪一大把,捶胸扑地甚是凄惨。

七叔见状,也是将信将疑,一摆手示意阿光退后,自己走到老刘头跟前,用粤语问了一句,没想到,老刘头一答腔,竟然也是粤语,而且声音也变了。没说几句,两个人竟然抱在一块大哭起来。至此,张国忠一颗心放下,倘若挖开棺材,魂魄也没招来,那可真不晓得要怎么和七叔交待了。

“七叔…您快点说正事,这个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张国忠掐着时间,约莫有一分钟了。

七叔此时恍然大悟,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刘头跟前,颤颤巍巍磕了个头,叽里呱啦又说了一通,老刘头一听,用衣服抹了一把眼泪,叽里呱啦一通比划,七叔听罢鼻涕眼泪一大把,又磕了好几个头。这时,忽然老刘头两眼一翻,立即变得横眉立目,叽里呱啦又是一通说,七叔连连点头,但这几句张国忠听着却差点笑出来,最后这几句虽然也是粤语,但声音却已经变回老刘头了。

又过了两分钟,老刘头两眼一翻,躺倒在地,七叔赶忙命人扶起老刘头,阿光则一溜烟跑没影了,正在张国忠架着老刘头往车上走的时候,迎面正碰上几个人抬着一口大得超了标的大棺材走过来,后面跟的是刚才的鼓乐队和诵经僧侣。

“有钱啊…”张国忠再次感叹,连挖坟都讲究如此兴师动众的一条龙作业,眼前这棺材,恐怕少说没个几万块也下不来,但此刻,张国忠还是低估七叔的实力了,眼前这口新棺材,几万块钱也就买点油漆…

在车上等了大概三四个钟头,法事做完了墓又重新封好了,七叔颤颤悠悠的被阿光扶上车,第一件事便是握住了张国忠的手,“张掌教,不不…张恩人,刘恩人,你们想要什么?只要是我廖七出得起!”

“不用不用,我们已经收过您的钱了,这是早答应过您的事…”张国忠也挺不好意思,七老八十的老大爷跟自己点头哈腰的,始终觉得不自在。

回到了廖家祖宅,按七叔的指点,在一间地下室的地下三尺,张国忠带着人挖到了一个密封的铜箱子,锯开后,只见里面厚厚一打字纸,中文的、英文的、还有日文的,七叔可乐了,一张张的翻阅着这一打子地契,东京、吉隆坡、马尼拉、九龙、大阪…“现在廖氏集团的全部产业,也不过如此!”七叔兴奋道,“我爷爷有一个遗愿,希望你们二位能帮我完成。”

“请…请说…”张国忠一愣,莫非那个死鬼还想得寸进尺?

“希望二位能够再收下我五千万。这是我爷爷的遗愿,请二位务必答应我!”七叔此刻虽然一脸严肃,但仍旧掩盖不住皮肤深处透露出的兴奋。

这话一出,张国忠差点笑出来,这话哪是什么他爷爷的遗愿,刚才在廖家祖坟,他爷爷在老刘头身上刚说完地契的下落,就让老刘头请走了,后面的所谓的遗愿,全是老刘头自己说的,虽说这老刘头凑合着也能拽几句粤语,但声音却变回来了,只不过当时七叔过于进入状态了,没听出来而已…

“我会立即给银行打电话!”七叔很严肃,“这笔钱,二位务必收下!我爷爷才好瞑目…”

钱,当然是好东西,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张国忠也没想到这次来香港,会有这么大的收获,原打算再挣个百八十万,回天津重修通天观,然后做点小生意什么的,没想到,现在自己的财富,已然和那个王子豪有一拼了…

休整了几天后,阿光帮张国忠和老刘头将银行本票兑为现金后,与其余五千万直接汇到了张国忠和老刘头在国内的账户里(钱款汇出没几天,七叔便接到了银行的电话,搞得七叔也很头大,因为内地金融部门要了解这笔钱的用途,最后七叔只能信口胡编了一个“委托投资”息事宁人),并且订好了飞北京的飞机票。机场上,七叔不惜亲自给二人送行,“两位是我廖家的恩人,以后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廖七,只要我廖七能办到…”

北京,东四…

“请问,宋先生在吗?”张国忠和老刘头被黑出租东绕西绕讹走六十多块钱后,终于找到了这个所谓的“东四十条库司胡同二十九号”。

“谁呀?”开门的是一个小伙子,看长相最多高中没毕业。“我爸出门了,你们找他什么事?”

传国宝玺 第五部 惊魂雾灵山 第五十九章 雾灵鬼影

小伙子把老刘头和张国忠让进院里,这时一个中年妇女从屋里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两个人,“二位是不是张先生和刘先生啊?”看来这个宋宽临走时肯定跟家里交代过。

“正是,不知道宋先生和秦先生…”两人跟着妇女走进屋里,发现这宋宽好像也不是省油的灯,乱七八糟的宝贝比老刘头家里的物件不差。

“他和秦教授去王老那了,这两天,天天出去,也不知道是去哪,但晚上肯定会回来的,二位先坐坐吧。”张国忠得知,这位宋宽先生是中科院测绘局的专家,宋宽的祖上便是鼎鼎大名的明代科学家宋应星(《天工开物》的作者),且家中有族谱可寻,刚才的小伙子名叫宋磊,是宋宽的儿子,此外宋宽还有一个女儿正在美国斯坦福大学念书。

“中科院测绘局?”老刘头倒是头一次听说这么个机构。

“对,那是我先生的工作单位,珠穆朗玛峰的高度,就是他们测的。”女士搭腔道,“这次秦先生拿来一张古代地图的照片,我先生也拿不准,所以这两天除了跑郊区之外,就是去王老家。”

“王老,是谁?”张国忠对秦戈这复杂的关系网可是一无所知。

“哦,他是我先生的启蒙老师,是中国地理学会的专家,现在退休了。”女士看样子也是名门出身,举止谈吐有大家闺秀的气质,“磊磊,快给客人倒茶啊…”

晚上,秦戈和一个中年男子开门进屋,正好赶上张国忠在院里站马步。

“哦…这位想必就是张国忠张掌教吧!”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张国忠,“张掌教,久仰久仰!你的事迹,秦教授已经跟我说过了。这位就是刘凤岩前辈吧?如雷贯耳啊!”

“如雷贯耳?”老刘头也对宋宽的话很是意外。

“春山行旅图,是您的收藏吧?”宋宽好像是个内行,“我师傅经常提到您,听说您过两天会来我家,还希望我能介绍您二老认识!”

“你好,你是…宋专家?”张国忠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中科院的神仙。

“什么专家不专家的,一介草民而已…”宋宽倒是挺谦虚,“二位来得正好,今天我们有了重大突破!”几人进到屋里,宋宽从一个大号专用背包里取出一幅巨大的地图摊开在桌子上。

“二位请看,这是根据燕山山脉的卫星照片绘制的山脉走向图。”宋宽道,“整个燕山山脉,包括北京范围内的西山、八达岭、香山,都在这里,但我们没发现有与古图吻合的地方,仅有两个相似的地方,已经被我和秦教授排除了。”

看着这张让人眼花缭乱的地图,张国忠真是长了见识了,看来科学这东西,确实是不服不行。

“这些日子,王老核对了整个燕山山脉的卫星地图,提出了一个假设。”秦戈说道,“王老认为,赵昆成这张图上标的地方,应该在雾灵山。”

“雾灵山?”老刘头看着宋宽,“这种手绘的地图和这种卫星照片有天壤之别,你师傅真的能确定么?”

“其实,这也只是一种假设,但王老师确实从中找到了吻合的特征,刘前辈,您看,这里,还有这里…”宋宽拿出古图照片的照排放大版,逐一指给老刘头,“这里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如果不是雾灵山,那么在这里…还有这里…也有吻合,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这里…”

众人合计,由宋宽负责筹集装备,定于两天后赶往雾灵山。

两天后,四人包了一辆皇冠出租车赶往河北省兴隆县,这辆老皇冠据说还是以前国宾车队淘汰下来的礼宾车,坐上去感觉比张国义开的那辆伏尔加舒服多了。司机姓吴,大兴人,挺实在,谈好包一礼拜的车才要四百块钱,比前两天张国忠和老刘头坐的那辆黑出租强多了。

河北,兴隆县。

找了一家旅社住下后,几个人经旅社老板娘介绍,找了个向导,叫李瑞雪,是个车老板,现在靠卖山货为生,个子不高,但挺壮实,人也比较实在,听说带几个人进一趟山就有二百块钱赚,干脆连山货也不卖了,直接把大车赶到了旅社院里,催张国忠一行人赶紧出发。

雾灵山脚下。

雾灵山是燕山主峰,海拔二千一百一十八米,此时还不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大部分野山尚未开发,除了有一些山民踩出来的小山路之外,基本上没什么正经的路。上到半山腰,张国忠手搭凉棚往四周看了一眼,“宋先生,这里怎么可能有庙呢?”

“是啊,俺在这山里长起来的,也没听说过山上有庙。”李瑞雪也跟着搭茬。

“张掌教,你先别着急,现在距离咱们的目的地还有一天的山路,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宋宽对于自己师傅的猜测倒是蛮有信心的。

大概又走了两个钟头,几个人来到一片稍微平整点的石崖子上,此时天色已晚,几人准备在此就地扎营。

“再往前就是龙潭,俺们山里人一般也很少进去。”李瑞雪道,“你们要找的那个地方,就在龙潭里边,具体哪俺也不太清楚,咱得一块找。”

“李师傅,你确定从来没在山里见过有庙?”张国忠疑惑道。

“没有,这是野山,有庙,也得有和尚不是?俺们几个身子骨都不错,爬这一天山都累得紧,你说这和尚要是住山里,咋出来?吃啥?”李瑞雪一个劲的分析,“还有,那个图上的地方,依俺看,不是山,是水…”

“水?庙怎么可能建在水里?”秦戈也坐过来了。

“俺不是说了没庙吗?”李瑞雪盘腿坐下,把地图放在脚底下,从包里拿出烧饼和咸菜,大口开吃,“图上这个地方,俺要没认错的话,应该是勺子岭,就在前面,明天晌午就能到,你看这两个道,从勺子岭这道上去,这不是路,是水,底下是白龙潭,这两条道叫白龙沟,都是水,谁见过哪家和尚把庙修在水里的?”

“你不是说,不太清楚么?”老刘头说,“你咋就那么肯定?”

“俺再不清楚,也比你们没去过强吧?”李瑞雪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俺现在是不怎么进山了,但俺从小在山里长起来的!这点玩意俺可还记着呐…!不过…”李瑞雪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事。

“不过什么?”老刘头追问。

“这山里传说闹鬼啊,俺一表兄,小时候跟俺叔上山挖药材,说看见三个老和尚在龙潭里站着,吓得够呛,跟俺叔说,俺叔啥也没看见,但俺那个表兄就是看着那仨和尚冲着他笑,后来俺叔也觉得邪,药都没挖就回来了,不知道跟你们说那个庙,有啥联系…”

“和尚?在潭里?”张国忠若有所思…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李瑞雪对秦戈这个睡袋可是太感兴趣了,“这玩意…忒好了…秦大哥,哪买的,方便给俺捎一个不?”

“找到地方,这个就送你…”秦戈也痛快,反正这东西要带回去也挺麻烦的。

“中!冲秦大哥你这句话,明儿俺不吃饭也得帮着你们找!”李瑞雪美得够呛,恨不得现在就把秦戈请出来自己躺进去。

众人刚入睡,忽然又被龙潭里边一声刺耳的尖鸣弄醒了,李瑞雪和宋宽倒没啥感觉,张国忠老刘头和秦戈三人可是出了一头的冷汗,这一声不是别的,正是在巴山藏宝洞里听见过的“殁瞋”,就是说以前有没做干净的法事,邪物死灰复燃所发出的声音。

“张掌教!”秦戈急匆匆从睡袋里爬出来,一把抻出军用匕首,“这个声音,好像是…”

此时宋宽见状也随手拣起了一块石头,四下张望,只见四周一团漆黑,什么都没有。

“子时…”张国忠看了看天空,把匕首抻了出来,“怎么咱们一来就有事了?李师傅,山里以前有过这种声音吗?”

此时李瑞雪已经吓成一瘫泥了,“有…有…听老人说,这是阎王爷吹喇叭,这声一出,就是阎王爷要收人…山…山里准得死人…咱快…快…跑…”

“老人就知道?”张国忠一边看着四周,一边凑合到李瑞雪旁边,“有老人听见过?”

“不…不光老人…上次…俺村里几个人来山里采药…就听见这声…”李瑞雪不停的大口喝酒壮胆,“四个人…就…就跑回来一个…没过三天…浑身烂死了…”

张国忠掏出手电,仔细看了看地图,发现自己离怪线还有相当的距离,“这个可能不是赵明川布的…有可能是赵昆成…大家不用怕,那家伙没多大油水…!”其实张国忠这么说,也只是给大伙壮胆,毕竟赵昆成已经被自己和老刘头扳倒了。

“那是什么!?”宋宽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不由得后退了好几步,一下撞在了老刘头的身上。

顺着宋宽的手,几束手电光往龙潭方向照去,只见大概三四十米外的树下有一点白影,手电光一照,嗖的一下又没了。

“那里好像有东西…”张国忠道,“师兄,你在这保护大伙,我去看看…”张国忠背起包,朝着不远处的大树走去。

传国宝玺 第五部 惊魂雾灵山 第六十章 十八冥丁

这棵大树距离露营的地点并不是很远,但路非常难走,张国忠拿着手电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到大树底下,刚举起手电想查找树干,忽然感觉背后一阵阴风,仿佛有什么东西飘过去了。

“谁!?”张国忠抽出匕首猛然回头,却发现什么人,而不远处的几束手电光还是跟刚才一样照着自己。

记得当年师傅跟自己交待过,所谓“荒山无灯火,行人自掌灯。灯燃无忌处,灯熄莫再行。”意思就是,荒山野岭并不像城镇一样灯火通明,而(荒山中的)行人本身就是一盏灯火(所谓人身三盏灯,左右肩头各一盏,头顶一盏,人猛然回头的话,不论从哪边回头,左右肩头的灯都会相应灭一盏,便会导致人体阳气减弱,尤其是在子时后,此时天地间阴气正重,如果冒然回头,便会吹灭左肩或右肩的灯,灯灭后即便是童子,也更容易着道),当灯亮着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的赶路,而在灯熄灭之后,就不要再走了(也有“就休想再走了”的含义)。想到这里,张国忠心里猜测了一个大概,这似有似无的恶鬼,似乎是当年老赵家布下的障眼法,其真正目的,显然是想先让人们自己灭掉身上的一盏灯,着道是小,再往深处更容易中降才是真。

登上树根,张国忠发现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树洞,用手电一照,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

“莫非…”张国忠伸手进树洞一摸,感觉硬梆梆一个球状的东西,再往下摸,心里忽然一紧,圆弧下面,是两个洞,再往下是一排的锯齿,明明是一个人的头骨。张国忠用两个指头抠住两个洞,用力往外一拽,只听树洞中啪嚓一声,一个头骨被拽了出来,卡在了树洞口。

打起手电,张国忠掏出罗盘,发现罗盘指针不时轻微抖动,好像不是什么厉害东西。顺着罗盘所指的方向,张国忠又走到差不多一百米外的另一棵树下,仅仅两三匕首,便又在树下挖到了一具人骨,埋得相当浅,也就盖了一层浮土。

“莫非…十八冥丁?”张国忠用匕首在地上大概描绘了一下附近的地势,发现这龙潭外边空间相对狭窄,再往深处走,再往两边的山壁越来越开阔,应该是一个漏斗形的地势,“漏斗口”则正对着自己露营的石崖子,按茅山术的说法,石崖子所处的地方是“虎口”,就是白天阳气与夜间阴气的集中区。

“师兄,诸位,明天暂时不要进龙潭!”张国忠回到露营地,边说话,边用礞石的粉末在露营地前面摆起了一个巨大的尖头(这个尖头叫“分阴戟”,如果在煞气或阴气集中的地方呆久了,人容易受其影响,轻则产生幻觉,重则丧失理智,而“分阴戟”的作用便是分流这些阴气或煞气,最大限度避免阴气或煞气对人体产生影响),“咱们就在这里不要动,也不要睡觉!”

“为什么?”秦戈不解,“莫非那老赵家在这弄了什么机关?”

“里面有古怪…”张国忠道,“我怀疑是布了十八冥丁,现在我和宋专家的灯都破了,进龙潭的话,一旦咱们触发某种机关,很容易中降!”

“十八冥丁,是什么?”宋宽惊魂未定,当年随中日尼联合登山队去登珠峰的时候,也曾碰到过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所谓超自然现象,一些队友顷刻间丧失理智或死于非命的景象仍历历在目,没想到现在在内地,也有这些东西。

“十八冥丁,是从众阁的十八脉演化而来的…”老刘头开始为大伙解释所谓的十八冥丁。在古代众阁教的葬地阵法中,有一种未成文的山葬阵法,叫“十八脉,是一种以猴子、猩猩等灵兽为祀物的灵阵,在盛行开山为墓的唐代颇为流行,其原理是以异术为主、机关为辅,异术侵闯陵者之身,机关护陵椁之固,和“錾龙阵”一样,整个十八脉,也要分成十八个脉眼,同护墓主安宁,但这种以动物为主的葬地阵法最大的缺点就是有效期短,多则百年,少则十数年,即告失效。然而在当时,布“錾龙阵”所需的巨大花费,并非每位官贵都能承受得起,所以这种成本低廉的“十八脉”在中低级官员与实力一般的地方贵族中还是很受欢迎的,即便其有效期很短。

然而,此种阵法像“錾龙阵”一样,并无定数,小到鼠犬,大到虎豹,甚至是活人,都可为之脉眼。所以到了唐朝后期,有一些见利忘义的能人干脆开始尝试用童子来代替灵兽,以此加强阵法的威力,并延长有效期限,用童子布的“十八脉”,便是所谓的“十八冥丁”,由于此种做法有违天道,所以自“十八冥丁”诞生之日起,便被众阁历代掌教所明令禁止使用,甚至连“十八脉”也一起被禁止了,这也是此种阵法在《众阁真言》中未有正式记载的原因,但在利益的驱使下,仍然有一些叛教者在民间以此阵法造墓营冢,并私下将这种缺德阵法记录成册且代代相传,直至唐末。

“刘前辈果然博学…”宋宽对这些闻所未闻的东西显然很感兴趣,“那,张掌教所说的灯灭了,又是什么意思?”当张国忠把“灭灯”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后,宋宽脸上的汗也下来了,“照你的话说,如果中了法术,会有什么后果?”

“就像刚才李师傅所说的,来四个回去一个,三天后全身烂死…”张国忠此刻已经摆完了“分阴戟”,想找李瑞雪进一步问问那个烂死的人当时是什么状况,好估计一下用的什么降,研究作战对策,可当自己回到露营地后,忽然发现不对劲。

“李师傅!?李师傅人呢?”张国忠发现李瑞雪此刻并不在营地,在座几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拿起手电四处乱找,只见到处是乱七八糟的石头和植被,顺着几个人上来时的小路照下去,在手电光的范围内也是不见人影。

“怪了,刚才还在这!李瑞雪!!李师傅!”几个人扯着脖子喊了好几声,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

“会不会是这小子害怕,自己跑了?”老刘头用手电照着山沟子里说道。

“不可能,呆在这人多,再害怕也比自己一个人跑踏实…”张国忠道,“我在周围找找,大家呆在这不要动…!”说罢张国忠便想顺着上来时的小道往下找。刚下了十几米,只听龙潭深处又是一声刺耳的“殁瞋”,紧接着便是老刘头的半声喊,“国…”后面的“忠”字就硬是没喊出来,便又没动静了,等张国忠回头,发现连营地的手电光也没了。

“谁!?”张国忠赶忙往回爬,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脚脖子被一双手嘭的一下拽住了,“啊!”这一下就连张国忠也吓得喊了出来,右手一把抓出匕首,回身一看,原来是李瑞雪。

“嘘…小点声!”李瑞雪的声音像耗子一样,趴在草坑子里一个劲的示意张国忠躺下。

“李师傅?你怎么在这?”张国忠看了看李瑞雪的眼睛,不像是着了道的。

“张大哥,别过去!阎王爷在上边呢…咱们快逃跑吧…”李瑞雪都快哭了,“阎王爷吹喇叭来收人了,不跑,就是个死啊…刚才我看见阎王爷的车马队了,吓死我了,快跑吧…”

“李师傅,你…”张国忠关掉手电,慢慢趴到李瑞雪旁边,“什么车马队?你看见什么了?”

“你们在那说…说话的时候,我就找了个旮旯想…想方便方便,结果,就在旁边那块大石头后面,一大排的吊…吊死鬼,吓得我一…一…一跟头就栽下来了…”李瑞雪吓得磕磕巴巴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当…当时我嘴里说不出话来,本来还以为自己死了呢,现在,还…还没死…哎哟吓…吓死我了…”

“你在这呆着别动…拿上这个…”张国忠把一张活符递给李瑞雪,“这张符要是冒烟,你就喊我…”

“喊你…要是阎王爷听…听见咋办?”

“阎王爷想找你,还用得着听你自己喊?”张国忠抽出匕首,开始小心翼翼的往上爬,本来对于上面四个人的安全,张国忠并不是很着急,因为按刚才罗盘的反应,上边的东西应当仅属障眼法的范畴,不会对老刘头他们三人的生命构成威胁,那赵昆成不过那两把刷子,活人都栽了,几年前布的东西,怎么可能让师兄吭都没吭一声就撂倒?但后来一听李瑞雪说看见了什么阎王爷车马队,让张国忠也顿觉心里没底,只恨自己趁天亮没仔细观察一下周围的山势,从刚才“虎口”的地势看,这块石崖子地形确实比较特别,万一隐藏了什么能影响罗盘的东西,谁又知道呢?

正在往上爬的时候,张国忠耳朵里忽然传来隐隐的歌声,声音时尖时低,像是和尚唱经,但仔细一听又不像,乱七八糟也不知道哼哼的什么内容,只觉得后背直起鸡皮疙瘩,而且越往上爬,听得就越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