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 参加今晚的夜宴的勋贵必是不少,谁不到场,那是谁自个吃亏。
月已升天,帐篷外面,差不多每隔十步就燃起一堆的足有一人高的篝火,明亮的火光将猎场方圆一里之地照得宛若白昼,各种各样的野味在数个烧烤架上冒着滋滋的油光,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往每个人鼻孔里猛钻进去,顿时将人肚子里的馋虫勾得止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数十个下人如赶集般的帐篷内进进出出,黄金盏琉璃碗雕花玛瑙碟,还有颜色诱人的新鲜瓜果及醇香醉人的陈年老酒,从那刚停在帐篷外面的马车里一个接一个地被搬出,然后流水般的送到帐篷里面。衣着华贵的姑娘公子,或是围在一起嬉闹,或是陪着长辈闲聊,还有数个性格爽朗,熟悉琴艺,随那郑国公一起过来的族人,手里拿着马鬃琴,展开嘹亮浑厚的歌喉,坐在那篝火堆旁一曲接一曲弹唱,引得许些贵族女子忍不住出来帐篷往这频频相望。
今夜的热闹,简直让人眼花缭乱,下人的忙乱的身影,也让人应接不暇。
陈嫣红过来猎场后,从夕阳落山等到月亮升起,却还看不到上官钰的身影,且连唐芦儿的影子也没瞧着,她心里的不快越来越重,拐了好几个弯,才总算打听出,那两个人好似下午那会就骑马出去了,安远太妃刚刚也正使人去找安远王爷呢。
就在陈嫣红快坐不住了,打算自己出去帐篷外看看时候,忽然就瞧见一位安远王府的下人进了帐内,走到安远太妃旁边轻轻道了句什么,只见安远太妃微微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句,然后那个下人就嫁出去了。
陈嫣红心中一动,随意找了个借口,就起身往外走了出去,离她不远处的陈嫣云正同旁边一位姑娘轻轻说着话儿呢,瞧着陈嫣红离开后,她便也借口出去走走,然后便离开位置,帐内的人本业就不少,加上总有下人进进出出端茶送水的,所以这两姑娘的离开,倒也没引起旁的注意。
陈嫣红没想自己一出去,竟是看到上官钰扶着唐芦儿下马的画面。
虽然那两人停下的地方离这帐篷还有段距离,虽然这边的篝火照到那边后,光线已经有些微弱了,但陈嫣红一眼就认出那两人来。
早几天前,在陈老太爷的厅内,陈夫人领着众位夫人小姐指证唐芦儿时,那位年轻英挺的王爷,就是这般在一旁滴水不漏的护着那丫头。旁边的篝火啪听地爆出木柴烧裂的声音,狰狞的火舌引着风使劲往上窜,红彤彤的火光将陈嫣红娇美的脸照得异常明艳,这等哪似玫瑰般的容颜,早引起旁边几位贵公子注意,此刻正相互打听着那是谁家的姑娘。
唐芦儿刚下马,前面就跑过两名随从对上官钰道:“王爷,太妃已经等您多时了。”
上官钰点了点头,将马鞭甩给一个随从,再吩咐赵云领着唐芦儿回他帐内,找个 丫鬟拿套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了,然后就往前去了。
瞧着上官钰走后,唐芦儿看着那边明亮辉煌如城堡样的帐篷,以及那一个个衣着不凡的勋贵们,再抬头看了看顶头的星月和自己脚下黯然的荒草,不知为何,心里就叹了口气。
那位年轻的王爷刚刚走入篝火照亮的范围,就被众人团团围住,然后簇拥着就都一块往帐篷那走了进去,即便是不认识安远王的,只要身份跟得上,也都跟着进去凑热闹,倒令这帐外一下子冷清了不少,陈嫣红站在那帐篷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上官钰行来。
一直等到对方走至她身边时,她忙就张了张口,只是话还没出口,上官钰就面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她一怔,眼圈微红,垂下脸咬了咬唇,又恨恨地往唐芦儿那看了一眼,然后也转身跟了进去。
…
“这个,唐姑娘,你先等等,我给你找杏儿去,她应该有带干净的衣裳过来。”领命带着唐芦儿到上官钰的帐篷口后,赵云里外转了几圈,却不见那几个丫鬟的身影,便红着一张脸回来跟唐芦儿道了一句。
唐芦儿瞧着外头那忙忙碌碌的景象,再看看自己身上已经风干了的衣裳,正想说不用,可赵云丢下这话后,就转身走开了,唐芦儿一怔,便也随他,只是她伸了个懒腰后,忽然想起孟三来,也不知他眼下还在不在这边,刚刚倒是忘了问了。
等了一会,还不见赵云回来,唐芦儿便在那帐篷附近随意走了几步,想从那来来回回的下人中找找,看看有没有面熟的让她打听一下孟三。
只是刚溜了一圈,找了几个面熟的打听,要么是没看到孟三,要么是不怎么耐烦她,只白了她一眼,就走开了,唐芦儿正有些讪讪的,旁边忽然就走过来一位五十左右的仆妇,问了她一句:“可是唐姑娘?”
“你是?”唐芦儿一怔,今晚过来的人特别多,满眼看过去,都是面生的,而她明显是一副丫鬟的打扮,大家都忙忙碌碌的,只她一副闲逛的模样,于是溜了一圈下来,喊她做事的,还有斥责她偷懒的人倒不少,却还没人上前搭讪的。
“孟公子托我过来叫姑娘一声,说是有话要跟姑娘说。”那仆妇一听自己是找对人了,面上便露出淳朴的一笑。
“哦,他在哪呢?”唐芦儿一怔,即往四周看了看,嘴里跟着道,“他怎么不自己过来?”
“就在那头呢,这会正跟一位爷说着话,孟公子让姑娘过去寻他。”那仆妇说着就往一边指了指。
唐芦儿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头停着几辆专门负责从房舍那头运来瓜果洒水器皿以及桌椅等物的马车。眼下还有人从那马车上往下卸货呢,不过眼见就快要卸空了,最后卸的这些,零零散散的,也不知是什么。
唐芦儿随那仆妇走过去后,却没瞅着孟三的身影,那仆妇也有些奇了:“哟,刚还在这了,怎的一转眼就不见了,还是去哪转悠去了?”
“算了,谢谢大婶,我去别处找找吧。”唐芦儿也不在意,心里琢磨着孟三族里的人这会找过来,也不知是什么事,可是要让他马上回去,如此,她是不是也该准备跟着走了,想了一会,心里倒有些没着没落起来,也不知这一去,将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未来的路又会如何。
“姑娘,你能不能帮我将这几个坛子接到车里去,我从下给你递。”唐芦儿将要走开,那仆妇忙就叫住她,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那腰有点毛病,上车下车的总不太方便,那些丫头东西一卸完,就都偷懒跑开了,我都不知哪找她们去。”
唐芦儿笑了笑,便跳上那青蓬车道:“行,您递给我,我帮你装。”
“真是位好心的姑娘。”那仆妇笑眯了眼睛,就抱起一个坛子递给唐芦儿道,“劳烦姑娘搁在最里头,这外头一会还要装东西的。”
唐芦儿笑着应了声,抱着那空坛子,弯着腰往车里走,只是当她放下那坛子,微微直起腰,正打算转身时,一只鬼魅的手忽然就从那车厢前头的窗户那探了进来,闪电般的往她身上一点。唐芦儿脑子一懵,身子一麻,口刚张开,一张帕子就捂住她的鼻口,她只觉得一阵极刺激的味道往鼻腔一灌,随即就失去了知觉。
赵云寻着杏儿后,正打算领着杏儿过去,只是赵力那头却喊他,他便只交代了杏儿几句,说是王爷吩咐的,然后就往赵力那去了。杏儿有些不甘不愿的拿出自个的衣裳,可当走到上官钰帐篷前喊了两声后,却不见有人应,她一皱眉,告罪一声,然后进去一看,结果发现里头哪有什么人,出来找了附近的护卫一问,才知道那姑娘刚刚就出了帐篷往篝火那头去了,杏儿撇了撇嘴就抱着自己的衣衫回去放好,也不找唐芦儿去,更未将这事说到赵云那头去。
月上中天时,孟三从其中一间下人用的帐篷内走出,看着外头这热闹喧嚣的一幕,面上笑了笑,站在那看了一会,便往篝火那走去。此时安远太妃和王爷国公爷侯爷,还有姑娘公子等人也都出来外头了,马鬃琴的弦音伴着男人嘹亮的歌声,将这猎场的气氛炒到最热。
好些下人都站在远处看着,孟三转了圈,一直没瞧见唐芦儿的身影,便往旁边打听了一下,却连问了好几人,竟都没人知道。他钻到人圈内,往上官钰那看了一眼,没一会,上官钰便起身走到他这,还不待开口,孟三便问:“芦儿呢?我怎么到处都没瞅着那丫头?”
上官钰一怔:“她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只是说完这话,一瞧孟三那神色,也不等孟三回答,上官钰马上就将赵云唤过来。
随后杏儿也叫了过来,再接着他即大步往自己的帐篷那走去,将守在外面的护卫叫过来问了一句。
抱着最后的希望,甩开厚厚的毡帘,走进自己的帐篷内,可里面,除了桌上那一沓画稿,哪有唐芦儿的身影。
良缘到 第109章 引狼
太妃,王爷,国公,侯爷,世子,郡主还有若干位贵公子等人落脚的猎场内,内外皆设了几重护卫,就连这些跟过来的下人,也都是一个一个登记的,这等情况下竟还能被人混进来,并将人悄无声息地带走。两人对看了一眼,心都沉了下去,这绝不是那些存着歪心眼的女眷们能办得到的事。
此时宴席那边,郑国公带来的胡姬正踏着高亢热烈的琴调,挥毒害色彩艳丽的裙子跳起欢快的胡旋舞,不多时,随着国公府里数位公子爷入场伴跳的带领下,好些个性情开放的爷们也都趁着酒意,在胡姬的邀请下跟着上去凑热闹,欢腾的气氛,似煮沸了的油锅一般。
可就在大家情绪被带到最高昂的时候,有人忽然注意到外头似有人在调动这帐篷周围的护卫,不多时,各府带来的护卫就跟着出现骚动。宴席这有注意到此等情况的人,马上与旁边的人窃窃私语,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分忙让人去打听,正跟国公府夫人说着话的安远太妃也注意到周围的气氛不对,她转脸寻了一圈,发现上官钰自刚刚离席后,还未回来。再瞧外围那明显不对劲的情形,她心头一动,即让人去看看怎么回事,并赶紧将找王爷过来。
第一拨私卫已经出去了,上官钰冷着脸看着远处深浓的夜色,箭袖下的手已然紧握成拳,胸口的旧伤又开始燃烧起来,恩师临终前的话再一次自心头响起:他日你若遇见那孩子,待为师照顾一二,为师这一生都愧对她…
“白月城的玥城主既然发了话让芦儿回去,就不会多余的挑这个时候动手。而我大伯那边的目标在我,抓她没什么用,不过大伯跟白苏早有勾结,他们哪方的人都有可能。”孟三说到这,皱了皱眉,又接着道:“白苏不会希望梅殿主的女儿回去白月城,至少在他拿到白月城信物前,他不希望芦儿回去,而信物目前肯定不在芦儿身上,如此说来,丫头暂时没有危险。”
“信物是什么?”上官钰已大跨步往一边去,正打算去安远太妃那说一声,听了孟三这话,即转头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也从未见过,丫头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估计她也不知道。”孟三摇了摇头,说着也已转身离开,找今日过来寻他的那两父亲的亲信去,只是才走两步,忽然就听到后面忽的传来一声惊恐的呼喊:“有狼群!有狼群!”
孟三一愣,上官钰眉头一皱,寻着声往那头一看,即看见一位负责外围的护卫正连滚带爬的跑进来,不停地喊有狼群。
原本已经有些存疑的勋贵们一听这话,再结合眼下那正被调动的护卫,顿时纷纷起身离座,正跳着舞的胡姬也停下旋转的舞步,不解的看着那名脸色煞白的护卫,正勾搭伴舞的公子爷们亦都跟着停下,一脸狐疑地看过去。
不多时,又两名护卫抬着一位半边身子都沾了血,已经奄奄一息的护卫走了进来,这是一位因走远去解手,结果却遭了赶头阵的野狼攻击,若非同伴发现得早,举着火把过去,他定已经被野狼撕碎拖走了。
此一刻,人群轰的一下乱了起来,只是在这等骚乱的气氛里,有人惊慌,有人怀疑,有人害怕,有人则是兴奋。
原本热闹沸腾的场面一下子冷了下去,秋夜的荒野忽的刮起风,从北吹来,带来一股淡淡的腥臊气味。
孟三已经看到远处那影影绰绰的黑影,他面色一变,忙走到上官钰身边道:“不好,这是白苏的手笔,武祁山上确实有狼,但基本都在山的北面活动,绝少有到南面来。但白月城有一种引狼香,不但可以牵引狼群,还能令野狼即便在不饥饿的情况下,也出现狂躁的兽性,只是白月城对一切夜间行动的兽都存有敬意,引狼香,非大事,非城主许可,不得使用,白苏这是下了大本钱。”
猎场这边有这么勋贵在,眼下谁敢将护卫大量调离,此番动作,明显是林拖上官钰等人的脚步,不能大量派出护卫搜寻,就没办法追回唐芦儿,只要拖到天亮,就足够他们将唐芦儿带离星棋岛,到时海阔天空,上官钰等人想要追,就更难了。
星棋岛之所以人少,就是因为此岛几乎被一座武祁山占了十之八九的面积,如此大的深山老林,谁都说不清那山上,野狼的数量有多少。
上官钰走到安远太妃身边,前方就又有护卫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道:“来了来了,很多很多…”
刚刚那些兴奋好奇的公子哥儿,心里本来不当回事的,只是当他们跑去外围一看,瞧着那几片越靠越近的黑影,瞧着那一双双在夜幕下一齐闪烁,莹然得令人肌骨发麻的绿眼睛后,他们才猛地清醒过来,随即就惨白着脸连连后退,嘴里喃喃道:“真,真是狼群,怎么这么多怎么这么多…”
黑夜里,看不清那越逼越近的狼群到底多少匹,猛一瞧去,只觉得不下百匹。
“都冷静一下,这里燃着火,狼群不会马上冲过来,所有护卫把弓箭拿上,火把都点起来,一刻都不得松懈!”
上官钰喝了一句,然后就朝安远太妃道:“祖母,您回帐篷歇着,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安远太妃面上不见慌乱,但眼里还是有几分不安,孤狼不可惧,狼群最可怕,若数量多的话,眼下这帐篷这边的护卫,根本不足挡。
妇孺和年长者都入了帐篷后,赵力亦对上官钰道:“王爷也进帐内歇着吧,属下刚刚细看了一下,那狼群也就五十多匹,不足为惧。”
上官钰沉着脸往那停在火光外,冷冷注视着这边的狼群看了一眼,然后问道:“赵云带去的私卫可有返回?”
“没有,前往码头那边的路并未被狼群阻挡。”赵力摇头,然后又道,“王爷,那第二拨护卫…”本来第一拨小分队是直接往码头奔去,并通知衙府,控制码头,然后第二拨小分队再一路细细查探过去,却不想第二拨还未出动,狼群就忽然出现。
五六十匹狼,而帐篷这边,包括安远王带来的私卫,总共才五十三名,刚刚已经派出八位小分队了,余下的这四十五名护卫,身手上乘的不到十名,而那几十匹狼若真发起狂来,还真说不准会怎样,更说不准再过一会,会不会有新的狼群加进来。
郑国公和平阳侯爷等人从帐内走出,上官钰眯了眯眼,即吩咐了赵力挑几名身手利索的,骑快马赶回房舍那调出一部分护卫过来,并趁着这个机会,让人将房舍那边的每一间屋子都搜一遍,只要有任何情况,就发信号。
狼群在躁动,却因这头火光煌煌,而迟迟未上前,护卫们是第一次面对这等情况,好几个都紧张得脸色煞白,手里拿着的弓箭一直在发抖。
“你在这守着吧,我随他们回房舍那看看。若找不到就直接过去码头那边。”孟三让人给自己套匹马,然后又朝上官钰道了一句,“引狼香作用的时间最多两个时辰,只要群狼不动,你让那些护卫千万别放箭,否则激怒了狼性,会让它们连火都不惧的。”
眼下已是半夜,即便骑快马,从猎场这赶到码头的话,天也差不多亮了。
对方这看着是拖延之计,却怕实则是调虎离山,虚虚实实,最让人难以琢磨。
瞧着孟三骑马的身影没入浓夜中后,上官钰心头渐渐冷静下来,负手站在内围处,同不远处的狼群冷然对望,面上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
唐芦儿从黑暗中醒来,睁开眼,看到的还是一片黑暗。
脑子有些混沌,好一会她才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心头一阵狂跳,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脚都被困住了,眼下是平躺着,也不知身处何处,眼前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过了一会,她才感觉到这地方狭窄得竟连微微翻一下身都不行,嘴巴被堵住了,身上又软绵绵的,连让喉咙发出一丝声音的力气也没有。呼吸亦很困难,努力动了几下后,顿时感觉缺氧得厉害,几乎快要断气了。
孟三回到房舍这边后,趁着那几名护卫调派人手的时候,即随另外几名王府私卫,以搜查落单野狼的借口,正大光明地入了各府的落脚处,一间一间找了起来。
就在唐芦儿被闷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一阵隐约的声音,好像是脚步声,又好像是人说话的声音,在这狭窄得只容一人身又暗的没有一丝光亮的地方,忽然醒来,随后就听声音,根本让人分不清是敌是友,是来救她还是来杀她,唐芦儿只感觉自己紧张得汗湿了全身。
良缘到 第110章 黑
北漠人信奉月神,凡降临在北漠的每一位生命,都相信自己是月神留在人间的血脉。信徒们坚信,只要自己一生虔诚,死后充满爱与光辉的月神便会前来迎接他们。每一个虔诚的灵魂都能跟随月神上天,回到他们真正的家乡,过上永远幸福快乐的日子,并且人间的一切愿望都会在家乡获得满足。
陈嫣云掀开帐篷的一角,看着苍穹之上那一轮清冷的明月,她面上早已收起素日里那等似笑非笑的表情,换上一脸沉静之色,且向来冷清的眼里,也多了几分期待。此时此刻,她丝毫不在乎帐外的狼群,她只等着看结果,看那位生了一双纯黑眼珠的梅殿主之女,值不值得她期待。
苏殿主已经动手了,白薇,你会如何接招呢?
若还是只靠外人,就太让我失望了。
陈嫣云正一个人站在那沉思,忽然一位丫鬟就战战兢兢的走过来,请她到旁边的帐篷那去一趟。
陈嫣云认出这是安远王府的丫鬟,她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然后便趁旁人不注意,随那名丫鬟过去了。
上官钰的帐内,那只绿眼豹猫正在地毯上焦急地乱转着,似乎是因为唐芦儿不在身边,它瞧着比往日暴躁了许多,刚刚上官钰碰它时,还差点被它抓了一爪。平日里招财对它熟悉的人,从来不会攻击的,可今夜,它似乎被外头的狼群引发了体内的兽性,陈嫣云进来后,它猛地就朝陈嫣云露出爪牙叫了一声,十足是一头小豹子的凶狠样,哪还有一丝猫儿的温顺,若非上官钰唤了它一声,它差点就扑上了!
陈嫣云一惊之后即紧紧盯着那只绿眼的猫,似忽的想起了什么,面上就是一怔。
“三姑娘可知唐芦儿此刻在哪?此番来者几人?”陈嫣云过来后,上官钰开门见山就问了一句。
陈嫣云收回神思,摇了摇头:“苏殿主的心思和手段,都是小女子不可企及的。”她虽不说,但一开口就已经点明对方的身份,倒也是意外的坦诚。
上官钰眉头一皱,面上的神色渐冷,陈嫣云却是不惧,然她心里对这位年轻的王爷却还是有几分叹服。此时帐外的气氛紧绷得似即将拉断的弦,另外那几位年长的国公侯爷等人面色不是青就是白,再不然额上也冒出虚汗,或是眼神惊慌焦躁。唯这位冷面王爷,面上不见一丝惊,只眼里隐隐透出几分担忧,且那担忧也非是为眼前的情形。
陈嫣云又将目光落在招财身上,看了一会,忽然就道出一句:“不知王爷可听过白月城关于月神的传说?”
外面有些骚动,似房舍那头的护卫过来了,上官钰已经站起身,听陈嫣云这话后只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陈嫣云缓缓一笑,掀开帐帘的一角,看向远处那莹莹绿光道:“白月城的传说,每当月神降临的那一晚,必有三种野兽跟随月神而来,一为夜狼,一为神豹,一为野猫。我听闻当年白梅殿主被选为下一任白月城城主的那一夜,北漠山上的夜狼,神豹和野猫,全体出没,齐齐排满整个山头,皆看着白月城的方向。听白月城的老者说,那一晚山上的莹莹绿光,堪比天上繁星。那还是白月城近三百年来,第一次出现的奇象,在白梅殿主之前的三百年,每一位城主即位的时候,都只是将关在笼子里的夜狼神豹和野猫抬出来举行仪式而已。”
陈嫣云掀开帐帘的时候,躁动不安的招财即嗖的一下窜了出去,几个跳跃间,就爬到一处帐顶,然后扬起尾巴,来回巡视地看着下面,一双绿莹莹的眼睛,丝毫不逊远处的夜狼。
古老的传说,当黑暗降临大地之时,那以猫为宠,以豹为骑,以狼为卫的月神即踏风而来,挥手间便可遨游沧溟,浩瀚长空。而只有一生都虔诚的信徒,才有资格追随月神的脚步。
引狼香的作用,初始缓,继而强,再而暴,后而竭。
房舍那边的护卫已赶到,然引狼香的作用也到了加强的时候,狼群中一匹体型异常庞大的灰狼忽然就向前欺近,守在最外面的一位护卫被夜狼那凶狠的目光吓得手一抖,手中的箭即射了出去!
上官钰正好走出看到这一幕,他眼瞳一缩,还不及出声,刚刚过来的护卫亦来不及站位准备,狼群就已暴动起来了。没有真正面对这一群夜狼的围攻,没人可以想象得出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恐怖,不过百丈的距离,夜狼片刻间就能压过来,护卫更是紧张惊慌,的箭甚至还不及瞄准就射了出去。
这只是开始,不尽快压制住的话,就算能将那几十匹夜狼都杀掉,怕是帐篷这边也会死伤惨重。若只是死伤了护卫倒没什么,怕就怕万一出现疏漏,让夜狼闯进帐篷内,那后果才是不堪设想。
陈嫣云站在帐篷边上,冷眼看着外面,已经有数匹狼扑过来了,即便有人往那扔火把及连续的射箭,也只是延缓片刻,本以为接下来会看到一场恶杀。可当看到上官钰的动作及吩咐随从的话后,陈嫣云即微有些诧异的一笑。
就在前面数匹狼被乱箭射死后,后面又更多的狼扑上来时,五六坛子陈酒就对准那些狼泼了过去,接着又有数支火把往那一扔。杀时间一片火海以及夜狼撕裂的嚎叫忽的暴起,压近的狼群被那片火海逼得不得不连续往后退去,而帐篷这边,一根接着一根浇了酒点了火的大木材被扔了出去,片刻就形成一片火墙。
狼王被激怒了,退开后就是一声长啸,荒野瞬时回声阵阵。
野狼的第一轮攻击算是被压制住了,但这一晚,必是不会好过。陈嫣云看着远处那似乎在慢慢增加的狼群,再看前面那一脸冷峻的王爷,心道,白薇怕是指望不上他了,如此倒是更让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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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里面的空气却越来越稀少,缺氧使得她还没完全清醒的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她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缓下来,仔细感觉着外面那些声音。
有人在说话,好似就在离她不远处,但她却怎么都听不清都说了什么,只隐约听到位野狼什么的字眼。
房舍这头的护卫已经被全部调到猎场那头去了,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却还是不见唐芦儿的踪迹,孟三最后找到郑国公的房舍时,直接就往下人的房间搜去。
而唐芦儿此时就在郑国公房舍这边,厨房附近某一间不起眼的房间里。
留在房舍里的,多是些粗使的婆子和几个丫鬟仆妇,忽闻主子那边遭了狼群的攻击,还有落单的野狼往房舍这头潜过来了,一堆老老少少的女人都吓得紧关了门窗。孟三领着两名王府的私卫过来后,一个两个都紧紧跟在他们身边颤声问情况。
孟三一边随意安抚着,一边仔细看着每个房间,只是一间一间的走过,却还是看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最后,来到厨房附近那几间下人住的房屋前,这里跟前面检查过的没什么不一样,就三间小屋子,且里都没人,连灯都未点,只是有两间的房门只是虚掩的,唯一间是上了锁,听领他们过来的那个看院子的老头说,住在这里的是一位厨房的小管事,因害怕一个人待着,早锁了房间跑到堂屋那跟大家窝在一处了。
孟三微皱起眉,即让人过来开门,那老头一怔,心里虽很不解,但瞧着王府那两私卫后,迟疑了一下还是让人去唤那位小管事过来。
耽搁了好久,那名仆妇才颤颤抖抖的过来道:“爷,怎么回事,我这房间遭狼进去了?我,我刚刚出来锁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以防万一,你开门我们看看。”孟三仗着王府的牌子,以及他们主子不在场,没有多做解释。
门开了,灯点起来了,可最后这一间屋子里却还是什么都没看到,下人住的地方,还是这等暂时的落脚处,屋里的陈设简单得一目了然。就连衣箱柜子什么的,都小得装不下一个人。
然孟三却站在那迟迟未离开,他总觉得不对劲,似乎疏漏了什么,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正站在屋里沉思着,忽然一名王府私卫急忙从外头跑进来,在他耳边低语道:“发现往镇子那边的方向,有一辆急奔的马车,已有两名护卫被重伤。”
孟三面色微变,迟疑了一下,即抬步快步往外走了出去。
人都离开了,那看院子的老头也回了自个的窝。房舍重归宁静后,那名仆妇又从堂屋出来,摸到厨房那,走到那就停在厨房左侧角落处的马车跟前,将藏在马车夹层内唐芦儿抱出来抗到自己的房间内。
孟三被支开了,上官钰被拖住了,护卫也都被调走了。
唐芦儿还不知道,属于她自己的战场,在这个晚上,终于拉开了帷幕。
良缘到 第111章 第一次杀人
门被关上,屋里的油灯又亮了起来,那妇人转过头,唐芦儿微眯了眯眼,然后安静的看着她。其实她想不安静也不行,人家没给她松绑,嘴里的布条也没给拿走,只不过给她挪了个大点的地方,让她呼吸顺畅了些。
那仆妇将唐芦儿扔到墙根处后,就不再管她,自己将床铺稍稍收拾了一下,便吹了灯上床安歇了。她不知道唐芦儿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只是依命办事,所以她睡得很安心。
而且苏殿主这一次派出的是夜蝙蝠,所以今晚那男的必不可能追得上夜蝙蝠。只要天一亮,海峡那边将会另有消息传来,到时这边的人不得不信这丫头已经离岛。待这边的人离岛去追那假目标后,她们才施施然将这丫头带走,直接送到苏殿主面前。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了,唐芦儿往床那边仔细听了好一会,估摸着那仆妇应该是睡着了,于是便悄悄扭着身子,想要蹭到桌子那边,刚刚她瞧见那桌上放了一个小瓷碗。
只是她才动两下,一个东西忽的就从床那头飞了过来,唐芦儿甚至还不及反应,就听将一声咔的声响,那东西就从她脸侧飞了过去,插入后面的墙壁中。
她愣了愣,僵硬的回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一眼,随即吓得身子一软。
那竟是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足有一尺来长。刚刚,她要是闪躲一下,此刻脑袋就已经搬家了。
床上的人翻了一下身,似乎又睡过去了,唐芦儿紧紧盯着那柄插在墙上的匕首,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刀刃。只是还不待她再次动身,那仆妇忽然就从床上翻身而起,下床走了过来,弯腰拔出那柄匕首,然后用冰寒的刀身拍着她的脸,缓缓道:“不想吃苦头就给我安分点。”
刀身如冰,冷汗却从她额头上滑了下来。
那仆妇又回床上睡了过去,唐芦儿窝在墙根那,怔怔的看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模糊月光。她知道床上那人没睡死,而且自刚刚那一记飞刀后,她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夜渐深,虽一点睡意也无,但身上却感觉疲惫不堪,特别是双手双脚都被反捆着,血液不通,手脚都快没知觉了。
也不知过了多会,迷迷糊糊间睡过去的唐芦儿猛地从梦魇中醒来,静坐了好一会才将过快的心率恢复正常。她转送往窗户那看了看,却是黑漆漆的一片,连之前那点微弱的月光都看不到了,已经下半夜了吗?
再这么等下去,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唐芦儿呆呆想了一会,最后决定赌一赌。
地上那丫头又乱动了,床上的仆妇有些不耐烦的又将那柄匕首飞了过去,只是这一次,并未吓住那丫头。她还在动,而且越来越快,甚至还发出轻微的呜呜声。
“不给你点苦头吃是不行了!”那仆妇不耐烦的下了床,上前啪的一下就给唐芦儿甩了个耳光,唐芦儿却扑上去,拿脑袋顶着她的肚子,喉咙里还使劲发出呜呜的声音。
那仆妇一怔,迟疑了一下才将唐芦儿嘴里的布条拿出来问道,“你要干什么?”
“解,解解手。”唐芦儿大喘着气,也不敢大声惹怒对方,只是又急切又痛苦的说道,“我,我肚子疼,实在忍不住了,你行行好…”她说完,一个放屁的声音还很配合的响了起来,黑暗中,那仆妇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你——”
“我真忍不住了,求你给我找个马桶,不然不然我真忍不住会…”
要真被她拉在裤子里,别说这屋里会臭,到时夜蝙蝠回来,被这姑娘熏到了怕是不饶自个。那仆妇迟疑了一下,气不过地踢了唐芦儿一脚,然后才出去给她找马桶。
“真是晦气,拉完自己把这香灰盖上。”仆妇将马桶和香灰拿来后,点了灯,又给唐芦儿松了绑,然后就拿着刀,站在一旁看着。
“你,你不怕臭啊?”唐芦儿一边皱着脸解腰带,一边道,“我,我拉肚子很臭的,一会熏了您,您又打我!”
仆妇不耐烦地往一旁走开两步道:“你别耍什么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