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婚后第一次进宫,母妃就朝他发了一顿脾气,说他太宠新妇,称病不进宫朝拜就罢了,还让夫婿日夜陪护,害得她连儿子的面都见不着了,他哄了半天才哄好。待去

清泰殿见父皇,倒是没像平时那样吹胡子瞪眼,而是很正经地跟他说,既然成了家,就该定下心来,不能再满世界游荡,让他满月后先去理藩院,学着做些于民有利的实事。回头陪母妃用膳时说起这个,把母妃高兴的,抹着眼泪说,父皇总算想起来给这个儿子找些事做了,就像他原本是个浪荡子,现在好容易改邪归正一样。

梁竟却向他建议:“您还是去清泰殿看看皇上吧,最好做出依依不舍的样子,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他明白,您不愿意卷入朝廷的派系之争,所以抽身远离,其实心里是舍不得他的。”

穆远笑了笑没说话,算是同意了。他们父子俩每次见面,场面都很激烈,摔桌打椅是常事,比民间更民间,父皇喜欢这种调调,他就奉陪,他自己是九分做戏一分真,不知父皇有几分真?

世人都道他是楚溟国皇室中最桀骜不驯的子弟,却偏偏最得父皇宠爱,即使一见面就吵架,那也是表达亲昵的方式不是?

两人商议定,便分头去安排。

姜颀直到穆远离京前夕才从庾嫣口中问出了消息,当下红了眼眶,不敢找穆远闹,跑到仍滞留云都的大姐那儿哭诉,姜颐气得戳着她的额头说:“哭有什么用?走,我和你一起去找他评理!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你,他有当你是他的妻子吗?”

靳涵刚好在座,闻言拉住她的手臂道:“夫妻之间闹闹别扭,娘家人最好不要掺合,这样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姐姐你别着急,先让王妃坐下来喝口茶,顺顺气。”一面说,一面朝贴身丫环小娥使了个眼色。

小娥悄悄从侧门退了出去,屋里靳涵仍拉着姜颐不放,劝说得越发起劲了:“瞧姐姐这样子,比王妃还激动,你这一去,他们原本没什么事都要吵出事来了,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姜颐几番挣脱不开,又不好翻脸,真是烦透了。其实她哪有生什么气,她巴不得穆远一辈子不临幸姜颀才好,要是那两人鱼水和谐,叫她情何以堪?从小住在宫里,被

当作皇子妃培养的是她,最后嫁给穆远的却是什么都不如她的姜颀,每想到这一点,她就堵得慌,恨不得把自己憋死才好。

只怪她自己犯傻,被穆远几句狠话吓到,再加上从小戴着美才女的光环,未免心高气傲,一气之下,竟赌气嫁给了夏御,让姜颀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她相信,若嫁给穆远的是她,绝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只要穆远肯接受她为妃,让她住进他的王府,她就有办法得到穆远的宠爱。她从小就看见母亲往父亲喝的茶水里下药,要不然,母亲怎么能生下那么多孩子?父亲可是有几十房妻妾,母亲又不是最美的。

竖起耳朵的靳涵听见院门外的请安声,劝说的语气愈发温柔诚恳:“妹妹知道姐姐从小在宫里长大,跟雍王爷是青梅竹马,姐姐说的话他一定会听,可男人嘛,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您要是就这样冲到王府,横眉竖眼地质问,岂不是火上浇油?”

夏御本在书房里鉴赏一幅新得的画,小娥慌里慌张跑去禀告,说姜侧妃在雍王爷那儿受了气,到府里找大奶奶哭诉,大奶奶要冲去王府理论,二奶奶怕事情闹大,请他过去调停。

夏御走到阶下,正好听见“青梅竹马”几个字,不由得停住脚步。这个词是他心里的隐痛,难道竟也是姜颐心里的隐痛?这女人对他一向不冷不热,他虽然不爱她,可也容不得她恋着别的男人,更该死的是,那男人还娶了本该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他的“青梅竹马”。

姜颐是何等聪明的人,一见小娥请来夏御,就明白靳涵在玩了什么鬼,不就是争宠嘛,让夏御以为她不忠夫主,心有别注,那又如何?靳涵喜欢夏御,只管天天拉去她房里好了,最好时时刻刻做一堆,永远都不要来打扰她!

朝靳涵那张故作贤良的嘴脸投去不屑的一笑后,姜颐冷冷地对夏御说:“二奶奶正等着夫君商量迎娶三奶奶的事呢,你们先合计着,我送妹妹回去了就来。”经过夏御身边时,突然附耳过去道:“有件机密事,是关于怡妃的,夫君要不要听?若要,请借一步说话。”

靳涵心里正得意着呢,忽见夏御脸色大变,二话没说就随姜颐走进里间,然后关起房门说悄悄话,老半天没见出来,气得都快把手里的绫帕扯烂了。

姜颐只是把雍郡王府婚礼的真相告诉了夏御。夏御是男客,在外间入席,自然不知内里的情形,其实一般的女宾,就连姜贵妃都被蒙在鼓里,但这件事怎么也瞒不住身为王府侧妃的姜颀。怕她知道后乱嚷嚷,庾嫣索性直言相告,并一再告诫,不得泄露给外面的任何人知晓,姜颀惧怕穆远,一直闭紧嘴巴不敢多言,这回实在是气不过了,才说给姜颐听。

姜颐还告诉夏御,容悦根本不愿嫁给穆远,所以不惜设计自己落水,冒着生命危险也要逃离。她这一出去,多半会改名换姓,以另一种面貌活在世上,而穆远的王府里,也已经娶进了另一位“怡妃”,就是长孙葵的姐姐长孙兰,此女容貌不比容悦差,亦是出身名门,自成婚后深得穆远宠爱。

言下之意,她已经完全取代了容悦的地位,容悦又成了自由身。

第一百二十九章公子多情

姜氏姐妹离开后,夏御也走了,独留靳涵一人站在厅中,手上无意识地撕扯着绫帕,用力之巨,连青筋都爆出来,看得小娥心惊,同时也大惑不解:今天这场戏,明明是她家姑娘抓住时机,成功地离间了大少爷和大奶奶,可为什么,大奶奶把大少爷拉到一旁说了几句话,情势就急转直下,大少爷不但正眼都没瞧她家姑娘一眼,还走得那般匆忙?

夏御确实走得很匆忙,一面走一面吩咐套车,管家告诉他,马车已经让大奶奶叫走了,夏御当场光火:“难道我家穷得只剩一辆车了?”

管家躬身回道:“大奶奶自己的七宝车转毂坏了,她坐的是您的华盖车。”

夏御挥挥手:“管他什么车,先赶一辆过来,能出门就行。”

他这位正室与他不相得,却和他的父母趣味相投,都爱打肿脸充胖子,家里哪怕日日闹饥荒,出门的行头务求奢华,所以她的嫁妆里,最值钱的家什不是千工拔步床,而是一辆七宝璎珞车,内饰七宝,外绘金鸾,比他的朱轮华盖车贵重多了,平日她是绝瞧不上眼的,今天自己的车坏了,才寻摸上他的。

管家看主子脸色不善,小心翼翼地问:“您这是要上哪儿呀?”

夏御攒眉催促:“啰嗦,让你套车就套车。”

管家不敢再多问,赶紧安排人手陪少爷出门,临走时特意跟小厮兴儿交代,让他用心侍候着,兴儿也摸头不着脑,懵懵懂懂地随少爷出门,赶车的护院看着门前的两条大路问他往哪边走,兴儿硬着头皮敲车门,只听他家少爷在里面不耐烦地答:“西门!”

大半个时辰后,他们的车已经到了西门外的十里长亭,兴儿再次回头:“少爷,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天色不早了,我们连行李都没带,要是在外面过夜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车里总算传来压抑的声嗓:“回去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御闭上双眼,握紧拳头捶向车壁,兴儿听见咚的一声,心里惊疑不已,他家少爷乃是名满天下的才子,平时最在乎自己的形象,走到哪里都一派斯文,几曾这般粗鲁过?

马车于黄昏时分驶回了夏家在云都的宅邸,靳涵听到消息赶过来问候,被兴儿挡在书房外。

目送二奶奶不情不愿地走远,兴儿回到屋里,一面往茶杯里添开水一面试着劝解:“您今儿到底怎么啦?再如何也要吃饭啊,要是把您给饿瘦了,回去太太会揭了奴才的皮。”

夏御只是不吭声,端起茶水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表情阴郁中又带着几分焦躁。

夏御被小娥请走时,兴儿手头忙着别的事,并没有跟随,这会儿见问不出什么来,抓破了脑袋想,才算想到了一个关键人物:雍郡王府的容侧妃,也就是昔日的容三姑娘。

记得小娥来时,好像说,大奶奶在接待雍郡王府的姜侧妃,姜侧妃每次来,无非是哭诉雍王爷不爱她,只宠着那个狐媚子,偏偏那狐媚子与他家少爷渊源颇深,对这二人的始末,从小跟在少爷身边的兴儿可是一清二楚,他对容悦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正宗表小姐容恬。

要说起来,他家少爷对这位容三姑娘,确实有些亏欠,那时候两人多要好啊,世子夫妇也特别喜欢他家少爷,少爷明明是夏夫人的亲侄子,每次去容府做客,却在容家二房那边盘桓,跟容悦形影不离,跟亲表妹容恬倒不怎么合得来。

那时候,容徽还是庶子,容征才是容府的少主,容徽一房的人都上赶着巴结他们,容徽也好,夏夫人也好,包括夏家的长辈,都乐得见到少爷得到容征的赏识。容征膝下无子,少爷若能娶到他唯一的嫡女,等于掘到了一座金矿,说不定,连整个景国将来都是少爷的!

夏家长辈的心里,恐怕早就把容三姑娘当作媳妇人选了吧,亲戚们坐在一起,没少开过这两人的玩笑,少爷听在耳里,也没见他反驳过啊,分明是默认了的,可等容征一死,夏家的主子们,还有容徽一房的人,立刻都变了脸。

别人变脸也罢了,连少爷自己都瞧不起容三姑娘,就真的有些不应该,竟然还想收她为媵妾,也不想想,一个好端端的嫡女,凭什么给你做妾?

看人家雍王爷,连侧妃都怕委屈了她,给她讨了个封号,差不多跟正妃平起平坐了,夏家的主子们以后见了她,还得恭恭敬敬地见礼呢。

少爷起初见容三姑娘死了爹,丢了世子独女的身份,觉得她配不上自己了,改聘容二姑娘,聘了又后悔,唉,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吃?容三姑娘如今成了王妃,少爷还只是放不下,在云都一住数月不回,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倒叫他们这些当下人的为难,想催少爷早点返家,又不敢实话实说,怕戳了少爷的心窝子。

兴儿腹诽半天,见夏御神情恍惚,卯起胆子上前问:“少爷,是不是容三姑娘出事了?”

夏御猛地抬起头,眼里红丝隐现:“你听到什么了?”

兴儿忙摇头:“没有,没有,只是见少爷这样子,乱猜的。”

夏御满腔心事无人可诉,便对着心腹小厮长吁短叹起来,兴儿才明了下午那会儿少爷究竟意欲何为,不禁瞪大眼:“原来您打算出去寻人,您知道她逃去哪里了?”

“不知道。”

“那您往哪儿找呢?”

还是摇头。

“您让马车从西门走,是不是打算去碧水城?三姑娘肯定不会回容府的。”

“我知道她不会,可她母亲好像还是瑞地…”

“三姑娘也不会去的,她既然要逃,就会逃到一个谁都找不着的地方,瑞地的庄园早就暴露了,容侯爷知道,您知道,雍王爷也肯定知道。”

“是的,所以…”他虽然一时冲动去了西门,却在城外十里处就命驾回返了。

主仆俩聊着聊着,不觉夜幕已深,到后来,兴儿的肚子都咕咕叫了,夏御才打住,忍笑道:“快传晚膳吧,你也不用另备,陪我吃点就完了。”

兴儿眨巴着眼睛:“什么晚膳,分明是宵夜。”

靳涵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听见夏御传饭,亲手端了一碗汤过来,笑眯眯地说:“大少爷再不用饭,妾身就要传大夫进府了。”

靳涵在场,兴儿哪敢跟少爷同食,忙退了出去,靳涵自动接替了兴儿的工作,帮夏御挽起衣袖,又在膝上放了一块大帕子,然后站在一旁殷勤布菜,弄得夏御味同嚼蜡。这事若由一个娇滴滴的爱妾来做,他会觉得受用,可靳涵是他的平妻,身份摆在那儿,靳涵的长相,又是中规中矩型的,当家理事可以,斟酒捧砚、红袖添香,只会让他尴尬,偏又不好直说。

很沉闷地吃过一顿饭,靳涵又抢过丫头的活计,服侍他洗手、漱口,最后送上一盅养身茶,才让他在主位安坐,自己退回一侧的玫瑰椅上。

盯着夏御喝完养身茶,搁下绿玉盅,靳涵招手让小娥送上一个纸卷,嘴里说:“这是妾身前几日拟定的催妆礼单,给大奶奶过目了,她什么也没说,您看,可还需要再添些什么?”

她是有意给姜颐上眼药的,身为正房大奶奶,什么都不管,自己拟好了单子请她过目,竟然爱看不看,在其位不谋其政,说得难听点,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有她不如没有。

可惜夏御比姜颐更缺乏耐心,接都懒得接,语气冷淡地说:“先搁着吧,这事儿不急。”

“不急?”靳涵懵了,“您不是说,既然姑奶奶一家都在云都,不如就近择个日子在云都迎娶吗?”

“那是被他家逼的,后来我想清楚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起码也得等回申城后禀明祖父和父亲再做打算。”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那时他见容悦要嫁穆远,心里又嫉又痛,恰好容恬逼婚,他就把心一横,你既变心另嫁,我就当着你的面娶你姐姐!他就不信,容悦真的毫无感觉,十几年的情分岂能作假?

可如今,容悦逃婚而去,她逃婚了,一切都不同了!

她情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逃婚,这是为什么?

自听到这个消息起,夏御就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心里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一会儿乐,一会儿悲,如打翻了五味瓶,滋味难描难述。

一个弱女子——虽然很多人都说,她早已今非昔比,现在本事了得,可在他心目中,她仍然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柔女子,从小仰慕他,依赖他——不惜以那样危险的方式离开王府,舍下尊贵的身份,舍下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这一切,都说明了什么?

是什么让她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

每想到这一点,夏御就觉得心潮起伏。是不是,在她心里,有一个爱到极点,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的人,否则,娇弱如她,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

第一百三十章各方反应

经过多方揣摩,夏御最后得出了一个令他惊喜万分的结论:容悦是爱他的!非常非常爱!

要不然,为什么好好的王妃不做,要冒着巨大的风险逃离,只身浪迹天涯。

穆远身份再尊贵又如何,容悦心里爱的是他,为了他,不惜与活阎王决裂,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再一次辜负美人深恩。当初聘下容恬时,他就觉得怅然若失、愧疚难安,心里总像空着一个大洞,如今容悦逃婚而去,生死未明,他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迎娶容恬?

对于夏御的新决定,靳涵一开始暗自称庆。容恬的性子固然不讨喜,却生得颇有几分姿色,身段更是前突后翘,是她和姜颐的扁平身材所不能比拟的。可笑姜颐总以大美女自居,矜持高傲,不屑奉承夫主,却不晓得男人本性自大,又好色贪欢,光有一张脸蛋摆在那里有个屁用!中看不中吃。也不想想,若她真有那么大魅力,为何她喜欢的男人视她如无物,她嫁的男人也对她毫不动心?一味沾沾自喜、不会自我反省的人,根本不足为惧。

容恬就不同了,她深爱夏御,脸皮厚如城墙,敢作敢为,进门后一定会使尽手段争宠。夏御也只是个男人,别看现在端着,等他真娶了容恬,尝到甜头后,未必不会为她所惑,即便做不到专宠,起码能分宠。

更何况,容恬还有一个莫大的优势,她是夏御的亲表妹,夏家是她的外家,夏家长辈也好,夏御本人也好,多少都会给她几分薄面。这么多有利条件结合在一起,容恬将会成为她的劲敌!

夏御要拖延婚期,靳涵自然求之不得,却又有些犯嘀咕:明明说好了近期迎娶的,事到临头,怎么突然变卦了呢?联想到夏御这两天的异常表现,靳涵心里有了隐隐的预感,等姜颐从雍郡王府回来,她立即跑上门去打听。

姜颐含着讥讽的笑,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加油添醋,全部告诉了靳涵。当着妹妹姜颀的面,她一再保证,决不把事情外传,怎么可能?!她巴不得这事传得天下皆知。穆远身边的女人都不该有好下场,尤其是容悦,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一次一次逃婚,等宫里的皇帝姑父和贵妃姑母知道了,看她还有什么脸回来。

可恨的是,穆远竟然那么宠她,这样都不降罪,还想尽办法替她遮掩,假新娘,真婚礼,她倒想看看,当皇帝姑父和贵妃姑母知道这个消息时,会是什么反应。

当然,她不会直接捅出去,凡是会令穆远反感的事,她都不会做,借刀杀人谁不会呀,这不,马上就有蠢货自己送上门来了不是?

且看整日扮贤良的靳二奶奶会如何处理吧,至于那个自认是天上人间第一才子兼第一情圣的临风公子会怎么应对,又是另一桩公案了。她自被穆远拒婚后,便心如槁木死灰,浑浑噩噩地活到现在,直到今天,才品出了一点滋味,原来,看跳梁小丑表演,也是很有意思的;看那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穷折腾,非要把自己从尊贵的王妃折腾成丧家犬,也颇有意趣。

得知内幕的靳涵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中。

夏御不娶容恬固然好,可那背后的原因,却令她嫉妒欲狂。

如此说来,真正的劲敌并不是容恬,而是她以为早已出局的容悦。

又是青梅竹马,该死的青梅竹马!姜颐为了“青梅竹马”,对大名鼎鼎、得到无数女人芳心的临风公子爱搭不理,可见青梅竹马的分量之重。若临风自己也是如此,一旦被他找到了逃出王府的容悦,二人爱火重燃,夏御心里,还会有自己的位置吗?

越琢磨,靳涵越慌张,体会到了深重的危机感。

经过一整晚的反复思量,第二天早上,靳涵顶着两个大大的青眼圈出现在橙园的大门口,求见在此做客的容二姑娘。

容徽在容悦走后不久就带着靳夫人回碧水城了,打的旗号是,去那边帮着寻人。夏夫人和容恬却被留了下来,要她们照顾“疯癫”的容怜,几天后,容府四公子容慎也被请到橙园,陪护容家女眷。

既然夏夫人一房的子女都在云都,夏御原准备就在云都迎娶容恬的,嫁妆之类的则直接由碧水城容宅送去申城。容恬巴不得早点过门,夏夫人深知女大不中留的道理,哪里会计较这些小节,容恬的脾气,就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快受不了了,既然她那么想嫁,那就嫁好了,免得留来留去留成仇。

容恬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等着夏御迎娶,谁知花轿没等到,只等来了一脸歉意的靳涵。

此时穆远已秘密离府,给橙园这边的旨令是:看牢夏夫人与容慎,只要不出园即可,在园中不用限制他们的行动。所以门卫并没有过多阻拦,稍微问了几句就让靳涵进去了。

见到容恬,靳涵的心态是复杂的。她很不喜欢容恬,比姜颐更不喜欢,可在容悦这件事上,她又必须跟容恬联手。昨夜她想得很清楚,与其给容悦留下机会,不如趁早把容恬娶进门,据说这堂姐妹俩势同水火,互不相容,若夏御娶了容恬为侧妻,就算日后找到容悦,她也很难嫁他了,因为,她不会让自己屈居于容恬之下。当然,如果能跟容恬联手一起说服夏御的父母,尽快为他聘下第二位侧妻,就等于彻底堵死了容悦嫁给夏御的可能性,容悦外表和气,可听其言观其行,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再爱一个男人,也不可能给他做侍妾。

容恬把靳涵迎进自己屋里,亲手奉上茶水,满脸俱是笑意:“姐姐怎么有空过来?”

若非靳涵早就认识她,还以为真是什么温婉的女子。

容恬也是无奈,她何尝愿意对靳涵伏低做小?可夏夫人一再叮咛,要她务必改掉暴虐的脾气,须知婆家不比娘家,要过得好,首先要讨得夫主的欢心,男人都喜欢温柔贤淑的女子。并以姜颐和靳涵为例,明明姜颐比靳涵出色得多,为什么反而是靳涵更得宠呢?因为姜颐太冷傲,不若靳涵小意温存,会笼络人,要她向靳涵学习。

靳涵握住容恬的手:“本来是没空的,这几天正忙着给你准备催妆礼呢。”

容恬娇羞地低下头,小声道谢:“让姐姐受累了。”

靳涵叹息道:“受累倒没什么,家里办喜事,我也能跟着沾些喜气。再说我们家里的情形,想必你也知道,那一位奶奶是完全不管事的,什么都指着我一个人,连个商量的都没有,所以我是真心盼着妹妹早点过门,以后我们凡事有商有量的,多好!可惜我们家的爷,唉,叫我怎么说呢?真不知怎么跟妹妹开口。”

容恬满腔火热仿佛被冰水浇过,心跳停顿了几息,才艰难开口:“怎么啦?姐姐有话只管直说。”

靳涵满含同情地拍着她的手,沉吟了一会才嗫嚅道:“婚礼…只怕又要往后推了。”

容恬脸涨得通红,嗓音陡然拔高:“这是为什么?”

靳涵眼底尽是不屑,也不嫌丢人!别的深闺未嫁女,听到自己的婚事,早就羞得跑了,躲得远远的,眼前这位可好,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听着,听说婚礼要推迟,急吼吼地当面质问。

无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仍是一脸的惋惜之色:“谁知道呢,昨晚我把礼单给临风看,他只说让我搁着,婚礼暂缓,具体什么情由也没交代。”

容恬眼泪都出来了,一直站在门外偷听的夏夫人忙掀开帘子进来,黑着脸说:“这绝不是临风的主意,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为人最是稳重知礼,你老实说,到底是谁在里面捣鬼?”

靳涵差点拂袖而去,现在她总算明白容恬的嚣张是跟谁学的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容徽庶子出身,在女人面前想必很会奉承,夏御可不是,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难怪他喜欢骄娇怯怯的容悦,对亲表妹淡淡的。

敛去所有的情绪,靳涵轻叹:“还是夫人明察秋毫,临风是夫人的亲侄子,若非遇到了紧急情况,他怎么会随便推迟婚礼。”

夏夫人母女同声问:“什么紧急情况?”

靳涵故作诧异:“这事你们不知道吗?奇怪了,我在外面都听说了,你们是近亲,怎么反倒…”

母女俩狐疑对视:“外面都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啊。”

靳涵朝四周扫了一眼,夏夫人挥退仆从,靳涵凑到她耳边,压低嗓音如此这般告诉了一番。夏夫人惊疑不已,她一直以为容悦被找回了,不然以穆远的狠戾,岂会让她们好好活着“做客”?婚礼也不会如期举行。

等容恬想通其中的关节,顿时脸色铁青,抖着唇问:“你的意思是,临风哥哥不肯娶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靳涵陪笑道:“不是不娶,只是推迟…而已。”

容恬双目赤红,猛地冲出门,嘴里不管不顾地嚷着:“不行,我要去找他,我要去问临风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哪里不如她?那个贱人有什么好的?”

可惜未跑出多远,就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婆子堵了回来,为首的一人冷冷地警告道:“你们家已经疯了一个,莫非这个也疯了?”

夏夫人想拿出当家夫人的威势,奈何这里不是容府,没人鸟她,只得忍着气,和靳涵一起,半抱半拽,把容恬弄了进去。

此时的穆远,已快马疾行,向平城的方向而去,他留下的信被楚昭帝撕了个稀巴烂,拍着御案大骂,奏章掉了一地:“这个逆子,为了个女人,父皇母妃不管了,差也不当了,他最好死在外面,要是敢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闻讯赶来的姜贵妃哭得昏死过去,皇帝看着可怜,本来已很少临幸畹华宫了,为了这事,倒是陪了她好几日。

姜贵妃刻意不妆饰,黄着脸儿倚在榻上,峨眉深蹙,心里其实正美着:

儿子,还是你聪明!与其让人当桩丑事揭出来,不如索性向皇帝坦白,然后装做情深不悔的样子出去找媳妇,我那媳妇也会跑,怎么就知道去平城呢?皇帝为远儿娶进庾氏,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他多看重这个儿子,特为他寻一门有势力的岳家,殊不知那庾氏就是个怪胎,根本不爱男人,她父亲又是个死硬派,这门婚事对远儿就是个鸡肋,没有任何实际的帮助。皇帝也许有那么几分疼远儿,平时不介意多纵容他一点,可一旦涉及到军国大事,心里就只有他的太子了,元后嫡子嘛,我呸!但愿远儿这次去,能拉拢到庾家的几个儿子,老头子再死硬,若几个儿子都向着远儿,他能怎么办?他可以不在乎女儿,还能不在乎儿子?

————————道歉的分隔线——————————

停了几个月,其实开始也没想到停这么久的,以为过1-2天就能更新,结果这事那事耽误下来,就成这样了,真是对不起读者。

决定填坑是需要勇气的,要把前面几十万字通读一遍,好好梳理情节,同时努力找感觉。但既然决定填坑,就会填完,到底会写多少字,我现在也说不好,总要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不让读者留下遗憾。

为了表示歉意,完本后的番外我会发成免费章节,尽量写多点,10章,可以吗?

多谢读者的支持,我的书友群里,居然还有很多人,没少几个,本来以为都跑光了的。

好了,快3900字了,就写到这里,总之,道歉及深深的感激!

第一百三十一章疑点与破绽

容悦坐在海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望着海天相接处隐约的岛屿,眼角余光瞥到树丛中的一角灰衫,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