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盏茶功夫,官媒走了,刘嬷嬷到东厢房,把她话大概地转述一下,“都总管的意思是,这婚事早就商量好的,也是交换庚贴合过八字的,前面几步就不用再重复了,过两日,他直接来下聘礼,下个月尾迎娶。姑娘,你说呢?”

阮碧听得直皱眉,这余庆做事完全是行伍风格,雷厉风行,也不管合适不合适,看来晋王以前没有让他出仕,是有原因的。当即磨好墨,写了一封信递给刘嬷嬷,“妈妈,你明日到都总管府里一趟,把这封信面陈给他。告诉他,婚事我准了,只是婚事着急不得,下聘一事等周柱子从姚嘉村回来再说。”

过了上巳节,周柱子才风尘仆仆地从姚嘉村返回濠州。

此时,城里一派明媚春光,处处垂柳,时时飞花。他把租来的马匹还给车马行,沿着繁花压枝的街道,慢慢地走回三多巷,前脚刚迈进支,就感觉到目光嗖嗖嗖的从四面八方射过来了,他愣了愣,迅速地扫了一眼四周。

近着傍晚,在外头奔波忙碌一天的住户们都回来了,男的或坐在院门口抽着旱烟,或趁着空档修饬屋顶,或把骡子上的货物御下来…女的或蹲在水井边洗菜淘米,或站在各自的门口说话,或一边做针线一边看着蹒跚学步的小孩…

打眼一看,与平常并无不同,不过周柱子很快发现,无论他们手里在忙什么,眼睛却都看着自己,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有点人的笑容里面明显藏着嘲讽与不怀好意。

一个打过照面并无交谈的中年汉子在台阶上敲敲烟杆,冲他打了一声招呼,“小兄弟,回来了?”

周柱子笑了笑,点着头说:“回来了。”

水井边两个洗菜的妇人抬头看他一上发,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越看越不对劲,周柱子加快脚步走到家门口,重重拍三下,等了片刻,又重重拍三下,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他一个箭步闪进门里,回头瞥了一眼,只见大家都在看自己,视线相接,他们又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周柱子赶紧把门合上,拉住刘嬷嬷,低声问:“出了什么事?方才我进巷子,那些人全古古怪怪的。”

刘嬷嬷看了一眼东厢房,说:“一言难尽,你还是先回复姑娘吧,中午的时候,她就在说,你应该不是今日下午便是明日早上回来。”

周柱子暗暗咋舌,说:“姑娘可真是厉害,连我回来的时间都能算出来。”

他越说阮碧厉害,刘嬷嬷心里越沉甸甸,推推他说:“你快去吧。”

周柱子点点头,先进厨房洗了把脸,这才去东厢房,把买来的身份文书交给阮碧后退出来,仍在厨房里找刘嬷嬷。

“妈妈,到底出了什么事?”

刘嬷嬷压低声音,把余庆派人来提亲一事简单地说了一遍,周柱子恍然大悟,片刻,纳闷地问:“妈妈,既然王爷手下人都找上门来了,姑娘怎么还要我明日带冬雪姑娘去买地立户呀?”

第8章 远方的信

晋王看完信,有点疲倦地闭了闭眼睛。

许茂豫看他愁眉不展的样子,担忧地问:“余庆说了什么?”

“说他已经说破天了,她还是不肯搬进都总管府里。”

“这位五姑娘真是犟到极点。”许茂豫摇头感叹。

“不过余庆说,她倒是同意让赵宝亮住在她家里,做她的贴身侍卫,现在他把暗卫撤了。”

“宝亮武艺高强,有他护着她,你也不必担心了。”话是这么说,其实许茂豫知道,除非阮碧回到京城,否则晋王心里不会踏实的。

“余庆还说,她第一回买了五十亩的中田,如今又用逶迤付款(分期付款)的方式买了两百亩的田。”

许茂豫诧异地说:“陆洤不是进京赶考了吗?她怎么买田?”

晋王说:“刻了私章,在衙门里报备过,便是他不在,也一样能买。”

“怪不得她要弄个陆洤出来。”许茂豫忍俊不住地笑了起来,“这个五姑娘委实有趣。”

“有趣?”晋王着实无奈地抽抽嘴角,说,“是有趣,就是太有趣了,我从前还真没有看出她有这么多的奇思异想。余庆还说,赵宝亮跟他抱怨,好象因为买地,她把所有的银子都花光了,如今一大家子餐餐吃青菜。”

许茂豫哈哈大笑,说:“她买这么多的地做什么?难道还要做田舍翁?”

“茂公,你说对了。冬雪告诉过余庆,她的目的是做个大地主。”

许茂豫颔首,持着胡子说:“你不是让余庆带了一百两金子给她吗?可以买好多田地了。”

“你觉得她会收吗?余庆拿给她了,她没有收,宁肯吃青菜也不肯收下。”晋王按着眉心,头疼地说,“茂公,我究竟该拿她怎么办呢?”

“不如你去濠州见见她吧。”

晋王摇摇头说:“事情没有搞定,我有什么面目见她?见了也是徒添烦恼。”说着,又展开信看着,片刻,拔高声音喊了一声:“云英。”

云英从里间出来,毕恭毕敬地说:“王爷。”

“你现在去收拾收拾,明日我派人送你去濠州。”

云英犹疑片刻,还是响亮地应了一声:“是。”

“下去吧。”晋王摆摆手。

云英退出书房,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垂头丧气地往耳房走。走了几步,忽然有一个人从横岔里闪过来,挡在前面,她没有注意,一下子撞了上去,赶紧退后几步,定睛细看,罗有德笑嘻嘻站在面前。又是恼怒又是很委曲,眼眶微红说:“好好好,连你也欺负我。”

看她快要垂泪的模样,罗有德惊愕,收敛笑容说:“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替你揍扁他。”

云英没好声气地说:“还能有谁?五姑娘呗。”

罗有德愣住了,说:“哪个五姑娘?”

“还能有哪个?”

“那个不是在濠州吗?怎么欺负你了。”

“王爷要送我去濠州她身边。”

罗有德恍然大悟,摸摸脑袋说:“其实濠州也不错,余庆还在那里呢。”

云英狠狠地剜他一眼,绕过他身边往前走。

罗有德略作犹豫,跟上去说:“你别难过了,就跟上回去阮府一样,只是去呆一阵子,过一段时间还是会回王府的。听说五姑娘在濠州,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去陪陪她也好呀。”

云英顿住脚步,惊愕地睁圆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罗有德也看看自己,问:“你作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从前不是最反感五姑娘的吗?每回提起她,都是一蹦三丈高,如今怎么倒替她考虑起来了?”

罗有德摸摸后脑久说:“你知道五姑娘怎么离开京城的吗?”

提到这事,云英又是恼怒,她最后居然让秀芝把春水绿波送回来了。

“当时我跟着她到涿州,她让那个周柱子把马车拿去卖了,然后另外买一辆牛车,又买了三头羊羔,她就跟这三头羊羔挤在牛车里。到昌颖的路上曾经碰到太后派来的人,那些人一揭起帘子闻到羊骚味,直接就退开。”

云英怔了怔,脸上的怒气微微收敛。

“…到蔡州时,雪下的很大很大,牛车陷在雪地里,半天才挪一步,她整个人都冻迷糊了。”

云英心里一软,叹口气说:“她这是何苦呢?跟着王爷有什么不好?便是妾出是安享荣华富贵。再说王爷这么在乎她,便是沈姑娘嫁进来,也不敢为难她呀?”

“是呀,我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罗有德感慨地说,“当时,我看着她冻迷糊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了,便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都不一定能受得了,可是她挺过去了她虽然是个姑娘,虽然身子柔弱,可这骨头倒比一般男子都强硬。”

云英心里不是滋味,不吱一声。

“后来,我回到京城跟王爷说起,他难过的半天没有说话,把我赶出来,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一个晌午。”

“我想起来了。”云英说,“后来他出来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的,当时我还在诧异王爷怎么哭了。”

“我从前总觉得她对王爷狠,那回才知道,她对自己更狠。”罗有德说,“所以呀,王爷栽在她手里也不冤枉。”

云英觑他一眼,说:“原来你被她收伏了。”

“呸,什么收伏。”罗有德不悦地挑眉,“只是觉得她…也挺不容易的。你说好好的一个沈相嫡长女的出身,结果莫名其妙的落到这种地步。如果她是沈相的嫡长女,跟王爷不就是天作地合的一对吗?结果呢,现在他们又闹成这个样子。唉,我真不明白太后怎么就不同意她跟王爷,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才笑得开心。自从她离开京城,你看,王爷每天板着一张脸,都快成小老头了。”

“是呀,听说太后到现在还不肯见王爷的面呢。”

“我听茂公说,太后发了话,除非王爷娶京都明珠,否则一辈子都不见王爷。”

说话间,只见府丞急冲冲地进过来,看到罗有德,他快步上来,问:“有德,王爷在哪里?宫里派人来了,说是太后娘娘生病了。”

(我发现从第六章开始情节太琐碎,今天仔细研究了一下,是角度出问题了,我应该通过京城那帮人的嘴巴来交待阮碧的事情,这样子可以加快情节进展。只有以后想办法改了。这一章明天来补足。)

第6章 官媒上门(小修)

冬雪瞪大眼睛问:“买一张身份文书?”

“没错。”阮碧重重地点头。

“姑娘,这身份文书谁肯卖呀?”

阮碧笑着说:“咱们又不找正主儿买,就找里正。他一年的俸禄才多少,出一张文书,收一二两银子,何乐而不为?”

“可这不是假冒的吗?”

“有里正的印章在,谁敢说假冒的?我会交代周柱子,让他买父辈三代已过世的,或者是本尊已经死亡而户口还没有销的。咱们登记入户后,再想花点钱疏通关系改个名字,便是同乡的人来了,也不会认出的。”阮碧胸有成竹地说。从前股市刚兴起时,需要按身份证认购股票,她的老板就买了十来张身份,赚了第一桶金。信息畅达的时代尚能相安无事,何况现在这个信息拥塞的时代。

冬雪还是不放心,蹙眉问:“这都能行吗?”

“放心好了。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出得起价钱,不怕造不出一个真实的身份。只是到时候要你女扮男装去入户。”身份文书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她跟冬雪都不是男儿身,而大周规定二十岁以上的男子才可以成为户主。好在,这一整年,冬雪南下广州,北上京都,年尾又随她风霜雪雨几千里,皮肤粗糙不少,整个人也老成不少,扮成二十岁男子,倒也能蒙住人。

见她胸有成竹,冬雪心里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消除了,嫣然一笑说:“姑娘说行,那指定就行。只要姑娘吩咐的,不要说女扮男装,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冬雪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阮碧顿时失笑,说:“冬雪姐姐,瞧你说的,咱们干得要不是什么杀头的勾当,哪里用得着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不招惹是非,官府不会派人到原籍审查的。便是到原籍查,也自有里正帮咱们圆谎,否则事情露馅,咱们只是变回流民,他可是要掉乌纱帽的。”其实,只要京城那帮大人们不揪着她不放,谁会没事查户籍。历朝历代,向来是民不举官不纠。

冬雪也笑了起来说:“姑娘说的是,是我想多了。”

外面传来二更梆声,两人看时辰不早了,便洗漱一番,上床歇息了。

第二天大早,吃过早餐后,周柱子收拾行装去姚嘉村。

阮碧在东厢房里看冬雪学男人说话走路,正乐不可支,听到啪啪啪的打门声,知道是有外人上门了,连忙进里屋藏起来了。冬雪则拿起眉笔不停地往脸上点着雀斑。刚忙乎完,听外头传来罗二嫂叽叽喳喳的声音:“刘大婶,方才看到你家柱子拎着包袱出去了,可是出远门了?”

“不是什么远门,就是去泗州看看亲戚,过两日就回来。”

“刘大婶,我看你家柱子天天在外头跑,都在忙些什么呢?”

“还能忙什么?四处跑跑腿,赚点小钱养家糊口。”

罗二嫂压低声音说:“刘大婶,不是我说你。你有孙子,认个干儿子来做什么?再说,要认也要认个实诚的。我瞅柱子贼眉鼠眼的,后脑还生着反骨,一看就知道是个忘恩负义的主儿。”

刘嬷嬷跟周柱子的感情不错,听她这么说他,当即黑了脸。“罗二嫂,你说的什么话?”

“刘大婶,你别生气,你知道我的性子,心里藏不住话,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要是不喜欢听,就当我没有说过。”罗二嫂左顾右盼着说,“咦,你家媳妇儿呢?我看她上回用的手绢绣得好看,想来跟她描个花样。”

“她在东厢房,我叫她出来。”

“不用,不用,你去忙乎吧,我自个儿去找她就是了。”

刘嬷嬷警惕地看她一眼,还是高声说:“媳妇,你出来,罗二嫂子过来看你了。”

冬雪开门出来,向罗二嫂子行个礼,说:“二嫂,你来了。”

她出身官宦人家,又在世家名门的阮府里生活过,举止做派比一般富贵人家的大家闺秀还要得体大方,是以,这么简简单单你的曲膝一礼,自然流露出一股款款有致的风流。

罗二嫂只觉得眼前一亮,她满脸的雀斑顿时都消失了,赶紧拉她起来。“哎哟哟,都是邻里邻居的,做什么这么客气。”又仔细打量她几眼,啧啧地说,“可真是生就一副好相貌,难怪坊正大人说,若是没有这一脸满天星,是千里挑一的美人,便是有,也是百里挑一的。”

虽然不喜欢罗二嫂,也不喜欢那个猥琐的坊正,但听有人如此称赞自己,冬雪还是脸现笑容说:“二嫂过奖了。”

“不过奖,不过奖。”罗二嫂摆摆手,见刘嬷嬷站在旁边不肯走,如同老母鸡护着小鸡仔,知道避开她说话是不可能的,于是清清嗓子说,“刘大婶,雪姑娘,我也不瞒两位,这回我是受坊正大人所托来的…”

冬雪和刘嬷嬷一愣,面面相觑。

“坊正大人的夫人前些年走了,如今他孤身一人,我们这些邻居也给他介绍过,只是他眼光高,一般的姑娘看不上,直到前两天见到雪姑娘…”

听到这里,冬雪和刘嬷嬷恍然大悟。

冬雪恼怒地瞪她一眼,扭头进了东厢房。

刘嬷嬷横罗二嫂一眼,不高兴地说:“罗二嫂,虽说我往些年在京城讨生活,与你少有往来。但好歹也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你怎么可以把这种主意打到我媳妇儿身上呢?你回去吧,这话我当没有听到了。”

“哎哟,刘大婶,你别着急,先听我慢慢说完。”罗二嫂拉着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慢条斯理地说,“这可是一桩千载难逢的好事情。坊正大人家里有二百来亩的水稻田,光一年佃租收入便是二百来两银子。又有一栋二进的大院子,家里仆妇下人总共十来个。雪姑娘若是嫁过去就是当家夫人,穿金戴银,吃喝不愁,还有人服侍,这是何等的美事?岂不是比跟着四处帮闲的周柱子强多了?还有婶子,坊正大人说了,雪姑娘若是嫁给他,这往后你就是他的亲家老母,冬哥儿就是他的内侄。至于周柱子,坊正大人说了,可以帮他另外说门亲事,再送他二十两银子做补偿。你看,坊正大人想得多周到呀。”

刘嬷嬷气得满脸通红,推着罗二嫂说,“罗二嫂,你快回去吧,方才的话我只当没有听到。”

罗二嫂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泥,顿时恼羞成怒,手叉着双腰拔高声音说:“刘大婶,你怎么忘恩负义呢?当年你族兄跟你争房产的时候,不是坊正大人帮你说话,这屋子早让你族兄占了。这些年没有坊正大人照看,这屋子也早就塌了倒了。坊正大人看中雪姑娘,你正该知恩图报才是,怎么反而翻脸不认人?你可得想清楚,若是得罪坊正大人,你往后谁还敢帮你?你还想不想在三多巷住下去?”

声音很大,传到东厢房里屋还是字字清晰。冬雪杏眼圆睁,跺着脚忿忿地说:“真是气死我了,刘妈妈怎么还不把她赶走?任着她胡说八道。”又转头看着阮碧说,“姑娘,你把耳朵掩上,别让她的村言村语污了你的耳朵。”

阮碧微微一笑,说:“没事,不就是捧高踩低,仗势欺人吗?从前在宅子里见多了。”

一句话说的冬雪怅然了。

罗二嫂还在骂骂咧咧,只是骂骂咧咧声渐去渐远,想来是一边骂一边往外走。“…真是给脸不要脸,我这就去同坊正大人说,刘大婶,你等着吧,有你好果子吃的…哎哟。”

骂声戛然而止,传来一声重重的“啪”。

正听得入神的阮碧和冬雪诧异,齐齐扭头看着门的方向。

一会儿,又听罗二嫂愤怒地大叫:“哪个王八羔子拿石子扔我?”

只听刘嬷嬷说:“罗二嫂你别疑神疑鬼,明明是你自个儿不小心摔倒的,怎么怪起莫须有的人来了。”

罗二嫂说:“真有人拿石子扔我膝盖,哎哟哟,天杀的,疼死我了…”

声音渐小了下去,终至不闻。

又过一会儿,传来大门合上的声音。

冬雪松口气说:“可算是走了。”

话音刚落,刘嬷嬷进来了,看着阮碧,忧心忡忡地说:“姑娘,你方才听到了吧?若是坊正找上门来,可如何是好?”

“没事。他若是找上门来,你便同他说,不是你不想做他的亲家老母。是因为冬雪与柱子的亲事原本是京城里贵人指的,你做不了主。等你写信禀告京城里的贵人,她若是答应了,定然把冬雪许配给他。”

听她这么一说,刘嬷嬷豁然开朗,羞愧地说:“我…我真是越活越回头了,这么简单的一桩事都对付不了。”

阮碧笑了笑,刘嬷嬷确实不如从前出色。大概是因为她心里害怕,遇到事就心虚了,自然话也说不响了。

等了一天,坊正都没有上门,第二天听说他因为眼部旧疾发作,回乡下的田庄养病去了。刘嬷嬷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他何时得过眼疾。不过好歹事情过去了。

此后的日子波澜不兴,一直到周柱子从姚嘉村回来,罗二嫂再没有上过门,便是在路上遇到刘嬷嬷也只是冷眉冷眼相看。冬雪女扮男装,持着周柱子带回来的身份文书,买了田地立了户,又另外在城东一条安静的巷子租了一栋独门独户的二进院落。这一过程要办得天衣无缝,自然费了不少周折,不过还算顺利。

于是某个春雨蒙蒙的清晨,城西三多巷的人家一觉醒来,发现刘嬷嬷一家子已经人走屋空。城东杏花巷的人家却又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进一户人家,户主叫陆洤,听说是蔡州姚嘉村人。这一家人深居简出,平日里进进出出的只有一个年轻力壮的小厮。

两条巷子的人家都觉得奇怪,也都议论了一回,但很快就习惯了。

春风渐暖,吹绿了江南,也吹绿了京城。

第7章 别样打算 (大修)

二姑娘打了个呵欠,揭起窗帘看着外面。天光大亮,皇宫的琉璃瓦折射着旭日的光芒,五光十色,灿烂辉煌,美不胜收,顿时便看呆了。

今日初六,是后宫嫔妃见女性家人的日子。

前两日,四姑娘特别派人传话,说想单独见见二姐姐。如今她是官家的妃子,且是个备受宠爱的,二姑娘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寅时起床,天没有亮就赶到东华门前候着。

正看得出神,听到辚辚的车轱辘声渐渐靠近,扭头一看,只见一辆华丽的松木马车缓缓过,车厢上延平侯府的红色标志分外夺目。马车到东华门前,刚停下,就有一个内侍急冲冲地迎了出来,点头哈腰地说:“是延平侯夫人和谢二姑娘吗?贵妃娘娘有请。”

马车里低低应了一声,跟着延平侯夫人带着谢明月下了马车,钻进软轿。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临上轿前,谢明月斜斜地睨了二姑娘的马车一眼,眼神轻蔑,带着一点挑衅味道。

看着两顶小轿消失在宫门里,二姑娘顿时恼火了。“不是说如今她最受宠?怎么倒是谢家的先进宫里?”

因为生气,说话声音略微有点高,春云急得冷汗都快冒出来了,看看外面一身盔甲面无表情的侍卫们,低声说:“哎哟,我的好姑娘,小声点,让别人听去了怎么办?谢贵妃位份高,生下皇长子,如今又怀着身孕。咱们四姑娘再受宠,也不能跟她比呀。”

二姑娘斜睨她一眼说:“你倒是明白,就是有人不明白,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成日里颐指气使的,把人差来差去。”

春云知道她在借题发挥,不敢再接话茬。

又等了半盏茶功夫,终于出来一个内侍请二姑娘进去。

二姑娘按捺着怒火下了马车,坐上软轿,晃晃悠悠的也不知道经过多少道宫门,等轿子停下来,已经在一座不大不小的宫殿前,门上写着“关雎宫”。

关雎之德,风天下而正夫妇。

二姑娘在心里冷笑一声,就凭四姑娘与徐川阳私下授受,配说关雎之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