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碧回眸一笑说:“无妨,回来再擦一把就是了。”不待秀芝说话,又说,“秀水陪着我就行,你铺好床,回屋歇息吧,不必等我。”
她喜欢自在,不喜欢叫丫鬟陪夜。而且睡觉的时候屋里另有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心里也不放心。
秀芝默默地看她一眼,又叮咛了一句:“姑娘,别逛太久了,明日要去延平侯府呢。”
“我知道。”
沿着花径往荷塘边走,远远地看到曼云立在柳树边,纤腰比杨柳还瘦。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平时总是笑盈盈地的月牙眼带着一点薄怒,问:“五姑娘,曼云一片诚心待你,为何还要戏弄我?”
“曼云姐姐,这话从何说起来?”
曼云说:“姑娘何必装傻?黄昏时候,大少爷来找过我了…”
阮碧早就准备一套说词,不慌不忙地说:“姐姐休要生气,听我说,阮碧这么做,全是是为了姐姐。姐姐你也知道,大哥心里如今念念不忘的是曼华姐姐,即使祖母把姐姐指给他…他心里有着别人,总是不美。不如现在帮他助他,让他心里有话找姐姐说,从此把姐姐当成解语花知心人,何如?”
曼云不笨,一点即通,即刻脸颊绯红,方才的恼怒荡然无存。忸怩一会儿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阮碧顺着杆子溜了下来,笑嘻嘻地说:“我是不懂,全是瞎说的,姐姐姑且当成疯言疯语来听吧。”
好一会儿,曼云伸手轻戳她额头一下,说:“果然是疯言疯语。”
阮碧笑了笑,倒底身体里装的不是天真烂漫的灵魂,装痴装傻一会儿便就累了,赶紧转了话题。“姐姐,黄昏请安时,听说祖母身体不太爽利,可还好吗?”
“倒也没有啥,就是因为曼华的事,急怒攻心。”
“可有什么消息?”
曼华摇摇头说:“那马车也没有标志,倒是有几个目击的,说是朝陈桥门方向去了。如今让三管家带着几个人在找,也不是好事,又不想闹的轰动…老夫人和大夫人大老爷的意思都是要瞒着大少爷的…却让你坏了事。若是让他们知道了…”本想说,若是让他们知道,定不会饶过你,转念一想,若是他们知道,便是自己也难逃干系,不由地冷汗涔涔,转眸看着阮碧。
阮碧坦然地迎着她的视线,脸上带着人蓄无害的微笑。“姐姐,怎么了?”
曼云直直看她一会儿,惨然一笑,说:“五姑娘当真是心思玲珑,非同一般。”
“姐姐别取笑我了,我如今的处境便在姐姐的一念之间。”
曼云在心里暗道,我的处境何尝不是在你一念之间呢?百思不得其解,这才跟她见过两面,怎么就跟她捆绑在一条线了?又暗暗地后悔,为什么让秀水跟她说曼华失踪一事?当时定是头脑发了昏。如今事已至此,也只能你好我好了。当下,拉起阮碧的手,笑盈盈地说:“听说五姑娘明日也要去延平侯府,我倒是想起一事。”
“姐姐请讲。”
“明日延平侯府的赏荷会是延平侯夫人亲自下的贴子,请的只是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便是在三日前,二姑娘接了谢二姑娘的一封信,跟老夫人说,谢二姑娘特别请了姑娘,磨了很久,老夫人就是不答应,昨日,谢二姑娘又送来一份请柬,这才准的…”
阮碧恍然大悟,怪不得一直觉得不对劲,原是忘记这个时代雅致而多礼,聚会自然要下贴子。二姑娘一句轻飘飘的邀请,搁在后世是没有问题,于这个世间礼法却是大大的不妥。听曼云这么说,二姑娘邀请自己的时候,原来老夫人还没有同意——这二姑娘和谢二姑娘非要把自己弄去赏荷,究竟有什么居心呢?
当下,向曼云行了半礼,说:“多谢姐姐提醒。”
曼云见她客气多礼,因为被她算计而恼怒的心稍微舒坦一点。
看看时辰不早了,两人分手,各回各院。
阮碧回到蓼园东厢房,秀芝还在等她,在烛火下熨着衣服。
“方才不是熨过一回吗?”
“横竖没事,便再熨一回。”秀芝边说边打个呵欠。
“秀芝,你很想去延平侯府逛逛吗?”
秀芝漫不经心地点着头,忽然觉得不对,又抬起头看着阮碧,说:“姑娘若是不想去,便罢了,秀芝只是随口一说。”
“你把它说的天下无双,我自然要去看看的。”阮碧在心里打定主意,便是刀山火海也去了,就不信,让两个小丫头片子给耍了。“你下去睡觉吧,若是没有熨完,明日再弄。”
口气不容置疑,秀芝知道她性子,不敢再逗留,熄灭火烛退了出去。
许是因为心里有事,第二天,阮碧比平常还早起,到大夫人院子,从后院角门进入,沿着抄手游廊往前走,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媳妇都是凝神屏气,不苟言笑,不免心里奇怪。到正房门口,守门的小丫鬟迎上几步,低声说:“夫人说,今日身子不爽利,请安免了。”
阮碧着急地问:“得的什么病,可要紧不?”
小丫鬟却不肯说,只是摆摆手,说:“五姑娘还是赶紧回去,若是吵着了夫人,反而不好。”
阮碧看她的神色虽然严肃,却并不紧张,料定并不是大病,点点头。走出大夫人的院子,往西过一条夹道,就是老夫人的院子,不料守门的丫鬟说:“老夫人说,今日困乏,要晚起,请安免了。”
阮碧十分纳闷,只得回蓼园。
每个院落都有守门的婆子,不过她们平时躲懒,通常就抱着茶壶在抱厦里坐着。是以,阮碧在蓼园住着三个多月,没见过两婆子几回。这回刚进门,忽然从里面闪出一个人,拦在她面前行礼:“五姑娘好。”
阮碧后退一步,定睛细看,原来是汤婆子。“汤婆婆,你怎么在这里?”
“大夫人给我新派的差使,便是在这里看守院门,昨晚过来的,不敢打扰姑娘休息,就没过去请安。”
大夫人安排的?阮碧心里一紧,嘴巴里欢喜地说:“婆婆许久没有过来,我昨晚还想着,改日要托人找你进来说说话,定是老天听到我的话,这就又把你派回来当差了…对了,婆婆还差我好些京城里的趣事妙事,这以后可得一一还来。”
汤婆子喜的搔首弄耳,说:“老婆子肚子里有一箩筐故事,只要姑娘喜欢就好,不是老婆子夸口,这院里院外的,没有老婆子不知道的?”
阮碧心里一动,这汤婆子两面三刀,有钱就是娘,不过耳目也确实灵敏。虽然不知道大夫人派她过来是为了盯住四姑娘还是为了盯住自己,但如果利用的好…当即,斜睨她一眼,怀疑地问:“真的假的?”
“真,比真珠还真,姑娘不信,随便问一个?”
阮碧看着她一会儿,说:“婆婆刚起来吧?走,进我屋里喝杯茶提提精气神。”
汤婆子也不客气,随着阮碧进屋。
阮碧吩咐秀芝去泡茶,等她走远了,低声说:“那婆婆就说说…大夫人得了什么病?”
汤婆子暖昧地笑了笑,不说话。
阮碧从钱奁子摸出一个荷包递给她。“这个给婆婆买酒喝。”
汤婆子接过掂了掂,知道至少有三百文,心里高兴,把荷包塞进怀里,说:“姑娘真是客气,那老婆子推之不恭。”压低声音说,“大夫人哪里有什么病,就是大老爷昨晚回来,因为林姨娘的事跟她吵架,哭伤了眼睛…姑娘不知道,昨晚闹得老夫人都起夜了。”
怪不得今天这两个人都免了请安。阮碧不由地感叹,自己的消息太闭塞,一定要布个信息网出来才是。想了想,又从钱奁子摸出二百文递给汤婆子,说:“以后,若是婆婆听到什么稀奇稀罕的事情,都说点说给我听,也让我乐乐。”
“好说,好说。”
这会儿秀芝送上茶了,汤婆子喝过茶,说还要去拜访一下四姑娘,阮碧也不留她,让秀芝送她出门。
阮碧把钱奁子拿过来点了点,不由地发起愁来,她的月钱不过三两,还不如老夫人面前的一等丫鬟。平时又没有别的进项,日常便是打赏也快花不起了,更别说其他。而这府里的下人的胃口又大,一二百文都看不上眼。
正发愁,茶妹送上早膳,阮碧把烦恼丢到脑海,先吃个肚子饱饱,躺在榻上小憩。一会儿,听得秀水在外面报:“五姑娘,春柳姐姐来了,说是二姑娘她们都在等你一起去延平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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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青衣仆妇
更新时间2011-11-2 23:51:04 字数:3136
春柳大概十五岁,个子中等,长相中等。
二姑娘身边的丫鬟基本都是这个类型,反倒是四姑娘和阮碧身边的丫鬟,好几个长相身条都不赖,比如说冬雪和秋兰。说起来,要论长相,丫鬟里最拔尖的莫过于曼华,风流婀娜,不在言下。其次便是冬雪,俏丽里另有一种湘江女子爽辣。
想到冬雪,阮碧不免又走了神,按路程,这么多天她应该回到老家湘潭了。当初要是知道这么快会脱身,就不会让她去冒险了,但愿她平平安安的。又想若是她在身边,自己会过的舒服些,秀芝虽然也不错,一是不知底细,二是以前管着器皿,不太懂得人情世故。
正想的出神,忽然听到有小丫鬟说:“五姑娘怎么才来?二姑娘念你好久了。”
又往里面报:“五姑娘来了。”
阮碧抬头一看,才发现到老夫人的院子了。
进偏厅,老夫人斜靠在贵妃榻,看起来有点倦怠,倒底是上了岁数,夜里折腾一下第二天就特别明显。二姑娘坐在榻边正跟她说着话,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她今日打扮的特别华贵,银红上襦,同色织金八幅裙,珍珠头面。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笑着说:“五妹妹来了,祖母放心,我一定看着她。”
老夫人抬眸看了一眼,顿时眉尖攒紧,说:“方才谁说她现在懂事了?知道进退了?瞅瞅她这一身打扮,这是要去延平侯府做客,还是要去尼姑庵上香呀?”冲阮碧摆摆手,“算了,算了,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还是自个儿屋子里呆着吧。”
阮碧被说的一愣,看看自己,米色地绣金菊上襦,深绿地流云暗纹纻丝裙子,虽说并不华贵,也够体面的。再看看坐在一旁的三姑娘和四姑娘,一个着缠枝牡丹八幅裙,一个着豆绿底满花纻丝襦裙,都戴着翡翠脸面。
顿时明白过来,问题出在自己的首饰,冬雪带走大部分贵重的首饰,手里没有几样拿得出,今天只插着两个珍珠花簪。
二姑娘着急,拉着老夫人的手摇着,说:“祖母…”
站在老夫人后面的郑嬷嬷也轻咳一声,说:“老夫人也别生气,五姑娘年纪小,不懂得礼仪,再说她屋子里就三个小丫鬟,也没个懂事的妈妈指点着,难免出错了。”
老夫人哦了一声,面色稍缓,问:“她屋里的妈妈呢?”
旁边有个管事媳妇说:“原先有个,是她的奶娘,去年七月生了重病,让她儿子接出去将养,说是还没有好,一直也没有回来。”
老夫人皱眉,说:“你们怎么办事的?去年七月到现在都快一年,既然一直没好,就该另外给五姑娘挑一个。”
管事媳妇讪讪地垂下头,不敢再接话了。
老夫人又瞅了阮碧一眼,说:“曼云,带她去我屋里,先挑两件首饰给她戴着。”
“是。”曼云应了一声,冲阮碧招招手。
“谢谢祖母。”
曼云拉着阮碧走出偏厅,进里屋,低声问:“姑娘还要去?”
阮碧嗯了一声。
屋里屋外到处都有丫鬟,不是说话的地方,曼云也不再多说了。从衣柜里取出一只黑漆百鸟朝凤描金文具盒,掏出钥匙打开,取出一对点翠兰花钿子别在阮碧的头。“就这对吧,是老夫人从前当姑娘时候戴的,又雅致小巧,又不失体面。”
阮碧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实不错,向曼云道了个谢。
两人仍回偏厅,老夫人看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算是满意了。“既然你身边没有得力的妈妈,我给你指一个…”边说边扫视着旁边站着的几位妈妈,那些妈妈似是约好了,一起垂下了头,避开她的视线。都知道,五姑娘是个事儿精,碰到她非死即残,谁敢揽过这摊子烂事?
郑嬷嬷又轻咳一声,说:“老夫人,我这阵子身子骨好,想出去转转,不如让我跟着五姑娘去吧。”
老夫人诧异地看她一会儿,笑了笑说:“那是最好了。”
又叮嘱了几句,什么守规矩,什么知进退,这才准大家出门。
马车早就备下,都套好马在大门外候着,许是因为要去延平侯府,为了彰显阮家的体面,这回备下的居然是两辆黑漆绘流云纹六人大马车。二姑娘和三姑娘带着各自的妈妈和丫鬟坐的第一辆,阮碧和四姑娘带着郑嬷嬷等人上了第二辆。
一会儿,车轱辘开始转动。
走出侍郎府所在的巷子,便是一条大街,各种声音传来,有小贩的叫卖声、纵马驰过落雨般的马蹄声,还有街头卖艺的磬鼓声…阮碧听的心痒痒的,恨不得一把揭下湘妃帘看个究竟。
车厢里,四姑娘身边的姚妈妈一直在小声提醒四姑娘要注意什么什么,阮碧听了几句,听到她提醒四姑娘中午宴会时候,别真吃,动几筷子意思一下就行了…然后又摸出两张硬饼让四姑娘现在就吃下。
阮碧看到四姑娘皱眉痛苦地吃着硬饼——还不能喝水,怕上多净房,让人瞧不起,不由地乐了,又不好笑出来,只得极力地憋着。
行了小半个时辰,听得一声振鞭声,车子停下了。
便有延平侯府的小丫鬟拎着踩脚凳过来,又帮忙揭起帘子,扶着几位姑娘下车,又用四顶软轿送她们进垂花门。垂花门里另外侍立着迎客的媳妇丫鬟,又领着她们沿着抄手游廊,往花园深处走。
一路栋宇如云,繁花杂树,流水小桥,一步一景,美不胜收。便是阮碧这种见多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看得心旷神怡。更不用说秀芝了,眼光发直,口水几乎都要流下来了。
胳膊忽然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阮碧诧异地回头,看到郑嬷嬷正朝自己使眼色,便放慢了脚步。等落后五六步,郑嬷嬷低声说:“姑娘可知道今日赏荷聚会别有深意?”
阮碧摇了摇头。
“姑娘想过没有,闺阁千金的赏荷聚会何至于要延平侯夫人亲自下贴子邀请呢?却又只邀请闺阁千金呢?且邀请的又都是未婚的适龄的千金?”
阮碧心里一动,难道是为了谢明月的婚事?随即否定,若真是为他,断然不会叫自己来,自己的身份地位别说是嫁给谢明月当夫人,便是当妾都不够格。
正想问问郑嬷嬷是为什么,走在前面的二姑娘忽然回过头来,看着她和郑嬷嬷,眉头微皱。阮碧不好再说什么,扶着郑嬷嬷的手,声音稍稍提高,说:“妈妈慢点走,不急的。”
郑嬷嬷配合地说:“真是老了不中用了,想当年,便是逛上十圈八圈都没有问题,如今走这么百来步,就气喘吁吁了。”
二姑娘转身走回来,扶着郑嬷嬷,笑盈盈地说:“妈妈不老,只是这侯府太大了。慢慢走,不碍事,前面就是望莲阁了。”
望莲阁是一个三间花厅,悬着斑竹帘子。此时帘子半卷,轩窗大开,铺着木质地板的大厅坐北朝南位置摆着一张黑漆长几,在长几的两边又安置着三排黑漆矮几,后面铺着竹席。好几位姑娘已经跪坐在席子上,个个衣着华丽,首饰精致,一颦一笑,都充满贵族女子的矜持。
小丫鬟引着阮家四位姑娘落座,二姑娘和三姑娘在右边第二排中间两位,四姑娘和阮碧则在右边第三排最后两位。左尊右卑,也就是说,四姑娘和阮碧是今天所邀请的闺秀里最不尊贵的两位。
冰雪聪明的四姑娘一张粉脸又白了白。
小丫鬟安排四位姑娘坐好后,又对四位嬷嬷行礼,说:“诸位妈妈,天气炎热,我家夫人在旁边小院备了茶水果点,请妈妈们过去小憩一下。”
阮碧怔了怔,扫一眼全场,才发现姑娘身边都不见嬷嬷的身影,身后站着都是丫鬟,或一个或两个。
六月的天气,虽谈上酷暑难耐,但谁也不愿意久站着,除了郑嬷嬷,三位嬷嬷都是脸上一喜,嘴里说着称赞延平侯夫人礼及下人的好话,跟着小丫鬟就往外走,郑嬷嬷看了看阮碧,颇有点无奈,也只得走了。
陆续有各府的姑娘过来,很快地坐满了整个大厅,只剩下左边首位一直空着。
厅里坐满三十多个闺秀,就不象刚才那样安静,有没有老成持重的嬷嬷看着。有几个性子活泼的,说说笑笑起来,有几个性子急的,就招来小丫鬟问,还要等到几时?还有几个摆出孤芳自赏、目下无尘的架势。
阮碧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厅里各位闺秀的衣着、表情、作派…同时分析着她们的家境、性情、受宠程度以及潜在成为闺阁之交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花厅东北角的暗影里站着的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也在打量着厅里各位闺秀的言谈举止。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触,都愣了愣。
阮碧仔细看她,相貌一般,上身是青花纻丝襦子,下面青色底大折枝八幅裙,头发盘成一个团髻,简简单单地别着两支嵌明珠金簪。看起来很普通的一个中年仆妇,然后阮碧多年职场磨砺出来的直觉告诉自己,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她的身上散发出长久掌权才有的气场。
正想的出神,忽然听到花厅外站着的小丫鬟们纷纷嚷嚷:“来了,来了。”
在座的各个闺秀都翘首往门口方向张望着。
第十三章 京都明珠
更新时间2011-11-3 23:52:14 字数:2277
杂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首先出现在门口的是引路的小丫鬟,跟着出现的是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少女——阮碧只觉得眼前一亮,窗外的竹影花影似乎在一瞬间摇曳不停,满室生香。二姑娘生的美,失之骄纵。四姑娘生的美,却被一个庶字压低了头。惟有她,美的不骄不躁,不温不火,象上好的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她身后,紧随着两个丫鬟和两个嬷嬷,众星拱月般地护着她走进花厅,玉绶环微微晃动,碧白两色夹杂的八破织绵裙曳地而过,真真是裙拖六幅湘江水。
待她走过,阮碧轻碰四姑娘,好奇地问:“四姐姐,她是谁呀?”
四姑娘怅然若失看着她的背影,她一向自负美貌,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也不知道。”
坐在阮碧前面的一个闺秀也在小声询问:“她是谁呀?”
坐在四姑娘前面的闺秀不屑地说:“还能是谁呀?不就是沈婳吗?”
问话的闺秀惊讶地说:“她就是沈婳呀?我还以为如何国色天香呢,也不过如此。”
答话的闺秀气稍顺,说:“就是,京都明珠,不过耳耳。”
四姑娘听到这里,恍然大悟,说:“原来是她,怪不得…”偏头,别有深意地看阮碧一眼。
沈婳?姓沈,阮碧心里一动。
沈婳落了座,小丫鬟照例请嬷嬷们去旁边的院落休息,但两个嬷嬷非常坚决地拒绝了。跪坐在沈婳身侧,神情肃穆,如同母鸡护着鸡仔。后来,还是沈婳发话,她们才跟着走了,却又是极不放心,一步一回头。
坐在四姑娘前面的闺秀又说:“没想到,她今日会来。”
坐在阮碧前面的闺秀问:“姐姐为什么这么说?”
“妹妹不知道吗?沈老夫人和柔真郡主都生着病,她要侍疾,很少出府。前两个月,东平侯夫人的寿辰,沈府也只是派人送了礼物。”
坐在阮碧面前的闺秀低声说:“如此说来,是延平侯夫人面子大。”
“那是自然。”
这话题显然不适合大厅广众之下讨论,两位闺秀不再继续,又对沈婳的衣着服饰评头论足了一番,言多不屑,却又散发着遮掩不住的妒忌。
又有脚步声传来,守在门侧的丫鬟报:“各位姑娘,我家夫人来了。”
大家纷纷站了起来。
片刻,延平侯夫人朱氏携着谢明珠的手,被一干丫鬟媳妇婆子簇拥着走进来。
大家纷纷曲膝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