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揪着被角小声说:“现在也不怎么样。”

  他想掐死她,手按在她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终究不忍心:“对,我不是好人,我是一个混蛋。可是,你自己也说过,你哥哥和我妹妹,他们是一场悲剧,可我们活着的人,没必要将悲剧延续下去。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

  忆起那段往事,他说说停停,十分艰难,握住她那只残缺的手,这是过去不敢触碰的隐疾,反复揉搓,贴着自己的脸:“过去是我错了,给你造成的伤害可能我这辈子都还不完。但如果你不给我一个机会,我又怎么去弥补过去犯下的错误呢?”

  小姑娘只是哭,不说话。

  叶念泽急切地说:“你还是喜欢我的是不是?你心里放不下我,所以才不敢面对我,是不是?你再相信我一次,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她抽搭了半天,终于动容:“可是,立夏她……”

  他叹气:“你那个姐姐,她心里对你有恶意,不是一两天了,你自己也感觉得到。她对待自己的家人都这么恶毒,这人本质就有问题。不过你放心,等她戒了毒,我给她一笔钱,把她送走,她想出国留学也行,想自己做点生意也可以。总之,你们必须分开,这事你得听我的。”

  谷雨揪着被子不说话,长长的睫毛挂着泪珠,他侧身,把她拉进怀里。她被他扒得光溜溜的,像颗多汁的水蜜桃,肤如凝脂,柔弱无骨……他努力克制,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你给我些时间,让我把曾经破坏掉的一切,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好不好?”

  她没吭声,断断续续地抽噎着,仿佛有着满腹的委屈要吐出来。却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怦怦……怦怦……”感觉是这么近,又是那么远,却是没来由的安心。

  她开始觉得困倦,整个世界一片昏暗,她变成一抹尘埃,在无垠的黑暗中飘荡起伏,慢慢地,坠进一片黑甜乡里。

  地上的手机嗡嗡地响……叶念泽从一堆衣服当中捡起它,看了一眼床上睡熟的人,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盛夏的夜晚,空气卷着热浪,抬起头,能看到满天的繁星。叶念泽裹着睡衣,看着那只手机,很想把它扔到天边去,可是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接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电话那边,是急得快发疯的韩恕一。

  “谷雨,你在哪儿?”韩恕一的声音急得冒火。

  叶念泽靠着栏杆,朝卧室看了一眼:“她在睡觉。”

  那边顿时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韩恕一冷静地说:“叶念泽,是男人就别为难……”

  “我没为难她,她说愿意原谅我,我们决定在一起。”他三言两语说完,此刻的语气,是连他自己都惊讶的平静。

  可对方并不信他:“你让她接电话。”

  “她真的在睡觉,刚才累坏了。”

  “什么?!”

  叶念泽笑了一声,更正道:“哭累的,你别多想。她应该好几天都没睡一个安稳觉了,眼圈都是黑的,刚才一睡下,就怎么都叫不醒,晚饭也没吃。”

  韩恕一沉默了,是的,谷雨这段时间一直睡得不坦实。

  叶念泽说:“都是男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们不会分开。”

  韩恕一问:“你觉得你们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她愿意包容,我愿意弥补,有什么问题?”

  韩恕一说:“你天天看着她,然后想着惨死的巧巧。她天天对着你,然后惦记着她被你逼死的哥哥,你觉得这叫合适?你天天看着她的手,她因为你没了一根手指的手,你觉得这样没问题?”韩恕一捏着手机,觉得不可思议:“叶念泽,你没搞错吧?谷雨不懂事,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

  叶念泽一时无话,阳台对面是一片树林,耳边听到风声,他定了定神,淡道:“未来的事没人说得准,但是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你清楚自己,但你清楚谷雨吗?她有亚斯伯格症,智商有多高,情商就有多低。你能保证她不会明天一觉睡醒,就推翻今天所有的想法?”

  叶念泽瞬间怔住,看着卧室的方向,里面一片漆黑,他喜欢的女孩儿就在那里,仿佛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林间有夜鸟飞过,啾啾的鸣叫声唤醒他的意识,仿佛某种决定,他深吸一口气道:“如果她反悔,我立刻让她走,绝对不再纠缠。我也是有心的,被人这么折腾,我也伤不起。”

  韩恕一冷笑:“你还有心?六年前,用那种手段欺负两个无辜的小姑娘,你根本就没人性……”

  “是,我没人性,你们韩家就是好人?你堂哥刚上位,就灭了唐家满门,别告诉我,你这个堂弟只站在旁边加油助威打嘴炮来着。”

  韩恕一怒了:“你别在这儿偷换概念,我们跟唐家是势均力敌的死敌,你六年前是伤害无辜,这能一样吗?”

  叶念泽笑:“哪儿不一样?先撩者贱,打死无怨。唐家当年先招惹你们,有那样的下场就是活该。我当年把妹妹嫁给顾清明,结婚不到一年,她就惨死在家里,我报复顾家就是没人性?”

  韩恕一一时无语,这位叶公子在江湖上是有名的长袖善舞,跟他耍嘴皮子,他这个律师都要甘拜下风。

  “韩恕一,你跟我的手都不干净,咱们这种人,死了都该下地狱。当年我伤害无辜,老天已经给了我报应,把谷雨放在我面前,让我爱不得,恨不得,没处放,没处搁。我现在不求别的,只想好好照顾她,跟她在一起。”

  “一个毫无诚信的人,你让我怎么信你?”

  叶念泽奇道:“小韩先生,这话就说得重了,我怎么没诚信了?”

  那边反问:“你利用谷雨,骗我嫂子出来,想把她交给文家,这叫有诚信?”

  叶念泽并不惊讶,只道:“这事是我做的,我认。那段日子刚认识她,对她不熟悉,也没什么感情,让她做了磨心。那时候咱们还没正式签约,我心里对你们也有怀疑,但签约之后,我可没做一件对不起你们兄弟的事,你不能说我没诚信。”

  韩恕一说:“你以为这样就完了?”

  叶念泽顿了顿:“我郑重向你和你堂哥道歉,为表诚意,泰国那个基建项目,我愿意追加资金,与你们共同承担风险。不过在商言商,我们分成方式也要按照资金比例,重新调整,你们也不能让我亏得太多。”

  韩恕一冷笑:“你可真是无商不奸。”

  “彼此彼此,我要赚钱养家,你们兄弟也不是善男信女。文家的事,你们心里清楚,你堂哥给自己挖坑,不能怪我给他填土。当时那个局势,我只是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一方,仅此而已。再说这个工程,没有我追加资金,你们就要向凌氏融资,据我所知,你们兄弟跟那边的关系……似乎不大好。”

  韩恕一抿唇不搭话。

  摸到他的软肋,叶念泽笑了一声:“我知道,谷雨帮你从期市套出了八个亿,可那些钱也不会让你们撑很久。如今原材料一天一个价格,你们兄弟经验不足,这个项目战线又拉得太长,未来就是一个无底洞。我愿意继续扔钱下去,为我自己,也是为她。”

  “你是为了赚钱,跟她有什么关系?”

  叶念泽奇道:“你是不是觉得,谷雨帮你从期市赚钱特容易?你就没想过,她套大鳄的钱,大鳄的钱又是从哪儿来的?”

  韩恕一听得不明所以。

  “他们套的是散户的钱,大鳄进场,有经验的操盘手都会规避,目的就是让他们吃饱,小鱼小虾才有活路。没有一个庄家会喜欢一个不懂规矩的人,她为了你铤而走险,在老虎嘴里抢食吃。你觉得,她还能这样帮你几次?如果她再出手,很可能会被人追击。我在金融市场这些年,也见过几个天才,凡是不懂规矩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韩恕一心下一惊,又听那边的人说:“你们缺钱,她不会看着不管。我帮你,就是帮她落个清静。”

  韩恕一顿了顿,又说:“你说得好听,我怎么确定,你爱的是她的人,不是她的能力?”

  叶念泽回道:“她没帮我赚过一分钱,她只帮你赚过钱。她喜欢我七年,如果我想利用她,不用等到今天。”他稍稍一停,望着对面漆黑的树林,又说,“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可以跟你定一个君子协议,我不会让她帮我操盘,无论我们日后修成正果,还是分道扬镳,期限是永远。如果食言,我不得好死,这样你是否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