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霖想了想,道:“比我大的有几个,比我小的就一个,玥雅公主。小连不是还当过她的教导失子么?你问这个干什么?”

楚玖飏逐一分析道来:“玥雅公主今年不过十三四岁,还未及莽,是你离宫几年之后才出生的。而且她的生母是先皇后的堂妹,如今苍穹帝的姨母,这样的身份能在披诡云诵的后宫生下孩子,倒也不足为奇。奇的是你有役有想过,为什么自打你出生以后,后宫其余妃殡便皆无所出?"

"唔…依父皇所言,我娘是他此生唯一挚爱,如此看来,他独宠我娘,自然眼里不可能还有其他女人了。”南宫霖想了想,给出一个这样的解释。

楚玖飏指节扣在桌上“咚”的一声:“这便对了,既然其他人都无所出,为什么独独酒儿的娘能够一举得宠,甚至才入宫三月就怀上龙种?你不觉得奇怪?况且最关键的一点是,彼时你母妃尚在人世,先皇没理由冷落了她。”

一语道破先机。

南宫霖隐隐激动起来:“你的意思是淑妃当年有孕是假?抑或她怀得并非龙裔?!可是内务府记录在册不会有错,而且混淆皇室血脉乃是大罪…这不可能啊…”

“不是不可能,而是要看谁给淑妃这个胆子这么做。”楚玖陋唇角一勾,“如果她背后有个人给她撑腰,并且这个人有足够大的权势能够担起失败所带来的后果,再加上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迫使淑妃这样做…这样的可能性,虽然微乎其微,但并不是没有。”

“照你这么说也有点道理,只是谁会让淑妃这么做?这样做又对谁有好处?莫非…”南宫霖冥思苦想良久,最后忽然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狐疑揣测道:“莫非是我父皇授意?但他何故如此?动机在哪儿?”

论宫里谁最大,除了一国之君别无二人,再者也只有皇帝有这胆量瞒天过海,有这本事承担后果。

楚玖飏摸了摸下巴:“我猜…你们母子当时风头太盛,必定已经招致他人不满。所谓因妒生恨,后宫女人的争斗向来不比战场逊色,想必你父皇也深谙此点。于是他要想个法子保全你们母子,依你所言淑妃也是当世奇女子,那她无论从相貌才情、家世背景,还是心思计谋都会是一个最佳人选。若我是先皇,想要找个人来转移众女人的视线,也会选她。当然,我所言的只是猜想而已,时隔多年,知情人又都已故去,无从查证了。”

经楚玖飏这么一分析,南宫霖酒都醒了,他来了兴致,又拉着楚玖飏继续查究:“好,就算以上说得都对。可是成凯勋明明说了,酒儿她爹临终前告诉他说酒儿乃是皇家公主,金枝玉叶。成凯勋这人我虽不算太了解,但我看他行事光明磊落,不像是欺上瞒下的小人,那这点又作何解释?难不成是酒儿她爹胡诌?”

“片面之词,不足为信。”楚玖飏小曝一口酒,口匝了砸舌,又道:“事关心爱女子,捏造一两个谎言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死者已矣,你无法找人对质,就算他颠倒黑白,你也无可奈何。这样的说辞听听便罢了,不要当真。”

“唉唉唉!”

事情绕了一圈好似又回到了原地,南宫霖懊恼地抓了抓头,有些沮丧:“到底酒儿是谁的女儿?!”

楚玖飏耸耸肩头:“事到如今这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你们现在在一起,你情我愿的,你管她生父是谁,亲爹又是哪位。还是喝酒罢,莫要庸人自扰咯!”

庸人自扰。

萦绕心头多年不解的心结,今日听到这四个字,好像忽然间就消失了。

是啊,如今的他,早已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晨起而作,日落而息,闲来无事煮茶种花,读诗作画,若碰上天清气朗的好日子,便带上妻儿去城郊踏青赏花,赏日出观日落,看月亮数星星,这日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春赏柳,夏摘瓜,秋尝果,冬寻梅…

这便是他渴望的生活,也是他现在的生活。

原来,他的祈愿早就实现了,只是自己一直没有意识到而已。

心头一阵通透畅快,南宫霖举杯朗笑:“你说得对,我何必纠结于这些事?自找麻烦!来,我们喝酒!”

酒盏酌来满满,花枝雪落纷纷。

几坛子酒都喝光饮尽了,可是说去弄下酒菜的两个女人还没回屋,于是南宫霖和楚玖飏歪歪倒倒地相互扶着,勾肩搭背,步履践踢地去了厨房查看。

地上深雪一傫,踩上去咯吱作响,声音格外清脆。厨房里的小油灯亮着,暖黄灯光透过窗缝隙照在雪上,映出窗上剪纸的花样,双燕衔春。

两个女子正在说话,酒儿也是刚才说完自己的故事,引得连美人啼嘘不已。

“不回去是对的,就在这里安家吧,如今这样生活,已是最好的了。”连美人如是说道。

酒儿点点头:“嗯,我也这么想,可怕就怕那边的人会追过来,那就永无安宁了。”

“我看不会。”连美人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我也曾在宫中待过一段日子,和那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打过几次交道。他给我的感觉是表面上略显平庸,实则深藏不露,老谋深算。其实你和阿霖走掉,也许正遂了他的心意,帮他解决了大麻烦。”

酒儿惊讶:“为什么?公子坏了和乌山国的联姻,惹下这么大的事端,他难道不生气么?”

“乌山国嫁个公主过来,不过是想示好,所以这联姻的对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娶公主的人一定得有身份地位,以后才好帮他们乌山国说话。阿霖是陛下的兄弟,身份尊贵,当然是最好的人选。但是如果没有阿霖,他们也会重新选一棵大树攀上去,于是最后选中了建威将军。”

连美人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阿霖这一走,王爷不当了,封地也不管了,这些都需要人接手,陛下正好可以趁机安插自己的心腹过去,把这块富庶之地囊入怀中。而且,北安将军手握兵权一直让他很忌惮,如果阿霖有夺位之心,只需要号召一声,身为他亲舅的北安将军必定积极响应。而只要阿霖走了,他谋朝篡位一事就绝无可能发生,陛下等于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你说他何乐而不为?怎么会恼你们?自然更不可能派人来捉你们回去,自找麻烦。”

酒儿天生单纯,也没有接触过这么多宫廷内幕,自然是想不到这些,经连美人提点了一下也只是知道了个大概。

她又问:“连姐姐,既然这样,为什么陛下不干脆说公子患病去世,反而要大费周章地搞什么染恙抱病休养,那多麻烦呀!”

连美人浅浅一笑:“若是逸王刚回京接到赐婚圣旨就染病去世,朝中恐怕会议论纷纷,流言四起。陛下要做明君,一言一行都会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所以他只是说逸王得病在京休养,反正大门一关谁也见不到谁。等时间拖个两三年,再找个适当的时机安排逸王‘病故’,皆大欢喜。只是我想你们如今能过得这么安逸,全然无人打扰,恐怕还是少不了皇后娘娘在一旁说好话罢."

想起谢文君,酒儿眼里流露出感激:“也不知道表姐如今好不好?外婆好不好…”

连美人见她双眸含泪似要哭泣的模样,关切问道:“可是想家里人了?要不…过几天跟我们回去吧,偷偷见上一面也好。”

“不了”谁知酒儿却是出言拒绝,“当初离开我就做了决定,公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不会回去了,虽然我很遗憾不能在外婆跟前尽孝,可如果就此错失了公子,我有的便不止是遗憾,而是懊悔一生一世。”

呼呼雪风刮过,门外的南宫霖好似眼里被吹进了雪粒,抬手揉了揉眼眶,眼圈红红。

楚玖飏带着醉意笑问:“怎样?要不要和我们回去?”

南宫霖抿唇微笑:“我们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那是多久?”

“呵呵,也许,不久的将来吧…”

也许某一天,当你晨起开窗,看见树上繁花盛开,鹊鸟喜鸣。这时,故人便携着满身霜华,千里迢迢,归家。

(正文完)

正文 番外一 吃货包子追妞记(未完)

又是一年元夕至。

灯初上,箫鼓立下。宜城的大街小巷灯火灿然,繁华喧闹,贵邸豪家更是一掷千金,包下一整支舞绾吹鼓的队伍,买酒醉笑。

诗曰:“南陌东城尽舞儿,画金刺绣满罗衣。也知爱惜春游夜,舞落银蟾不肯归。”

就在这满城的锦绣中,有一家人静悄悄入了城,衣衫染霜,满身风尘。

“娘亲,你说的那个澄沙团子哪里有?我要吃!”

说话这小男孩儿约莫六七岁的模样,却长得比普通女娃还好看几倍。一双眼睛好比天上的星星,睫毛长长,就像蝴蝶的翅膀,眨眼的时候蝶翅扇动,眸子好似会说话。最与众不同的是他笑起来脸颊有两个小酒窝,浅浅印在白净的脸上,乖巧极了。

时光荏苒又过四年,小北已经长大了。

酒儿牵着小北的手,闻言没好气地笑了笑,故意板起脸训道:“跟你爹一个样!心里面只有吃的!我们说好先去你连姑姑家的,你忘了?”

小北把嘴一撅:“可是我都饿得走不动了嘛…”

赶了那么远的路,要不是想尝尝爹爹口中那些好吃的东西,请他他都不来呢!

“哎呀,小北想要就给他买嘛!反正街边到处都是,来都来了,去小连家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南宫霖拉过小北,冲他挤了挤眼睛:“走!你爹我带你去看热闹!有胸口碎大石、走钢丝、还有会钻火圈的猴子!”

眼见一大一小朝夜市走去,酒儿实在那这对“同仇敌忾”的父子没辙,也只好摇摇头,挽着小伍跟上去。

“爹爹!我要那个!甜面捏的小人儿!”

“爹爹!我要糖画的飞龙!

“爹爹!我要…“

“…”

小北自小在雪安国长大,头一回来到苍穹故土,见识到大不一样的风俗民情,还有新奇的吃食玩件儿,两眼熠熠生辉,满心欢喜,不停地叫南宫霖买这买那。

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可到南宫霖这里却是反了过来,酒儿平素对小北颇为严厉,而他则是无比溺爱儿子的慈父一名,小北要什么买什么。每当酒儿知晓了,她就会叉起腰,杏眼瞪得圆圆的,把父子俩狠狠训个够,这时一大一小都不敢开口说话,垂首敛眉恭恭敬敬听酒儿唠叨,表面上点头认错,实际上却是左耳进右耳出,下一次依旧如此,每每都气得酒儿直跺脚。

糖圆子、枣儿糕、琥珀蜜、薄荷糖…

小北吃得满嘴糖渣,嘴里包满了食物,粉白小脸鼓塞地像个包子,他却还扬起手指向不远处,指着个插满红绿纸蛾的驾车儿,口齿不清地说道:“爹…内个…果纸…”

南宫霖看小北胡吃海塞的模样,忍俊不禁,弯腰就给了他额头一个爆栗:“你小子当心吃多了晚上睡不着!差不多就行了啊,省得待会儿你娘知道了又骂人。”

小北用力咽下一块糖糕,满脸不屑:“你还不是晚上吃很多,然后在床上蹦来跳去的,嘎吱嘎吱声音可大了,害得我都睡不踏实。”

一提起这个,南宫霖的俊脸浮上一丝红晕,眼神也有些躲闪,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困窘之极。

臭小子,这能比么?他要是不多吃点哪儿来那么好的体力!

良久,他用手掌揉了揉小北的头,无奈说道:“在这里等着!我去买了过来。”

说罢南宫霖朝那摊贩走去,小北手捏一包蜜裹炸酥圆,自觉站到街边一株老榕树下等他回来。

糯米粉子包上花生芝麻馅儿,放在油锅里炸得金黄,然后再在外皮儿裹上一层糖浆,等糖浆凝固,酥圆看起来就好似糖葫芦一般,晶亮晶亮的,咬一口喀嚓脆响,可里面又是甜软粘牙的米糕糖汁,好吃极了。

小北吃得不亦乐乎,小手抓起酥圆就往嘴里放,一双星眸眯起,显得极为餍足。忽然,最后一个圆滚滚的酥圆从纸包里滑落,骨碌碌就滚远,小北循着酥圆的去向望过去,只见金红小丸钻进一只绣着蝴蝶百花的精致绣鞋底下,被鞋主人一踩,啦一下变得稀烂,糖汁流了一地。

“哎呀!我的圆子!”

小北一声惊呼,想也不想就跑了过去,满眼心疼。

最后一个蜜裹炸酥圆呢,居然就这么毁了,好可惜…总觉得肚子里还欠着点什么,没有吃尽兴。

“对、对不起…”

踩到酥圆的小姑娘出口道歉,声音小小的,跟蚊子哼哼差不多。小北这才把视线从烂泥似的酥圆上面挪开,转到那只绣鞋之上。

好小的鞋,好秀气的脚,穿着白色罗袜,裙摆上绣了一圈儿铃铛似的花儿,风一吹过仿佛都能听见叮叮当当的脆响。

小北抬起头,看向这个说话的小姑娘,顿时眼前一亮。

哎呀呀!她长得可真好看!

怎么说呢?她的皮肤就像在家喝过的牛乳那样,又白又细;她的嘴巴红嘟嘟的,好像最新鲜的红樱桃,带着水润光泽,吃起来肯定又软又甜;对了对了,还有那双眼睛,真是漂亮!可是像什么呢?熟透的乌梅?不对,形状不太一样。那像杏核?也不对,杏核没这么好看…唉唉,总之是找不到确切的东西来形容,他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眼睛,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她就像画里的小仙女,或者是精致无暇的瓷娃娃!

“喂!再盯着我妹妹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这小姑娘身边站了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个子很高,正凶神恶煞地瞪着小北。

小北年纪虽小,气势却不弱,挺直腰板儿说道:“她踩坏我的圆子了。”

听见小北这么一说,小姑娘有些胆怯,缩在了自家哥哥的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偷偷打量小北。

他真好看,比哥哥还好看。

当哥哥的把下巴一昂,先发制人:“你的东西弄脏了我妹妹的鞋子,赔!”

这混小子,看见妹妹长得漂亮就想过来亲近,做梦!

小北一怔,想要辩解:“明明是她踩了…”

“踩什么踩?!我们在路上好好走着,你的圆子自己不看好,滚到我妹妹脚底下,坏了怪谁!”哥哥一本正经地说道:“现在是你的圆子硌到我妹妹的脚,还弄脏了她的鞋子,你说你是不是该赔?”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道理…

小北被哥哥讲的一堆道理绕得有点头晕,蹙眉想了想,道:“那…我把自己的鞋子赔给她好了。”

说着小狼就要脱鞋。这会儿轮到这对兄妹吃惊了,妹妹悄悄扯了扯哥哥的袖子:“哥,算了,我才不想要男孩子的鞋呢…”

哥哥重新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把小北从头到脚打量了两遍,心中暗道:哟呵!看不出来这小子道行还挺深!有两下子!

小北鞋还没脱下来,这哥哥摆手道:“算了算了,我要你的鞋子来干嘛?又不能穿,不要你赔了。”

言毕他拉着小女孩就要走,小北不做多想,赶紧跑步追了上去。

“等等!”他追上这对兄妹,从怀里掏出另一包吃食,拆开递过去:“我请你们吃蜜饯果子,这个很好吃的!”

看着小北纯真无邪的眼神,哥哥忽然就笑了,伸手捡起一颗果子抛进嘴里,笑道:“你这小子还有些意思,走,我带你去玩儿!那边可以骑大象!”

“好呀好呀!”小北忙不迭点头,又把蜜饯递给那小姑娘,殷切看着她:“你也尝尝。”

小女孩儿迟疑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得到应允后才小心翼翼拈起一颗,轻轻放进嘴里:“谢谢。”

她的声音柔柔的,小北听了心里软得像一团棉花。他早把去买东西的南宫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兴冲冲就开口说道:“我们快走,我还没有见过大象呢!大象长什么样?”

“大象呀,长得比墙还高,又很壮,一条腿比一个壮汉还粗!鼻子长长的,可以把人卷起来放到背上…”

“我叫小北,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我朗哥哥罢。”

“你呢你呢?你叫什么?”

“小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神棍节,把吃货包子放出来溜溜。\(^o^)/~我感冒了,明天还要考个试,只有这么多,将就看吧。

开了新文了,《胭脂夫人》。我的专栏收一下吧!戳这里:

最后祝大家看文快乐!哎,话说JJ好久能不抽?叹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