揩去泪水,酒儿吸吸鼻头,提起裙摆转身离开,步步坚定。
君之深情,无以为报,唯有还君,一片真心。
回到谢府已是华灯初上,谢老夫人睡醒起来不见酒儿,急得差人四处寻找,拐杖都要在地上杵断了。
酒儿刚走进屋到榻前行礼,便被老夫人一把搂进怀里,嘴里心肝宝贝叫个不停,口气责怪又心疼:“怎的出去这么久?也不给我老人家说一声,可担心坏了!”
“对不起,玩得开心一时就忘了。”酒儿拿脑袋在老夫人怀里蹭了蹭,显得特别娇溺,“外婆,给我讲讲娘亲的事好不好?我想知道当年她…为什么要走?”
谢老夫人手上一顿,迟疑问道:“你知道了?”
酒儿点点头:“嗯,知道了。”眼角悄悄滑落一滴泪,她把脸深埋老夫人怀中,偷偷揩掉。
“唉…”谢老夫人长叹一声,沧桑的眼里浮起伤感,百般爱怜地摸着酒儿的头,说道:“当年丽卿也爱这般腻在我怀里撒娇,我最疼的小女儿,却是被我害了一生…如果当初我能放她自由,如今的她,恐怕还在人世罢…”
老夫人娓娓道来,说到动情处,不免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一切都错在当年…
谢丽卿,她是怎样一个奇女子?五岁能诗,七岁能文,天性聪颖,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小小年纪便在京中负有盛名。她才情斐然,性格桀骜,又颇有主见,脾气倔强,家中长辈一方面疼爱这个聪慧的女儿,一方面又对她头疼不已。
她总是不肯待在闺阁,像别的千金小姐那般描画绣花,她喜欢到繁华热闹的街市去,青楼赌坊、瓦市酒肆…她频频光顾三教九流之地,流连忘返其中。
美艳的歌姬,孤傲的花魁,落魄的文人…形形色色的人,她见所未见。她甚至发现,这个看门的老者精通玄学,那个打杂的的仆役身怀绝技,就连一个普通的伙房帮工,也能做出媲美御膳房大厨的美味佳肴。
每个人的身后都藏有一段故事,他们的丰富阅历,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
家中父母偶然发现她竟然偷偷跑去那些腌臜地,勃然大怒。当时的谢老侯爷下令禁足,把她关了整整三个月。她竟也不吵不闹,乖乖在房里弹琴看书,做出顺从听话的模样。可等禁闭一解,她还是逮着机会就往外跑,依旧去那些地方见所谓的朋友。
管不住了,真的管不住的了。侯爷夫妇时常这样的念叨,对这小女儿是又爱又恨,最后想着她年岁不小,应当寻门好亲事,找个人好好管管她。
恰巧此时又逢选秀,新帝登基不过几年,根基尚浅,急需拉拢一些有权的世家大族。谢家正是京中名门望族,而谢家幺女刚好及笄。于是一纸圣谕下来,谢丽卿进宫。
哭过闹过,逃过跑过…可是屡屡失败,违抗圣旨是欺君犯上的大罪,重至抄家灭族,在谢府所有人的严密看守下,谢丽卿终于还是被关到了进宫的那一日。
艳妆打扮,贵气凛然。谢老夫人这辈子也忘不了这小女儿临走前回过头来看他们的那一眼。
冷若冰霜,恨意决绝。
“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他们以为她只是说气话,等气消了,自然就会回头。可谁知她真的铁了心肠,进宫后便断了和谢家的联系。
他们只能从别人的口中知晓她的消息,封淑妃,得圣宠,怀龙种…谢老夫人知晓这些以后,欣喜又难过,喜的是后宫女人,有了孩子就等于有了后半生的依靠,难过的是至今女儿也不原谅他们。
罢了罢了,总会想通的,等她也生下儿女,便会懂当父母的一片苦心。
只是还没等到她诞下龙种,一场大火席卷后宫,烧死了宝妃,同时也烧得她不知所踪。
一开始谢府还派人到处找,以为她是被凶徒绑架带走。可是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们这才想起她说过的那句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原来,她是真的不回来了。
思及往事,谢老夫人满眶涩然,悔不当初:“如果我当初遂了丽卿的心愿,不论门第,不管家世背景,让她嫁个喜欢的人,小两口开开心心过日子…唉!我后悔呐!悔啊…”
“外婆。”听到这里,酒儿唤了老夫人一声,杏眸含泪,闪耀点点晶亮,“如果我说,我也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会不会让我走?”
终章一 走天涯
逸王和乌山公主的赐婚圣旨下来,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百姓纷纷称奇,今年这场初雪,来得委实早了些。
南宫霖在京中有座王府宅邸,只是先皇过世以后,他便离了京城,宅子也就此空置下来。此番赐婚,这里拿来做了新房,看着一众仆役忙着摆花挂红,南宫霖一点喜庆的感觉也没有,笑意全无。
几片晶莹雪花落在肩头,衬得他愈发寂寥,眉间凝聚一股寒气,冷意更甚。
酒儿她,恐怕是真的不会再见自己了吧?
"混蛋!始乱终弃的混蛋!我这辈子也不要再见到你!”
也许这句话,会成为他们俩之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柔情蜜意,不是誓言相许,而是伤心女子对负心人的怒骂憎恨,失望诀别。
恨就恨罢,断去牵挂,余生依旧无愁。
“公子”
夜泽过来一声唤回出神的南宫霖,他抬眸问道:“何事?”
夜泽双手奉上一张请柬:“谢公侯府上老夫人明日做寿,邀公子您前去赴宴。”
寿宴?他和谢府素无交情,怎么会邀他前去?不过倘若去了,说不定还能再见上酒儿一面...
思绪百转千回,南宫霖最终伸手接过请柬:“知晓了,你去看看送什么礼合适,贵重一些,明日我亲自带去。”
十月初八,谢老夫人七十大寿,广邀京中权贵。
皇后摘亲祖母做寿,排场自是不小。豪门深院,粉墙朱户,装饰一新。家妇媲子,服饰华炫,往来如织。贵客云集,车马盈门。
逸王行驾一到,谢府家仆赶紧上前迎接。南宫霖走出马车一看,只见纷杂人潮涌入谢府,大多是朝中老臣,圣宠新贵。
看来确实是做寿,递帖给逸王府不过是场面上的客套,并没有其他意思。南宫霖一边暗道自己多心,一边随着引路仆人进了宴客厅。
他刚跨步进厅,朝中相识之人便纷纷过来寒暄,顺便对赐婚一事道喜。听着耳边一片“恭喜贺喜”的恭维声,南宫霖只是敷衍笑了一笑,随即走到自己席位上坐下。顺手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美酒入喉,却是好比吞下一棵黄连,涩了口,苦了心。
老人家做寿喜欢热闹,请了京中著名的戏耍班子来,宴客厅门大敞,正好对着外面的戏台子。水袖青衣在台上依依呀呀地唱着,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情,天上又开始飘雪,被袖风一扫,层层雪花飞进大厅,落进烧了火炭的铜盆中,转眼就融化了。
“最撩人春}色是今天,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下悬。是睡茶靡抓住裙钗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戏曲唱词一直萦绕耳边,南宫霖不等主人家来,便已经自顾自喝了两盅,醉意微睡,脸颊泛起红粉。
烈酒入腹不是应该发热么?但为什么越喝越冷…
“皇后娘娘驾到一一”
一声尖锐高昂的声音,使得在座众人忙不迭起身下跪迎接凤驾,只见谢文君一袭朱绣宫装从外面走了进来,举手一抬,雍容华贵。
“诸位请起。今日是家宴,就不兴这些繁冗褥节了。”
今日的宾客除了谢文君,余下之中最尊贵的便是逸王了,两人的席位自然靠在一处,都是上座尊位。
谢文君落座以后,看向旁边的南宫霖,显露几分关心:“逸王,婚事准备得如何了?若是差什么东西,尽管开口,本宫差内务府送过去."
南宫霖躬身垂首,开口道谢:“多谢皇嫂费心,臣弟什么也不差。”
谢文君满目忧虑地看着他:“想开些,莫要太钻牛角尖了,乌山国公主我也见过,是个不错的女子,一定会是贤妻良母。”
南宫霖垂下眼帘,默默端起酒杯,不再说话。
“老夫人出来了!”
在众人的道贺声中,谢老夫人一身华服,被酒儿搀着从内堂走了出来。她身穿紫绣松鹤长寿宽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带着成套的祖母绿耳坠和项链,拄着松木镂花拐杖,手里还捏了串翡翠佛珠。
谢老失人笑容满面,说话中气十足:“老身今日做寿,承蒙各位赏脸,招呼不周了,真是惭愧."
“老夫人您太客气了!晚辈们前来贺寿是应该的。”
“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愿老夫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谢老失人连声道谢,客套一番之后,被谢文君搀扶到旁边的席位坐下。刚一坐定,谢文君便靠拢小声问道:“祖母,您的寿辰不是下个月么?怎的突然说要办寿宴,我都没来得及给陛下说一声,连寿礼也来不及备下。”
谢老夫人一双通透世事的眼睛先是扫了南宫霖一眼,随后才笑着朝谢文君说道:“前几日遇到个游方道士,上门给我老人家算了一卦,说我今年有一灾一喜,有喜固然是好,可有灾须得避开。他说只要翻过了岁数,灾祸自然走远。我寻思着今年找回你表妹,姑且算是喜事一桩,想来那道士也测得有几分准。所以我索性提前把寿过了,等于是过了这个坎儿,希望能有点用罢。”
“原来如此。”谢文君了然,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比较信天命算卦这一套,见怪不怪了。不过她还是劝道:“祖母,这些江湖术士的话听听便罢了,别太当真。”
谢老失人笑道:“那是自然。其实我还想着你表妹回来,咱们谢府还没好好请过客,将就这个机会,向大家介绍介绍也好。”
祖孙俩正说着话,只见戏台子上唱戏的青农已经下去,转而站上一群杂耍艺人。踩高跷、踢大瓶、堆椅子、走钢丝…还有吐火吞剑等把戏,耍得虎虎生风,台下看客叫好鼓掌声一片。
这时只见有人从台上至台下接连放了九个铁圈,一个比一个小,最大的如水缸缸口,最小的只如脸盆边沿.铁圈上不知抹了什么东西,一个大汉拿着火折子往上一杆,铁圈便哗哗燃了起来,变作火圈.
一个瘦小人影在台上耍了一番,猴子似的活蹦乱跳,一眨眼的功夫,她从台上一跃而下,连翻九个跟头,一个跟头钻过一个火圈,最后进了宴客厅,来到谢老失人的跟前。
这人单膝跪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双手呈上:“小的奉小姐之命,从那瑶池宴上取得蟠桃,以贺老夫人寿诞之喜!祝老夫人花甲重逢增加三七岁月,古稀双庆更多一度春秋。”
说着木盒打开,只见里面放了一个仙桃寿包,白软桃皮,粉嫩红尖,而且还冒着腾腾热气,好似刚出炉的一般。
“哈哈,快拿过来给我老人家瞧瞧,王母蟠桃可是好东西,定得开开眼界!”谢老夫人被逗得开怀大笑,从这人手里接过盒子,转身就问酒儿:“这是你送的吧?”
乖乖巧巧的酒儿笑着承认:“嗯,这是我亲手做的寿包,只为取个好意头,还望老太太您别嫌弃。”
谢老夫人拍着酒儿的手笑道:“不嫌弃不嫌弃,此礼甚好!真是我的乖孙女!”
别出心裁的寿礼,谢老夫人的夸赞,自然而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酒儿身上。
娇娘浅梨涡,芙蓉砌笑颜。好一个娇媚甜美的小娘子!众人不禁眼前一亮,交头接耳打听着这是谁。
南宫霖的眼光自酒儿出来就站在她身上挪不开了,好些日子不见,她好似丰润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有孕的关系,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红润水亮,好比池里盛开的娇艳莲荷,粉粉嫩嫩。
眼神下移,滑过酒儿的小腹,在宽松裙衫的遮掩下,肚子尚不明显。可是透过重重衣衫遮掩,南宫霖仿佛能感受到这个小生命的存在,还有他的脉搏跳跃。
好想摸一摸,哪怕就那么一下…
“诸位,这是我老家的孙女儿,专程进京来看我这把老骨头,看这孩子多孝顺…”谢老夫人笑眯眯地向众人介绍酒儿,跟着拍拍酒儿的手,说的话全宴客厅都能听见:“我年纪大了也无甚酒量,你就代我去敬在座各位一杯罢,答谢他们今日赏光。”
“是。”酒儿巧笑嫣然,应过一声之后便由刚才钻火圈的那人陪着,走到宾客席前逐一敬酒。南宫霖这才看清那人是小伍。酒儿拿杯,小伍端着酒壶负责斟酒。
宾客不少,酒儿轮番敬下去,喝了一杯又一杯,捂住嘴有些难受的模样。南宫霖见状“蹭”一下就站了起来,几乎立马就要冲过去夺下她的杯子.
有了身子还这般饮酒,不要命了?
逸王忽然站起来,在一群坐着的人当中显得特别突兀,众人自然把目光投向于他。谢文君见状,轻轻咳嗽了两声想提醒他,却毫无成效,南宫霖依旧只是盯着酒儿看,额角青筋都突显出来了。
节骨眼儿上还是谢老夫人出来打圆场:“逸王殿下是着急想饮酒了罢?来来,酒儿你去敬逸王殿下一杯,解解他的酒馋。”
南宫霖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酒儿听了老夫人的话,立刻端着杯子走了过来。
没想到再次相见居然是在这样的场合…南宫霖眼眸黯沉,郁郁寡欢,反观酒儿,却是泰然自若,大大方方,对他仿佛毫不认识,就像对面站着个陌生人。
醇香酒液如泉水潺潺倾入玉杯,酒儿举杯,冲着南宫霖礼貌一笑:“我敬殿下一杯,请。”
南宫霖痴痴地看着她,屏声静气,星眸里滑过失落。
她已经装作不认识他了,她一定是伤透了心,再也不愿理他…
相见不识,相逢陌路。这两句话,会是他们此后余生的写照。
在南宫霖发呆的空晌,小伍给他眼前的杯里斟满酒,出声提醒:“殿下?”
“嗯。”南宫霖急忙垂下眼去,盖住快要掉下的泪水,手掌有些发抖地端起杯子,沙涩出声“酒…姑娘请。”
酒儿依旧睁大眼看着他,眸里带着些说不出的怪异神色,似怨似爱:“我祝殿下,心想事声成."说罢仰头喝完了这杯酒。
心想事成…她是讽刺自己吧?
南宫霖苦涩一笑:“承姑娘吉言。”言毕他也一口吞下了这杯诀别酒。
好苦、好辣、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酒儿轻轻拭了拭嘴角,正要转身离开,却忽然听到南宫霖在背后说道:“那个,你少喝点,对身子不好…”
她掩嘴回眸一笑,眨眨眼:“我知道啦!”
南宫霖一怔,她还冲自己笑?她难道不恨他么?怪哉…
“建威将军到一一”
门口一声通传,成凯勋走进宴客厅,发上还沾了几片雪花。谢家小厮帮他脱去黑色大擎,拿绒巾来给他擦了擦脸,随即赶紧引他入席,又搬来了暖炉。
成凯勋收拾齐整,先是走上前参拜了皇后谢文君和谢老失人,然后命人抬上一个大箱子,敬献寿礼。
“晚辈恭祝老夫人长寿康宁,谨以薄礼,聊表心意。”
箱盖掀开,赫然惊现一尊白玉观音像。慈眉善目,垂眸拈指,通身的剔透晶莹衬着啤晚怜悯的神态,尽显慈悲。
“建威将军费心了,快坐下喝杯水酒暖暖身子。酒儿,你过去招呼一下将军大人。”谢老夫人如是吩咐道,于是酒儿和小伍又去了成凯勋那方,敬酒示谢。
南宫霖看着酒儿走到成凯勋的面前,和他把酒言欢,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俯首帖耳,显得很是亲密。
眼前有些模糊,南宫霖不想再看,起身意欲离开,岂料才站起来便脚下踉跄,差点摔倒。
谢老失人见状随口命令一旁奴仆:“逸王殿下喝醉了,快把他扶进内堂歇歇,再端碗醒酒汤来."
南宫霖头脑发晕,想出言婉拒却发觉舌头有些肿大,说不清楚话:“我…”
还不等他拒绝,谢家小厮就过来搀住了他。临走之际他又回头看了酒儿一眼,只见她还在与成凯勋说话,瞧也未瞧自己一眼。
但愿此后不相见…
最后一个念头滑过脑海,南宫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寿宴热热闹闹进行到一大半,谢老夫人面上浮现倦色,谢文君看了关切问道:“祖母可是困了?要不要我陪您下去休息?”
“人老了不中用咯!”谢老夫人无奈笑道:“我叫酒儿陪我回房,你在这里招呼一下宾客,有一国之母坐镇,我们谢家也不算失礼。”说罢她喊过酒儿:“乖孩子过来,扶我这老骨头一把。”
“是。”谢文君看着两人起身,又叮嘱道:“当心些。”
酒儿回过头来看着谢文君,眼里流动着一丝不舍:“表姐,谢谢。”
谢文君一怔,随即温柔笑了:“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快扶祖母下去罢,好生照顾。”
酒儿扶着谢老夫人出了宴客厅,正欲往老人家的寝院走去,途经一个花园,只见谢老夫人一拍手,大叫不好:“哎呀!我的那串佛珠怎的不见了?刚才还在手里的。你们快沿路找找,再派两个人回宴客厅看看,千万要给我找回来!”
一听老太太丢了心爱的佛珠,一群丫鬓小厮赶忙打起灯笼,在地上细细寻了起来。这时谢老夫人又说:“有酒儿陪我回房就行了,你们可一定要把那串珠子给我找回来!”
说着,谢老夫人和酒儿先行离去,留下一干人等在草丛里翻来翻去,只恨不能长一对猫儿似的夜视眼。
可是酒儿和谢老失人却并没有回房,而是兜兜转转,一路躲着藏着,避开耳目,来到了谢府的后门。
谢老夫人从怀里掏出一撬银票,又取下头上脖子上的首饰,一股脑儿塞进酒儿手里:“好孩子,外祖母只能送你到这儿了,这些你拿着,女儿家要有点钱傍身才好。”
酒儿握着沉甸甸的首饰,眼泪哗哗就流了下来,暗哑唤道:“外婆…”
谢老夫人也禁不住这别离的场面,掉下两滴泪,爱怜地摸了摸酒儿的脸:“你们这番走掉,不知京中会掀起何等轩然大波…你记着,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联系,也别往回送信,走得越远越好,最好离开这里,到别的国家去。”
“我知道的,外婆。”酒儿哭着抱住谢老失人,“您要好好保重身体,吃好睡好,不要想我这个不孝的孙女..."
谢老失人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快走吧!今日宾客众多,进出城门应当不会查得太严,你们万事小心。”
酒儿还是依依不舍,扯着谢老失人的袖子,欲走还留。后门咯吱一下打开,一个瘦影钻了进来,是小伍。
小伍已经换了身车失打扮,她一来便拉着酒儿劝道:“娘子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酒儿的手终于松开,被小伍推操着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眼看就要跨出门槛。
“外婆,”酒儿忽然转身回头说道:“其实娘亲也很记挂您。我记得每年下雪的时候,她都会亲自下厨煮碗寿面放在桌上,摆上一整天。我{司她是在作甚么,她说有个远方的亲人过寿辰,
她来不及回去,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向上天祈愿,希望亲人安康长寿。外婆,娘亲不怨你们,真的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