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霖又问:“谁欺负你了?你给我说,我去教训那人!”
“没、没有…”酒儿抽噎着,断断续续吐出两个字。
也不是?
南宫霖看着酒儿哭得梨花带雨,又半天不知根源,别无他法,只得伸手帮她揩了泪,好脾气地哄道:“好了好了,有什么委屈说来听听,万事有我嘛!我肯定会帮你的。你就这一双眼睛好看,要是哭成了瞎子,那可真是不能见人了,小心到时候我不要你啊!”
“哼!不要就不要!谁稀罕!”
酒儿闻言一恼,扬手打向南宫霖。南宫霖一掌接住,把小手握着放到唇边亲了亲,笑着说道:“这就对了,有气撒出来,老是一个人闷在那里哭,伤身子的。我就委屈一点,让你打打出出气好了。”说着他往前凑了凑,意思是让酒儿打。
酒儿一看就乐了,忍不住“扑哧”一笑,娇嗔了一句:“我才不理你!”
“又哭又笑,小狗似的!”
南宫霖捏了捏酒儿的鼻子,嬉皮笑脸的:“不理我怎么还跟我说话来着?口是心非!来,快起来,天气这么热,我都渴了,你快去给我弄碗冰水凉快凉快。”
说着他拉起酒儿,顺手去拿菜篮子,却发觉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酒儿,你没有去买菜?”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茬,酒儿眼眶又蓄满了泪水,哗啦啦又掉了下来。南宫霖一看慌了神,急忙抱着人问:“哎呀怎么又哭起来了?没买就没买,我又不会骂你,府里应该还有吃的吧…”
酒儿缩在南宫霖怀里低低啜泣着:“他们、他们…呜…说我…”
“谁说你?说你什么?”
“说我、呃、说我不知廉耻…是贱女人…呜呜…”
原来酒儿方才出去买菜,一走在路上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沿路上好些人都在打量她,眼神中带着些许探究。一开始酒儿有些纳闷,以为自己是不是后背上被小狼贴了什么东西,她从头到脚把自己检查一番,愣是没有发觉异样,可是周围人的神色是越来越怪,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说话,还指指点点的。
街坊们是怎么了?酒儿一头雾水,旁人那些怀疑怜悯鄙夷的目光盯得她难受,她只得加快步伐往前冲。
卖菜的大婶不给她好脸色看,屠户大叔则是一脸冷淡,杂货里的小伙计有意无意冲她眨眨眼…
酒儿莫名有些心慌,她走在路上,不慎撞到了南街上开汤饼铺子的胡老板,她正准备道歉,胡老板的媳妇,汤饼铺老板娘当街叉着腰就破口大骂。
“好你个贱蹄子,不要脸的骚|货!居然当着老娘的面就勾引起男人来了!”
酒儿一惊,这老板娘是南街上有名的悍妇,她性格泼辣不假,可是怎么会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就骂起人来?自己平日和她毫无过节啊!
“胡嫂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酒儿话还没说完,老板娘又是大声骂道:“什么哥的嫂的,少给我套近乎!我跟你又不是一家人!狐狸精!不要脸!谁不知道你…”
胡老板看自家媳妇越说越不像话了,赶紧出言阻止:“好了好了,她也不是成心的,咱们回家吧。”
老板娘反手就给了胡老板一巴掌:“我呸!什么叫不是成心的?我看她就是诚心要勾搭你!平日里看着规规矩矩一个人,没想到这么龌龊!下贱!”
四周众人见状都聚了过来,只言片语飘进酒儿耳里。
“知府家发生的事听说了吧?”
“什么事儿?快讲讲!”
“前些天知府家宴,可却有人大晚上在知府家的花园里野合,结果被抓住了!知府在宾客面前丢了面子,勃然大怒,一查之下发现竟然有人下药…真是奸夫淫妇呐!据说那奸夫已被判了刑,发配塞外了…”
“咦?发配塞外…难不成是通判宋大人?他不是因为收受贿赂兼欺上瞒下而被削的官吗?”
“嗨!那只是台面儿上的借口!官府好歹也是要面子的嘛!不过虽然奸夫受了处罚,可是那淫妇嘛…啧啧…”
“啊!难不成是这小娘子?可看她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不像啊。”
“人不可貌相你懂不懂?!听说出事的女子就是宾客带去的,她在南宫府上做事,南宫府同知府家是旧识,当日也是去了的。”
“原来如此…”
不知这些流言是从何而来,好似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潼城大街小巷,来势汹汹,打得酒儿毫无招架之力。
酒儿一听众人的误解之言,赶紧否认:“你们误会了!这不是真的!我没有!”
可是有人下药是事实,有人中药也是事实,宋茂才被发配西北更是事实,所以大伙儿根本不信酒儿说的话,任她如何辩解也没用。
眼看四周的人越来越多,酒儿一张嘴哪里敌得过?那些目光如刀子般凶狠,扎在酒儿身上,疼痛难忍,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人言可畏,酒儿二十年来第一次体会到这四个字的可怕。
南宫霖听了来龙去脉,冷笑一声:“呵!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在背后非议他人,散播谣言!”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看着酒儿还是哭得嘤嘤呜呜的,南宫霖心头被揪得难受,只得安慰道:“嘴巴长别人身上,他们说他们的,我们自个儿知道不是真的就好。你这般介意,到头来还不是伤了自己的心,白白便宜了背后的小人,多不划算!”
“我知道,可是、可是我就是觉得心里难受…他们怎么能这么说我?”酒儿很不甘心,自己堂堂正正做人,可却落得这么个难听名声,太不公平了。
“世人就是这般,人云亦云,以讹传讹。”
南宫霖摸了摸酒儿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啊,就是太看重别人的看法,所以会想不开。其实何必呢?那些人跟你无亲无故,一丝一毫的瓜葛都没有,在意他们做什么?不如多花些心思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
南宫霖身为逸王,煞名远播,在民间传闻中名声极为不好,诸如命硬克亲、狠戾无情等等,可谁又知道实际上他是这样一个男子,心地良善,温柔亲切。
他不在意别人如何看他说他,他只在意喜欢的人如何评价他。世上之人千千万万,真正值得在乎的只有寥寥几人,他有他们的理解就行了。
我爱的人也爱我,这便够了,此生别无他求。
南宫霖捧起酒儿的脸,轻轻吻上泛红的杏眼:“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我就是喜欢你,一直喜欢,永远喜欢,不会改变。”
眼上一抹温热,渐渐纾缓了酒儿心里的憋屈,添上浓浓的温情。她点了点头,闷声闷气地说:“嗯,我也永远喜欢公子你,永远永远…”
艳阳为证,衷心互许,誓言恒定,此情不变。
酒儿受此流言中伤,虽然表面上放下了,可心里还是怯怯的,躲在府里几天没有出门。南宫霖见状有些忧心,这日他主动拉上酒儿,要带她出去逛逛。
酒儿不依:“不要啦公子,外面好热,我不想出去…”
南宫霖一挑眉,不容她拒绝:“天天藏在屋子里闷着,又不是缩头乌龟!走,跟我出去透透气!顺便买个菜换换口味,天天吃一样的,我都腻了。”
最后酒儿拗不过他,只得被拖着出了门。
南宫霖昂首走在路上,还紧紧抓着酒儿的手不放,生怕别人看不见不知道似的,高调至极,惹得街坊们频频观望。
酒儿羞怯,甩了甩手:“公子你别拉着我,别人都在看呢。”
南宫霖眼角一抬,口气傲然:“我就是要他们看,越多人看越好!”说着他变本加厉,居然一把搂上酒儿的腰,像是在宣示自己的所有物一般。
街市繁华,俊美公子带着俏美娇娘行在路上,如若沙中明珠,显眼非常,满身光华耀射四方,教人挪不开眼。
“我饿了。”
行至一家食铺跟前,南宫霖突然一语,接着他便牵着酒儿抬脚走近了食店。酒儿一看,居然是胡家汤饼铺子!
她赶紧停步扯住南宫霖:“公子我们换家吃吧!”
老板娘太彪悍泼辣了,她已经吃过一次亏,再不想第二次主动送上门去找骂。
南宫霖灿然一笑,对她眨眨眼:“我就喜欢这家,走,我们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友唐煌的文文,轻松现言,戳图穿越:我又更了!双更哦!打滚要求再次表扬!算是补上昨天的更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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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闹食铺
第五十一章闹食铺
酒儿躲在南宫霖身后,跟他走进汤饼铺子。
老板娘见有客上门,迎了上来:“客官随便坐,想用点啥?”
她看清南宫霖相貌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哟呵!这公子可真俊!穿得也好,肯定是个有钱人!
南宫霖打量了一下这间小店,地方不大,桌椅破旧,还有些脏兮兮的。他略微皱眉,露出有些嫌弃的表情。
老板娘见状赶紧跑到窗边一张桌子处,拿起油腻腻的抹布擦了又擦:“客官这里坐,通风又凉快!”
“不用,我坐这里。”
说罢南宫霖一掀袍,便在小店中央的一张桌旁坐了下来,正对铺子大门口,还可以看见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老板娘一怔,怎么在那儿就坐上了?
不过她很快移步上前,堆起笑脸问道:“客官用点什么?”视线一转,她发现了南宫霖身旁的酒儿,立马把脸一垮,凶神恶煞地吼道:“你怎么来这里?快出去!”
酒儿脸上一白,下意识便想逃,南宫霖一把按住她的手,斜眼看向老板娘,眉梢一抬,口气不善:“怎么?我家的人来不得?”
老板娘有些讪讪的,赔笑道:“呵呵,不是不是,当然来得…”
南宫霖这才收回带着威胁的眼神,随口问道:“你这里有些什么?”
老板娘急忙殷切介绍道:“我家食铺什么都有,汤饼更是一绝!客官您要不尝尝?”
“什么都有?”
南宫霖轻笑一声,缓缓开口道:“那就随便上几个小菜。江鳐炸肚、三珍脍、南炒鳝、鹌子羹、胭脂脯、黄金鸡、蟹酿橙、渔三鲜…嗯,八个了,我家酒儿喜欢‘九’,数字吉利衬她。那就再加一个玉延索饼罢,就这些。”
老板娘听着这些菜名,一愣一愣,都是些什么东西?好多听都没听过!
还不等她回话,南宫霖摸出一大锭银子往桌上一搁:“菜端上来,这就是你的了。”
老板娘看着银子咽了咽口水,伸手想去拿,可是无奈南宫霖点的几个菜她根本做不出来,只得强忍住心中瘙痒,扯出个僵硬的笑容说道:“客官,你要的这些菜…小店实在无能为力。”
可惜了那么大锭银子,有本事看,没本事吃。
南宫霖装着不解的样子,狐疑问道:“你不是说什么都有的么?”
老板娘的脸更僵了:“那是…小店只卖一般市食,像客官说的这些菜,恐怕要御膳房的大厨才会了。”
“谁说的?我家酒儿就会。”
南宫霖说话间眼带轻睨,接着转头对酒儿一笑:“还是你最好最能干。”
酒儿羞赧一笑,脸颊浮现两个浅浅梨涡,可爱娇美。
“算了算了,做不出来便罢了,那你看着上几个菜,我家酒儿都饿了,饿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南宫霖依旧把银子抛给老板娘,老板娘接了钱乐呵呵的,赶紧就去了厨房传话。
等着上菜的空隙,酒儿扯了扯南宫霖袖子,小声问道:“公子,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吃?”
她倒是无所谓,可是公子这么个嘴刁的,能吃下市井小食么?
南宫霖端起茶杯想喝口水,一看杯沿厚厚的茶垢,顿时把杯子放下,鄙夷地说:“不吃。”
“那我们到这里来干嘛?不吃就走啦!”酒儿不解了,上次她还被老板娘刁难过呢!送上门找骂这事儿,她可不想做。
南宫霖轻笑,眼波潋滟,羞煞群芳:“呵呵,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看他故意吊自己的胃口,酒儿一努嘴:“又不告诉我!不理你了!”
樱唇嘟起,好似一片玫瑰花瓣,南宫霖笑着伸指往酒儿唇上一戳:“哈哈,又不高兴了?真是个小气鬼!小心撅多了嘴变成兔子三瓣唇!”
“讨厌!”
酒儿一恼,张口去咬南宫霖的手指。南宫霖及时把手一缩,害得她扑了个空,牙关打架,“咔”的一声。酒儿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这下更恼了,伸手就去掐南宫霖,惹得他哈哈大笑。
这时,老板娘亲自端着菜上来了,左手两碗,右臂自手至肩驮叠约七八碗,行至桌前布菜,碟碟盏盏一顺而下,当真如杂耍一般。
头羹、白肉、胡饼、石肚羹、生软羊面、桐皮面、插肉面、鱼兜子、煎鱼饭…其中以面食居多,基本都是些市井上常见的吃食,分量多味道重,并不算精致,不过别有一番风味。
“客官慢用。”老板娘把菜摆满了一桌子,笑盈盈地说道。
南宫霖微微颔首,面色如常,抽出一双筷子便先夹起两片肉,举在眼前看了看,有些失望地摇头:“厚薄不均,纹理杂乱,入口必定塞牙。”
放下肉又挑起一根面条:“粗细不一,面脆不黏,毫无筋道。”
再用勺子舀起浓羹:“清水在上,物料沉底,火候不足。”
“…”
一大桌子菜,南宫霖一样样看过去,每一盘都挑出不少毛病,那架势就如鉴赏大师一般,眼光挑剔不说,偏生还能找出不少理由来,令人无法反驳。周围食客听他这么一品,顿时觉得口中之物味同嚼蜡,都有些吃不下去了。
酒儿这会儿有些明白自家公子的意图了,她心里有些高兴,可是又觉得不大好,于是悄悄拿手在桌下拍了拍南宫霖:“公子别闹了,给人家留点面子。”
“总而言之,无一样可食、能食、想食。”
南宫霖把筷子往地上一撂,侧首冲酒儿浅笑:“走吧,我们换个地方。”
这下老板娘可不干了,袖子一撸,叉着腰就开骂:“好哇!居然遇上专门来找茬的了!快给老娘滚!这里不接待!”
南宫霖耸肩:“何为找茬?我说的是实话,你这里的东西确实入不了口。你打开门做生意,自然要接四方宾客,既然收了我的钱,被我品评两句又如何?难道东西不好还不许说?哪儿有这般霸道的人?”
经他这么一说,四周议论声起,纷纷数落这做生意的人家不对,哪儿有收了银子还赶客人的道理?这也太蛮横无理了!
“怎么回事?”胡老板这会儿终于从后厨走了出来,见到自家媳妇面红耳赤地站在那里,对面是酒儿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俊美公子。
老板娘气得不轻,她扯开嗓子又吼道:“嫌弃我家就别来吃啊!我又没求着你来!想要山珍海味回家弄去,明明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要什么没有?偏生要来这里坏我家的名声!我不撵你撵谁?!”
南宫霖见胡老板出来了,又听老板娘说了这番话,不慌不忙,也不生气,缓缓启唇道:“原来你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我家酒儿,要什么我给不起?偏生你们这些人,道听途说,胡乱诽谤。有我在身边,难道其他人还能入眼?你那日说她对你家男人有意,不过是因为她不慎撞了他一下。今日你对我大吼小叫的,我还可以说是你示爱不成,恼羞成怒,故而刻意纠缠。”
他淡然轻视的表情,配上这漠然无谓的语气,让人愣是不好破口大骂,不然这一对比,真如泼妇骂街,在气势上就生生矮了一截。
“你、你…”老板娘气得话都说不出了,她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公子是来帮人出气的!
胡老板见状,知道来者不善,赶紧上前赔礼:“客官原谅则个。内子是个直肠子,说话欠考虑,其实她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并无恶意。”
“没有恶意是一回事,可伤了别人又是一回事。”
南宫霖并没那么好说话:“世间很多事,不是一句无心之失便可以抵消的。今日暂且作罢,再有下回,我决不轻易了事。”他说话声音平淡,可却透出一股浓浓的威胁之意,加上天生贵气威仪,使得胡老板在这炎热夏日,居然背脊有些发寒。
说完话,南宫霖牵起酒儿:“我们走。”
胡老板连忙点头哈腰送客:“小的都记下了,客官慢走!”
“闹了事就想走?哪儿有那么便宜!”
老板娘受了气不愿就此罢休,还想追上去大闹一场。胡老板一把拉住她,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蠢婆娘!还不知好歹!那是贵人愿意放我们一马,你要是再这样胡搅蛮缠,当心丢了小命!”
说着胡老板往地上一指,只见南宫霖随意扔下的那双筷子,居然插入地面石砖两寸多深,拔都拔不出来。
胡老板伸手一戳老板娘额头:“你想想这东西要是插你脑袋里会怎么样?!还不给我收敛点儿!”
出了汤饼铺子,南宫霖牵着酒儿一路往前走,走向柳堤河畔。
刚才那幕甚是解气,酒儿笑得甜甜的,拉着南宫霖的手臂道谢:“公子谢谢你呀!谢你为我说话!”
“你是我的人,我当然要向着你了。”南宫霖低眉浅笑,捏了捏酒儿的鼻子,有些感慨地说道:“不过就这么放过这群人,还是有些不甘心。要是换成楚兄,恐怕…呵…”
要是换成小狼他爹,恐怕就不止威胁两句了事,少说也得打成半残,甚至直接取掉性命。只是这样的狠辣手段,他南宫霖做不出来,自己终究是太心软了,所以有些人才会不死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生事,最后甚至差点害了酒儿。
想到这里,南宫霖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公子我们现在去哪儿?还不回府么?”酒儿看着南宫霖带着自己走向河岸,纳闷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