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排场也不大,只带一位随从,陈院长却双手叩地,对他行了宗教大礼。
容先生淡淡颔首,虽然年轻,且轻车简从,不事奢华,却威势十足!
其余人看这架势,赶紧收了花痴的心思,屏息低头,躬身表示迎接。
按照陈院长的计划,本来是请贵客先用茶,开会,题字,歇息片刻后,再参观宿舍、活动室以及本院颇具特色的栽种苗圃。
“否!无需繁文缛节!”容先生却大手一挥,吩咐直接参观。
“是是是,先生这边请。”陈院长主随客便,带路往宿舍区走去。
容先生一身素雅黑袍,簌簌而行,却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贵气。
贝心暖走在最后,看着容先生背影浮想联翩,希望他对自己青眼有加;一时有些懊恼他不去喝自己亲手冲的茶,一时又忍不住得意:贝可寒肯定还被姚老板堵在活动室,等会儿被发现看她怎么办!
自己来了福利院大半年,才收服了两个小子,那些臭丫头却都跟贝可寒亲善,此番若不借机让她露露丑,自己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贝心暖越想越得意,不过假装肚子痛,都能骗她上钩,哈哈哈…
贝心暖的嘴巴张开,抑制不住地露出畅快、无声的笑。
然而,随着宿舍门打开,她的大嘴巴既笑不出来,也合不拢了!!
“欢迎先生参观!”“主神保佑先生!”清脆的祝福声此起彼伏。
贝心暖看到,孩子们整齐地站在床铺前向容先生鞠躬问好,而最里面那张床前,贝可寒竟然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怎么可能?!绝不可能!!”她失声呐呐道。
她不敢相信,贝可寒竟然完好无损、逃过一劫!
之前她也暗中陷害过贝可寒几次,无一不成功,都是以贝可寒替她顶罪、被嬷嬷责罚了事。她以为,这一次也会一样。
贝心暖的大嘴巴还没合拢,冷不防被院长推到容先生跟前介绍:“这孩子就是半年前从家庭收容站转来的,本来福利院经费就紧张,孩子一多,难免各方面都捉襟见肘…”
6.第6章 贵客,讨价还价
当着贵客的面,院长自然既要展示管理有方又要哭穷,只是她觉得似乎手气有点不好,怎么随手推出的这孩子,表情这么呆滞?!
“先生…我…”贝心暖反应过来院长用意,努力扮无辜、扮可爱,偏偏容先生看也没看她,径直往里走,冲其他孩子点头微笑。
甚至,他在走到尽头贝可寒那张床铺前,还特别伸出手,掸了掸贝可寒单薄外套上的灰尘。
“哇,好帅啊…”
“身材好好哦…”
孩子们忍不住对着容先生,崇拜起来。
容先生刚进门,大家都慑于他不怒自威的气场,不敢直视,等他走到房间尽头贝可寒床前,大家才敢偷瞄那格外挺拔颀长的背影。
这么一对比,进入发育期的贝可寒则衬托得越发娇小,几乎被他整个儿笼罩住了!
此刻,贝可寒垂着头,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山倒海压迫过来,半点儿也没有感到被贵客关注的喜悦。
甚至,她还捕捉到了一丝熟悉又危险的气息。
“我若现在揭开你的画皮,是不是很有意思呢?”容先生贴在她耳边说,印证了她不安的猜想——原来是他!危险男人!
局已布好,好戏还未开场,岂能再被此人搅局!
她手捏细针,真想在众人面前给他戳几个窟窿!
但是…忍…重生让她学会了忍。这男人不是她复仇的对象,没必要做太绝。
若是他不识趣挡了她的路…那她也必须想尽办法,把他一脚踢开。
“画皮?明里做客,背地在后院来去自如这种事,也挺有意思不是吗?贵客的画皮更精彩,要我广而告之吗?”她不卑不亢回敬。
容先生紧紧盯着她,像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她毫不惧怕地迎上他的目光——嗬,真是一张好看的脸,眉目疏朗,神色淡淡,看起来又斯文、又儒雅,特别是一双眼如深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魔力!
说不清是震慑还是…魅|惑!!!
“可惜男人好看可没有用…”贝可寒走神地想,差点脱口而出,因为渣男纳兰德也有一副好皮相,也很能迷惑青春少女。
“先生,稍后去苗圃…”陈院长壮胆提醒。她发现容先生在贝可寒面前停留的时间有点儿长,她十分忐忑,怕他在问孩子有无委屈。
贝可寒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虽然她表面镇定自若,却很是担心这位容先生真的把她做过的事全说出来。
如果这样的话,不用贝心暖陷害她,她也是死路一条,以后别想在福利院混下去了。
“陈院长,”容先生突然提高音量,让贝可寒的心瞬间绞紧“你把孩子们抚养得这么健康聪明,真是劳苦功高啊。”
他特地在“聪明”两字上咬了重音:这丫头敢和他讨价还价呢!
“不敢不敢,先生谬赞了。”陈院长谦虚着松了口气。
贝可寒心头巨石落地。她赌赢了,果然他也不愿行踪宣之于众。
容先生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那张好看的脸意味深长地冲贝可寒一笑,那双有魔力的眼更是微微眯起。
贝可寒却觉得芒刺在背!原来这男人笑比不笑更可怕!
她十分清楚,刚才迫不得已以牙还牙威胁他,搞不好被他忌恨在心呢。
最好他赶紧参观完走人,从此两不相欠!
没想到,容先生竟笑着折返过来,还帮她把一缕乱发别到耳后。
“哇哦!先生真是心细如发!”
“这么尊贵的人,却是如此待人和善呐!”
一群人赶紧拍马屁。
7.第7章 抱歉,厕所很忙
“谢谢容先生,先生慢走!”贝可寒也只好堆一脸假笑,扮演一个正常的、受到恩惠的孩子。
她忽然发现,原来人是很容易适应环境的,只要心中目标明确,装模作样、虚与委蛇地应付各色人等也并不是那么难。
上一世,真是白活了啊。
只知道在实验室里追求医学专业上的巅峰,为纳兰德积累财富,却没有好好学习揣摩人心这门课。这一世,决不能如此!
院长对贝可寒礼貌周全的举动十分满意,赞许地点了点头,同时,又十分不满地皱着眉头看了看旁边。
“唉,一身小家子气,真是上不了台面!”院长推开还愣在门口挡路的贝心暖,引着容先生离开。
贝心暖一直干看着,凑不上热闹,得到一通训斥后,更是顿时满心不悦:为什么?凭什么!贱人能得到特别的关注!连素未谋面的贵客都为她神魂颠倒!她不甘心!她一定要寻找机会让贱人死得很难看!
参观了女孩宿舍,一群人又拥簇着容先生去男孩宿舍。
奇怪的是,嬷嬷、修女们接二连三的开始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都面色古怪。
最后,连陈院长也忍不住了,让余嬷嬷替她先招呼着容先生,快步朝洗手间走去,结果,竟然还要排队!
抱歉,厕所很忙啊!
没人知道,贝可寒给茶壶里加了番泻叶,而院长爱喝花草茶,混点进去,平常人根本瞧不出。
番泻叶药性十分寒凉,却也不能算毒药,只有长期喝才会腹泻。
但是嬷嬷、修女常年茹素,特别是院长饮食清淡,原本体质就虚弱寒凉,等待贵客时又多喝了几杯,效果自然明显。
陈院长回来脸色很不好,问贝心暖:“今天是你冲的茶?”
贝心暖本以为院长终于想起了她辛勤冲茶添水的功劳,要表扬她,但看脸色又不像,便支支吾吾地说:“是…”
贝可寒在旁边插话:“院长嬷嬷对不起,原本是我冲茶,心暖打扫。心暖好能干,好快就擦完活动室,看我肚子痛还没开始干活,就劝我休息,她来冲。心暖常看余嬷嬷冲茶,冲得可好了呢!”
贝心暖本是痛恨被人插话抢风头的,可是听起来贝可寒处处称赞,她都不好意思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贝可寒有这么好心?
“是吗,贝心暖,你真是冲得一手好茶…”院长淡淡地说。她和余嬷嬷面和心不合,贝可寒吐露的信息表示,贝心暖冲茶是余嬷嬷教的,那么,配茶的方子也是余嬷嬷指使的?
难怪!今天的茶定有蹊跷,不然怎么只有余嬷嬷一人未腹泻?她难道以为这样做,就可以抢在容先生面前卖乖露脸出风头了吗?!
陈院长心中越发愠怒,连带着对贝心暖也没什么好印象。但嘴上却没再说什么,急着去接待容先生了。
院长一走,贝心暖心神不定,便找贝可寒套话。
明明心里讨厌她讨厌得要死,却堆着笑、做出一副好姐妹的样子说:“姐姐,谢谢你帮我在院长面前说好话呀,你刚才去打扫的时候,没事吧?”
贝可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你觉得能有什么事?”
“没事…”贝心暖升起不好的预感。
难道姚老板对她什么也没做?
不可能!!!自己明明偷听到余嬷嬷答应帮他弄个小姑娘去…
8.第8章 巧计,整治渣女
这时,贝可寒附在贝心暖耳边轻声说:“不过,妹妹啊,我真是肚子痛得厉害呢,房间根本都没扫。刚才在院长面前,我可是把打扫的功劳都归你了,要是等会儿贵客去参观…”
“你!!!…”贝心暖面色大变,果然贝可寒没安好心,不会平白无故在院长面前称赞自己的!
她又是憎恨又是惶恐,来不及咒骂贝可寒,赶紧抄近路赶去活动室,必须要赶在大家去参观之前,收拾得像样一点!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装肚子痛,我便用同样的理由来治你!”贝可寒看着贝心暖慌慌张张去收拾残局的背影,敛了笑容。
贝可寒神色如常地跟着孩子们一起去苗圃,与容先生合影,然后一群人又热热闹闹地往活动室走去。
一路上仍有嬷嬷、修女频繁又尴尬地缺席如厕,陈院长在余嬷嬷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让余嬷嬷那张胖脸扭曲得跟炸麻花似的。
“茶水?茶水能有什么问题?我也喝了怎么没事?小题大做!大不了把冲茶的丫头拎出来揍一顿就是!”余嬷嬷愤愤地嚷嚷。
虽说她平时与院长不睦,但面子上总过得去,可刚才院长竟当着容先生的面说院里饮食不好,又对自己说要追究今天茶水不干净的事。
余嬷嬷郁闷地慢了几步落在后面。走在前面的人,还没开门就听到活动室里一阵响动和…异样的喘息声。
福利院这种清静之地,怎会有那种像是男|女|苟|合的声音?
容先生皱了皱眉头,陈院长更是回头扫视了余嬷嬷一眼。
余嬷嬷不禁面色大变,她在后面搞不清状况,以为院长嫌弃活动室没弄干净。福利院的饮食和打扫一向都是她负责,刚才茶水出了问题,不会眼下又有麻烦吧?
打扫活动室的,是哪个丫头来着?
“嘿嘿,小乖乖…”淫|靡的声音传来。
半敞的门缝露出姚老板肥壮的身躯和他怀中的女孩,女孩被姚老板箍住一通乱摸,喘息连连,泪眼婆娑。
本来,这样的画面会激起人们的同情心,偏偏那女孩化了妆,劣质眼线被泪水晕染得一片黑糊糊,看起来肮脏极了!劣质腮红又让她的脸色发出不正常的嫣红,而嘴唇用的是果冻色唇膏,就像被人吮|吸肿了一样。
“啊,好丢人呐!贝心暖跑这里坐男|人|大|腿干嘛?”
“出风头呗,你看她还化了妆呢!”
“听说她为了露脸抢着冲茶,现在还跟老男人一起,啧啧…”
“臭不要脸!真恶心!她是故意的吧!”
“我觉得她是缺钱花,上次姚老板搭讪我都没理他!也就贝心暖这种爱慕虚荣的货才主动贴上老男人!好下贱啊!”
看到这幅不雅的画面,不仅嬷嬷、修女们惊呆了,连后面跟着的孩子们也议论纷纷。
有时候孩子说出来的话,比大人还要恶毒,因为成人还要自持身份,而孩子却可以口无遮拦。
贝可寒站在人群末尾,静静旁观。
下贱、虚荣、恶心。前世,这些词都被用来形容她,被当做笑话看的也是她。如果今天不是她一手好针法,悲剧依然会重演。
贝心暖,你设计这一切的时候,可曾想过被你毁掉名誉的女孩会是怎样的感觉?
现在换做你来体验你亲手设下的局,滋味如何?!
9.第9章 渣女,当众挨揍
混乱中,容先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这就是贵院的风气?”
他语气虽淡,却充满威势,陈院长顿时倍感压力,赶紧呵斥余嬷嬷:“你怎么安排的?也不管管老姚,什么野|孩|子都往里带?!”
“让你们乱|搞!该打!”余嬷嬷慌了神,扑进去一通乱揍,不过没揍老姚,却狠狠甩了贝心暖几巴掌!姚老板看势不妙跳窗跑了!
院长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转头向容先生解释:“是送杂货的,余嬷嬷平时管得松,没想到他趁机带野孩子来荒唐,都是我的错。”
院长这一番解释看似认错,实则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后勤管理是余嬷嬷负责,送杂货的是自作主张进来,而这孩子是外面的。
容先生虽然对这一幕十分不满,但碍于身份,自然不会对福利院的管理细节追根究底。
贝可寒看到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略微失望。不过她很理解,作为院长当然要掩盖事实,既不可能当面报警整治姚老板,也不会承认贝心暖是院里孩子。
既然贝心暖是外面野孩子,那么余嬷嬷揍人只能算没修养,不算虐|待孤儿。而对于院长来说,院里的名声大于一切,她的自身利益更大于一切,贝心暖挨揍就算收场了,她是不会允许此事闹大的。
虽然对于“现场|捉|奸”,院长选择了息事宁人,让贝可寒觉得这场戏有些美中不足,不过,能让贝心暖受到千夫所指、众口铄金的小教训,也算聊胜于无。
参观乱成一团糟,陈院长急于表现自己,赶紧引着容先生去会议室喝茶、继续哭穷讨钱。茶水,自然是亲自监督,换过了新的。
余嬷嬷早忘了茶水的问题,经过刚才的惊吓,她手心全是汗,还多喝了好几杯压惊。
孩子们都回到了宿舍,该干什么干什么。
脸都被打肿了的贝心暖走进来,没人搭理,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啜泣。
贝可寒明白,她们倒不是排外,今天换做是自己受害,一样没人搭理。
福利院收养的孩子大都是弃儿,多少都有心理问题,有时候是很残忍的,明明对方是受害者,她们却当做是讨厌的异类。
到了晚上,消息灵通的孩子回来传播八卦:“容先生认为福利院管理有很多漏洞,设施也不完善,各方面都有很大欠缺…”
贝可寒心想,和前世一样,这位贵客很是嫌弃她们,根本不屑于在这里花费精力,看来院长白折腾表演一番,要失望了。
“但是!没想到他临走的时候,竟然对院长说过两天他再来!”
“什么?那个帅得掉渣的男神真的要投资我们院?”
“他眼神好深邃啊!看我一眼我都要融化了!嗷!投资我们吧!”
“投资你们个头啊!花痴!容先生又不是资本家!”
“那他是什么人?”
“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让院长起草一个竞赛方案,用比赛的方式给我们发奖学金!也就是说,我们有机会赚零花钱喽!!!”
一听说有比赛,孩子们一个比一个激动!都沉浸在幻想里。
学习好的幻想能搞答题赛,体育好的幻想是田径赛,吃货自然幻想来一场拼食量的美食赛!…
10.第10章 有人,彻夜难眠
贝可寒有点纳闷。
这样的转折是她没有想到的,前世也完全没有发生过。
前世,福利院被这位贵客放弃后,越来越破落,院长和余嬷嬷斗来斗去,她总是受到各种莫名奇妙的陷害和不公,生活越来越惨。
如今有了转机,贝可寒本该高兴才是。但是一想到下午容先生走到她床|前说话时,那一抹若有似无的苦涩气息,她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忧虑——
这个危险男人还要停留多久?竞赛对她而言是好事吗?
为什么,她总觉得他会对自己的复仇之路产生莫大的阻力?
“顾不得了!这一世,谁也别想挡我的路!”她暗暗地想。
斗智斗勇一整天,此时躺在“20年前”的、久违的被子里,贝可寒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
虽然这种简陋的棉花被子,绝对比不得20年后、人类高科技发达时代研制出的睡眠舱那么精致、那么舒适,但,却带着记忆中久远的独特味道。
这味道,也让她终于有精力、有时间条理清楚地回忆前世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以为的姐妹情深、美好邂逅、浪漫承诺,都渐渐浮现出了渣男女用心险恶的影子。
贝心暖可不止是做了今天把她推向色|鬼的魔|爪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她记得,不久后,她们所在的普通福利中学有一次选拔优秀生到青城最好中学入读的机会,那天她出了意外没去成,最后是贝心暖入选。
难道,那个意外也是精心设计的结果?
还有一年后,高考前邂逅纳兰德,迅速坠入情网,第一次带贝心暖和纳兰德见面之后,那天晚上贝心暖好像借口有事外出住宿了。
难道那么早,他们就干|柴|遇到烈火,有了奸|情?
还有高考那天,她也莫名其妙路上出了意外没赶到考场,差点辍|学变成打工|妹!
——人生哪有那么多意外?真相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虽然她后来花光全部积蓄复读,成绩也不错,却在选择志愿的时候为了纳兰德一句话,临时改变专业,学了异常艰辛的医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