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想了想,思忖道,“苏子折养在九环山的兵马,不知你见过没有,三十万兵马,皆是精兵,对比普通兵马,可以以一敌十。即便你收服了他二十万兵马,但若再加上擎凤山的兵马,少说怕是也有二十万,如今苏轻枫带着的五十万兵马,怕是守不住庆远城,毕竟庆远城不占地势,不是兵之必守之地。”
云迟点头,“庆远城的确不是,但我想在这里守着,诱惑着苏子折带兵前来。”
花颜眼珠一转,便了然了,“九环山占据天险,易守难攻,所以,主动攻打苏子折,事倍功半,怕是损失惨重,得不偿失,若是引得苏子折主动发兵前来的话,他得天独厚的地势便没了,只看兵力了。”
云迟点头,“不错。”
“所以,哪怕这庆远城不是易守之地,也肯定守不住,但还是要短时间待在这里。苏子折知道我们待在这里,一定气怒不甘心前来,只要他带兵来了……”
云迟接过她的话,“我们就撤,撤到北安城,然后,以北安城做防守,调陆之凌带着西南境地的兵马前来,合北安城的兵马与西南境地的兵马一起对付他。”
花颜颔首,寻思道,“苏子折这个人,虽看着脾气不好,易震怒,但却极其有谋算,我就怕他不上档,不受诱惑。”
“嗯?”云迟偏头瞅着她。
花颜抿唇,“就拿他昨日看到大军来救我们,调转马头立即果断离开来说,就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只不过很多时候,我们都轻易被他阴狠易冲动的表象蒙蔽,对于杀你我,他更想的是如何夺下南楚江山,所以,明知道自己占有天时地利,怕是不会轻易被诱惑出兵前来,而是从别处迂回曲线谋划。”
云迟闻言若有所思,一时没言语。
花颜也不打扰他,他与苏子折算起来至今还没真正打过照面,唯一的一次是在皇宫,而苏子折以假乱真地扮作了苏子斩的脾气性情模样,与苏子斩一般无二,所以,他所看到的苏子折,不是真的苏子折。
真正的苏子折,自然是想杀了她与他,但更想的,是夺下这南楚江山,复国后梁。为他从小到大从白骨山里辛苦倾扎爬出来,画个“值得”的句号。
他虽嗜血阴狠,但心底的最深处,也想堂堂正正。
这么长时间,若说她看透了苏子折,到不全面,但这一点,她却肯定。
“你说的曲线谋划是指岭南王府?”云迟琢磨片刻,对花颜问。
花颜点头,“也许,毕竟岭南王府私造兵器案已露了头,且因为梅舒毓,弄的天下皆知。叶兰盈是岭南王的养女,岭南王逃不开。更何况,他早就有反意。所以,他哪怕没筹谋好,如今也会公然反了。”说完,她问云迟,“岭南可有消息传来?”
“暂时还没有。”云迟摇头,“今日上午,我收到了安书离传信,请示关于岭南王府私造兵器案一事,问我是否发兵岭南?该如何处置岭南王府?”
花颜道,“子折曾对我说,云让进京救叶兰盈了。”
云迟看着她。
花颜道,“据我所知,云让素来不参与岭南王府中事儿,但是若岭南王被逼急了,一定非要让云让出手的话,事情就难办了。云让对岭南王妃与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十分爱护,若岭南王挟持岭南王妃和他妹妹逼迫他,还真说不好他会如何?”
“云让很厉害?”云迟扬眉。
“花颜瞅了他一眼,识时务地说,“自然没有你厉害,不过,也的确……”他顿了顿,“云让脾性比之安书离,有过之而无不及,恨不得远避纷扰之外,他早慧,怕是早就知道岭南王府的背后勾当,所以,这么多年,从不曾理会沾手岭南王府诸事。”
云迟点点头,沉思,“事关亲娘胞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云让有两条路选,一条路是投鼠忌器,被岭南王逼迫出手,协助岭南王,公然反了朝廷,一条路是他既有本事,那么,岭南王不见得是他的对手,他大义灭亲。你觉得,云让会大义灭亲吗?”
花颜摇摇头,“我多年没见他了,也说不准,不过大义灭亲,不是人人都能做到。云让脾性好,性情温善,对待身边人,鲜少冷眼以对,尤其,毕竟岭南王是他亲生父亲。不过……”
“不过什么?”
“赵宰辅之死,与梅老爷子之死,都是武威侯和苏子折的手笔,岭南王妃是赵宰辅胞妹,她能养出云让那样的儿子,我总觉得,她心地不是坏的,更何况,我见过她。所以,若是岭南王逼迫云让,让他为难时,就看岭南王妃怎么选择了。也许,岭南王妃是个缺口。”
云迟点头,“外祖父曾说,当年有人要杀母后,用南疆的寒虫蛊,被姨母挡了,后来查出,那个人是岭南王妃,还有,当年我与苏子斩一起中毒,背后下毒之人也是岭南王妃,父皇、梅府、武威侯府联手查出她。不过为了岭南安平,又看在赵宰辅的面子上,赵宰辅断绝了与胞妹的关系,父皇让岭南王在府内圈禁了岭南王妃。才结果了此事。照你这样说,当年查出来的,未必就是实情,也许,是岭南王妃为岭南王顶祸了也说不定。”
“嗯,有可能。”花颜点头,“当年那桩事儿,一定有武威侯背后的手笔,瞒过了父皇和外祖父。所以,岭南王妃这么多年在岭南王府,不知是否可受够了,这么多年,她任由岭南王钳制,如今,赵宰辅死了,毕竟是他亲兄长,赵宰辅对待胞妹,不可谓不好,虽断绝了关系,但当年,若不是他周旋,岭南王妃怕是早被治罪了。如今,岭南王若是威胁她儿子,女子者,所谓为母则刚,岭南王妃哪怕再软弱,也不见得同意。”
“照你这么说,该如何做?”云迟看着她。
“派人去岭南一趟,帮云让,不让苏子折计谋得逞,只要云让不受逼迫,不出手帮助岭南王,那么,如今叶兰盈被打入东宫大牢,岭南王失了臂膀,朝廷要收拾他,简单的很。他就不会成为苏子折曲线筹谋的筏子。解决了岭南,将其余地方守的固若金汤,苏子折没办法,就一定要来与你硬碰硬。虽有一场硬仗要打,但比南北皆烽烟要强。”
云迟点点头,“本宫未与云让见过,贸然派人去,这般时候,怕是难以取得云让信任。”话落,看着她,“不如,本宫就请太子妃帮帮忙,派个人去,你的面子,比本宫的面子大。”
花颜抬眼,瞧着云迟,“你是认真的在说这件事儿?”
“嗯。”云迟点头。
“好。”花颜对于当年自己不着调的过往虽有些心虚,但到底也坦荡,“派十七带着人前去吧!有花家的人相助,岭南王逼迫不了云让。更何况,当年就是十七奉哥哥之命去了岭南王府喊我回家,云让应该还认识十七。”话落,她低咳一声,“当年也没几日交情,我这份面子,管不管用,我也不知道。”
云迟微笑,“管用的,据说,叶兰盈这么多年没得到云让的心,都因为当年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偷走了心。”
花颜顿时没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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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花颜暗想着,云迟之所以知道这件事儿,不是安十六就是安十七哪个坏蛋跟他说的,十有八九是安十七,等着她收拾他。
其实,若说当年,她见了云让,确实升起了那么点儿心思,但转眼就被哥哥给掐断了,她回去临安后,也就将他给忘了,着实算不上什么,但被云迟这么说,她还是颇为心虚。
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若是有……
她想着,以她的脾性,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泉心不死,估计,也不会喝。
这样一想,她又开始耍赖,低下头,委屈地拍着小腹说,“儿子,你爹笑话娘呢,他欺负人,他只说我,他身为太子,也不是没沾染过红粉桃花的,如今……”
云迟又气又笑,伸手捂住她的嘴,“说什么呢?孩子岂能听这个?”
花颜抬起头,豁出去地盯着他,“那你说,今日咱们俩就掰开了揉碎了的说,你心里是不是一直有个结,云让倒不算什么,对于子斩,你的那个结,还是结着的。对不对?”
云迟身子蓦地一僵。
花颜认真地看着他说,“你从见了我,我能感觉得出来,你心里一直拉扯着自己。你放不下我,又不想将我拱手送人。从昨日晚上,你似乎才明白了些,放开了些。是不是?”
云迟抿唇,看着花颜的眼睛,她眼眸清澈,倒影着他的影子。
花颜何等的通透,他自从那一日见了她与苏子斩如何相处,便不知该如何对她才算是好,被她这一路行来,都看在了眼里,明明是夫妻,却相处起来有一种刻意亲近下的生涩。
他尽量地想将这种刻意隐藏下的生涩和内心的纠葛化于无形,但偏偏,他没能做到。
他应该知道,她聪明,一定会看出来。
他知道,这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本以为,时日长了,就会好了,但是没想到,花颜的眼里,揉不下沙子,她活的素来明白,可以允许自己偶尔糊涂,但不准许自己一直不明不白。
也是因为她这个脾性,所以,才是他爱的这个她。
他沉默片刻,低下头,又沉默片刻,缓缓抬起,眸中染满情绪,低声说,“对不住,我知道我不该。”
花颜不语,等着他说话,在她看来,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她素来看的准自己的心,一日不解决,就十日,十日不够,就一辈子,反正,她上辈子用了一辈子倾尽所有,这辈子,依然可以。
他需要云迟与她交心,她才可以给他解开心结,否则,两个人这样,无非是相护折磨。
“那一日,我去救你,立在西墙下,听着你与苏子斩下棋,话语虽隐隐约约,但我也能听得清。你与他相处,自然而然,着实让我深受打击。我似乎第一次才认识你,才知道,原来在我面前的你,与在他面前的你,是两个不同的你。我便想着,是不是我错了,我忍不住怀疑自己,不敢靠前,那时生怕我因为梅花会错了意,生怕你不跟我走。”云迟说着,深吸一口气,“我从没被人轻易将宝剑架到了脖子上,那一日,因为这个,我气息不稳,泄露了隐藏,暴露了自己,知道青魂拿着宝剑架到了我脖子上,我才恍然惊醒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花颜咬唇,一时没出声。
云迟继续道,“后来,青魂禀告了苏子斩,苏子斩放你离开,我见到了你,见你在见到我那一刻,一下子就对我哭了,我通身血液才似活过来一般。我知道你选择跟我走,还是对我……但这几日,我依旧……是我的错。”
花颜心里一波波地被云迟的话语冲击的疼,她想说“你傻吗?”,但想到她自己等待的那些日子也患得患失生怕怀疑他不来或者云暗根本没看到她折梅花将她的意思带不回去给云迟,两个人都傻,便谁也不必说谁了。
她伸手捏捏他的脸,眸中也染上情绪,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云迟,若我说,上一辈子的七年相处,在我心里,此时早已风过无痕,那是骗我自己,也是骗你,我不是神仙,肉体凡躯,我做不到将之除个干净,更何况,抛却那些爱恨纠葛不谈,苏子斩着实是个对我没一处不好的人。若他如今在苏醒记忆后强留我,也许我会恨他,甚至恨死他,但他没有,他比我更通透,比我更了解我自己,知道怎样是对我最好,所以,我做不到风过无痕。诚如你,哪怕明知道我爱你,也做不到不在意。但我想说,人生一世,诸多情感,爱情之外,不见得不能够亲情友情知己存于世了,是不是?”
云迟点头,“我都明白,对不住,我……”
花颜伸手抱住他,截住他后面的话,轻轻地说,“不要说对不住,从见了我,你说了多次了。明白是一回事儿,但是要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你也聪明剔透,我本想等过些时日,等你自己明白我待你之心自会解开,但我舍不得让你一直心中落着结,我们好不容易相聚,我不想互相折磨,我又想着,若是你一直在意,我却也莫可奈何,唯一的法子,就是找天不绝要一颗失忆的药,但……”她实在不想这时候提魂咒,顿了顿,“对我来说,失忆药也不见得管用……”
“别说了。”云迟反抱住她,“只要你好好的,我有什么想不开,我昨日便想开了些,你躺在我身边,枕在我怀里,我便觉得心满意足了,只是没想到你这般敏锐,我但有些小心思,都被你抓住,无处躲藏了,着实无颜面。”
花颜见他似乎急了,还鲜少见他说着说着这般急起来,似乎经历了这么一场分离再见,如今这般相对,他也更鲜活了。她将头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心跳,“人与人之间相处,与脾性有关,也与习惯有关,一时习惯难改而已。你我之间,时日尚短,不算懿旨赐婚那一年,满打满算,不过一年而已,这期间,还聚少离多,又发生诸多事端,你我尚在磨合,待时日长了,你便会知道,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是我们,我虽有过不想让你探知的部分,但不代表,我与你在一起是勉强的,不代表你不如谁。我们自有一定的相处之道,我对你如何,与旁人无关,你就是你而已。与你在一起,是我心甘情愿,是我心之所向,我素来知道自己走什么样的路,做什么样的自己。”
“所以……”花颜抬起头,又看着云迟,“你真的不必在意,早晚有一日,过往划归尘土,我心里,所过之处,皆烟消云散,片瓦不存。那样的话……”
云迟眼底猛地涌上潮意,抱着花颜的手臂紧了紧,他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那样的话,我只有你了。”,可是,他忽然间不想让她说出来。这样的话,被他听到,都觉得苍凉,更何况她心里此时说出来,该是何等的……
他容得了天下,又如何容不了他自己的女人的过去?
“不说了。”云迟低头吻花颜,吻她如水蜜桃的唇瓣,吻她嘴角,吻她锁骨下颚,吻她的眼睛眉骨,最后,落在她脸颊处,与他额头相抵,认真地说,“本宫的太子妃,何必委曲求全?我掌控天下,立志肃清四海,保百姓安居乐业,也能看得开心怀,容广九州宇内,包括也能容得下你的一个故人。”
花颜心底触动,笑容蔓开,轻轻啄了他嘴角一下,柔声说,“云迟,你真好。遇到你,是我三生有幸,不,十世有幸。”
云迟闻言也笑容蔓开,那隐隐的一小团拧在一起的结,也散了。
夫妻之间,大抵皆是如此,无论是王孙贵裔,还是贫民百姓,对待感情一事,都鲜少如清水一般窥得见底,两个人的感情,容不得误会犹豫猜疑心思心结,这样坦然以对,开诚布公,反而,心更会走近。
这一刻,无论是花颜,还是云迟,都觉得,本来彼此很爱了,却原来,还能更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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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第七天~
第六十一章
用过午膳,花颜喊来安十七,让他带着自己的亲笔书信去一趟岭南。
安十七左瞧瞧,右看看,云迟没在屋,他像是做了贼一般,猫着腰凑近花颜,抖着封好的信笺小声说,“少主,您让我去岭南给云让送信?太子殿下知道吗?”
花颜瞪了他一眼,一把拍向了他的脑袋,狠狠地揍了一下,“你说呢?”
她如今没力气,即便重重地出手,打安十七脑袋上,也没多少力道。
安十七自然不觉得疼,嘿嘿一笑,“少主,我脑袋硬,您小心手疼。”
花颜果然手疼,撤回手,改为拧他耳朵,恶狠狠地说,“出卖主子,你能耐了是不是?”
安十七顿时收了嬉笑,苦下脸,嗷嗷叫出声,“少主,您手下留情啊……疼……疼,十七姐姐……别拧了……好姐姐,我错了,真错了,再也不敢了。”
花颜恨恨地松开手,“陈年旧事,你给我往出抖搂什么?显得你知道的多吗?”
安十七揉着发红的耳朵,一脸的后悔解释,“那一日,一不小心说溜了嘴,待想起殿下还在身边时,已经晚了……”
花颜哼了一声,“再有下次,看我饶不了你。”
安十七哪里还敢再有下次?他这一次耳朵差点儿被拧掉了,偏偏还不敢躲,若是躲,别看如今少主没力气,却也有法子收拾了他,一定比拧耳朵更狠。
他不敢惹花颜,小声说,“庆远城距离岭南太远了,少主派我去给云让送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公子嘱咐,我一定跟在你身边,宫宴您被人劫持,我就有失职之罪,如今再离开……”顿了顿,试探地问,“能不能派别人去?”
“宫宴我被劫持,不怪你,实在是苏子折装的太像了,几乎天衣无缝。谁也想不到。如今太子殿下在我身边,你只放心前去。”花颜看着他,正经地说,“此次前去,不止让你送一封信这么简单。”
安十七看着花颜,也正儿八经地问,“少主难道有别的非我不可之事交代?”
“嗯。”花颜点头,将与云迟商议,让安十七带着她的书信前去帮助云让不让苏子折与岭南王计谋得逞之事说了。
安十七心想果然这是件大事儿,立即将信揣进了怀里,“您与太子殿下,一直待在这庆远城?”话落,他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还是觉得少主您怀有身孕,身体稍好些,尽早回京的好。毕竟随着您月份大,若是一旦打起仗来,您吃不消。”
花颜自然也考量了这个,点头,“先等云灭回来,依照他的消息,太子殿下再与我商议定夺。”说完,她叹了口气,“的确如你所说,月份渐大,我不能再冒险了。这里的确不是我久留之地。”
“少主有打算就行,您派走了我,别再将十六哥派走了,一定要让他跟着您。”安十七千叮咛万嘱咐,“您好,大家都好。”
花颜深以为然,“你放心前去,若是我离开这里,苏轻枫的大军应该短时间不会撤出,我想将十六留给苏轻枫,我怕一旦打起仗来,苏轻枫缺少真正战场上的历练,担不住。”
安十七顿时急了,“那您身边就没人了啊!”
“怎么会没人呢?有花家暗卫,还有太子殿下的暗卫在。”花颜伸手拍拍他肩膀,“我不会让自己再出事儿的,吃一堑长一智,这一回,我已长了教训,定会安排人保护,放心吧。”
安十七其实不太放心,不过想想这一回太子殿下怕是更谨慎,既然少主这样说了,他又非离开不可,便只能点头。
于是,二人就着岭南王府与云让以及既定的安排打算和有可能出现的状况梳理了一遍。一个时辰后,安十七启程,离开了庆远城。
安十七离开的当日,云灭便带着几个人回到了云迟身边。
云灭打探回来的消息是,擎凤山也有三十万兵马,虽与九环山的兵马不能比,但也皆是精兵强将,不差多少。
同时,他还带回了一个消息,苏子折已得知了雾濛山二十万兵马已失的消息,震怒之下,打算调擎凤山之兵与九环山之兵,合于一处,打出后梁的旗帜,前来攻打庆远城。
云迟听罢,转头看向花颜,对她温声说,“苏子折既有打算,会不会真来攻打庆远城?”
花颜琢磨片刻,摇头,“他一时震怒之气,有此打算,也不奇怪,但未必就会真来。命人密切注意九环山的动静吧!我还是更倾向于他用岭南曲线筹谋。”
云迟点头,“不知你派安十七前去,是否赶得及。若是赶不及的话,当作最坏打算。”
花颜心神一醒,“是啊,当日苏子折说起时,显然已有动作了,如今又过了几日,十七前去,没准真晚了一步。再或者,我早先猜测,都是往好的方面想,若真到最坏的那一步……”说完,她叹了口气,“我对云让也不过是昔年了解几日,还真不敢打包票他是否有所改变。”
她说着想着,看着云迟,对他道,“不如我们赌一把?”
“怎么赌?”云迟问。
“就赌我说的,苏子折不见得攻打庆远城,我们尽快启程回京吧!将苏轻枫和十六带着五十万兵马留在庆远城,以防万一。”
云迟看着她,“你的身体,需多修养几日,韩大夫说最少半个月。”
花颜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马车布置舒适一些,一路走官道,没多少颠簸,是能赶路的,在床上躺着与在马车里躺着,也没太大区别,走的慢一些就是了。你称病不朝,私自暗中出京救我,文武百官目前还不知道,一旦你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文武百官知道后,怕是人心惶惶,安书离在朝中定会压力极大,他官拜首辅不久,焦头烂额之下,就算镇得住,也难免会人心浮动,而且岭南王府毕竟牵扯皇亲宗室,非安书离能担下,因叶兰盈之事,天下皆知,怕是天下人都在看着你怎样处理,此事非你回朝不能处置,另外……”
花颜摸摸小腹,顿了一下,“对比这里,还是京城安全,我不想咱们的孩子再出任何事端了,还是回京安胎为好。若我自己回京,你定然不放心,所以,我们一起回京。”
云迟点头,“那是自然,你自己回京,我自然不放心。”话落,道,“就依你所言,我们明日启程回京,留苏轻枫与安十六在这里,我回京处理岭南王府之事外,还要督促兵部筹备粮草,如今与苏子折尚在拉锯中,早晚有一场仗要打,是该回京坐镇。”
花颜颔首,“对付苏子折,不急一时,也急不得。”话落,又赞扬地说,“幸好你救我之前,夺了他二十万兵马,否则,以他强大的兵力,我却不敢赌了,他有那个自信,一定会带大军此时就发兵庆远城来了,也不必损失二十万兵马后,曲线依靠岭南王。”
云迟沉下眸光,“说到底,还是朝廷失败,我也失败,监国五年来,竟没发现荒原上养了如此多兵马。北安城私自加重赋税,那些粮仓,全部都运来荒原山养私兵了。想想,南楚的百姓们的赋税,养了多少兵马?西南境地八十万,北安城三十万,京麓兵马大营三十万,再加上五城兵马,御林军、禁卫军的兵马,只朝廷,就养了一百五十万,如今苏子折又养了八十万兵马。算在一起,两百三十万,岭南王府定然也养有私兵,怕是不少于二十万。还有各州郡县,三两千的兵马,合计起来,整个南楚,怕是养两百六七十万的兵马。养兵本就损耗大,南楚如今尚且能保持表面太平,着实不易。”
花颜听着云迟这样算计,不算不知道,一算实在是心惊,她叹了口气,“本来,朝廷养兵,不过百万,但奈何,去年因为西南境地动乱动兵,如今因为苏子折,就兵必须养,这仗必须打,也是莫可奈何。待解决了苏子折,天下太平后,就可以裁减兵员,放兵务农,别急,慢慢来。”
云迟颔首,轻轻一叹,“只能慢慢来了,累你与我一起担着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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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第八天~
第六十二章
二人商定了计划后,云迟便吩咐了下去,明日启程回京。
听闻太子殿下明日要启程回京,周大人匆匆而来,万分诚恳地恳请今日晚设宴,为殿下和太子妃送行,请殿下务必赏光。
周大人不是个会钻营的人,所以,这个恳请提的心惊胆战。
云迟用眼神询问花颜。
花颜笑着说,“你去赴宴吧!我就不去了,可以让周大人和周夫人带着府中的公子小姐前来,我见见。”
云迟点头。
周大人听闻太子殿下答应了赴宴,太子妃虽没答应赴宴,但要见见他们一家子,顿时欢喜不已,连忙亲自去带了周夫人与府中的三子一女,又严厉地叮嘱交代了一番,前来拜见太子妃。
周三公子小声对周红梅说,“姐姐,太子妃竟然要见我们,你说,她是不是真的是颜姐姐?”
周红梅这时也心里有了多少肯定,“大约是的。”
周三公子顿时欢喜,“若太子妃是颜姐姐,可真是太好了。”
周大人走在前头,听到了二人说话,立即回头警告,“即便太子妃是红梅的恩人,你们也不准失礼,更不能莽撞冒犯,言谈无忌,一定要谨言慎行,那可是太子妃,殿下对太子妃的态度,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你们都见到了,真是疼宠至极,万不可得罪太子妃。”
“怎么敢啊,那可是太子妃呢。”周三公子立即保证,“爹,您放心吧。”
周大人点点头,他这几个子女,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都算是省心的,也都算是拿的出手的。
一行人来到这一处院落,待通传进了屋,只依稀看到两个衣着华贵的人影对坐,也没敢多看,连忙跪下叩头见礼。
花颜笑着开口,“周大人、夫人,快请起,不必这么多礼。昔日一别,没想到如今又见了,可见真是缘分不小。”
周大人夫妇与三子一女一听,便确定了真是花颜,心中真是又惊又喜,站起身后,都看着花颜。
这一看,花颜还是昔日的眉眼,但似乎又不同于昔日,一身宽松的衣裙,但通身的华贵气质,与坐在她身边的太子殿下相得益彰,若非她含笑望来,拿眼中神色还如昔日一般和气灵动,还真叫人不敢认。
周大人比较稳重,但也有些激动,“真没想到,昔日的恩人,今日又来了此地,下官这官舍,当真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
周夫人也连忙道,“老爷说的是,太子妃,您……您可还好?”说完,又想到朝中传出除夕之日宫宴之上太子妃失踪一事,如今太子殿下救回了太子妃,但看她容色有些许苍白,身子骨似也羸弱,一时觉得怕是说错话了,怀着孕被劫持,自然美那么好的。
“很好,劳大人和夫人挂怀了。”花颜微笑,扫了其余四人,对周红梅招手,“小红梅,快上前来,我瞧瞧,你这么美的姑娘,可曾定了婆家了?若是没定……”说着,她看了云迟一眼。
云迟的脸顿时绷紧了,瞪着花颜,意思是在问,你看我做什么?
周大人和周夫人与三位公子以及周红梅齐齐一惊,想着太子妃这话何意?难道?
一时间,都不敢去看云迟,齐齐屏住了呼吸。
花颜故意地顿住,笑看着周红梅。
周红梅的脸红了红,又白了白,看着花颜,似要说什么,似乎又不敢。
周大人到底经过风浪,是一家之主,心惊之后,连忙开口,“秉太子妃,小女尚未定婆家,下官不求小女嫁的多么富贵,只求小女一生安平就好。”
周红梅这时也立即说,“颜姐姐……不,太子妃,父亲说的是。”
花颜笑容不变,站起身,走了两步,来到周红梅面前,抓住她的手笑着说,“昔日,我就喜欢小红梅,那时离开,还有些舍不得走。你这副容貌,嫁入普通寻常人家,怕是夫君守不住你,被人窥视,不得安平。我家里兄弟众多,还有三两好友也未曾婚配,如今赶巧了,不如你与我一起进京,我为你保媒,保准让你嫁的称心如意的夫君,你意下如何?”
她这样一说,云迟面色霎时松缓了,也好看了,不过看着花颜拉着周红梅的手不放开,还是不大开心。
周红梅愣愣地看着花颜,一时间,不知该应还是不该应。
周大人也愣住了。
周夫人却是大喜过望,此时也不怕花颜了,事关女儿的终身幸福,当即对花颜说,“臣妇多谢太子妃,就因为红梅容貌太好,所以,本该早就定下她的婚事儿,却一时寻不到合适的,我与老爷不敢轻易给她许人,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您是最清楚她是怎么被病魔折磨那么多年的,我们生怕许错了人,误了她一辈子。才耽搁到现在。”
周大人要说什么,但觉得周夫人说的也是事实,虽然这事儿来的突然,但他又不能说不好。有太子妃保媒,那自然是别人不敢轻易欺负相负的,人品想必也不至于做出相负之事。他短暂地琢磨了一番,拱手道,“多谢太子妃,有您保媒,自然好,不过还是要看小女自己的意思。”
花颜点头,笑盈盈地看着周红梅,“你说呢?若是跟我走,以后,我再京中,也多个玩伴,你呢,这副漂亮的脸蛋,也不必怕惹祸恨不得拿刀子刮了去。”说着,她捏捏周红梅的脸,“上天给你这副样貌,可是福气,不必藏着掖着,不是谁都有这个福气的呢。”话落,劝说,“更何况,北地苦寒,庆远城尺寸之地,你以前不是跟我说,就希望病好后如我一般,出去走走看看吗?如今有机会,不想了?”
似乎这最后的一句话打动了周红梅,她没想到昔日在病中的话被花颜记得,一时间红了眼圈,“颜姐姐,你还记得啊。”
“是啊。”花颜笑,“那时候,不敢拐走你,如今嘛……”她笑着看了一眼周大人和周夫人,意思不言而喻。
周红梅也看向父母,二人听花颜说拐走,一时面色有些奇异。
周三公子这时忍不住开口,小声说,“颜姐姐,我也想出去走走看看,您……”
他话音未落,周大人一个眼峰扫过来,他顿时闭了嘴。
花颜转向周三公子,周大人的公子们,都教养很好,大公子和二公子已娶妻,唯三公主年少,人看着很是有少年的精爽劲儿。她笑着说,“这我就说了不算了,不过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可以请太子殿下考教你一番,殿下最是惜才,你的才华若是过关的话,殿下带走你,也说不定。”
周三公子顿时转向云迟,当即“噗通”一生跪在了云迟面前,视死如归地说,“请殿下考教。”
云迟扬了扬眉,这一刻,才明白了花颜见这一家子的意思,感情是怕有朝一日,这里终究会起战火,周大人这一家子,虽下榻这两日,他倒看的清楚,是个好官和好人。他教导的三子一女,也是能拿得出手的,三子各有才华,一女不止容貌姣好,既然得花颜喜欢,品行应也是不差。朝廷缺人,有才之人,当可不拘一格启用。
他懂了花颜的意思后,顺势笑着说,“好,本宫就考你三题,你答出来,本宫就带上你。”
周三公子大喜,“殿下请出题。”
他虽年纪最少,尚在少年,比周红梅小两岁,十三四的年纪,但人聪明,看起来学业上也颇有自信,否则不会坦然地让云迟考。
云迟便依据他年龄,出了三道题。
周三公子头两题答的痛快,第三题似乎稍有些难,但还是勉强答了出来,虽不如意,但也算是比较好的了。
云迟笑着点头,痛快地说,“行,你收拾一番,明日随本宫入京吧。您的学问,尚且差些火候,进京后,本宫会安排你入京中学堂,学上一年半载,再酌情看你能做什么。”
周三公子大喜,他做梦都都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当即有些傻了。
周大人激动地说,“锐儿,还不快叩谢殿下。”说完,自己先跪地叩谢云迟。
周夫人也顿时跪地叩谢,几乎喜极而泣。
周家虽有妻妾几人,子女几人,但相处和睦,所以,哪怕周三公子不是周夫人亲生,她依旧很高兴。
于是,这一日,定下周红梅与周锐一起随云迟和花颜入京,当日晚,城手府设宴,周红梅与周锐没参加,忙着收拾入京的行囊。
花颜因为次日要赶路,在见了周大人一家后,早早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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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第九天~
云迟:本宫比她美,快给我松手~
花颜:家里的光棍太多,没办法,逮住一个抓一个喽~~
第六十三章
当日晚,云迟赴宴后,又与苏轻枫、安十六商议到天明。
转日,云迟、花颜留下了五十万兵马在庆远城,带了周红梅、周锐轻车简行启程回京。
马车内,花颜对云迟解释,“周红梅因为自小身体不好,病体拖累,不能出门,唯有读书打发时间,当年我见到她时,不过是个小女孩,病歪歪地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却一身书卷气,我与她闲聊起来,才知道她博览群书,她与我闲谈时,当年感叹,恨不得身为男儿,若她身为男儿,哪怕病体拖累,也要科考建功立业,为百姓们做一些事情,因为,她觉得百姓们实在时太苦了,尤其是在北地苦寒的地方生活的百姓们,当年,我便十分震惊。”
云迟恍然,“怪不得你素来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尤其如今有孕之身,还要带她进京。你是想让她与赵清溪一般,入朝为我所用?”
花颜点头,“这世上,容貌美好之人不在少数,但小小年纪便悲天悯人知道百姓疾苦,尤其是身为女儿身且有病体折磨时,却依旧恨不得身为男儿身报效朝廷想为百姓做好事儿的人,少之又少。我当时只觉得难得,所以,把给哥哥费力找到的一株珍贵之药让夏缘给了她用,治好了她。”
云迟点头,“把好不容易找到的药给她,是你会做出来的事儿。”
花颜笑了笑,“因哥哥有天不绝在,少一味药,大不了多熬一年才能治好病,但她若是没那味药,也许就香消玉殒了,我与夏缘见到她时,她不过一个月的命数。遇到我与夏缘,也是她命不该绝。”
云迟颔首,“周锐小小年纪,才华倒是出众,这么说周红梅比周锐强很多?”
花颜点头,“自然,待回京后,我考教她一番,你旁听,便知道了。”
云迟轻“嗯”,琢磨道,“让赵清溪入朝,是因为赵宰辅自小培养她,所有人都知道她才华不输男儿,不过也颇有一番压力,才破格提拔了她,但让周红梅入朝,她不过是庆远城一地方小官的女儿,才名不被周知,让她入朝,怕是要费一番力气了。”
“这个简单。”花颜笑着道,“让她给赵清溪打下手,暂且不算进朝廷编制里。赵清溪也需要人手,毕是时女子,有时候她身边由男子协助多有不便,若是有个女子,就方便多了。”
云迟失笑,“这倒是个法子,你还未与周红梅透底吧?不知道她乐不乐意?她毕竟是养在深闺太久,尤其是自小生活在庆远城,不同于赵清溪虽读书万卷,也未必适应得了京城的繁华。”
“正因为如此,才要给她适应的时间。我也不说破,只让她先适应京城一段时日,打着给她选亲的名头,让义母带着她多多走动。然后,她若小时候的志向仍在,我便推她一把。索性朝廷要用人,这个时候,就不拘一格了。”
“嗯。”云迟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叹,“孕妇切忌多思多虑,朝政之事,本该是我担着,偏偏累你每日为我忧思。”
“这算什么?我每日闲着,胡思乱想也是想,想想这些,也累不到什么。”花颜拉着他的手,拍拍身边的软褥,柔声说,“你一夜未睡,眼窝子都青了,赶紧睡一觉吧。反正赶路也没什么事儿,你且踏实的睡。”
云迟点头,的确有些累乏了,顺势躺下身,闭上了眼睛。
苏子折诚如花颜所料,回到九环山后,立即调兵要攻打庆远城,但当他得知雾濛山二十万兵马被云迟悄无声息的收复,他的心腹将领皆死于云迟之手时,震怒的几乎吐血。
他以前小看了云迟,后来不敢再小看他,但也没想到,他竟然敢只身单枪匹马闯入他二十万军营的地盘,夺走了他二十万兵马,且过了数日,他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