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觉得今夜不踏实,说不上来,他这一次必须闯进屋中去确定花颜是否还在。
他很快就来到了花颜所住的院落,这一处院落,依旧很安静,漆黑一片,他来到门口,猛地停住了脚步,清喊,“晋安。”
“主子。”晋安应声现身。
“今夜可发现有不对之处?”苏子折问。
晋安摇头,“除了刚才一阵铃声响外,再无动静。”话落,又补充,“因今夜下了雪,风有些大,暗卫怕是有些懈怠,不如往日严格。”
“给我带着人守死这一处院落。”苏子折看着眼前黑漆漆的院落下令。
“是。”
晋安一挥手,本来这一处院落都是苏子斩的人,如今转眼从外面围上了苏子折的人。
苏子折吩咐完,抬步走进了院落,来到屋门口,他一脚踢开了门,等了一会儿,里屋没动静,他面色阴沉,抬步走了进去。
他刚迈过门槛,一把剑横在了他脖颈处,冰凉寒芒的剑刃,带着寒冷之气。
苏子折脚步一顿,身子徒然一僵,脸色冷寒地偏过头,便看到了立在屋门口侧身站在门后的黑影,他寒着眸子问,“苏子斩?你做什么?”
苏子斩面无表情,声音平静,“不做什么,与你谈个条件。”
苏子折声音森冷,“什么条件?”
“你答应不对无辜的百姓动手。”苏子斩稳稳地握着剑,“我放你一命。”
苏子折勃然大怒,这片刻,他已觉得自己猜测的感觉怕是成了真,“你放走了她?”
他说着,目光看向里屋,屋中黑暗,他只能看到横在脖颈上的寒光闪闪的剑芒,模糊的看清一个女子的身影立在苏子斩身后,但那不是花颜,而是玉玲。
苏子斩默认了,玉玲站在那里,也不像是被控制住了。
他震怒道,“玉玲,你出卖我?”
玉玲不说话,静静地站在那里。
苏子折气急,“好一个玉家人,好一个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口口声声给我做忠犬的玉家人。”说完,他阴森森地道,“我要杀了所有玉家人。”
玉玲依旧不说话。
苏子斩只收服了玉玲而已,对于别的玉家人,还是苏子折的人,他平静地道,“你以为,只凭一个玉玲,能拦住我?看住我?苏子折,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我送走花颜时,弄昏了她,她要一死,我拦下了她,所以,她这条命,便是我的了。”说完,他看着苏子折,“我刚刚说的话,你答应不答应?”
“我不答应,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杀了我,你也一样死在这里。”苏子折阴狠地看着苏子斩,大喝一声,“晋安,动手。”
他这一声,灌注了内力,传出了很远。
晋安带着人冲进了院子,青魂早有准备,等的就是这一刻,也立即带着人现身,拦住了晋安带来的人。
霎时,两方对持,杀气一片。
第五十一章
亲兄弟兵戎相见,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都让人觉得可悲。
哪怕苏子斩和苏子折不是自小一起长大,哪怕二人脾性天差地别要做的事情天壤之别,没有多少手足之情,但总归是一母同胞脚踩肩膀的亲兄弟,血脉至亲,是谁也更改不了的事实。
苏子折阴狠地盯着苏子斩,“你可真敢!真敢放走她!”
苏子斩面无表情,“你要夺江山,与她何干?与无辜的百姓何干?好歹当初她救了你一命,若是没她,你早已是一赔黄土。”
“你说与她无关?若非因为她,后梁江山也不会拱手让给太祖云舒,你不会活着,我也不会做你的垫脚石。”苏子折目光狠厉。
“那也与她无关,我死而复生后,甘愿追来,而你们,不过是被梁慕误了而已,我本没想过复国。”苏子斩平静地道。
“你为了一个女人而来,反而如今我将她给你送上门,你生不要,偏放了她走。苏子斩,你个窝囊废,枉为男人。”苏子折说着,对外面大喝,“来人,调五万兵马,给我围死这一片院落。所有人格杀勿……”
他说着,苏子斩的剑刃毫不客气地往前推了一寸,冰冷地打住他的话,“苏子折,你想好了,你我一起死在这里,是吗?”
苏子折脖颈处一痛,剑锋割破肌肤,鲜血霎时流了出来,他话语一顿,阴森森地看着苏子斩。
苏子斩眸中一片冰色,拿剑的手稳稳当当,宝剑的寒光照亮他眉心眼角,无一处不是冰冷凉寒,“我们可以一起死,云迟的天下就太平了,你敢不敢?”
一句话开口,他想到的是,若是这般同归于尽,这一世又负了花颜让他活着。
上一世,他没负了天下,负了她。
这一世……
苏子折不语,死死地盯着他,“苏子斩,你想死?”
“你想死,我便可以杀了你,再让你的兵马杀了我。”苏子斩声音没有一丝情绪,“黄泉路上,你我作伴,母亲若是看到你我兄弟一起去找她,大约也是高兴的。”
苏子折似要将他的脸穿成无数个窟窿。
玉玲攥了攥袖中的纸条,上前一步,木声道,“大公子,太子妃留话,你恨命运不公,恨天道不平,恨父母养儿不教,恨当年白骨山她救你一命,你受尽苦难,恨不得将苦难还给天下人。可是,你既几次三番没杀她,心中想必还是存有那么顶点良心。既然如此,你就堂堂正正夺了这天下,不牵扯无辜百姓,不拿她做伐,她会看着,你到底有几分真本事,若你堂堂正正赢了太子,也值得她称一声敬佩。那么,这南楚江山就是的,她与太子的命,也是你的。二公子的命,自然也是你的。”
苏子折猛地转向玉玲。
玉玲转身去桌前掌了灯,屋中霎时一亮,她展开手中花颜留的墨迹,举在苏子折面前。
花颜的字迹潦草,虽手腕绵软无力,但依稀可以看出她每写一个字,都是用了全部的力气。
苏子折死死地盯着,他本就聪明,此时自然明白了花颜留这封笔墨的意思,他森寒地冷笑一声,“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求苏子斩活着。”
说着,他狠狠地又看向苏子斩。
苏子斩面无表情。
苏子折盯着苏子斩看了片刻,又转向那一张薄薄的纸,这么长时间,若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也不是不能,但他还不想死,还有江山没夺下,还有为着那么多年活在地狱的不甘,他要证明,苏子斩做不到的事情,他能做到,后梁一脉,等了四百年的几代人,没白等一场,他不是苏子斩的垫脚石,而是复国后梁的开创者。。
苏子斩这一辈子,他在乎江山吗?他只在乎花颜所在乎的。
但他,既然能对花颜下得去手,几乎杀死,也能将她送给苏子斩,这个女人,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
但即便没那么重要,他也不能就这么让他轻而易举地走了。
他恨声问,“谁救走了他?是云迟?”
苏子斩的人全部都在这里,把花颜交给谁带走,他应该都是不放心的,如今既然让她走了,那么,让他放心带走的那个人,一定是云迟。
若非是云迟,花颜也不会天平的两端倾斜,跟着云迟走,扔下苏子斩。
“自然是他。”苏子斩点头,倒了这个地步,他也没必要隐瞒。
苏子折眼神狠厉,怒极而笑,“苏子斩,你果然窝囊到家了,拱手江山不说,如今拱手相让女人。”
苏子斩淡漠不为所动,“你如何说我,都没用。我只问你,你答应不答应。”
“答应如何?不答应又如何?”
“你答应,我就放了你,一命换一命,你活我也活,无辜百姓你不能践踏,想要什么,堂堂正正地去夺,赢了,是你本事,不答应,那我们今日就一起死,你若想便宜云迟,让他轻而易举地创四海清平,我也没意见。”
“你舍得死?”
“舍得。”
“她不是想让你活吗?你如今框我没用。”
苏子斩笑了一声,“她是想让我活,我也答应了她,但我食言而肥也不止一次了,我死了,她是会很伤心难过,但有云迟在,她慢慢的总会放开,忘了我。我连她的人都不求了,她忘了我又怕什么?前世今生,从我自己这断了也好。”
苏子折又冷笑了一声,“你倒是看得开。”
“答应不答应?”苏子斩又问。
“答应你也无不可,不过,你从今以后,不准离开我一步,不准帮云迟。我就让你看着,我怎么堂堂正正赢了他。而花颜那个女人,她跑了今日,别想跑了明日。”
“也行。”苏子斩点头,他管不了那么多,只管今日,她让他活着,他就用力地活着,能做到不让她失望,他也不想让她失望。
“拿开你的剑。”苏子折怒到了极致。
苏子斩知道能做到这一步,拦到这一步,已是他最大的力气。再多的时间,也拖延不了了。他慢慢地撤了架在苏子折脖颈上染血的剑,顺势在他身上擦了一下剑刃。
苏子折倒是守信,没拔剑反杀,而是挥手给了苏子斩一掌。
苏子斩侧身躲过,化解了一半力道,但还是被他掌风打的后退了一步,他站稳身形,收剑入鞘,冷眼看着苏子折,“良知丢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拾不起来。武威侯还好好在东宫活着呢。你有什么恨,可对着他去,既然答应了,就别拿天下无辜百姓做伐。否则,言而无信,你哪怕有百万兵马,也是枉然不立军中威信。”
“你从今以后,给我少做动作,你若是先破了约,那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苏子折伸手拿出帕子,捂住脖子,对玉玲阴狠地道,“把你手中的信给我。”
玉玲看向苏子斩。
“给他。”苏子斩吩咐。
玉玲将花颜那封流信递给了苏子折。
苏子折接过,看死人一样地看了一眼玉玲,转身冲出了房门,对外面道,“晋安,调两万兵马,给我守死这一处院子,一只飞鸟也不得出去。”
“是!”
“传信给闫军师,云迟带走了花颜,封锁荒原山,让他点兵二十万,兵分八面,给我追。追到后,就地杀了。”苏子折话语与寒风飘雪融合,透着寒怒森然,就如在他面前是森森白骨铺就的路,他一脚一脚踩上去,尸骨无存,“走了又如何?荒原山是我的地盘,我让他插翅也难逃出荒原山。”
“是!”
一连几条命令下去,苏子折出了院落。
大夫提着药箱奔来,哆嗦地看着苏子折,“主子,小的给您包扎伤口……”
“滚!”苏子折一脚踢开了大夫。
大夫被踢了一个打滚,抖着身子忍着疼痛,不敢再上前靠近,眼看着苏子折去了书房。
晋安传达完苏子折一系列命令,也跟去了书房,不忘对大夫使了个颜色,低声训斥,“还不跟上主子,伤口总是要包扎的,不跟上你想死吗?”
大夫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跟上了晋安。
苏子折来到书房,展开了荒原山的地势图,就着灯火,满身怒气地推测着云迟是怎么进来的,怎么悄无声息救的人,从哪条路带着花颜离开的。
要出荒原山,最少两日的路程,他带着个孕妇,定然走不快。
第五十二章
苏子折的伤口不深,但不包扎自然是不行的。
在晋安的劝说下,苏子折总算是挪开了捂着伤口的手,寒着脸任由大夫上前给他包扎,他的眼睛却没离开荒原山的地势图。
他对荒原山每一寸自然是了解的,但是拿不准云迟会带着花颜从哪一条路离开,到了这般时候,他已不敢高估自己,不敢自负地觉得派出兵马拦截就能真的拦住云迟。
谁能想到他本来该在京城坐镇,却悄无声息地进了这荒原山,在苏子斩的配合下,丝毫没惊动他带走了花颜?
他一直以为,云迟离不得京城。
他高估了荒原山的布置能拦住任何人,没想到云迟将他的脸打的啪啪响,偏偏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救走了花颜。
他心中恨的不行,但却从这恨中升起了嗜血的沸腾。
他当初敢以假乱真苏子斩,堂而皇之参加宫宴,在云迟的眼皮子底下劫走花颜,如今云迟敢艺高人胆大,悄无声息闯入这兵营之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独自一人带走花颜。
也算是齐平了。
此时,这样的对手,让他于震怒中卷起无尽的狠厉的兴奋。
大夫哆哆嗦嗦地包扎完后,试探地问,“主子,伤口不深,可以不用开药方子……”
“滚下去!”苏子折挥手。
大夫连忙提起药箱,屁滚尿流地出了书房。
晋安立在一旁,看着苏子折,“主子,古阵法普天之下能破阵的人屈指可数,太子算是一个,想必是他只身一人带走了人,毕竟,若是人多,古阵法不可能在他离开时才踩了机关响铃。他只身一人前来,带着人想必也走不快。您下令,属下带着人亲自去追。”
苏子折寒声道,“我亲自去追,你与我一起。”
晋安看着他包扎好的脖颈,伤口虽小,但也不能大意,但看着苏子折难看的脸色,顿时住了口,垂首应是。
苏子折将荒原山的地势图在眼中过了一遍后,伸手指向两处,“你说,云迟带着花颜,走这两条路的哪条路?”
晋安低头一看,不敢肯定地说,“这两条路都有可能,都是最近离开荒原山往北安城走的路。属下也不敢确定。”
苏子折眯了眯眼睛,伸手拿过披风,披在身上,向外走去,“走。”
晋安连忙跟上。
苏子折出了书房,快步来到门口,早已有人备好了马匹,他翻身上马,对守门人道,“给我看好苏子斩,不准让他走了,若是放了他离开,我扒了你们的皮。”
“是!”
苏子折丢下一句话,纵马离开,晋安带着黑衣卫跟在其后。
苏子斩知道苏子折一定会亲自带着人去追,他坐在屋内,看着花颜插在瓶中的那株梅花,计算着一个多时辰已过,云迟带着花颜走到哪了。
青魂听到外面的动静,对苏子斩道,“公子,大公子带着人亲自去追了。”
“嗯。”苏子斩点头,再没别话。
青魂也不再说话。
雪下的不大,但一晚上,也足下得漫山遍野一层白。
花颜到底是个孕妇,不禁折腾,哪怕云迟、安十七、云暗轮番背着她走,她依旧脸色越来越白。
来到那一处悬崖时,安十七看着光秃秃的悬崖,脸都白了,“少主,这是您说的路?这根本就是死路啊。这悬崖怕是有数千仗高吧?如今还下着雪,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您是不是弄错了?”
“放我下来。”花颜低声对云迟道。
云迟将她放下,扶着她站稳,看着她比雪还白的脸色,心疼的不行,“再吃一颗安胎丸吧?”
“刚吃下不久,怎么能不停地吃呢,你放心,我没事儿,咱们的孩子也禁折腾的很。”花颜摇头,看了一眼四周,伸手一指,“前方再走五十米,再悬崖的正下方,百米处,有一株老松树,哪棵树缠着的都是手臂粗的藤条,可以顺着藤条下去崖底,崖底有路离开。”
安十七一听,连忙奔过去,天色太黑,飘雪簌簌下着,他趴在悬崖上往下看,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他白着脸说,“少主,您确定您说的地方对吗?就算对的话,那老松树和藤条还在吗?若是不在,我们这么多人,可就都死在这里了。”
“你身上可带着铁钩子和攀崖锁了?按照我说的,下去看看,务必做到分毫不差。我记得是这里,若是真没有了,我们此时转路,也还来得及。只不过,一路就要被苏子折追着如猫追老鼠一般的跑了,太难看。若是我说的还在,他一定想不到我们走这里,这一路,就能轻松地避开他,哪怕他亲自来追,也追不上,怎么都要赌一把。”
“好,我这就下去看看。”安十七拿出铁钩子与攀崖锁。
云暗上前,“我与你一起,有个照应。”
安十七眨眨眼睛,看了一眼一直现身跟着保护的凤凰卫,“也好。”
二人说定,便互相用绳子绑在了一起,用铁钩子钉在悬崖顶上,两名凤凰卫上前帮忙,牵着绳索的一头,以防二人出事。
“坐一会儿?”云迟见花颜站着都似乎没力气站稳,抱着她坐下身,怕地上凉,让她坐在他腿上。
花颜点点头,坐在云迟腿上,靠在他怀里,“但愿我说的没错。”
云迟摸摸她的头,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手里,“你记性素来好,说有就有的。”
花颜小声说,“那一年,对面山崖上长了一株极其珍贵的药材,很适合给哥哥用,我和夏缘围着这一处悬崖走了三天,后来发现这一处有这么一个法子,借由下面那棵老松树,攀着藤条,就能过去那边,夏缘胆子小,但为了哥哥,也跟我一样,红着眼睛舍不得放弃。”
“这么说来,苏子折哪怕对荒原山熟悉至极,但也不一定知晓这一处地方了。”云迟道。
“嗯。”花颜点头,“谁没事儿如我与夏缘一般,在悬崖边晃悠了三天呢,他顶多就是择地养兵,将荒原山走了一遍而已。”
“没想到你以前为哥哥寻药,走遍大江南北,如今在这时候,却是用上了。”云迟低声道,“可见,人生一世,每走一步,都可能是机缘。”
花颜笑着颔首。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安十七惊喜的声音从崖下传来,“殿下,少主,果真有老松树与藤条。虽看不见崖底,但容我先下去看看,若是能到崖底,我再传信号,殿下再带着少主下来。”
“好。”云迟的声音也轻松了几分。
花颜脸上的笑意霎时绽开,也松了一口气,“天无绝人之路,果然如是。我哪里能想到,如今再走一遍这条路呢。”
“手这么冰,想必脚也冷,脱了鞋子,我给你暖暖。”云迟搓着花颜的手,低头看着她冰凉的脸,又看向她的脚。
花颜摇头,“脚不冷。”话落,见云迟不信,立即说,“真的不冷。歇一会儿,我起来走走就好了。”
云迟低头看着她,“你我之间,怕什么?”
花颜对他笑,软软地说,“才不是怕呢,是自从见到你后,我心里是暖的,哪里都不觉得冷。哪怕手脚凉,也真的不冷的。你救我辛苦,歇一歇吧。”说完,又笑,“也许孩子如今已经长耳朵了呢,若是让他知道你这般疼我,连脚也要给我揣你怀里暖,将来他就会学你,得多疼媳妇儿啊,疼媳妇的人就不疼娘了,那可不行。”
云迟失笑,“疼媳妇儿也会疼娘的,待他生下来,我好好教他,让他不敢不疼娘。”说完,贴着她冰凉的脸颊蹭了蹭,柔声说,“你怀他何等辛苦,他敢不疼娘,我揍他。”
花颜笑出声,“不行,我舍不得让你揍,你若是打他,我就拦着。”
云迟无奈地笑,“哎,慈母多败儿,他还没出生呢,你就开始宠着了,将来还不得给宠坏了。”
花颜想了想,“唔”了一声,“那……这样,若是他真做错了,你要揍他,我就躲远点儿?眼不见为净。”
云迟笑着点点她眉心,“也行,是个办法。”
第五十三章
云迟与花颜说话间,安十七已顺着老松树的藤条下到了崖底,脚踩到崖底厚厚的枯叶后,他欢喜地晃动藤条,告诉上面的云暗,可以攀爬下去的消息。
云暗收到信号,也欢喜地对上面传话,“安十七已到崖底了。殿下,主子,可以下去了。”
花颜高兴地看着云迟,“上天厚爱,这条路是通的,走吧。”
云迟点头,笑着起身,眉目也多了几分欢喜之色,抱着花颜来到悬崖边,低头看了一眼,接过攀崖锁拴住自己与花颜。
云暗在下方接应,凤凰卫断后。
云迟不再耽搁,抱着花颜飞身而下。
诚如花颜所说,这一条路,是一条很难的有很大危险之路,但因为云迟武功高绝,哪怕带着花颜,虽不轻松,但也能有惊无险地沿着拳头粗的藤条一步步下到崖底。
数千丈的悬崖,从上到下,用了些时候。
在云迟差不多气力用尽时,也来到了崖底。安十七拿着一小颗夜明珠照亮,看到二人安全落地,长舒了一口气,上前接过花颜,看着满身是汗的云迟说,“殿下,少主你们还好吧?”
云迟点头,“还好,走吧。”
“要不要歇一会儿?”花颜掏出帕子给他擦汗。
“不用,不出这荒原山,我不放心。”云迟摇头。
安十七不再说话,抱起花颜,“少主,走哪个方向?”
“那个。”花颜伸手一指,“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山涧最狭窄的地方走。”
安十七看了一眼,一边走一边问,“那么狭窄,能过得去人吗?”
“能,可以容一人过去。”花颜道,“到了那里,你就将我放下,没多远,我自己走过去。”说完,又补充,“幸好月份还不是太大,否则,我一个孕妇怕是挤不过去。”
安十七看着花颜苍白的脸,“您若是身体不适,一定要说,不要咬牙撑着,既然这条路能走,苏子折一时半会追不上,不用赶的这么紧。”
“我知道的,目前没有不适,孩子今日很乖,没闹的我难受,何况,你们也没让我累到。我还能走。苏子折就是个疯子,不尽快出荒原山,哪怕走这条路,也保不住被他追上,能不耽误尽量不耽误。”花颜道。
安十七点点头,如今紧赶慢赶的赶路累点儿,也好过被苏子折带着人追上,那样的话,势必一场血杀,能不能全身而退,还真说不好。
走了一段路,来到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山涧处,安十七放下花颜,“少主,您小心点儿,我打头阵。”
“嗯。”花颜点点头,看向云迟。
云迟上山一步,握住她的手,嘱咐,“拉紧我。”
花颜应了一声。
安十七打头阵,云迟拉着花颜又在前面,云暗和凤凰卫断后。一行人穿过山涧。
这一段路十分狭窄,七拧八拐,足足有六七里地,再加上山涧里有积雪,十分难走,花颜到底是孕妇,再加之一直以来身子骨弱,中间歇了三四回,才走完了整段路。
幸好,这一段路不是死路,虽困难,还是走出了头。
刚踏出出口,云迟便拦腰抱起了花颜,看着她额头密布细密的汗,心疼的不行,“以后,我断不让你再受这等苦了。”
花颜笑起来,没什么力气地摸摸他的脸,气喘吁吁地说,“这算什么苦?我如今就是废物了,若是搁在以前,在这山涧里睡个七天八夜都没问题。”
云迟蹭蹭她的脸,不再说话。
安十七问,“少主,如今走哪里?”
“从这里出去,走十里地,有一处小镇,叫关冷山,有花家的人,既然哥哥已肃清了花家,如今大可用,我当年曾在关冷山待过十余日,十五伯在这里养了一个马场,你拿着哥哥给我的令牌,去弄几匹好马来,趁着如今天还没亮,苏子折的人一定还没追到这里,我们骑马离开。会快一些。”
“孕妇能骑马吗?坐马车吧!”安十七怀疑地看着花颜肚子。
“能,我和殿下共乘一骑,可以的。”花颜点头。
安十七应是,立即去了。
云迟抱着花颜向前走去。
花颜着实困了,给安十七指明方向后,再也挺不住,耷拉着眼皮对云迟说,“我好困,睡一会儿。”说完,见云迟看着她,怕他担心,立即说,“就是困,没别的不舒服,你别担心。”
云迟点点头,这么冷的夜,她咬牙独自又走了这么远的路,想必忍到极限了,“我抱着你走,你安心睡吧。”
花颜闭上了眼睛,转瞬就睡了过去。
云迟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他的女人,他的孩子,坚强的让人心疼。
他虽有太子之尊,但这般时候,也不能给她一间暖和的屋子房舍,安适的床榻,让她躺下睡一觉。甚至,连个暖和的手炉在这荒郊野外里也给不了她。
而她,愿意跟着他走,陪着他,吃这份苦。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不多时,安十七牵了几匹马奔驰而来,马鞍前放了水囊和粮食,他手里还拿了一个手炉,见到云迟,立即说,“关冷山的十五伯已得到消息,苏子折派出了兵马,八面围追堵截,对荒原山下了禁行令,人虽还没追查到这儿,但消息传来了。而他本人亲自带着人出来追了,我们必须再快一点儿,即便少主走的这条路隐秘,抄近了百里,但还真难说不被苏子折追上。毕竟,我们要去寒洲关,总要出荒原山,他若是提前堵死了去寒洲关的路,那我们还是危险,毕竟荒原山是他的地盘,熟悉的很。”
云迟点头,抱着花颜翻身上马,“走!”
有了马匹,自然赶路就快了些,但是顾忌着花颜有孕的身体,云迟也不敢太快,否则太过颠簸,她受不住,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住。
但即便是这样,走了百里地后,花颜还是脸越来越白,肚子也隐隐疼了起来,将她疼醒了,伸手拽住云迟的袖子,“云迟,停下。”
云迟点头看她,脸色也白了,连忙勒住马缰绳,“可是受不住了?”
花颜点点头。
云迟连忙抱着她翻身下马,见花颜伸手捂着小腹,他身子有些发颤,手也哆嗦起来,“这附近多远有城镇?我带你去看大夫。”
花颜喘息了片刻,看了一眼四周,这时,天已蒙蒙亮了,她抿唇,“荒原山荒芜,两三百里才能遇到一个城镇,其余都是闲散的猎户人家,我记得这附近没有城镇,把天不绝给的安胎药我再吃两颗,大约是孩子饿了才闹我,我吃点儿东西,歇一会儿咱们再走……”
云迟点头,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听她的,颤着手拿出药瓶,倒了两颗安胎药塞进花颜嘴里。
安十七在一旁也白着脸说,“少主,您这样骑马不行,我去前方给您弄一辆车来吧,十五伯知道少主已被救出,说:花家虽在荒原山人力少,但也一定要不遗余力助您和殿下离开荒原山,若是苏子折万一追到了这条路来,他会带着人誓死拦住,让您安心走,一定护住腹中的小殿下。”
花颜服用了两颗安胎药,缓和了片刻,白着脸对安十七点点头,“好,附近山林里应该有猎户人家,去你买一辆车吧。”
她辛苦得来的孩子,陪了她这么久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
安十七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云迟抱着花颜,打开水囊,“水还是温热的,喝一点儿,十七带来的饭食也还算温的。刚刚喊你都喊不醒,如今你醒来,正好吃点儿,也许就好受些。”
花颜点点头,就着云迟的手,被他喂了点儿水,又吃了几口饭,东西下腹,她果然好受了些,肚子也不疼了。
她有了力气,把着云迟手臂看着他惨白紧张的脸,他比她更辛苦更害怕,抱着她的手刚刚都不停颤抖,她抿了一下嘴角,故作轻松地对他撒娇,“都怪你将我娇养惯了,才连这么丁点儿的苦都吃不了了。”
云迟低头,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刚刚那一瞬间的恐惧,几乎要击溃他,如今见她面色稍缓,他才安定了心神,低声说,“纵有天下,也有鞭长莫及之地不被我掌控,生怕护不住你和孩子。若能带你平安出这荒原山,将来,这天下,我再不准有朝廷顾不到的地方。”
“嗯。”花颜重重点头,“我们一起,不准有这样的地方。”
------题外话------
明天起早出门,潇湘年会来回七八天吧~
连载花颜策以来,无论出门去哪里,都一直背着电脑,把能抽出的一切空都抽出来码字,高铁上,飞机上,大巴车上,酒店里,甚至肯德基麦当劳,人声鼎沸的地方~如今到了收尾阶段,弦绷的太紧,每天大脑不停地转,也觉得,该趁机放松一下了,把乱七八糟的都倒空,才能更好地整理一下思绪,进行后面的,于是,再三狠狠心,就不带电脑了~
不过,大家别担心,这几天节衣缩食了一下,已经把更新存出来了,有存稿君在每天陪着大家~
最后一卷收尾阶段,珍之重之落笔,我不敢急,大家也都别急,慢慢看,细细品,风景总在,么么么哒~
么么~
第五十四章
安十七用了小半个时辰,找来了一辆车,马车有些破,不太好,但有总比没有强。
花颜吃了两颗安胎药,歇了小半个时辰,吃了些东西,又用暖炉暖着小腹,总算是舒缓了难受疼痛。
云迟抱着花颜上了马车,花颜身子躺在马车上,眉目渐渐舒展,很快就窝在云迟怀里又睡着了。
马车材料破旧,哪怕用上等的好马拉车,也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走的快一点儿,都担心会散架。
安十七骑马跟在马车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直接从十五伯那里弄一辆马车了,也省得如今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弄这么一辆破车都费劲。
云迟见花颜睡着,对安十七吩咐,“十七,你给安十六飞鹰传书,让他见信后,立即与苏轻枫带着兵马沿途来迎接。”
安十七也觉得少主这样走不快,哪怕超最近的路,占尽先机,但保不准如今慢下来,还是会被追上,他立即应是,“殿下说的是,我这便传信。”
安十七打了一声口哨,一直跟随他在上空的飞鹰俯冲而下,落在了他肩膀上。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快速写了一封信笺,绑在了飞鹰腿上,拍拍飞鹰的脑袋,扬手将他送了上去,飞鹰转眼就飞上了半空,没入了云霄。
云迟闭上眼睛,将花颜整个身子都抱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身子暖着她。
此时,苏子折不顾脖子上的伤口,顶着黑夜风雪也势必要拦下云迟,他选了一条路追了一半,之后,停下想了一阵,又折返回,改了路,又走了一段,勒住马缰绳驻足,沉着脸寒声说,“不对,也不是这条路。”
晋安一直在身后跟着,“主子,您觉得为何不对?早先那条路和如今这条路,都是通往北安城最近的路才是。”
“是啊,都是通往北安城最近的路,但我就是觉得不对,云迟一定没走这两条路。”苏子折脸色十分难看,“难道他不打算回北安城?所以……”说着,他摇头,寒声道,“他如今为救花颜而来,救人是主要目的,定然不敢与我打照面硬碰硬,所以,他一定是回北安城了。他的兵马只在北安城。”
晋安看着苏子折,试探地问,“太子既然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儿,若他是带兵而来……”
苏子斩脸色蓦然凌厉,“即便如此,他的兵马也不敢踏入荒原山,一定安扎在荒原山外。”说完,他寒森森地看着前方,“不管他走的是哪条路,一定要经过关冷山,走,前往关冷山,他带着一个孕妇,走的没那么快。”
晋安应是,打马带着人跟上苏子折。
晌午十分,苏子折带着人来到了关冷山。
十五伯自从安十七离开后,带着人在关冷山方圆布置了一番,只等着苏子折的人马查到这里拦下。但他没想到,来的是苏子折本人,且带着他身边一等一的高手。
马场里的所有马匹都已被他沿着各个方向放走,但是觉得,既然是苏子折亲自来,怕是迷惑不了他,少不得要他带着人厮杀一番了。
不过为了少主和肚子里的孩子,他这条命就算交代了,也不亏。总不能让少主和太子殿下、小殿下再落入苏子折手中。
于是,在苏子折带着人分辨了马蹄踪迹后,脸上露出了森冷的笑,要带着人追去时,十五伯带着人拦住了苏子折的路。
关冷山没有多少花家人,自然不是苏子折大批人马的对手,不过苏子折若是想轻易离开,也做不到,少不得双方纠缠了一个时辰,在十五伯倒在血泊里后,苏子折才摆脱了他们。
苏子折没立即走,反而翻身下马,来到十五伯面前,看着他蓄着胡须苍白的脸说,“老东西,能耐不小啊!你是花家人?”
“我……就是花家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十五伯筋疲力尽,周身好几处刀剑伤口,倒是没有致命之处,只不过此时再也站不起来了。
“要杀要剐便宜你了。”苏子折冷笑一声,对身后挥手,“来人,将他给我绑了,送回去,让苏子斩看看,敢惹我的下场。”说完,又狠厉地说,“告诉苏子斩,我追上了云迟,就剐了他。”
有人应是,上前托起十五伯,扔在了马背上,纵马离开了。
随着十五伯被绑,那人骑着马离开,马蹄印伴随着一路的鲜血滴落。
苏子折翻身上马,“跟我追!”
晋安带着人收整了一番,紧跟在苏子折身后,一路过了关冷山,扬尘而去。
花颜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晌午,她睁开眼睛,见云迟正拿着一份荒原山的地势图在看,她问,“我们走到哪里了?”
“走出关冷山四百里。”云迟放下地势图,伸手摸摸她的脸,“还好,如今太阳出来,雪停了,又到了晌午,天色暖和,你身上没那么冷了。”
花颜伸手抓住他的手,“拉我起来。”
云迟微微用力,花颜就着他的手,坐起身,挑开车帘,看向外面,目测了一下地势,抿唇,“经过了一夜又半日,都是因为我,也没用走多远。”她将一只手放在小腹上,“如今我好了,把这辆马车弃了吧。”
“前面二十里就到雪河县了,进了城再换一辆舒服的马车。”云迟温声说,“再将就一会儿。”
花颜摇头,“不是,我是说,我能骑马了。”
“不行,昨日吓的我心惊肉跳,生怕你见了红,好不容易歇了过来,要仔细将养着,不能再骑马了。”云迟果断地拒绝。
花颜转头看着他,“这样下去,太慢了,苏子折不能我们到地方,早晚会追上来的。”
云迟拿了水囊拧开递给她,“昨夜你睡下时,我已让十七给十六传信,苏轻枫与十六会带着兵马沿途来接应。五十万兵马在,苏子折就算追上来,他敢动手吗?谁杀谁还不一定了。”
花颜喝了两口水,“从这里到荒原山,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有五百里。这般磨蹭的赶路,我怕等不到大军来接应。若是我所料不差,苏子折如今应该追到关冷山了。四百里地,他起快马,最多两个时辰。而两个时辰后,我们坐马车后,最多也就能走一百五十里地,这样下去不行,多少会差点儿。”
安十七此时走在车前,说,“少主放心,十五伯说会带着人拼死拦住。”
花颜脸色一黯,“十五伯哪怕拼死,也拦不住苏子折。”话落,她对云迟认真地道,“歇了这么久,我已养好了精神,弃车,骑马,走一段路,一旦我走不动,一定会如昨日一般及时告诉你,不会咬牙挺着。”
云迟不语。
花颜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软声说,“如今不是心疼我的时候,苏子折这个人,不能低估他,别看你顺利地悄无声息地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了我,但一旦他察觉,子斩拦不住他,十五伯也拦不住,他跑死几匹马,也会发狠地追上来。一旦被他追上,就不是如今我能忍一二的事儿了。”
云迟见她神色坚定,终是点头,“好,一旦稍有不适,你及时告诉我。”话落,又道,“先吃了安胎药。”
花颜见他应允,立即拿出安胎药,倒了两颗服下,“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谢谢天不绝,若没有他这安胎药,真是等着被苏子折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