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绝皱着眉头思索着点头,“再换个药方子试试吧。”
敬国公夫人看出天不绝神色不对,当他去开药方子时,跟了出去,悄声问,“神医,你与我说实话,太子妃到底是不是风寒?”
天不绝点头,平静如常地说,“回夫人,是风寒,可能太子妃怀孕体制弱,劳累过度,再加之我来的药方子太过温和,于她不管用,才总不见好。我再换个方子,加两味不伤胎儿的重药。”
敬国公夫人怀疑,“当真如此?真是风寒。”
“是风寒,夫人放心。”天不绝肯定地颔首。
敬国公夫人观察他神色,不想说假,放下心来。
天不绝开了药方子,亲自去厨房煎了药,花颜喝下后,见太后和敬国公夫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宽慰二人,“孕妇体质本就差,染了风寒哪有五六日就好的?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要十天半个月,皇祖母年纪大了,可别这般熬着了,若把您累倒了,我可是罪过了。”
敬国公夫人也念太后年纪大了,跟着劝说,“太后娘娘,您去歇着把,这里有我就行,若是您着急累病了,太子妃更是心急,万一病上加病……”
“罢了,哀家去歇着,周嬷嬷留在这里侍候你。”太后站起身,听劝地说。
花颜见太后总算去歇着了,心底也松了一口气,点头。
太后离开后,敬国公夫人压低声音说,“这么多年,从不曾见太后对谁这般好过,昔日的皇后娘娘,也不曾让太后亲自在榻前守着看顾。可见,太后是真喜欢你。”
花颜微笑,“太后是爱屋及乌,对太子殿下寄予厚望,我是沾了云迟的光。”
敬国公夫人笑起来。
二人又说了些话,花颜喝了药,犯了困,不多时便困乏地闭上了眼睛。
敬国公夫人怕留在房中打扰她休息,便留了方嬷嬷在外间照看,自己去了小厨房,看看能做些什么开胃可口的吃食让花颜能多吃点儿饭,最近几日,她吃的十分少,这样下去不行。
又过了几日,花颜的伤寒依旧不好,却也没太严重,私下无人时,她压低声音问天不绝,“你说,是不是与我体内的魂咒有关?”
天不绝摇头,“不好说,按理若是小小的风寒,如今也有十多日了,也该好了,可是你一直不见好,我也摸不准是什么情况,不敢随便下定论。再加之腹中胎儿如今已快八个月了,我也不敢胡乱用药。”
花颜点头。
“你自己的身体,你大体可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天不绝问。
花颜摇头,“一天比一天乏力的很,腹部一天比一天坠的慌,我有点儿担心会不会早产。”
天不绝心神一凛,“有这个可能,是该赶紧准备着了。”
“俗话说,七活八不活,我有些害怕。”花颜摸着小腹。
天不绝绷紧脸,“你放心,有我在,只要你生下来他有一口气,鬼门关口我也能给你救下来。你也许就是这段时间思劳过度,心思太重,拖累了身体,才伤寒总不好,尽量放宽心。”
花颜点点头,“也许吧,一场风寒下来,总不见好,我也有点儿草木皆兵。”
当日,二人说完,天不绝便将花颜有可能早产之事告知了敬国公夫人和太后,二人面色大变,太后差点儿晕过去,直到天不绝拍着胸脯保证后,太后才放下心来。
自从得知花颜怀孕,云迟早就让东宫准备了接生嬷嬷、奶娘等人,随着花颜月份一日比一日大,这些人一直待命准备着,如今太后和敬国公夫人又将人仔仔细细地筛选排查了一遍,云迟挑选的人自然是没问题的,太后排查后放下心,让人准备该准备的东西,随时都严阵以待。
两日后,安书离传来消息,他与梅舒毓十日前在神医谷截住了闫军师的五十万兵马,依靠神医谷地形的排兵布阵,成功地阻拦了十日,闫军师如今似乎看出了安书离和梅舒毓不打算与他硬拼只求拦截他的意图,这两日发了疯一般攻打,照这样下去,怕是最多再支撑五日。他联络不上苏轻枫的兵马,询问花颜可能联络得上,花灼和苏轻枫五日后可能到神医谷。
花颜在安书离和梅舒毓带兵离开那日,已传书给花灼,但至今没收到花灼的消息。她如今也不知花灼与苏轻枫的五十万兵马走到了哪里,是个什么情况。
花颜攥着安书离的书信,想着闫军师发疯的话,五十万兵马对比京麓兵马那是碾压式的存在,如今抵挡十日已十分不易,五日显然已是极限。
哥哥至今没消息,不知是没收到信函,还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按理说,不该断了联系猜对。若是哥哥和苏轻枫的兵马五日内不到的话,二十万兵马岂不是成了闫军师的下酒菜?
花颜沉默地思索许久,对方嬷嬷说,“嬷嬷,让小郡主去喊小五过来一趟。”
方嬷嬷担心地看了花颜一眼,吩咐小忠子立即去了。
五皇子不多时便来了,花颜这十几日卧床时居多,走动时极少,她让方嬷嬷帮她穿戴好衣服,在外间画堂见五皇子。
五皇子拱手见礼后,看着花颜潮红的脸色,惊道,“四嫂可是一直在发高热?”
花颜摸摸脸,又摸摸手,“没事儿,这些日子一直这样。”
五皇子追问,“神医怎么说?这都十几日了,四嫂的伤寒为何一直不好?这样下去怎么行?”
花颜放下手,“体质太弱,有的人伤寒一场,卧床一两个月也是有的,这才十几日,哪里那么快就好了?没事儿。”
五皇子总觉得不妥当,花颜的气色让人觉得不放心,但天不绝既然在,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点头,问,“四嫂喊我过来,可是有要事儿?这十几日朝局很是太平,并没有什么不稳动荡之事,四嫂放心就是。”
花颜将安书离的书信递给他,“你看看。”
五皇子接过,看罢后,脸色有些白,问花颜,“四嫂喊我过来,可是有什么打算安排?”话落,断然地说,“反正你不能去神医谷。”
花颜失笑,“你放心,我不去,如今御林军、禁卫军、五城兵马司加起来的内城兵马有八万之数,我是想调七万去神医谷,再增兵抵挡一阵,多了七万兵马,最少能让书离和梅舒毓再撑几日,也许就能等到哥哥和苏轻枫的大军了。”
五皇子点头,“我听四嫂的,派谁去呢?”
“夏泽和小十一,再派两名东宫幕僚。”花颜已想好,“我另外让云意带两名十二云卫跟着。”
五皇子看着花颜,“夏泽和小十一半大的孩子,能行吗?”五皇子知道自己无法离开,程顾之管总粮草调度,也没办法离开,但夏泽和小十一实在太小了。
“你不要看他们小,在对付翰林院院首这件事情上,二人可是人小鬼大。”花颜笑笑,“其实,还有一个人,只不过我怕她受不住,还是算了。”
“谁?”五皇子问。
“赵清溪。”花颜道,“赵大人自小得赵宰辅宰辅,定然也是学过兵法的,虽是女子,没有武功,也未曾上过战场,但兵书大约是熟读透的,更何况,她人聪明。只不过,她刚发丧完赵夫人,状态定然不好,我也怕出什么事情,没办法对梅舒毓交代。”
五皇子点点头,“四嫂说的是,赵大人就算了,还是夏泽与小十一吧。既有东宫幕僚跟着,又有云意带十二云卫保护,带七万兵马去神医谷增援,想必不是多大问题。到了神医谷,与安宰辅和梅将军汇合,自然就听他们调度了。”
花颜颔首,“那就这样定了,你去带着人点兵吧!最好今日就出发。”
五皇子也知道事情紧急,站起身,嘱咐花颜好好养兵,立即匆匆去了。
第九十五章
五皇子离开后不久,赵清溪来了东宫。
十几日不见,赵清溪整个人又苍白又清瘦,早先订制的合体的官袍如今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看起来风一吹就倒。
花颜见了她吓了一跳,她见了花颜也吓了一跳。
赵清溪知道花颜染了风寒病了,早朝都不能上了,但也没想到这么严重,如今看到她,紧张地问,“太子妃,你这都十几日了,怎么还没好?这般病下去怎么行?神医怎么说?”
花颜笑着让她坐下,把对五皇子说的一番话对她说了。
赵清溪不比五皇子好糊弄,她总觉得不对劲,花颜这模样,看着实在让人揪心,她压低声音,“太子妃,若有什么事情,你可不能瞒着,是不是东宫的药材不够了?或者是有什么好药稀世难求?”
她知道这半年以来,无论是御药房还是东宫,用药都十分耗费,无数好药用不了多少日子就没。如今花颜得病了,若是东宫没有的稀缺之药,她怕是也不敢声张张贴皇榜求药,以免被太子殿下知道,乱了他的心。
花颜摇头,笑道,“我身体体质本就不大好,一场风寒,病十几日也不算时间长,你放心,有天不绝在呢,天底下就没有他治不了的病。”
赵清溪看向一旁侍候的方嬷嬷,“嬷嬷你来说。”
方嬷嬷这些日子也急的不行,她也隐隐地觉得花颜身体不大对劲,前些日子并没有发热,最近两日发起热来,虽不高,但低热不退,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但就算她说给赵清溪听,赵大人也不是大夫,想必也只能干着急没法子。
于是,她顺着花颜的话道,“回赵大人,神医说了无大碍。”
赵清溪只能点点头,正色地转了话题,“太子妃,我刚刚得到消息,你与五皇子派夏泽和十一皇子前往神医谷?我想请旨去神医谷,我自小熟读许多书,兵法不敢说精通,但也是涉猎极深。”
花颜摇头,“早先我是有考虑你前去,后来思索之下,觉得你还是留在京城吧。如今调走内城七万兵马,京城只剩一万兵马了,你也看到了,我身在兵中,心有余而力不足,万一有人趁机折路来攻打京城的话,以防万一,京城不能没人调兵遣将。”
赵清溪本来是抱着一定要劝说花颜让她前去神医谷的打算的,如今听她这样一说,顿时打消了心思,点头,“太子妃说的是,既然如此,我就不请命了。从今日起,我就留在东宫吧。”
花颜的安危和身体如今是重中之重,若是她与小殿下出什么事儿的话,太子殿下怕是会疯了。苏子折不用多费力怕是就不战而胜了。南楚离不开太子妃,更是离不开太子殿下。
花颜点头,“好,赵府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住在东宫,也是个主心骨。”
当日,夏泽、十一皇子匆匆来见过花颜后,从花颜口中讨了几句嘱咐的话,匆匆与东宫幕僚一起,带着七万内城兵马离开了京城,去了神医谷。
云意还是没听花颜的安排,自己没跟去,派了几名十二云卫跟了去。他始终记得太子殿下离京时,对他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哪怕是太子妃的命令,别的都可听从,唯独一样,就是不能离开她身边,尤其是如今太子妃这般病着,情况不好,所以,他跪在花颜面前请罪,让花颜收回成命,换别人前去。
花颜没想到云迟还下了这样的命令,也不是非要云意去保护夏泽与十一皇子不可,她支开云意,也是带有点儿私心,怕她身体真不好了时,云意禀告云迟,乱了云迟的心,那就完了。
所以,她看着云意,绷着脸,沉声说,“你不去神医谷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没有我的准许,不准给太子殿下通风报信。哪怕我卧床不起时。”
云意白着脸看着花颜,太子妃这些日子一直病着不好,他也觉得不大对劲,不知该不该禀告殿下。如今他不敢答应花颜,挣扎不已。
花颜见他忠心云迟,也不难为他,“我没说我会真出事儿,只是他远在关岭山,一心对付苏子折,你是知道苏子折有多难对付的,有天不绝在,我不可能出事儿。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给他传我如何的消息。你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到,那是害了你家殿下,就算他在我身边,我若真有什么,他也束手无策不是?”
云意犹豫片刻,点头,“属下听太子妃的。”
花颜松了一口气。
内城走了七万兵马,一下子就显得空了。各大府邸都得到了消息,知道调走了内城兵马,但不知道调去了哪里,不过既然皇上、五皇子都没当朝议此事,一时间都三缄其口,不敢谈论。
百姓们有少数人注意到城中守备稀疏了,除此之外,一切井然有序。
花颜下了一道旨意,命赵清溪协管内城兵马调派,朝堂上虽颇有惊异,也并没有提出质疑。如今朝臣们都知道太子妃生病了,十几日不见好,皇帝三令五申不得打扰太子妃修养,朝臣们难得保持一致地没有异议,反而期盼太子妃快些好起来。
如今的京城内,肃清了乱臣贼子后,朝臣们没有异心,自然都盼着南楚好,盼着太子妃好,盼着远在外面平乱的太子殿下好,盼着安宰辅、梅将军好,盼着朝廷早些平定内乱。
五日后,花颜依旧低热不退,整个人连下床都头重脚轻没有力气。
太后毕竟活了一辈子的人,心里明镜似的花颜有事情瞒着,连带着天不绝也瞒着,花颜的身体根本就不像她说的那样染了风寒养养就好,算起来近二十日了,一日比一日严重,她不是瞎子,看得出来。
她不敢在花颜面前落泪,背着花颜逼问天不绝。
敬国公夫人每日看着花颜都心惊胆战,也跟着太后一起,想问个清楚明白,看看花颜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天不绝被两个女人逼问的头发麻,同样因为花颜如今的情况棘手得让他恨不得抓掉自己的头皮。最终跺脚,“她在北地时,为救百姓,为护太子殿下仁德名声,耗尽本源灵力,如今这是反噬。你们问我,我也说不明白,若是我能说明白,我救能治好她了。你们逼我也没用,要不你们自己来救?”
太后抖着嘴角,身子发颤,敬国公夫人白着脸,一时没了话。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匆匆来到凤凰东苑,“报!太子妃,城外三十里地现十万兵马!打着岭南王旗帜!”
方嬷嬷想出声拦住,这报信兵报的太快,待她匆匆跑出门,报信兵已报完。方嬷嬷白了脸,对报信兵急声问,“怎么会有五万岭南兵马来到了三十里地外?你确定没看错?”
报信兵拱手,“千真万确,不曾看错。”
方嬷嬷跺了一下脚,又跑回屋。
花颜昏昏沉沉正睡着,听到声音被喊醒,她睁开眼睛,将报信兵的话听了个清楚,她慢慢地挣扎着身子坐起身,方嬷嬷冲进屋,见花颜已醒,连忙伸手扶起她,“太子妃,您先别急,报信兵说是只五万兵马,没那么轻易能攻进来。”
花颜不多说什么,只扶着额头虚弱地道,“扶我下床,我出去看看。”
方嬷嬷立即劝,“您还是躺着吧,有五皇子在,另外还有赵大人和顾大人在,您……”
“敢带五万兵马来京城,一定是五万精兵,而且,带兵的人,一定十分厉害,我怕赵大人、顾大人也不是对手。五皇子对兵法涉猎不深,不懂用兵。你放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没事儿,还能动,我想出去看看,想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及时地得到内城兵马已调走的消息,趁此机会来了京城,来一招釜底抽薪。”
方嬷嬷只能扶着花颜起身,为她穿戴妥当,扶着她出了房门。
花颜来到门口,看着报信兵问,“你说五万兵马打着岭南的旗帜?那可探知带兵的是何人?”
报信兵摇头,“回太子妃,暂且还未探知。”
“继续探!”花颜吩咐,“探清楚再来报我。”
报信兵应是,立即去了。
第九十六章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挂在天边,天边一片火烧云,夕阳映着火烧云的霞光照进凤凰东苑,将整个凤凰东苑染成火红一片。
花颜靠在门框上,支撑着身子望向西方天边,夕阳残血,这不是吉兆。
她看了一会儿,将手放在肚子上,深吸一口气,吩咐,“嬷嬷,让人备车,我去城墙上看看。若是我猜测的不错的话……”
来人定是云让!
方嬷嬷惊恐,“太子妃,您病着,不能去城门,太危险了。”
花颜摇头,“嬷嬷,听我命令,备车,若是兵马攻进城,我也躲不过。”
方嬷嬷一时又惧又急,只能吩咐人准备起来。
太后和敬国公夫人得到消息,匆匆而来,见方嬷嬷扶着花颜上了马车,太后急道,“颜丫头,你干什么去?”
花颜从车内靠着车壁探出头,“皇祖母,我去城门瞧瞧。”
“南楚京城又不是没人,非要你去不可,你给哀家回去躺着。”太后怒道,“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哪里还能折腾?你不要命了吗?”
花颜摇头,“我自然是要命的,如今京城只剩下一万人马,内城空虚,外无京麓兵马镇守,无异于一座空城。我去看看是何人带兵来京,若是故人,无论是小五,还是赵大人和顾大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即便不是故人,来人定然也是十分厉害的人。兵力如今悬殊,他们应付不来。我即便能现在安心回去躺着,若一旦城破,也照样难以善存。如今趁着能动,不如早做筹谋。”
太后一时噎住,咬牙,“哀家跟你去。”
敬国公夫人也明白花颜这时候去城门也是迫不得已,立即说,“我也跟着你去,把东宫的接生嬷嬷们都带上,神医也跟上。”
花颜点头,也不反驳二人,“好。”
东宫的人动作迅速,很快就齐集完备,一行人浩浩汤汤出了东宫。
太后坐在马车里,时刻盯着花颜,看着她有气无力的模样,看的着实心酸,她红着眼睛道,“你若是出事儿,哀家也不活了。”
花颜吓了一跳,无奈地叹气,“皇祖母,您说什么呢。”
太后忍了多日的泪终于控制不住落下来,她连忙用帕子擦,“你若出事儿,迟儿也活不了。他是哀家自小看着长大的,哀家最是清楚他执拗的性子,他认准一件事情,别说十头牛,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你更是这样,你们两个孩子,还真是天生的一对。”
花颜笑,“皇祖母,你放心,这世间繁华,南楚昌盛,云迟求的四海河清,我还没陪他看过,怎么忍心拖累他陪我一起?但有一口气,我就活着等他扫平内乱,安定天下。”
她就算咬牙撑,也要撑到那时,别人的求生意志有多大,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自己的,活着与安定天下,如今是她所求。
太后点点头,“有你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当年,皇后去了,皇上的心也跟着去了,若非有迟儿,皇上需要教导他,怕是也早就……即便如此,多年也不曾缓过来,迟儿有像皇上的地方,但比皇上要深情痴心的多,若说江山是他的责任和担子,你就是他心之所倚。”
“我知道。”花颜点头,没有谁比她再清楚不过,云迟早就对她抱着生死之心,她生,他生,她死,他亦然不独活,怕是一旦她出事儿,腹中的孩子,也不能拴住他。
太后伸手拉过她的手,花颜手心的温度烫的太后害怕,“花颜,你是个好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
“嗯,皇祖母放心。”花颜任由太后握着她的手,这些日子,她的身体越来越热,她自己都心惊,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也许,她若是真死,怕是会突然有朝一日,身体就自焚了,焚的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似乎,她就不该存在于这世间,合该那样的死法一样。
她就怕,到时,云迟即便死,上天入地,都找不到她。
所以,她一定不能……
找一个人有多辛苦,她深切地体会过,上天入地,都找不到,她不想云迟找不到她,生生世世都找不到的那种。
马车来到城门口,城门早已得知有兵马来犯时,便已关闭。五皇子、赵清溪、程顾之以及兵部的几位大臣都聚在城门楼上。
见花颜的马车来到,五皇子大惊,于赵清溪、程顾之互看一眼,连忙一起走了过来。
五皇子白着脸道,“四嫂,你怎么来了?”话落,看到太后也从马车上下来,连忙见礼,“皇祖母,您也来了!”
花颜由方嬷嬷扶着,站稳身子,对五皇子点点头,问,“可探清楚了?何人带兵?”
五皇子摇头,“暂时还未探清楚,五万兵马快到城门下了。看起来是五万精兵,据探兵报,马蹄裹了棉布,从三十里外突然冒了出来,早先一直没得到消息。显然带兵之人十分厉害,避开了沿途驿站的哨岗。”
花颜颔首,“我上城楼看看。”
五皇子看着花颜虚弱的模样,动了动嘴角,她来都来了,他到底没再劝说。
方嬷嬷扶着花颜慢慢地走上城楼,赵清溪跟在一旁,忧心地说,“太子妃,真让你料对了,我已将一万兵马分东南西北四城布置了,这是步兵图,你看看。”
花颜伸手接过步兵图,看罢后递回给赵清溪,“你的步兵图没问题,以最少的兵力已经做了最大的周全布置。”
赵清溪收起步兵图,“内城留的一万兵马,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来的既然是五万精兵,怕真难扛住。”
“看看再说。”花颜抿唇。
赵清溪不再多言,如今实在没别的好法子,除非发动起各大府邸的府兵和京城的百姓,但府兵人数加起来,也不过几千,百姓们到底弱势,五万铁骑若是有效地疯狂攻城,能抵挡多久,真不好说。
花颜上了城楼,有人递来瞭望镜给她。
花颜伸手接过瞭望镜,但见远处烟尘滚滚,岭南的旗帜鲜明,隐约看到旗帜下一人一袭白衣,轻袍缓带,距离的远,即便有瞭望镜,也看不清那人眉目。但花颜还是认出了来人,岭南王世子云让。
几年前的云让与如今的模样似乎变化不大,但既然带兵来京,变化其实也是极大的,若是以前的云让,一定做不出来。
她放下瞭望镜,沉默不语。
赵清溪看着花颜,揣测,“太子妃,您可是认识那带兵之人?”
“嗯,认识。”花颜声音如常,“岭南王世子云让,你姑母的儿子,与你算是姑表兄妹了。”
赵清溪惊讶,“怎么会是他?
“我虽没见过他,但听我父亲提起过,岭南王世子淡泊名利。”
花颜笑笑,“安书离也一样淡泊名利,但还不是入了朝局,天下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无论是人,还是规矩。”
赵清溪沉默片刻,“据说他十分聪明,天赋早慧,学什么都快于常人,若非他自出生起就待在岭南,不惜名声,不宣扬其才华,常年与青山绿水为伴,隐居于世,连岭南王都拿他没法子,天下如今便不止四大公子,他定能排上其中。”
花颜点头,“嗯,他很有才华,脾性也很好,可惜,出身岭南王府。”
赵清溪看着城下,说话间,兵马已兵临城下,岭南旗帜下那一人白衣白马已能看清楚眉目,她回忆地说,“他真有几分像姑母的模样,既是他来,一万内城兵马守不住京城。太子妃,你说该怎么办?要不然,我出城去与他谈谈?看看如何能拖住他不攻城?”
花颜不语,似在思量。
赵清溪也在快速地想着注意,除了如今打亲情牌,她已没别的法子,但就怕是亲情牌也不管用,岭南王反了,姑母是岭南王府的人,他的儿子这时带兵来攻京城,若是在这时候到了京城反而顾念她这个亲情,那就是天方夜谭,她不会自信地做这个梦,虽是表哥,她并未见过,云让也从不曾来京。
“四嫂,你与父皇、皇祖母走皇宫的密道出城吧!我带着人抵挡云让。”五皇子虽不懂兵法,但也看出了这五万铁骑绝对是精兵,一旦攻城,城中这些兵马,多不过能抵挡一日。
赵清溪立即转过头,“我怎么没想到,太子妃,您腹中有小殿下,还是……”
花颜摆手,挡住赵清溪的话,目光清然“京城有数万百姓,我身为太子妃,岂能弃城弃百姓而走?岂不是徒惹天下笑话。我不能走!”
第九十七章
五皇子和赵清溪见花颜神色断然,齐齐住了口。
太后在一旁道,“皇上与哀家留下,颜丫头你怀有身孕,为保皇嗣,就算离开,天下也无人会耻笑你。”
花颜摇头,“那我也不走,如今的我,也走不动。”
太后住了口。
花颜看着城下,五万兵马来到城下,整齐划一,纪律严明,岭南旗帜下的云让拢着马缰绳看着城门楼上,那里除了稀稀疏疏的士兵,站了一群衣着光鲜的人,其中一人最是醒目,那一张脸,他魂牵梦萦几年,至今不忘,如刻在了心上,挖都挖不去。
他也曾派人天下寻找过,无数次后悔当年为何不问她名姓,她告诉他排行十七,他便一直喊她十七姑娘,以至于她后来突然一日离开岭南,不辞而别,再无踪迹,他连去哪里找她都不知道。
偌大的天下,找寻几载,也不见人影。
直到两年前,太子选妃,花名册留传到岭南,虽然彼时她以书遮面,他一眼还是认出了她。昔日的小女孩已长成了婷婷少女,显出让人不可忽视的芳华绝代。
但她已是太子云迟定下的太子妃!
和太子夺人吗?他自问,他没有反心,她也未曾留给他只言片语心仪之言,换句话说,不过是她偶然路过岭南,与他相识一场,就如她游历天下,去过许多地方,认识过许多的人一样,他也不过是那千百甚至千万人中的一人,在他来说刻在心上,在她来说,稀松寻常,他有何理由夺人?
“世子,攻城吧!京城如今只一万兵马,我们日夜赶来,就是为了这个时机。”一名副将看着云让望着城门楼上,久久不下令,出声提醒。
云让收回视线,对他道,“拿箭来。”
副将一喜,立即地上了一把弓箭。
云让拉弓搭箭,对准城门楼上。
赵清溪惊呼,“他要做什么?太子妃,快靠后。”
随着她喊声未落,箭矢如一股疾风,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对着花颜的面门射来。云暗和云意齐齐现身,一人挥剑挡在了花颜面前,一人带着花颜后退三丈。
“啪”地一声裂响,云暗斩断了飞来的箭矢,但这箭的力道有十分,也同时折断了他的宝剑,逼得他后退了三步。
云让这一出手,城墙上一众人等都惊破了魂,五皇子当即白了脸,赵清溪也吓了够呛,程顾之还好,但脸色也不大好看,太后由周嬷嬷扶着,敬国公夫人脸色发白。就连云暗都变了脸色。
没想到,岭南王府世子的箭术如此高绝,这样的箭术,足有百步穿杨的神技。
花颜倒是没惊吓到,她拂开方嬷嬷的手,走上前,重新站在原地,看着城下拿着弓箭放出一箭后随意地搭在马鞍前,气定神闲的云让,气笑地说,“云让,若我有力气,定然还你一箭,几年不见,真是刮目相看,我倒没想过,有朝一日,你我再见,原来是兵戎相见。”
花颜此言一出,声音虽不大,但还是传到了城墙上下内外。
太后惊讶,“颜丫头,原来你认识他。”
“对,皇祖母,我认识他。”花颜看着城下,没看太后,却回答她的话,“几年前,我在岭南,与云世子颇有些故交。”
太后点点头,她知道花颜以前游历天下,认识许多人,也不奇怪。
云让终于开口,“此一时彼一时,我也未曾想到,昔日的十七姑娘,原来出身花家,如今成了太子妃。”
花颜笑,手扶着城墙,“是啊,谁能想到呢,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云让沉默,片刻后道,“是你自己打开城门,还是我攻城?”
花颜收了笑,“你攻城能有把握几日攻破?”
“一夜!明日一早,辰时,城必破。”
花颜听着他肯定的语气,默默地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想着还真是,若她攻城,也就一夜间,明日一早,必破城。她也沉默片刻,问,“你是怎么得到内城只剩一万兵马的消息??”
云让淡声道,“久等闫军师的兵马不到岭南,他派人传回消息,被二十万京麓兵马截在了神医谷,二十万兵马根本就拦不住闫军师,京城必调内城兵马前去。我在接到消息之日,便料准赶来了。”
“那你可知道,我哥哥也会从庆远城调五十万兵马?”花颜问。
云让摇头,“你哥哥的五十万兵马,兵分两路,一路去了关岭山,相助太子,一路去了神医谷。去关岭山的兵马赶上了淮南大雨,被大雨截在了淮南河运,而去神医谷的兵马,顶多能够救了神医谷的京麓兵马,所以,如今的京城,无人来救。”话落,他顿了顿道,“另外,你哥哥中了毒,昏迷不醒。”
花颜相信云让的话,想着怪不得哥哥没有音信传来,原来是中了毒,她问,“什么毒?”
“阎王醉。”
花颜知道这个毒,失传已久,阎王醉顾名思义,吃了不死,但却人事不省。若不解毒,人就会一直睡着。可以睡到天荒地老,天不绝曾研究过,她转头看向天不绝。
天不绝立在花颜身后,点头,“我是能解了这阎王醉,但也得见到花灼人啊,有一味药,世间难寻,也不算好解。”话落,他纳闷,“谁这么能耐,竟然还能淘弄到这阎王醉,而且还让花灼中了毒?他那身体,吃了无数好药,寻常的毒对他无用,还真就得这阎王醉,能弄倒他。难道是身边出了奸细?”
花颜心神一凛,哥哥身边的人都是花家的人,谁能让哥哥毫无防备地中毒?
“四嫂,我们与他拼了吧,死守京城。”五皇子发狠地说。
花颜抬起手,示意五皇子别说话,她望着城下看了片刻,问,“云让,我若给你开城门,你当如何?”
五皇子一怔,脱口喊,“四嫂!”
花颜扶着城墙,盯着城下的云让,感觉小腹一阵阵阵痛,下坠的厉害,她最多再支撑一盏茶,既然早晚得城破,哥哥不能赶来相救,如今的京城也没人能相救,她也没力气与云让对打守城,那么,不如就开了城门,以云让的良善,以她对他天生的秉性了解,他定然不会滥杀无辜的京城百姓,她就赌一把昔年的故交能值得保京城不流血不伤一兵一卒一个百姓。
方嬷嬷首先发现了花颜的身子在抖,虽然很轻微,别人发现不了,但她靠得近,感觉的清楚,她心中慌的不行,忍不住开口,“太子妃……”
花颜伸手按住方嬷嬷的手,与她的手一起放在城墙上,轻声说,“他若答应,我说开城门,就开城门,谁也不准不遵命,都听我的。”
太后这时也发现了,提着心咬牙,“听太子妃的。”
五皇子也发现了,垂首,“是,听四嫂的。”
赵清溪也垂首,“臣听太子妃的。”
程顾之一直没说话,此时也表态,“臣附议。”
谁都清楚,就算拼死守,此时也保不住京城,一万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内城兵马,无疑是这五万铁骑精兵的下酒菜。京城以前牢固,那是内城八万兵马,外有京麓三十万兵马,太子殿下带走十万,安书离和梅舒毓又带走二十万,再固若金汤的城池,无兵谈何守城?
云让似乎没料到花颜答应的这么轻易,他扬起头,看着城墙上,“太子妃若答应开城门,无人反抗,我保证,不伤一人。”
“好!”花颜痛快地一锤定音,“听我命令,开城门。”说完,她慢慢地转过身,走离瞭望台,不过三五步,脚一软,身子向地上栽去。
方嬷嬷立即扶住她,恐慌地说,“快,神医。”
天不绝上前,伸手给花颜把脉,见她脸上转眼间豆大的汗珠子滚落,裙摆下染红了一片,他惊道,“不好,早产了,快,扶太子妃去马车上,立即回东宫。”
云意上前,立即抱起花颜,众人慌忙簇拥着下了城楼。
幸好出宫时早有准备,产婆、药材等一应随行携带着,花颜上了马车后,产婆们立即跟了上去,天不绝喂了花颜一颗护心丸,马车疾驰地赶回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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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谁也没想到,花颜这时候发作,城门口一阵兵荒马乱。
五皇子、赵清溪、程顾之等人都担心花颜,生怕她出什么事情,也顾不得云让带兵进城了,都随着花颜匆匆去了东宫。
反正花颜下令开城门了,破罐子破摔,云让进了城爱咋地咋地吧。
所以,当云让带兵进城后,没看到花颜的身影不说,也没看到朝廷的任何一个官员。城门口士兵们稀稀疏疏地站着,城中的百姓们三三两两地走动着,根本就没受丝毫影响,也不见慌张慌乱。
副将看着城内的情形,分外地觉得荒谬,“世子,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花颜那妖女……”
云让冷眼瞅过去,眼神锋利。
副将浑身一哆嗦,连忙改口,“难道是太子妃别有用心?故意打开城门,诱惑我等进城?其实是城内布置有埋伏诡计?”话落,他越想越对,踌躇了,“世子,当心有诈,不可轻易进城。”
人家开了城门,开的太痛快,他反而近了城门后不敢往里走了。
云让抿唇,沉声道,“内城只这么些兵马,能有什么炸?你带着人迅速占领五城,我去东宫看看。”
副将怀疑,“万一真有诈呢?太子妃诡计多端,统领在北地都没得了好。”
“她敢开城门,你连城都不敢进?即便有诈,又如何?”云让看着副将。
副将一噎,咬牙,“是!”话落,一摆手,点了一队人马,“你们跟随世子去东宫,保护好世子,不得有误。”
云让不再看他,当先一马向东宫而去,五千人马跟在他身后。
副将迅速地调兵遣将,将五万兵马分派去了五城,前后不过盏茶,便占领了京城,他觉得实在是太轻易了,自古以来,有谁攻打皇城这么容易吗?据他所知没有吧?越是如此,他越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张扬得意,生怕哪里埋着花颜的杀招,突然就杀他个片甲不留。
云让纵马来到东宫,发现东宫大门敞开着,他翻身下马,进了东宫的大门。
门口守卫见了云让,也不拦着,任由云让进了东宫。
云让缓步往里走,东宫十分安静,明明住着一宫人,无人逃走,都井条有序地做着事情,但他就是感觉出了死寂一般的安静。
他停住脚步,喊过一个人问,“东宫怎么回事儿?你们太子妃呢?”
一名仆从拱手见礼,不见慌张,也不见卑微,不见恭敬,但也不见失礼,不卑不亢地回话,“回云世子,太子妃早产了,如今在凤凰东苑。”
云让恍然,原来花颜早产了!怪不得的进了城门后不见她,是他进城吓到她了吗?还是出了什么状况?他问,“怎么会早产了?是本世子突然进城的原因?”
仆从不摇头也不点头,“太子妃已病了近二十日。”
云让面色微变,“带我去凤凰东苑。”
仆从犹豫了一下,点头,想着太子妃回宫时交代了,若是云世子带兵来东宫,不得阻拦,只管让他进来,便带着云让去了凤凰东苑。
凤凰东苑内,花颜正在鬼门关徘徊,太后、敬国公夫人和天不绝以及产婆、方嬷嬷都在房中,婢女进进出出,一盆盆血水往外端。
五皇子吓的脸都白了,腿软脚软的站不住,惨白着脸问,“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