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仆妇没有人说话,彩霞却指着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叫道:“回太子殿下,太太的私帐全在她手里。”
周瑞家的吓坏了,忙摇手否认道:“奴婢只是管着太太的嫁妆,并没有什么私帐。太子殿下千万别听这小妖精胡说八道。”
水沏冷笑一声道:“来人,去搜这老厌妇的家。”
周瑞家的吓的直打哆嗦,心中惶惶不安,那私帐虽然并不曾藏在她的家里,可家里还是有些见不光的东西,看太子这架势,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不知道自己是竹筒倒豆子将一切供出来,还是为了王夫人死扛到底。
过了半个时辰,搜查各个房间的军士们搜查已毕退了出来。冯紫英指挥几个军士将王夫人房中一些东西抬了出来,对水沏道:“殿下,这里有几件东西上有林府暗记。”
水沏点点头,走上前随手拿起来一个汝窑美人耸肩瓶,冯紫英忙说道:“瓶底下有个小篆‘林’字,臣以为这可能是林县主家之物。”
水沏点头道:“这个瓶子我识得,是师母之物,不想竟被那恶妇私吞了。这瓶子有四只,还有两只在哪里?”
冯紫英忙道:“只搜出这两只。”
冯紫英回头看向彩霞她们几个,彩霞忙道:“回太子殿下,还有两只在宝二爷的房中。”水沏点头道:“好,你叫彩霞?站起来回话罢。”
彩霞磕了个头,却不站起来,只轻声问道:“多谢太子殿下恩典,奴婢跪着回话。奴婢愿告诉太子殿下奴婢所知道的一切,只求太子殿下垂怜,告诉奴婢环三爷的消息,他…还活着么?”
水沏看向彩霞,剑眉微挑,淡淡道:“贾环?他现在很安全。”
彩霞听了这话,一个头重重磕到地上,感激道:“多谢太子殿下。”
水沏淡淡笑道:“贾环并未犯法,本王自然不会为难于他。”
彩霞咬着下唇,欲言又止,水沏不是个粗心的人,便说道:“彩霞,你引冯侍卫长去贾宝玉房中取瓶子,紫英,若还有林家之物,一并取了来。”
彩霞忙磕了个头站起来,领着冯紫英往贾宝玉的院子走去。水沏又检看了其他的东西,抬出来的东西全都有林家的暗记,水沏越看心中越气,若非这都是证物,又是林家的东西,只怕他一时起了性子,能把这些东西都砸了。
派去搜查周瑞家的军士很快回来了,除了些黄白之物和放印子钱的凭证,并没有发现什么帐本。水沏拿着那叠印子钱的单据,冷声道:“重利盘剥!来人,将这恶婆子锁了送到刑部去,待本王查抄完了并案审理。”
周瑞家的吓得扑倒在地拼命磕头道:“太子殿下饶命呀,这都是太太命奴婢做的,不关奴婢的事呀!”
水沏才懒得与周瑞家的多说,只喝道:“带走。”
军士上前将周瑞家的锁拿起来押走,周瑞家的哭天喊地,囔了满府没人听不到,贾母坐在屋中暗自着急,坐立不宁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她又出不去门,门前有宗正寺的军士守着呢。想叫人来商量也不能够,因为怕串供,水沏早就命令各人回各房,谁也不许在别人房里呆着o
冯紫英很快从宝玉房中取了瓶子回来,他将瓶子放到地上,走近水沏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水沏脸色便黑沉了下来,怒喝道:“来人,再搜佛堂,一寸一寸的搜。”
这一回搜查,可就和刚才不一样了,佛堂里光线暗,众军士便将佛堂里能搬出来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搬到院子里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整间佛堂里便被搬的只剩下一座佛龛和佛龛里的一尊赤金观世音的坐像。这佛龛足有一人半高,砌于地上,根本搬不起来。
冯紫英走到佛龛前,细细观察,只见两旁的紫铜烛台有些不一样,其中一枝明显比另一枝光滑,好似经常被人摩挲一般。冯紫英便将手放到那光滑的烛台柄上,试着轻轻拧,不想竟然真的拧动了,只听着轻轻的咯噔声响起,佛龛侧面忽然一有块板向内陷了进来,露出黑漆漆的一个洞口。冯紫英立刻高叫道:“殿下,有暗道!”
第76章抄赃物贾府人心散论掣肘帝后再教子
听到冯紫英的高喊,水沏大步走入佛堂,只见佛龛左侧有个三尺多高的黑洞,冯紫英忙将拿过烛台,借着淡淡烛光,只看见从洞口往下约有十数阶石梯,再往下便看不清楚了。冯紫英生恐密道内有什么机关,忙说道:“殿下,臣下去探探。”
水沏点头道:“你当心些,只探路,里面便是有什么东西也不要动,只看清了有什么便上来回我。”
冯紫英应声称是,从怀中摸出火折子打着,举着便探身低头沿阶而下,行了十数步,冯紫英顺着台阶一转,便消失于地道之中。水沏也不着急,只耐心等待着。院子里跪着的所有仆妇听说佛堂中有暗道,都惊呆了,她们在这院子伺候了也不是一年两年,可是却一丝儿没有发觉。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冯紫英才从秘道里露出头来,他走到水沏身边低声耳语几句,水沏点了点头道:“将贾太夫人以及各房主子唤来,令她们在此亲眼看着起东西造册。”
侍卫们得令,立刻去传贾母等人,便是住在梨香院里的薛家母女,也没漏下,全被半请半押的带到了王夫人的院子中。
众人上前行过跪拜之礼,水沏淡淡道:“一旁站下。”
冯紫英带着两名侍卫再下暗道,没过多一会儿便源源不断的向外运起了东西。天色渐暗,水沏却不让人点灯,只见一只只两尺见方的匣子被运送了出来,摆了满满一地。贾母心中极为不安,她虽不知王夫人还有此藏物的密室,可是她知道王夫人这些年明里暗里克扣了好些林家的东西,有好些东西都是禁中之物,只这一点便已经够贾家喝一壶的。
水沏一声令下,侍卫将匣子盖揭开,只见昏暗的院子立刻光亮异常,各色金玉翡翠宝石应有尽有,全都是极珍稀之物。还有一只匣子里竟然装满了龙眼大的明珠,足有数百粒之多,每一颗都异常光滑圆润,便是如今的贡品,也有所不及。明珠宝光将贾府中人的面容映得一清二楚,贾母双眼被光映的微微眯起,面色凝重的让人透不过气来,贾赦则是瞪大的双眼,满眼都是贪婪和妒恨,李纨眼中流露出苦涩的恨意,凤姐心里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想着这几年自己被王夫人哄着陪了那么些嫁妆,凤姐只觉得自己是天字头一号的傻瓜。薛家纵然是皇商,可也没见过这么多珍稀之物,不由看着眼都直了,宝钗心里却又恼又恨,这么一查抄,凭有什么好处,再不能落到她的手中了。
将贾府中人扫视一眼,将各异的表情收归眼底,水沏坐了下来淡淡道:“不想荣国公府的管家太太如此生财有道,诸位也算是有见识的,说说吧。”
贾母扑嗵跪下,连连磕头道:“无知蠢妇私敛财富,我等实实不知,求太子殿下明查。”水沏点头笑道:“哦,原来是不知道呀,贾太夫人不管家,不知道也情有可原。紫英,随便念几样给贾太夫人听听。”
冯紫英正在造册,听了水沏的话忙起身称是,举着册子念了起来:“一捧雪两只,龙眼大东珠两百粒,老坑祖母绿翡翠头面首饰两套,锡兰国红蓝宝石各四十颗,汝窑雨过天青茶具一套,珐琅彩锦地开光十八罗汉图胆瓶一对,红定螭耳执壶四把,金花定碗二十只,金丝云锦贡缎二十匹…”冯紫英每念一样,贾母心里便哆嗦一下,这些东西珍稀无比,便是有钱也难买到,再想不到王氏管家不到二十年,便能攒下这些东西,自己竟然一丝儿都不知道。
水沏一挥手,冯紫英便不再念下去,水沏淡淡道:“区区一个国公府的媳妇便能私藏如此多的逾制之物,看来本王着实小看了贵府,贾太夫人,这些都是你亲眼所见,还有何话说?”贾母唯有磕头求道:“臣妾年事已高,家事素由媳妇打点,实实不知此事,臣妾失察,请太子殿下降罪。”
水沏讥诮的一笑,淡淡道:“只是失察之罪么?”
贾母不敢言语,唯有磕头而已。就在此时,宝钗忽然抬头开口道:“回太子殿下,这里东西原是姨妈为了进于贵妃娘娘而备的。”
水沏眉头微皱,冷声道:“紫英,这是贾家的那位姑娘?”
冯紫英忙道:“回殿下,她并不是贾家的姑娘,而是犯妇贾王氏的外甥女薛宝钗,一介贱民。”
水沏冷笑道:“贾家的事情贾家之人说不清楚,一个外姓旁人倒是一清二楚,这事倒是稀罕。区区贱民也敢在本王面前妄言,拉出去掌嘴。”两个侍卫应声称是,叉起宝钗便将她拖到院子外,薛姨太太吓的魂飞魄散,哭号着扑上去,却被侍卫死死拦住,自以为是的薛宝钗旧伤未全愈又添新伤,上一回是被宫里的老嬷嬷们打的,她们纵有力气也不比不得训练有素的侍卫们。只三两个耳光下去,宝钗便被打得口角流血眼冒金星,有了上一回被打的经验,这一次宝钗倒是不敢哭喊,生受了几记耳光便被打晕了过去。掌掴已毕,薛姨太太才扑上前抱住宝钗,一声声“儿啊儿!”的大叫。
宝钗的话倒是给贾母提了醒,她急忙对水沏说道:“宝丫头说的没错,这些东西都是要进于贵妃娘娘的,贾家世受国恩,若非为了进上,如何能置办逾制之物。请太子殿下明察。”“进上…紫英,将那些出自禁中的东西单列出来,回去对对单子,看是何时赏了谁家的,再问问贾王氏如何强取豪夺了别家之物。”水沏淡淡吩咐了一句,吓得贾母心惊肉跳,她心知那里有好些是林家之物,当日林海为了黛玉起居如在家中一般,特意将好些皇家赏赐之物让黛玉随船带到贾府。先时黛玉年纪小,也不在这些东西上面用心,王夫人便明夺暗抢的弄走了好些,后来林府年年两次送东西上京,除了给贾家诸人的礼物,给黛玉的使费银子,还有好些古玩珍器,而那些东西黛玉连见都没见着,便被王夫人私自昧下了。
“太子殿下容禀,因外孙女儿长年居于我们家中,所以有好些东西是林家送来做谢礼的,林家世代清贵,有些禁中之物也是正常的。”贾母急忙说道。她想着反正林海贾敏都去世了,而且黛玉年纪小,又长年不在林家,对于这些东西不会太清楚,念着林家和皇家的关系,想来太子能高抬贵手放过此事的。
“这案子倒是越审越大了,依贾太夫人之意,这些禁中之物倒全是林家送来的,很应该去查林家了?”水沏剑眉挑起,淡淡的声音里透着无上的威严,镇得贾母垂头不敢回话。
水沏淡淡一笑道:“今儿天色已晚,来人,将证物送至宗正寺库房,紫英,你带人守住贾府,不许人进出,不许相互串供,明早本王请了圣意传齐人证再审不迟。”
冯紫英高声称是,哄猪赶羊一般的将贾府之人赶回各自的房间里去,贾母这一生虽然经事很多,可也从没遇到抄家的情形,已经吓得浑身哆嗦上气不接下气,鸳鸯琥珀两个丫头扶着她,好不容易才将她扶回房去,贾母倒在床上双眼瞪圆了直喘气,看着好不吓人。
鸳鸯上前服侍了一回,贾母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两行老泪落下,贾母哭道:“国公爷呀,妾身对不起您…”
鸳鸯忙又劝了一回,贾母忽然想起宝玉,忙拉着鸳鸯问道:“鸳鸯,刚才怎么没看见宝玉?”
鸳鸯已经知道宝玉被送到浣衣局服苦役了,可是她不敢再刺激贾母,便谎称宝玉一早出了门,许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贾母听了这话,长长出口气道:“但愿宝玉机灵些,今晚不要回来,他若是能去找他舅舅,许能平安无事。将来还指着他重振贾家…”贾母念叨了一阵,便躺倒在床上,无力的摆手道:“鸳鸯,你到外间去吧,我要歇一歇。”鸳鸯给贾母盖好被子退了出去,贾母忽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她喃喃道:“看来贾家在劫难逃,不得不用那支力量了,唉,早知有此日,断不该叫他逃去狄族,若他在,还有个传信的人。罢了,国公爷,贾家危急,妾身只能起用那个人了。”贾母轻轻起身下床,到妆台前取了一点胭脂,在一条雪白丝帛上写下好多异族文字,写好之后将这丝帛卷起来掖到一只错金九转镂空雕花小香薰的夹层中,又向床头暗格里找出指甲盖大小的香块放到小香薰中,一股淡淡的奇异香气便缓缓弥漫开去。这香只燃了半个时辰,一条细小的黑影便从窗外射进来,直冲到贾母面前。那是一条通体幽黑手指粗细三角头绿眼睛的小蛇,它吐着信子围着小香薰转了几圈,然后将蛇尾勾起小香薰的镂空之处,又嗖的一下冲破窗纸,不知往何方而去。这小蛇来去无声,贾母将消息送了出去,整个贾府还无一人知道。
太子查抄贾府,用的是外松内紧之策,不论朝堂重臣还是京城百姓,都无人知道气派轩敞的贾府已经将内驻精兵,贾府之人已经没了自由。
凤姐回到自己的房中,不停的暗自祷告道:“二爷,今晚千万要在二叔家留宿,一定不要回来…”贾琏去王府与王子腾商量做生意的事情,王子腾留他吃酒,见贾琏有了酒意,便留贾琏住下,因此让贾琏暂逃一劫。平儿走到凤姐身边,拍着胸口轻声道:“多亏奶奶有先见之明,放出去的银子都收回来了,太太让放的也把印子纸交还给她,否则真牵连起来,这一家子都有罪。”
凤姐轻叹道:“这都是当日林妹妹提醒我的,若没有她,我现在还给太太当枪使。亏得我们收手的早,否则被关到刑部大牢的便不是周瑞家的,而是我。这半年来我已经将咱们这一房摘干净了,便是查起来也不怕,最多是被牵连抄没财产,那也没什么,平儿你别怕,日后我们虽不能再过这样富贵的日子,可是衣食无忧却是没有问题的。”平儿忙道:“奶奶您快别这么说,便是吃糠咽菜,平儿也跟着奶奶。”
李纨在自己的屋子里搂着幼小的贾兰,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她出身诗书大家,最看重的便是清白名声,白日里这样闹了一场,李纨只觉得差愧欲死,将王夫人恨到了骨子里去。哭了一场,李纨起身打开妆盒,将逢年过节王夫人赏的不多的几件首饰取了出来用帕子包好,打算明天一早便交出去,也好保住自己的清白。包好之后李纨又想了想,忙去找出压在箱子底的几张银票,拆了自己和贾兰的一身小衣,将银票缝到夹层中去,缝好之后给贾兰换上小衣,李纨低声道:“兰儿一定要记住,这衣裳万万不可脱下来。”贾兰虽不懂这是为何,却也明白出大事了,只扑到李纨怀中,母子两个又是一场抱头痛哭。
贾赦房里更是忙乱,贾赦气一阵骂一阵打一阵子,刑夫人吓得远远躲到门边上,一步都不敢上前,贾赦骂累了才喝道:“蠢妇,还不滚过来。”
刑夫人小心翼翼的挪到贾赦跟前,贾赦低喝道:“快不快把银票找出来,看样子明儿要大抄家,能藏一分是一分。”
刑夫人委屈的低泣道:“可是家里也没有多少银子,老爷您新买了四个丫头,如今怕是连一万两银票也没有的。”
贾赦气得狠狠抽了刑夫人一耳光,喝道:“胡说,你当我不知道你有私房银子,还不快拿出来。”
刑夫人一头撞到贾赦怀中,大哭道:“我哪里有私房银子,家里家外都是老爷做主,我一个月总共二十两银子的月钱,除了个这什么都没有,您让我拿什么出来…”
贾赦慌忙堵住刑夫人的罪,低声骂道:“你做死呀,还敢大声囔囔…”见刑夫人不再哭喊,贾赦将她甩到一旁,自去翻刑夫人的妆奁。将个妆盒翻的底朝天,也没找出什么银票来,那些头面首饰虽然值不少银子,可是贾赦也没法子将那些首饰立地变成银票,只能恨恨的踩着脚,进内室找小妾泄火去了。
等贾赦走去,刑夫人轻手轻脚的走到妆台前,将一枚极不起眼的骨簪捡了出来,藏到里衣的暗袋之中。贾赦走了眼,不知道这种骨簪是中空的,里面放上两张银票毫无问题。刑夫人自嫁与贾赦做填房,便时时居安思危,偷偷存了不少钱,到如今已有万余两,刑夫人悄悄将银子存在钱庄里,兑付的银票便藏在她的骨簪之中。
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原就住在一处的,如今自然也关在一处,迎春只知道哭,惜春则冷冷的看着佛经,一言不发,只有探春急得什么似的,坐立不宁,满屋子的直转悠,看得人眼晕。
“二姐姐,四妹妹,你们这是做什么,哭有用么,看佛经能救得了家里么?”探春心烦意乱,急吼吼的叫道。
迎春抬头看了探春一眼,低头接着哭,惜春抬眼看向探春,清冷的眼光让探春心里直发虚。惜春冷冷道:“三姐姐急什么呢?别说还没全抄了,便是抄了家,也与三姐姐不相干,你是有了人家的人,便是株连,也是株连我们,再不会株连到你的。”
探春恼道:“四妹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现在还是贾家的姑娘。”
惜春冷笑道:“贾家的姑娘,贾家的姑娘就比别人尊贵么?依我说早就该抄家了,还是林姐姐有慧根,早早儿离了这里,省得被玷污。”
探春急道:“四妹妹你知道什么,若是没有她,咱们家还没有这场祸事!”
惜春冷声道:“我虽然小,可也知道是非黑白,只许二太太对林姐姐步步紧逼,生要害了她的性命,却不许林姐姐自救么?当日我们虽不在场,可这事谁不清楚的,二太太指着林姐姐是贼,莫说是有气性的林姐姐,便是我这样没气性的,也要讨个清白说法。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我看这分明是报应来了!”
惜春的话字字剜心,探春满面胀红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惜春忽又冷笑一声道:“三姐姐,我素来敬你有刚骨,却不想你也是那趋炎附势之人,赵姨娘再有不是也是你的亲娘,她尸骨未寒,你亲弟弟下落不明,你便欢天喜地的与人订亲,风风火火的管家理事,这就是你跟着二太太学的规矩?”
探春羞愤难当,哭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有什么办法?你当我想嫁给一个傻子?你说你林姐姐这样好那样好,可我去求她搭救于我,她却理也不理,丝毫不念姐妹情份,宝玉对林姐姐够了吧,可林姐姐又怎么对宝玉的…”
“三姐姐这话真真可笑,林姐姐好端端的姑娘家,凭什么去管你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怎么对宝玉了,林姐姐一直远着宝玉,凭谁都看的出来,是你们为了讨好老太太,一心把林姐姐和宝玉往一处凑。林姐姐冰清玉洁,宝玉根本配不上她。”惜春到底年纪小火气大,她将佛经往桌上一拍,站起来便气冲冲的囔道。
探春心里原就有结,听了惜春之言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只背过身去踩脚道:“我不与纠缠。”
惜春还要说,迎春哭着站起来,拉着惜春道:“四妹妹,你别说了,大家心里都不好过。你原是西府里的,如今查的只是我们东府,你当快想法子回去才是,没的无辜受连累。”惜春摇了摇头道:“二姐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两府同源,我又能逃到哪里去?我们既受享了这荣华富贵,便当受这挫折磨难,我虽小,却也明白这个道理。”
迎春将惜春搂入怀中复又哭了起来,探春心里烦燥难当,大冬天里急出了一头汗。惜春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在冯紫英的耳中,他不禁对这贾府四姑娘心生好奇之心,暗道这四姑娘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她年纪小,身上又没有过错,若是能救她,倒值得出手试试。
水沏回到宫中立刻去查旧年档案,不禁发现有许多东西是当年皇家赏赐给林家来,还发现了一些赏赐给江南甄家的器物。这江南甄家前两年犯了事,抄家之后却发现少了许多东西,这一回查抄王夫人的院子,倒将这些失物尽数找回来了。除了林家甄家的东西,还有好些东西不知出处,但这些东西大多逾制。
水沏点验完毕,直接将相关的册子送到皇上面前。皇上皇后正说话,见水沏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皇后笑问道:“沏儿,是谁惹你生气了,看你脸黑成什么样子。”
“父皇您看,这是儿臣今日抄出的东西。”水沏气呼呼的将册子往御书案上一放,没好气的说道。
皇上翻了几页,淡淡道:“沏儿,休要沉不住气,这事情我们原就想到的。”
水沏点了点头,又扬头道:“父皇,我们绝不能姑息贾家。”
皇上额首道:“你说的很是,那么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水沏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气道:“查抄贾家,贬贾贵妃为庶人。”
皇上微眯起眼睛淡淡道:“就是这样么?”
水沏一楞,看向皇上,皇上淡淡道:“贾家擅藏禁物,这罪名可大可小,大者抄家灭门,小者将私藏之人及贾家主事之人重打六十大板,沏儿,你觉得在现在这种局面下,满朝文武会由着你将贾家抄家灭门么?”
水沏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轻道:“自然不会,贾家与王家史家薛家都连着,在朝通着忠顺王府,对外与狄族有私,若是将贾家一网打尽,朝堂边境都要很不安稳一阵子。”
皇后点点头道:“沏儿说的很是,还有一点,贾妃有孕,如今皇上没有依旧例封赏,朝中已经有人颇有微词,此时要动贾家,牵涉更大。沏儿你虽然是禀公而断,可你是我的儿子,难保不会有人说我指使你因私废公,有意加害贾家,好让她不能平安生下孩子。如此一来,朝政必乱,你父皇自登基后几度平乱,如今国力耗费半空,我们乱不起。”
水沏急道“难道还要放了他们不成?”
皇帝摇头道:“放自然是不放的,不过沏儿你手中的罪证还不够充分,在朕这里自然是能过去的,可是那些大臣不依,你办起事来便不顺畅。”
水沏是个聪明人,他立刻明白了皇帝之意,忙说道:“父皇母后放心,儿臣一定会将这案子办成铁案。不过现在儿臣已经命人将荣国府上下的人看管起来,便是不立刻办了他们,也要将他们抄家收监拘押,那样才能逼得他们藏在暗处的力量跳出来。”
皇帝点头道:“如此敲山震虎也好,沏儿,你长进不小,父皇很欣慰。”
定下了调子水沏便好操作了,这事反正要到明天白天才处理,水沏索性先放一放,只向皇后问道:“母后,如何就让小师妹回家去了,怎么不留她多住几日?”
皇后白了水沏一眼道:“有本事你自己留去。”
水沏急道:“如今贾家这样子,他们肯定会想法子去找小师妹的,这岂不是让小师妹为难。倒不如把她接到宫里来,凭贾家再有本事,也没法子可想。”
皇后嗔道:“沏儿,你休要小看了玉儿,玉儿可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是非曲直她心里自有公论的,再者说我们也不能永远将玉儿藏起来,她终归要自己去面对很多事情,这是谁也不能替代的。”
水沏喃喃道:“可是,可是…可是小师妹身子还虚,怎么不让她多歇几日。”
皇帝摇头笑道:“心儿,你这宝贝儿子当真是关心则乱,还不如玉儿灵台清明。”皇后亦摇头苦笑道:“天哥说的是,我怎么竟生了一个这样笨的儿子!”
水沏急叫道:“父皇母后,您们在说什么?”
皇帝笑道:“玉儿就是怕我们为难,才提出来要回去的,她怕自己在宫里,贾妃指着她来父皇母后这里闹事。再者说你审出贾家贪了林家之物,玉儿是林家之主,她总要与你做个证人帮你办案子。若是留在宫里,你办起案子也不方便。”
水沏急道:“谁要小师妹做证的!”
皇帝正色道:“沏儿,不要因儿女之情乱了方寸,玉儿这一点就比你强。她是苦主,又是这个案子的起因,她不出面你如何能把案子办成铁案?”
水沏躬身称是,皇后不忍心见儿子不开心,便柔声笑道:“傻孩子,玉儿有心帮你,你应该欢喜才是,怎么反不高兴了?”
水沏低声道:“贾府之中到底与小师妹有亲,他们儿子不忍心看小师妹伤心。”
皇帝摇了摇头,虽然他们一家子是从腥风血雨里走上至尊之位,可是这心却没有被腥风血雨变得冷硬,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点温暖柔软,帝后如此,水沏亦如此。
第77章解宫禁丽嫔恨深重再抄家惜春独解脱
丽嫔正在钟秀宫里生闷气,忽然听到小宫女在外面窃窃私议,隐约来什么贵妃有孕之类的言语,丽嫔那没出可发的火气总算找到发泄的途径,她拍着桌子大叫道:“是谁在外面喧哗,还不给我滚进来…”
小宫女们想不到自己远远呆在墙角低声说话也会被丽妃听到,吓得浑身直哆嗦,从屋子里走出两个大些的宫女,她们走上前压低声音说道:“娘娘心情不好,不许对娘娘胡说。”小宫女哆嗦着点头应下,擦着墙边儿蹭到丽嫔的房间之中。丽嫔一拍桌子叫道:“你们在说什么?”
小宫女跪倒颤声道:“奴婢们没说什么…”
丽嫔一巴掌打到小宫女的脸上,气得叫道:“你说不说,再不说就把你送到慎刑司去。”慎刑司是宫中太监宫女的恶梦,只是提到慎刑司,在大太阳底下这些宫女太监都会后脊背冒寒气。因此小宫女将刚才那大宫女的话抛到九霄云外,飞快的叫道:“奴婢刚听说贾贵妃娘娘有了身孕。”
丽嫔惊得跌坐在椅上,睁圆双眼不信的问道:“这怎么可能?她已经那么老了,怎么可能还有身子?你听谁说的?”
小宫女伏地忙道:“回娘娘的话,这事千真万确,宫里面已经传开了。太医早了脉,再是千真万确不过的。”
丽嫔恨恨的将手帕拧成结,涩声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宫女忙道:“皇后娘娘出宫礼佛之前贾贵妃娘娘便查出有身孕了。”
丽嫔心中恨的要死,可这里是深宫,自被罚之后,她也想明白了许多,由着性子行事,在这宫里是要处处碰壁的。丽嫔现在只想皇上解除了自己的禁足令,然后努力争取皇上的宠爱,再生个孩子也好有终生的依靠。只是想归想,皇上自那一日将她赶回来,便再没招见她一回,宫中从来不缺美人,丽嫔很担心皇上已经将自己忘到脑后去了。如今听到贾贵妃有孕,过了初时的震惊与妒恨之外,丽嫔便飞快的打起了算盘,想借着与贾家结亲之事为自己翻盘。
见丽嫔使劲拧着帕子,小宫女也不敢说话,只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就在丽嫔打算盘的当口儿,忽然有人在外面高喊:“丽嫔接旨。”听那声音仿佛是皇上身边的路公公。
丽嫔精神一振,忙跳起来叫道:“快快快,你们两个快起来给我梳妆打扮,我要接旨。”小宫女们忙站起来拥着丽嫔便往里间走,还没进房便听路公公快步走了进来高声喊道:“丽嫔接旨。”
丽嫔只得回身跪下接旨,路公公一挥拂尘道:“皇上口喻,解除丽嫔足禁,许其在宫中行走。”
丽嫔大喜,忙磕头谢恩,又命人取了礼物来重赏路公公,小路子跟在皇上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的,因此只淡淡道了谢将东西收下,也不用茶便回去复旨了。
钟秀宫上下一扫往日陈闷,人人争着给丽嫔道喜,丽嫔也喜笑颜开,虽然还没恢复她的妃子之位,可是丽嫔相信凭着自己的美貌,重新封妃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她开心的笑着,众宫女将丽妃簇拥到妆台前,忙不叠的给她梳妆打扮,又找出忙找出漂亮的颜色衣裳,簇拥着丽嫔换上,丽嫔看着穿衣镜中婷婷玉立的美人儿,对自己的信心更足了。
“贾贵妃有了身子我们也当去道喜的,春儿,去备上一份礼物,我们去凤藻宫。”丽嫔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开口说道。虽然那贾贵妃有孕自己不开心,可是两家到底结了亲,贾贵妃有了孩子将来也会成为自己的助力。何况自己这回受罚原也是为了贾贵妃,这个人情说什么也是说到了才是。
丽嫔穿着簇新的水红色闪缎宫装,满头珠翠环绕,还特意簪上了元春送给她的玉钗,然后便手搭着两个女官,带着四名宫女四名太监抬着礼物大模大样的往凤藻宫走去。
元春有身孕,凤藻宫原本应该门庭若市的,可是因此皇上对贾贵妃的态度不明朗,连一道命后宫妃嫔道贺的旨意也不曾下,所以往凤藻宫送礼的人并不多,除过一些品级低的答应常在贵人,其他有份量的妃嫔就没一个来的,后宫的主位们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大家都在观望着。因此丽嫔这样大张旗鼓的往凤藻宫里送礼,倒成了宫中的西洋景儿。一路之上引得不少宫人侧目。
元春自知道自己有了身子,便百倍小心起来,她知道自己年纪大了怀孩子风险大,因此每日连三餐都要在床上吃,生怕多动一下就会动到现在还几乎说不上的胎气。因此听到丽嫔前来道喜,元春只半卧在床上淡淡道:“想不到她被解禁了,抱琴,你去迎一迎丽嫔罢。”
抱琴见元春如此傲慢,有心劝元春几句,可是又知道依元春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听劝的,所以只得微微摇头,快步迎了出去。
“奴婢见过娘娘。”抱琴屈身行礼,她知道丽嫔很在意被降了封位,因此只叫娘娘不叫封号,让丽嫔听得心里很是舒坦。她笑道:“抱琴女官请起,贵妃姐姐身子还好么?”
抱琴上前扶着丽嫔笑道:“娘娘初有孕,胎也不太稳,太医让娘娘卧床休息。我们娘娘也不敢大意,倒是怠慢娘娘了。”
丽嫔点头笑道:“这是应该的,烦请抱琴女官陪我去探望娘娘吧。”
元春听到丽嫔走进来的声音,靠着枕头慢慢坐起来,矜持的笑道:“丽嫔妹妹来啦,快坐下歇着吧,抱琴,去把老太太送来的好茶沏与丽嫔妹妹尝尝。”
丽嫔走上前拉着元春的手笑道:“姐姐可别说这么见外的话,我们不只是姐妹,还是姻亲,自当比别人更亲近些才是。”丽嫔不提这话还罢,一提此事,元春心中便后悔,当初看着丽妃得宠,她才巴巴儿让家里同刘家结亲,那知一夜之间丽妃便失了宠,还降了级,探春虽然和元春不是一母所出,可是元春素知探春能干,在她心里,探春应该有更大的作用,嫁给一个失宠的丽嫔的傻弟弟,实在太亏本了。
元春干笑道:“丽嫔妹妹说的是。”心里却怄的直想吐血。
丽嫔又笑道:“到底是贵妃姐姐有福气,能怀上龙子。好姐姐,上次因为替姐姐求情,妹妹才被降了位份,如今还请姐姐多多在皇上面前提携妹妹才是。”
元春心中暗恼,暗道:“谁知道你是为什么被降的位份,如今还赖到我的头上来,真真奸狡之人,这会儿看我有了身子,倒忙不叠的来走问路,哼!想归想,元春可不会露在面上,只笑道:“丽嫔妹妹放心,只要是姐姐能做的,姐姐一定帮忙。不过…皇上国事烦忙,如今我又有了身子,他便也没什么心思在后宫上了,妹妹不要着急才是。”
丽嫔被元春堵的心里发闷,却又不得不陪笑道:“姐姐说的是,妹妹自然是不急的。对了,姐姐可知道今天是哪位姐姐侍驾?”
元春自得的笑道:“丽嫔妹妹有所不知,自从皇上知道我有了身子,便再没召人侍寝的。”丽嫔惊道:“呀,皇上对姐姐真是有心,好姐姐,求您提携提携妹妹吧。姐姐有了龙子有了依靠,妹妹还什么都没有呢,求您在皇上面前为妹妹美言几句吧。”
元春面上带笑心中苦涩,皇上的确是许久没有召人侍寝,那是因为皇上夜夜都歇在皇后宫中,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劲了,皇上现在眼里心里竟只有皇后一个人。这情况元春自然极清楚,可是她并不想告诉丽嫔。
“丽嫔妹妹放心,皇上一来姐姐便会为你求情,依妹妹的才貌还怕皇上不回心转意么,只是皇上如今忙,妹妹千万不要着急。”元春虚虚应道。
丽嫔尴尬的笑道:“不急不急,只要姐姐有心就行了,妹妹领姐姐的情。”丽嫔只道自己与元春是姻亲,元春断无不帮自己的道理,却不知贾元春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丽嫔奉上重礼,元春见那些礼物左不过是缎子玩器之类,若在先前她还会看在眼中,可是如今却不一样,贾家送进来不少银子东西,那一样都比丽嫔送的贵重,因此元春便不将丽嫔的礼物当一回事了。丽嫔看得出元春并不看重自己送的礼物,心下酸涩的很,她家里并不算富贵,入宫时间又短,因此并没有多少贵重东西可送,送出这份礼物,丽嫔其实已经很心疼了。压下心中的不快,丽嫔强自陪着元春说笑了一回,才辞了元春回去。
丽嫔一走,元春便叫道:“抱琴,皇上现在在什么地方?”
抱琴犹豫一下,忙说道:“回娘娘,皇上正在御书房处理朝政。”
元春轻嗯了一声道:“那便罢了,回头你选几件象样的东西送给小路子,让他在皇上面前多提本宫几句,本宫如今有了身子,很应该让皇上多来看看才是。”
抱琴只得称是,却不敢说皇上其实是坤宁宫中,如今满宫上下除了元春和丽嫔,谁人不知皇上日则与皇后同食夜则与皇后同寝,便是批折子,也都移到坤宁宫的书房里,两个人如胶似漆,倒如新婚夫妻一般。
丽嫔从凤藻宫中出来,满心的不高兴,她直恨元春无情。命那些太监宫女先回宫,丽嫔只带着两个贴身女官在宫中信步游走,忽然看到两行尚膳监的太监正往坤宁宫中送早膳,算一算百多人,丽嫔不由皱眉道:“怎么皇后又涨了份例,倒与皇上比肩了。”
丽嫔身边的宫女忙低声道:“娘娘慎言,如今皇上都歇在中宫的。”
丽嫔猛回头瞪大眼睛惊道:“你说什么?”
那宫女忙靠近丽嫔身边,在她耳旁低语几句,丽嫔听得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一把抓住宫女的手道:“你说的可是实情?”
宫女忙点头道:“奴婢不敢欺瞒娘娘。”
丽嫔恨声道:“好个贾贵妃,竟然如此欺我。哼,我们走!”
两个宫女不知道丽嫔要往何处去,两人对视了一眼,苦着脸垂下头来跟上丽嫔,就在两个宫女想着如何劝解丽嫔,让她不与贾贵妃正面冲突之时,却发现丽嫔并未往凤藻宫,而是往坤宁宫去了。
丽嫔求见,皇后看了皇上一眼,揶揄道:“皇上又给妾身做人情了不成?”
皇上哈哈笑道:“这个丽嫔倒是个不怕事能闹腾的,让她出来与那贾元春闹一闹,还能给我们添点相生儿。”
皇后白了皇上一眼,皇上哈哈大笑,将皇后拉到自己身边揽着她坐好,对下面吩咐道:“叫丽嫔进来吧。”
皇后回头看着皇上嗔道:“天哥,你越来越为老不尊了…”
皇上在皇后面颊偷了个香,得意的笑道:“偏就对你一个不规矩!”
丽嫔上殿,见帝后二人如胶似漆的粘在一起,皇后脸飞红霞,看着光彩照人比先时润泽不知多少。丽嫔心中酸的如同打翻了了陈年老醋坛,又苦又涩。可还得强打起恭顺的笑脸,向上跪倒伏地道:“嫔妾叩谢皇上皇后娘娘天恩。”
皇上轻嗯了一声,皇后淡笑道:“丽嫔妹妹起来吧。”
丽嫔站起身来,一双勾魂的俏眼儿飞向皇上,半是委屈半是勾引的说道:“皇上,嫔妾真的知错了。”
皇上嗯了一声,看也不看丽嫔一眼,垂目淡淡道:“后宫不得干政是铁律,皇后统管后宫也是铁律,不论是谁,都不要试图挑战皇后娘娘的威严。这一回念你初犯,皇后娘娘又为你求情,朕便从轻发落于你,日后再敢多管闲事,你便去冷宫里住一辈吧。”
丽嫔见皇上如此无情,吓得跪伏在地连声称是,皇后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淡淡道:“好了,皇上也别怪丽嫔吧,她也是年轻不懂事,才会被人利用。丽嫔,日后说话做事之前要多想想才是,莫要被人利用了自己来不知道。”
丽嫔心里一颤,她从来都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如今皇后这么一说,好似为她打开一个窗子,让她换个角度去想整件事情,丽嫔越想想气,到现在她才发觉自己真的是被人利用了。看到丽嫔面上那压抑的怒气,皇上知道这把火烧得差不多了,便淡淡道:“丽嫔跪安吧。”丽嫔正等着这句话,忙跪安退出坤宁宫。一出坤宁宫,丽嫔的脸便扭曲了起来,她恨声叫道:“走,去凤藻宫,我倒要问问贾元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丽嫔的宫女拼命拉住她劝道:“娘娘,您千万不能去呀,贾娘娘有孕在身,谁敢得罪她,奴婢求您暂忍一时之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呀!”
丽嫔正在火头上,岂是那么容易劝的,她不依不饶的非要去凤藻宫,两个宫女扑嗵跪倒拦住去路,哀求道:“娘娘,你真要去凤藻宫,奴婢也不也硬拦,可是奴婢们求娘娘现在别去,您先回宫想清楚了才去不迟。”
丽嫔恼道:“为什么?”
宫女低声道:“娘娘,后宫里什么事没有的,您想想清楚,别为了一时之气断送了自己,这可划不来呀!”
丽嫔渐渐冷静下来,长出一口气道:“好,我们先回宫,谋划好了再说。”
两个宫女松了一口气,忙拥着丽嫔回钟秀宫去。丽嫔回宫之后果然细细谋划,说什么也不能让贾元春好过。凤藻宫中的贾元春还不知丽嫔将自己恨透了,正盘算着要贾家为探春退未,好用探春另攀局枝。
用过早膳,皇上写下一道圣旨,以私藏禁物之罪将荣国府上下人等全都关入宗正寺中,又令太子彻底查抄整座荣国府。这道圣旨一下,荣国府里哭声震天,贾母当场就撅了过去,刑夫人李纨凤姐等人急急上前去救,掐了人中之后才将贾母救醒过来。贾母一醒便放声大哭:“国公爷,妾身对不起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