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可得记得哥哥对你的好,呃,拣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走!
被丁布一句一个兄弟的叫着,只芷被他弄的迷迷糊糊,跟着他七折八转便出了客栈。
夕阳落照,燃尽满天云霞,夜幕在不觉中已然降临。
软玉温香,粉黛怡人。尚不到夜半,正是掌灯时分,暖玉阁已是人潮如织,摇着手帕的姑娘们半掩粉面,引人遐想。
一入暖玉阁,只芷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她就算反应再迟钝,也看明白了这暖玉阁是烟花之地。
一下跳了起来,只芷惨白的脸色就要往外冲,被丁布一下拿住肩。
“才刚来,你走什么呀?”
丁布一边说着话,一双桃花眼一边色咪咪的到处勾引着阁中的姑娘们。
只芷现在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呀!万一被妈咪和哥哥姐姐知道她居然到这样的地方来,她死一百次也不够呀!
“我要回家!”
泪眼朦胧的,只芷也算明白了,跟着李穆这个思想不健康的大师兄,她一世英明算是毁了。
李穆、李穆,她现在是分外怀念李穆那张冰块脸。
忽然,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时间似乎一个凝滞,就连丁布背对着大门,也觉得背脊一阵窜寒。
从门外到丁布、只芷两人所在的地方,所有的人都莫名的觉得心下一凉,不自觉地背脊发寒。
气质冰冷的绝美男子就这么步入暖玉阁,只见他一袭白衣,双眸冷漠,让人见之而心生寒意。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他的气息冻的心下一窒,慌忙让出条道让他过去。他的气息太冷,冷的让人有如堕寒冰的错觉。
俊美的容颜上不见情绪,李穆冷冷走向只芷。
一见到他,只芷登时愣了,李穆?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想到李穆来这里的目的可能和丁布一样,只芷心中忽然很不舒服。
冷冷看着这一大一小跑到暖玉阁不知打着什么主意的两人,李穆一脸寒霜冰雪。
“我,不是我要来的!”
看到小师弟那冷漠的表情,丁布忙把所有过错推到只芷身上,妈呀,如果让小师弟知道他还有逛青楼的爱好,以他的性格绝对要和自己割袍断义。
听到丁布这么歪曲事实,只芷脑袋“轰”的一下大了。
“我…”
不等她解释,丁布忙道:“是小芷说要见见世面,而且‘他’也十六了吧,不小了!”
被人这么抢白,只芷瞪大了眼睛盯着丁布无赖的模样,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是一看到他恶狠狠威胁着自己的模样,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冷冷扫过两人心虚的模样,李穆没有说话。
他越是如此,两人越有种窒息的感觉。现在的丁布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直朝老鸨使颜色,让她来缓和缓和气氛。
只是,李穆身上的气息太冷了,别说老鸨,连个苍蝇都不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眯着狭长而犀利的俊目,李穆冷笑道:“你倒是好兴致!”
明明他对着的是只芷说话,丁布却觉得他是对自己所言,瞬时惊出身冷汗,干笑道:“哪里哪里!我…”
还不等他说完,李穆一把将只芷拉到自己身边,一言不发,径直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下步出暖玉阁。
远远,传来他冷漠的声音:“师兄,管好你自己!这样的烟花之地你若再敢带只芷来,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待他走远后,丁布这才发现自己背后的中衣居然全部被冷汗浸湿了,浑身忽有种虚脱的感觉。
师弟身上的气,越来越冷冽了,这次他都没发怒,只冷冷看着他,就让他有相当强烈的内疚感,是自己的胆子变小了吗?
丁布俊俏的面容上写满了不解,却不知在场众人在李穆方一踏上暖玉阁,便有窒息的感觉。别说身上被汗浸湿,双腿发软而不自觉差点跌倒在地的屡屡皆是。
想当然,暖玉阁向来人满为患的生意却在这一日分外萧条。
被李穆一把拉出暖玉阁,只芷大气也不敢出。
气喘吁吁的被他拉着走了数里远的路,一见他还要继续走下去,只芷脸色立刻白了,忙一把甩开他的手。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
停下步,李穆背对着只芷,俊美的面容上不见情绪。
“为什么要到那样的地方去?”
听到他问出的居然是这样的话,只芷气的脸都青了。
“是你师兄,你的宝贝师兄要带我去见世面!我怎么知道他会带我去那里呀!”听李穆的口气,好像她好喜欢去那样的地方一样!
俊美的面庞现出抹杀气。
“他说带你去哪,你就去?你是白痴吗?”
他倒不知道师兄那个四处招惹桃花祸的家伙什么时候和只芷关系这么好了。只芷那么听师兄的话,说她不喜欢师兄,李穆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冷冷看着只芷苍白而清秀的小脸,他心中忽然一痛。
眼前走马灯似的忆起和她相处的一幕幕。虽然,她长相平凡,而且性格也不大好,但是,和她在一起,李穆却有着从所未有的轻松。
她不像一般官家小姐或者皇族女子们那般娇纵、霸道,也不同与平常山野的姑娘们那样粗俗、无礼。
她有她的气质,清新而每每总是活力非凡,一张笑脸让人心生好感,纵然自己再怎么惹恼了她,她很快也会烟消云散的对着自己微笑。
她会闹很多很多的笑话,却从来不气馁,在不知不觉中,什么时候长平的影子已经淡忘,浮在他脑海中的更多的是她毫无芥蒂的笑颜。
京城 王爷府
西城外的王府气势非凡,顺着后园径直而行,途经几方密林,不过三三两两的曲径,自见得楼台错落,亭榭雅致。
只芷四处张望,张大的嘴巴差点可以流下一池塘口水了。
啧啧,没想到李穆长的“人模狗样”的,原来是在这么个有钱人家当仆人呀,真是够面子!
她一边流口水,一边暗自可惜。一想到冰块脸的家伙长那么漂亮居然是给人家当小厮的,小妮子不由在心里大呼暴殄天物。
靠!虽然李穆长的是“人模狗样”的,好歹,呃,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不得不说李穆长的其实真的挺帅的,就他那模样,在现代少说也是个一流明星吧!
造成她这般胡乱猜测的原因也怨不得她,原来李穆一入王府便将她一人丢下独自去处理事情了。
李穆以为以小妮子的舌灿金莲自然是如鱼得水,说多了反而会让她产生排挤心理,却不知她天马行空本领一流,顷刻间就自以为是的确定了他的身份——高级院落的低级小厮。
若是让那些爱慕李穆的官家小姐、皇族公主们知道她们心目中的冷面情郎被只芷想成这般,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正当小妮子胡思乱想的工夫,自没注意到一阵疾雨般的脚步声朝她逼近,随后炸雷声惊响耳畔。
“你那笨厮呆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去厨房帮忙!”一把拧起只芷的耳朵,满脸横肉的管事大婶冷不丁朝着她耳边大吼。
呵!好生的面儿,大概是新来的吧。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只芷,这嬷嬷满心的不悦:这么干干瘦瘦的模样能干什么!呜,下次要告诉他们要买就买点精神、壮实的!
“你,哪地儿的?小兔崽子敢偷懒,给我滚回去干活!”
见只芷一身寒衣,身量瘦弱,王府后院的管事显然把她当成了偷懒的贱奴,满脸鄙视的模样,劈头盖脸朝着她便是顿咆哮。
三个月的舟车劳顿,好不容易到了个可以歇脚的地儿,还不等她恍过神就被人这么颐指气使的,只芷火气顿时上来了。
老巫婆,凶什么凶!
刚想回嘴,一眼看见“老巫婆”双眼冒着绿光凶巴巴的瞪着她,大有将她削皮抽筋的狠厉,气焰瞬时蔫了半截。
脑瓜里琢磨着换上副笑容大概比较容易讨好人,于是来不及变恶的小脸不觉皱成一团,形成了非常奇怪的模样。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妮子可深知这个理儿,她可是新新时代的新新人类,和个老太婆计较什么!鸵鸟心态的为自己的退缩找了个理由,只芷变脸速度比眨眼还快。
谄媚的笑着,她涎着脸讨好着。
“是是是,我这就去干活!”
虽然耳朵被“老巫婆”拧的火辣辣的痛,转念一想耳朵和小命比起来,当然是后者重要。
可是,耳朵很痛也很重要呀!
“啊!”
惨绝人寰的尖叫从她口中传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苦大仇深的叫嚷呢。耳朵被人用力的往上更提了一分,小妮子痛的眼泪差点都不受控制的飙了出来!
该死的李穆,在个什么破地儿当小厮嘛,害的她这么倒霉被人拧耳朵。
一想到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欺负的这么悲惨,只芷就忍不住有把李穆痛扁一顿的冲动,当然,前提是她打得过李穆。
摸着被中年大婶拧着的耳朵的边缘,她生怕自己耳朵被人拽掉了,忙急叫着:“轻点轻点,我这就去。”
听到她的话,中年大婶的神情陡然一变。
“小兔崽子,这是你说话的地儿吗?在王爷府上,哪有你说‘我’的份儿!懂不懂规矩!”
“是是是,我不说我了!我换个说法,轻点哦!”
委屈兮兮的辩解着,她怎么这么倒霉呀!耳朵都快被人撕裂了还要去想主语第一人称不能说我,那说什么?在下?
听到她一口一个“我”的说着,这满脸横肉的欧巴桑嘴巴都要被气歪了,好个不懂规矩的小子!为人奴隶哪能说我?
不等她怒意骤飙,忽然远远地传来阵急切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只见个白面无须的中年汉子匆匆朝她而来。
“王嬷嬷,有没有看到同爷儿一起回来的公子?”
他一身华服,看来身份不俗,瞥了眼被嬷嬷拧着耳朵的只芷,下意识把她归纳为新来的小厮那一类,没多注意。
他一来,王嬷嬷就放了她的耳朵,只芷心里顿时一阵雀跃。是了,快来点人呵,把这个老巫婆支开,要不然她耳朵迟早完蛋。
推开身边的只芷,王嬷嬷朝她呵道:“快去厨房帮忙!今儿个饶了你,下次再这么没大没小的小心我拧了你的耳朵!”
一听这话儿,只芷顿时如获大敕般,有多快跑多快溜之大吉。至于厨房到底在哪儿,她不知道。然,就算不知道也不敢问呵,万一那老巫婆一个激动又要给她上上政治课,她不就死定了!
至于王嬷嬷和那王府主管,自然是为爷儿带回的朋友不知所踪而发愁。爷见不到那公子,正在发怒,两人焦急的找着,殊不知近在眼前的人早被他们当空气踢一边了。
第六章
她敢肯定世界上没有人比她运气更背了,这地方怎么这么大?
七转八弯的,看着到处翠绿色的一片竹林,只芷忽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院子设那么大做什么?存心考验人迷路的级别到底有多少吗?
“难道没人告诉你这是禁地吗?”
正诧异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个冷凝的声音,冷漠的让人心下骤寒。乍听下,还挺有几分李穆的感觉。然,声音却显然是个女子发出。
回头,身后飘然若仙的女子,只见她白衣如雪、青丝及地,本是修眉俊眼,面容却兀自寒若冰霜,只芷一下愣了。
抚着额侧青丝,女子眸光陡然冷厉,冷冷斥道:“看什么?好个没规矩小畜生!”
随着话语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意忽如针尖刺透一切,令人心下不觉发寒。只芷虽是大脑少根弦。然,这女子不悦的气息实在太强,强的连只芷如此粗线条的人都感觉到了。
浑身一个机灵,她非常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如钻石般刺目的女子,蓦然有种熟悉的感觉,莫名的。
忍不住又是个冷颤,赶紧打消自己的妄想。呵,有没搞错,这么冷的家伙,她若和她有什么熟悉感,自己一定是头脑秀逗。
“姐姐不要生气呵,我不知道这里是禁地,我这就走!这就走!”
涎着脸,干笑着,只芷一步步朝后退着,企图神不知、鬼不觉的退出去。妈妈呀,禁地?听这名儿也知道进来了绝对没好事,更何况还有这么个寒冰为容的家伙一脸不悦的盯着她,是人都知道禁地闯不得!
掩耳盗铃的心态,她以为往后一步步移动,怎么也能混出一大段距离,却不知自己的小动作全部落入女子冰冷的眸中。
冷冷笑着,正当只芷退到自己感觉差不多的距离,打算脚下抹油赶紧开溜时,忽见白影一闪,眼睛一花。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颈间一窒呛的她鼻子一酸,差点飙眼泪。
低头,白衣女子雪白的皓手已紧紧掐住了只芷细细的小脖子。
她的动作快的不可思议,只芷直到受制于她,也没明白到底自己的“神不知、鬼不觉逃跑计划”错在哪里。
天啊,这下死定了!
那女子吐气如兰地扑在她耳边,虽然笑着,却无限阴冷,她轻叹着:“想逃吗?你、也逃的过?”
蓦地蹙紧眉尖,她面色一冷,手中的动作一紧,看掌间的小人儿面色因窒息而渐渐从白变的通红,又从通红变的发青,痛苦的一句话也说不出,脸上浮现出一种残忍的笑意。
鬼魅般的身手、绝美的面容,形成了诡异的残酷。
好…难受…不能呼吸,被白衣女子一把掐住了脖子,只芷霎时间感到窒息的痛苦,一想到自己是在李穆待的地方这么倒霉,不觉间在心底怨愤死了,恨不得把那个相貌俊美的李穆拆了泄恨。
反正有他在的地方,她运气就没好过,做鬼也不能放过他!容不得她多想,头越来越昏,该死…该死的李穆…痛苦的挣扎着,却发现越是如此,脖上的动作越紧,无力的折腾着,她终敌不过窒息带来的痛苦,昏厥过去。
白衣女子冷笑着,满意的看着只芷在手中的挣扎渐渐消湮,昏厥过去,唇边不觉浮起抹笑意。
她眯起狭长的凤眸,正准备一把拧断只芷的脖子时,竹林外忽然疾射出一道碧色的叶箭,贯穿空气,倏如闪电,顷刻间射在白衣女子手背,电光石火般阻了她的动作。
“不要伤她!”
竹林外,白衣如雪的年轻男子疾掠而至,只见他俊逸的冰颜上闪过道不悦,迅速敛下,快的让人无法察觉。
遁声望去,见是李穆。白衣女子敛了寒颜,面色一喜,如个欲见情郎的普通少女般,原本白皙的面颊竟浮现一点嫣红,更显明丽动人。
一把丢下手中昏迷的只芷,她几步上前,看清真的是自己所想之人,不觉甜蜜的笑了。
“穆儿,真的是你吗?你已经好久没来看过我了…”
漠然的扫过女子俊俏的面容,李穆没理会她的话,沉冷的声音一如往昔的冰冷。
“那是我的人,请华蓉表姐不要为难她。”狭长犀利的眸扫过地上恹恹一息的只芷,看到她痛苦的模样,李穆的心,忽然揪痛起来。
华蓉乃是李穆表姐,虽貌美如花,却恋上了仅比自己小三天的表弟李穆。是故,二十有四之龄却仍未婚配。
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她十八岁时向表弟告白,生性淡然的李穆拒绝了她之后,使得原本温柔娴熟的少女心性大变,嗜杀与喜怒无定。
原本李穆心怀内疚尚任由着她胡闹,只在竹林设了方空地作为她的居处,并告诉王府上下,那乃是禁忌之地。
直到今日,看着只芷被华蓉差点掐死,他原本古波不惊的心忽然一紧,似被人生生抓起般,心痛的感觉就这么蔓延全身。
“不过是个小厮,穆儿何必如此器重于他!不过,你说的,我都听!”
轻轻笑着,那一笑有胜水莲花的风情,若是平常人,早因她绝美的容颜而臣服其石榴群下,李穆却不为所动。
抱起昏厥的只芷,冷冷地看着华蓉,他浓眉陡然一拧,冷声道:“尹只芷不是别人,她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语毕,霍然转身,不顾身后白衣女子苦苦相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竹林。
其实,当他的话一出口,不止华蓉愣了,连李穆自己也愣了。她对她很重要吗?说这话时,他没有任何犹豫,也不似当初欲对长平告白时的踌躇。
这些话自然就脱口而出,流利的仿佛这本来就是如此。只是,担忧的看了看怀中早已昏厥的少女,李穆俊美的容貌忽然一凝,他不会忘记当知道只芷失踪时,古波不惊的心,忽然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