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掌柜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的朝二楼拱手道:“小姐之言,令我等耳目一新,受教了。”刚才他听清楚了,声音是从东方位第二间雅房里传出来的,订位之人是当今三公主,难道这话是三公主说的?
可是掌柜的随即在心里否认,三公主在坊间历来行事都颇为代调,如此这般之言,不像是她会说出的话。
这样说来,是与三公主同行的其中一位皇室宗亲之贵女?什么时候皇室宗亲贵女有如此强势之人?
这时候,二楼再度传出略高扬的声音出来,不同于刚才清灵带傲的声音,悦耳中透出柔和:“本公主原想拭目以待欣赏诸位才华共享雅事,但随本公主一同前来观景的灵芝郡主对望江阁东家的一番言论颇为赞赏,刚才本公主亦问过灵芝郡主,她很乐意捧场参与,将在接下来的比试中和在场诸位…公子小姐角逐彩头。”
这下子,众人听出方位了,是东方位第二间雅房传出来的,而且让众人微微吃惊的竟然是出声的竟然是三公主和…灵芝郡主?
“是三公主。”顾安安低语,可下一刻又有些疑惑的问道:“灵芝郡主?哥,这灵芝郡主是何人?”
顾凌摇了摇头,看向廖青云:“我没听过灵芝郡主之名。”
廖青云略一思索,才想起这灵芝郡主是何人?
他看向元无忧回答道:“灵芝郡主是锦王爷次女,锦老王爷与先帝是异母手足。”
元无忧略微颌首表示了解了,顾凌也了然的轻点头。
顾安安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只是,锦王爷是闲宗吧?”
“锦老王爷在世时,锦王府就是闲宗,不过…”廖青云眼神微有所动的看向元无忧:“灵芝郡主之名是令堂所赐。”
元无忧漫不经心的挑眉:“是吗?”
廖青云点头:“听闻灵芝郡主出生之日,正是令堂被太医诊探出喜脉怀上公主之时,后令堂得知此事,觉得是喜兆,破例赐名,因受皇后喜受,元灵芝被皇上册立为郡主。”
顾安安面色淡然下来,闲宗王府的郡主,竟敢如此大放撅词,不管是不是有才华,她都不是真正的聪明人。
真正的聪明人,应当像眼前的这位,审时夺势,悠坐幕堂之后,素手拨弄乾坤,浅笑间杀人无形。
“这灵芝郡主是何人?”
“这你都不知道?是锦王府那位!”
“锦王府?你是说锦王府的灵芝郡主?”
“我听说,这灵芝之名,还是…”
“嘘,休要提及。”
“也是,也是。”
楼下同样沸腾了,对这灵芝郡主的兴趣多过了三公主。
毕竟三公主虽然行事低调,但也并非从不曾在京城里走动,在座的人不乏时常见到三公主之容的人,也就不稀奇了。
倒是对这一语惊人的灵芝郡主很是感兴趣,议论纷纷。
而二楼三公主所在的雅间里,众人都面带惊色的看着坐在元惜珍左手位上柔婉可人一袭华衣的少女。
元惜珍看向坐在她身旁的华衣少女,意味深长的道:“灵芝好气魄,竟说出如此一鸣惊之语,倒是本公主以往小看了你。”
最后一句话,元惜珍说的深晦难明。
身着一袭绛绯华衣的少女对于元惜珍的话里的深意似是未有察觉,唇角含笑道:“或许三公主行事低调,可在灵芝看来,三公主明明才华横溢不让须眉,却为何要如此…”
她微微倾身靠近元惜珍耳边低语:“韬光养晦呢?”
元惜珍猛地看向她,却迎上元灵芝丝毫不避让的双目。
在坐四五名十六七岁的少女都低下了头,她们亦都出自元氏宗族,是贵女,可真要论起来,她们的父兄十之八九都是空领俸禄而无实权的闲散皇族,哪怕她们是嫡出,而元惜珍却是庶出,可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不能和元惜珍相比,更不能压元惜珍一头。
而自从灵芝年初的时候在自家花园里不小心磕碰到了头昏迷了两日醒来后,从前端庄内敛的人却隐隐的变的十分傲然,今日,竟然如此大出风头,还将三公主都给压了下去,虽然这不是她刻意为之,可三公主似乎并不这样想?
同时,另一厢房里的林盈盈手暗暗握紧,以眼神看了一眼身后的婢女,婢女轻点头,退下去去打听刚才出声的人是谁。
“小七,你不觉得很有趣吗?”原来,京城贵女里也有与她志同道合之人,不过,单靠抢风头也不过是一时,真正的扬名要靠真本事,就不知道这位出风头的贵女是哪一种了?
陶霏雨脸上的脂粉稍浓,却依旧难掩她的憔悴病弱,对林盈盈的话,她淡漠的看了一眼大堂方向:“是吗?也许吧。”
“你…小七,我知道你对湘湘的死放不下,可是如今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担心你的陶夫人去放下了,你这样子,我们大家都很难过。”若没有陶霏雨在,以她的身份,她只能坐在大堂,又何以身在这二楼雅间?
“放下?”陶霏雨眼神凄迷起来,苦涩的道:“盈姐姐,我也想放下,也想忘记,可是我没办法放下,更没办法忘记。”湘湘是她害死的,若不是她太过自信,太过自负,又怎么会害得湘湘被她连累受过?
林盈盈眼里飞闪过一丝快的让人捕捉不到的不耐烦,要不是要借陶霏雨的身份,她不会每次都要听她千篇一律的心情,还要努力开解她。
要不是她命好,有陶家作盾,有父兄爱护为依靠,她早就认清了现实,又哪里还会如此天真愚蠢?
史凝湘很了解她,所以她才想仗着陶霏雨的维护重新要京城站稳脚,只不过,她运气不好,早不选晚不选却选在了元无忧在的日子。
也难怪湘湘会不舍得那样得天独厚的好机会了,如果在当日,元无忧放了她一条生路,也就意味着,承认她的回归,那么,京城之中,无人敢再拿她说事。
可是,偏偏元无忧…是个心狠手辣的!
林盈盈微微眯眼,她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她那诡秘莫测超凡越俗的兄长会为她倾心了,不只是为她的容颜,更多的或者是为她的能力。
“盈姐姐,我是不是真的很傻?”
林盈盈神色自若的微笑:“小七为什么要这样说?”
陶霏雨垂下眼,无意识的抚弄着手边的茶杯,轻喃道:“前两天姑姑召我进了宫,她说我很傻,所以才会被人掬在掌心里玩弄。”
林盈盈眸色微深“梅妃娘娘?”
“嗯。”陶霏雨抬起头来,有些激动的握着林盈盈的手,痛苦的道:“她不明白,不明白我和湘湘之间的情谊,是,我知道,湘湘是有意要让我护她,这样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一些人才不会再轻视她欺负她,可是湘湘她最后…最后却对我说对不起,可是我却没有机会告诉她,我不认为这是她在利用我,因为这本就是我应该要做的事。”
林盈盈面色有些不自然,但却是稍纵即逝,激动中的陶霏雨根本发现不了。
“小七,湘湘泉下有知,她会明白你的心意的,你和湘湘之间有情谊,旁人不了解所以才会难以理解才会有误会。”
“真的?”林盈盈的肯定于陶霏雨而言,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板一样的心情,很重要。林盈盈很郑重的点头:“当然,我一直很羡慕湘湘,她能有你这样的好朋友。”
这句话,林盈盈说倒有七分真诚。
陶霏雨面色这才缓和了很多,松开握着林盈盈的手,吃惊的发现自己力道太大,都勒出了红痕。
“盈姐姐,对不起,我…”
“傻小七,跟盈姐姐说什么对不起,好了,别再胡思乱想了。”
陶霏雨点点头。
林盈盈侧耳听着楼下动静,微微一笑,语气却很是随意:“这样吧,既然这望江阁的主人如此大方,盈姐姐就试试看,看能不能赢得花车,然后让其拉着小七妹妹去游灯街,这样一来,也能让小七妹妹暂时忘记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陶霏雨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盈姐姐…”
林盈盈佯怒:“不许再说见外的话了,不然我也会不开心了。”
陶霏雨破泣而笑,连忙举起手边的茶杯道:“那小七以茶代酒,愿盈姐姐才压群芳。”
林盈盈抿嘴一笑,半真半假的睨了她一眼:“你拿我开心呢,重在参与,这里在座的比我身份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哪里轮得到我啊,我刚才是在逗你开心呢。”
如果是以前,陶霏雨一定会说:在我心里无人能及盈姐姐,可经过湘湘一事,她也知道了这个世上很多事都会有不可预料的意外。
而不是话留了余地:“在我心里,盈姐姐是最出色的。”
林盈盈心里微微有些意外,不过,倒也并不在意,只是笑言:“那我们就看看等一下他们出什么比试了。”
而这时,前去打听刚才语出惊人之人是何人的婢女回来了,低声在林盈盈身后禀道。
“灵芝郡主?”
林盈盈有些讶意的看向陶霏雨:“小七,她是何人?”
陶霏雨凝神想了一下,才想到这灵芝郡人其人。
另一方位,唯一一间紧闭门窗的厢房里,两名身着华衣眉清目秀的少年正恭敬的将刚才引发的动静朝背对着他们正在观看江上华灯夜景的颀长背影禀报。
男子身形修长挺拔,高高绾起的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贴的顺在颀长优美的背上,后江上的夜风掠来,吹起了他如墨玉般的黑发和光亮华丽的锦缎衣袂以及宽大的袖袍,在灯光和月华下,折射出淡淡光辉,飘逸不凡,也飘然若仙。
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却感觉到了他的沉静,这种沉静几乎融入了空气中,融进了夜色里,说不出来的魅惑。
背对着的男子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只见他完美的手掌轻扬出美丽的弧度。
“是,公子。”两名少年恭身退了出去。
195棋艺比试
钱掌柜重新回到了大堂中央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等到他将比试的方法公布后,所有人更是开始磨拳擦掌跃跃一试了。
比试共三回,后两回的题目还没有公布,只有第一回的入试题出来了。
也就是说只有通过了第一回试题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后两回的比试。
见众人没有了疑问,钱掌柜拍拍手,三名华衣少年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朝众人恭敬一礼后,依次在大堂正中央准备的三桌棋桌前坐了下来,在棋桌上摆出了各自的棋局。
而钱掌柜也将棋局内容图命下人先送了二楼各雅间后才分发给了一楼众人。
待到大家都手拿棋局图的时候,钱掌柜才出声道:“诸位都已经看到三位棋侍摆出来的棋局了,蓝衣棋侍主持第一局,紫衣棋侍主持第二局,玄衣棋侍主持第三局,三局虽棋路不同,却均属难局,规定时间是一柱香。一柱香内,在座贵客只要三局中任解一局就可进入第二回比试,现在开始,点香。”
众人听言后眉头皆皱,可此时也没心思再顾及其他,全都全神贯注的研究着手里拿到的棋局图,凝思苦想出解局之法。
整个望江阁里,寂静无声。
如此价值连城的彩头,自然不可能出些简单的比试题,所以,面对着手里的无路可解的三种棋图,不少人都面色默然了下来。
二楼各厢房也都如一楼大堂一样安静,不管有没有心思想要参与比试的人,都对望江阁的比试题有些兴趣。
元无忧在接到棋局图时,认真的扫了一眼后,嘴角淡弯,就没当一回事的随手搁置桌上,漂亮修长的手指压在纸张上轻敲着,微弯的唇角似笑非笑,眼神里隐隐的有一抹兴味。
廖青云则有些愕然的看着手里的纸张,目光忍不住的看向顾凌。
顾凌也正好抬头看他,两人意外之余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巧。”顾凌道。
三局中其中一局正好与他们偶然下到的那局死局类似。
顾凌看向还在绞尽脑汁思考的顾安安,摄瑜道:“安安可有解棋之法了?”
“哥,别打扰我,我就快要想到了。”顾安安不耐烦的挥手。
顾凌耸肩,端起手边的茶悠然的品尝着。
另一厢。
陶霏雨看了两眼手里的图后,她有自知之明,这样难的棋局,她是解不出来的。
她看向面色凝重的林盈盈,张了张嘴想要出声,又想着现在不能打扰盈姐姐想解棋之法,只好沉默地打量着的四周。
突然,她的目光在某一处停了下来,眼神里浮现一丝恨意,那个方向正是元无忧所在在厢房,尽管隔的有些远,尽管元无忧似乎是不想让人认出她而引起骚动,所以她是背对着外面而坐的。
陶霏雨垂下眼,如果是以前,她也许不敢如此肯定,可现在,无无忧是她心里最深最大的结,她就是认错任何人,也不会认错她,那就是元无忧正在凝神思考破棋局的林盈盈此时没心思顾及到陶霏雨。
而与元无忧相邻的另一厢房内。
元惜珍盯着手里的棋局,目光却不动声色的瞥向坐在她身旁的元灵芝,见她面色也和在座的其余人一样都在凝思苦想时,心里才梢安,注意力又重新回到解棋思考中去。
元灵芝无意识的端起手边的茶轻抿了一口,面色虽不显异常,可心里却颇为得意,这题目虽难,但对她来说,倒也不是无方法可解。
不过,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名扬京城,她还等什么,放下手里的茶盏,正要扬声时,却被隔壁一道清和温润的声音先了一步。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第三局,横七竖九,平某以小欺大以黑欺白。”
所有人沉思过后,是恍然大悟般的哗然。
玄衣少年移动着棋子,朝钱掌柜轻点头,钱掌柜朗声道:“平睿将军通过。”
见最大的风头被人抢了去,元灵芝不敢再等下去,立马跟进扬声道:“第三局,竖七横六,本郡主置之死地而后生,以大压小,以白压黑。”
玄衣少年眼色微动,却很快就恢复如常,伸手移动着棋子,朝钱掌柜的点头。
钱掌柜恭敬一揖,朗声宣布道:“灵芝郡主通过。”
哗!安静的气氛被打破,而这时,才过去半柱香时间。
元惜珍眯眼看着元灵芝,眼底飞快的掠过一丝冷锐,稍纵即逝,快的让人以为是眼花了,下一刻只见她轻启唇说道:“第一局,横五竖四,本公主以黑击白,上护下行,玉石俱焚。”
众人先是皱眉后又悟然,用玉石俱焚这一招不可避免有投机取巧之意,不过这并非是双方对奕,只是取破解之法,虽有垢病倒也不是无处可取。
可惜这个法子被三公主抢先想到了且用过了,旁人就不能再用了。
蓝衣少年淡定的移了移棋子,朝钱掌柜的淡点头示意。
钱掌柜的宣布道:“三公主通过。”
似乎是说迟了就输了似的,钱掌柜的声音刚落完,楼上就再度传来雅柔的女声:“第二局,横三竖四,林氏阿盈以黑迎白,以强防弱,强取豪夺,”
紫衣少年移动棋子,轻点头。
钱掌柜宣布:“林盈盈林姑娘通过。”
顾凌斜眼看向顾安安,淡笑:“如何?”
顾安安冷笑一声,除了第一个和第二个出招后还能有机会赢棋外,后面的两人虽然破了死局,但却只能是出一招就止步,没什么值得欣赏的。
“第一局,横四竖四,顾氏安安以白冲黑,一分为二,半山称王。”
楼下短暂的安静后传出了阵阵喝彩声,皆为顾安安这出奇不意的招式,虽然只是半山称王,可至少比前面一个玉石俱焚和强取豪夺的强很多,她们只移一步就寸步难移,依然困在死局里,可顾小姐却硬是以一招杀出了半壁江山,这不可谓不高明!
“顾安安顾姑娘通过。”钱掌柜的声音传来。
顾凌笑了笑,面上与有荣焉,忍不住伸手摸向顾安安的头表扬一下。
却顾安安轻哼一声,很是傲娇的避开了欲霍乱她头发的兄长,眼角余光却忍不住扫向元无忧,见她眼里有着淡淡的赞赏时,腰杆不自觉的挺直了起来,眼神发亮。
顾凌并没有错过她那细微的举动,自己妹妹对元忧公主那若有似无的心思他也心知肚明。
安安从小最敬佩和最亲近的人就是依依,其次才是自己,可自从依依为情自毁后路时,这丫头受此刺激长大了不小,看事情也越发的成熟冷静了,这让他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地也暗自犯愁了起来。
也不知道后来她去怀王府时,依依对她说了些什么?
安安从此似乎对无忧公主好奇了起来,更是缠着他打听了不少无忧公主的事情。
这时候,一楼也有一人想出来了破解之法,得到了通过的资格。
“宇文峥宇文公子通过。”
这还是第一个一楼的客人通过呢,一楼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扫了过来,只见坐在西方位某一处桌前的锦衣男子笑着向大家回礼。
顾安安探头望了一眼,出声道:
“哥,廖大哥,你们也别空坐着,第一回就这么多人进入第二回,你们别再冷眼旁观了,赶紧出声帮我,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希望,我可是对彩头志在必得呢。”
廖青云垂眸:“凑凑热闹无伤大雅。”不能说他对那价值连城的彩头毫不动心,但他更动心的是想让她多看自己两眼。
“第三局,四三为田,廖青云以黑飞白,一飞冲目,镇尾冲首。”
“好!”
“好一个一飞冲目,镇尾冲首,廖公子好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