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清尘没有推迟,在元无忧对面坐了下来。一旁的玉珠给项清尘奉好茶,退至一旁。
元无忧淡淡一笑:“项夫人见本公主,想必是为父王病情而来?”
项清尘点头:“妾身已经配好了药。”
元无忧轻笑:“你要本公主如何做?”
“相劝王爷。”
“项夫人认为本公主相劝,会有效?”
“公主一句话可抵妾身十句。”
“项夫人是在妄自菲薄?”
“不,妾身是想要走捷径。”
“徜若本公主无心相劝呢?”
项清尘平静的注视着她:“项清尘三个字,在江湖中并非浪得虚名,妾身若要硬取,虽然有些难,但也不是不无可能。”
元无忧微微一笑:“可是你暂时还并不想硬取,因为你是项清尘。”
项清尘微怔,片刻后,妍笑颜开:“公主是妙人,清尘佩服。”
元无忧把玩着桌上的和田白玉盏,默然片刻后,缓缓道:“本公主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在这三个月里,下药用阴招强取豪夺不允许外,你们各凭本事各显神通来打动他。”
项清尘身后的元络眼底划过一抹精光,元无忧俨然怀王府当家作主之人,连怀王都受她管束?
“你们?”项清尘挑眉,意思是也包刮顾依依。
元无忧轻笑:“当然。”
“若是三个月内,我们没有成果,又或者违反了你的条件,又当如何?”项清尘眯起了眼。
元无忧微微倾身,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相信我,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193价值连城
庆十八年,正月十五。
又是一年一度大元国最盛况的上元节,京城十里长街,灯火辉煌,歌舞腾欢,游人车马川流不息。
望江阁二楼,元无忧倚杆眺望着眼前一派欢乐盛世景象,轻纱覆盖着的红唇微微勾起,今日盛况待明年此时是否延续?恐怕谁也回答不出来。
暴风雨的宁静,于沉浸在盛世表面里的百姓来说,其实很遥远。
而眼前的盛况,用辛弃疾的那首词,最能描述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蓦然回首,那人…元无忧脑海中掠过一双眼睛,冰冷的眸子里情感真挚的毫不保留的同时也隐藏着痴到极限的卑微。
“真好看。”玉翠忍不住的出声。
脑海中的那双眼睛如幻影般消逝,元无忧敛收心神,看着眼底的热闹景象,心里却有些若有似无的惆然。
“公主,你看,那辆花车真的太好看了。”玉翠痴迷的看着今天猜谜赢花车的地方忍不住惊叹出声。
对于玉翠的喳呼,玉珠小心地瞧了一眼浅笑盈然并没有不悦的公主,也就不说什么,但心里却想着待到寻到机会时,要好生提醒玉翠注意一些。
“确实很漂亮。”元无忧也很赞同。
玉珠顺着玉翠所指的地方看过去,眼里也出现惊艳,难怪就连公主都赞同了,那引得玉翠惊叹的那辆车撵美的让人移不开目光,能坐上那车辇游街一圈,无疑是今晚出来赏灯的姑娘闪最深的渴盼。
想起那一年公主让木将军取来花车,她有些迟疑起来,那一年公主在花车上遇刺,至今想起都令她心有余悸,不过,她眼光瞥了一眼在街上来来回回巡值警戒护卫的衙府官兵们,暗忖不会总有刺客行刺吧?
“公主?奴婢让侍卫去?”
元无忧轻罢手,看着那引起瞩目的车辇以及蜂涌而上的公子书生,微微一笑:“不必。”当初若不是要创造机会给元浩天,她又怎么会小孩子心性要坐花车游街?虽然过程超出预料,但结果却更能信服于人,这让那有惊无险的遇刺一事并没有在她心里停留太久。
“是。”玉珠暗松了一口气,也转身走回到了厢房中。
“启禀公主,顾公子、廖公子到。”门外传来小花子的禀报声。
“请他们进来。”元无忧转身走回屏风内,解下头上的笠幔,在桌前坐下。
顾凌、廖青云走了进来,两人身后是顾安安,三人均是华衣锦袍,男俊女美,很是养眼。
元无忧看着三人,脸上多了一丝真诚的笑容,先一步制止住了他们的行礼:“都不必见外,请坐。”
正欲行礼的顾安安抬眸,看着浅笑盈然的元无忧,心里有些诧异于元无忧的亲切,不过更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兄长和廖大哥的随意。
三人皆落座,玉珠示意小太监将四周的屏风收了起来,霎时,十里长街上的灯景尽入眼帘。
“真漂亮。”第一次观赏京城灯街的顾安安很是惊叹地看向顾凌:“哥,京城的上元节比远西真的要繁华热闹的多。”
已经在京城看过了三次花灯的顾凌听此言,面色微怔然,时间如流水,眨眼间,他离开远西来到京城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
廖青云明白顾凌的心情,但并没有出声安慰。
而这时,望江阁楼下大厅却出现骚动,似是很是热闹。
小花子走进来,恭敬的在元无忧耳边低语着。
元无忧挑眉,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之后,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就敞开门放下帘子,本公主既然在这里,也看看热闹。”
“是。”小花子得令后走了出去。
玉珠玉翠将纱薄屏风移了过来,这时候,门外守护的侍卫将厢房里的门全都开启,一时间,原本静雅的厢房变得透亮,无论是阁楼外的街景还是楼上几间厢房里的人都一目了然。
显然,二楼雅间里的客人似乎对这望江阁接下来的热闹比外面的灯宴更感兴趣,除了北方位最后一间雅间依旧门窗紧闭之外,其余的雅间除了对面南方位第三间和紧靠着元无忧过去的第二间,是用屏风和纱帘若隐若现的阻隔着的外,其余的雅间门窗全都全然敞亮着,毫无避忌!
一眼望去,各个雅间里一众恭谨站立在那儿侍候的都是身着鲜衣的俊仆美婢,更衬得他们在坐的主人们华贵显赫了,其中更是不少熟面孔。
望江阁身为京城权贵集中点出入的都绝非普通百姓,而能够上二楼雅间的自然都有着独特的身份,其中更以王公贵女占主要成份。
与元无忧只有一墙之隔未撤屏风的厢房是三公主元惜珍领着几名皇室宗亲贵女。
对面一间未撤屏风的是陶霏雨和林盈盈。其余撤了屏障的人都是城中王公贵胄之子,大员千金…
二楼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每个方位都有四间雅房,这样一来就有十六间雅房,十六间雅间以圆形模式包围着一楼大堂,只要开启门窗,一楼大堂若有什么动静绝对尽收眼底。
而例无虚坐的的一楼大堂,同样的格局却因为没有墙门阻隔则更显宽敞透亮,窗户无一例外的全都敞开着,以便更好的观赏街上灯景人景。
同样东南西北四个方面,东南两个方位坐着的多是朝中四品以下官员的子女,男女分席而坐,而南北两个方位坐着的是城中富商巨贾家的子女,同样男女分席而坐。
四个方位都泾渭分明,彻底的贯彻了人以群分这四个字。
严格说起来,这还是元无忧第一次参加望江阁如此活动。
打量了一眼望江阁的建筑,纵使是她这个见识过现代高科技的人,也不得不为古人的智慧喝彩和敬叹。
随着历史的前进,也许千年后,这样的智慧结晶亦如她的前世一样,会随着时间的年轮慢慢地被现代高科技取代。
但就她个人而言,在经历过了现代文明后再时间倒回到千年前回归于这个时代,论论技术、技巧、技工,她都觉得这古代智慧更能代表人类智慧的呈现。
如果说刚才小花子的禀报让她兴起瞧瞧热闹的兴趣,那么,此刻,她的兴趣从三分涨到了七分。
“将屏风撤了。”
玉珠略有些迟疑:“公主?”
“无妨,撤吧。”元无忧倚靠向身后的椅背,姿态优雅绝伦,美眸中流盼着兴味、又有些许慵懒、还有一丝随性,配上她那张绝丽的精致容颜,如画的眉眼,嫣红完美的唇,雪凝的肤脂。
顾凌微怔,缓缓的垂下眼,风华绝代,倾国倾城这八个字用在她身上,有幸见得她之容的人,无论男女,恐怕都没有人会否认。
廖青云漠然平静的黑眸中,由平静到迷离再到黯然最后回归到平静,都不过是瞬间的事情,却于他而言,却是惊涛骇浪,纵使心情沉淀了,平静了,却只有他自知,此番的平静只是为平静而平静。
顾安安看直了眼,嘴略有些不雅的微张着,痴然的望着元无忧。
一楼大堂的喝彩声,惊醒了顾安安,她终于回过神来,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屏风已经撤离,放下了珠帘。
她窘迫的低下头掩饰刚才的失态,心里却在尖叫抓狂,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然如同被人施了妖法一般失了心智。
元无忧公主的美丽,她早有认知,可是刚才,就在刚才,她才真正的见识到了美貌竟也有如摄魂术般的力量,就连她这个女子都看痴迷了。
元无忧的目光淡淡的落在了大堂里。
此时,大堂正中央,正站立着一名身着宝蓝丝锦宽袖袍的中年儒雅男人,只见他朝众人拱手道:“值此一年一度上元佳节之日,亦是望江阁开张以来第十个年头,我家公子感激诸位贵宾对望江阁楼的厚爱,重金聘请巧匠铸成一辆花车作为彩头,谁能在接下来的比试中过关斩将取得最后的胜利,将得到这辆花车,且…”
掌柜的故意顿下来,引得全场更加好奇的目光后,才缓缓说道:“且我家公子将亲自为车夫为赢得花车的贵客拉车游十里灯街。”
掌柜的话一说完,全场寂静了好几秒,才一片哗然。
就连二楼不少雅间里的宾客们都骚动了起来。
望江阁在京城存在有近十年了,可是所有人只知望江阁,却从不曾见过望江阁的主人,彩头为其次,毕竟能入望江阁的人,都不缺人不缺银子。
真正让人好奇到了兴奋的是这望江阁的主人将要现身。
只是,似乎是嫌气氛还不够热闹一样,掌柜的笑着拍了拍手,一名身着华衣五官清秀的少年拉着一辆花车出现了。
不只是一楼大堂里的客人,就连二楼不少人都震惊的起身走近一看。
顾安安微微睁眼,脱口惊道:“好大的手笔,这望江阁的东家是什么来头?”
顾凌眼神微眯:“千年凤木为车辆底部构造,两个车轴是金,椅身是银,椅座为白玉,椅身车座无一不镶嵌着稀世珍宝,这辆花车…”
顾凌一字一句:“价、值、连、城。”除去龙椅象征的意义不说,单单从价值上来说,皇帝的龙椅不见得比这辆车椅的珍贵。
元无忧的目光扫过那辆‘花车’,红唇微勾,眸中兴味郁浓,如果说刚才的兴趣到了七成的话,那么现在,已经是十成了。
众人的反应,掌柜的并不意外,微笑着打破寂静的气氛。
“如大家所见,这,就是我家公子为大家准备的彩头,希望在接下来的比试中,大家都跃踊参与。”
寂静的空气中因为这一不敢相信的彩头而宣染上了不安份的因子,最后,寂静被打破,就如同一汪平静的湖水因为从天降下一块巨石而惊起骇人的水花。
194灵芝郡主
华灯溢彩,灯火通明,望江阁里众多的宾客们都无人再有心思去观赏外面的灯宴街景了,眼神均全神贯注的投放在了一楼大堂,都开始好奇,这望江阁东家会准备什么样的比试?
竟然拿出如此震撼人心价值连城的彩头。
在看过彩头之后,它比见这望江阁东家真面目更吸引人一些。
金银珠宝,在坐的人或许都不缺,但是却谁都愿意来个锦上添花。
能在满城权贵的目光下赢得这辆价值连城的花车,不管是谁,都将在京城甚至是大元国一举成名,受世人瞩目。
“掌柜的,比什么?”
“对啊,掌柜的,你别再卖关子了,亮题目吧。”
“对,本公子不才,但也愿意捧个人场。”
“就是,本少爷也愿意。”
“赞同。”
而在座的女子们,绝大多数都因为矜持而端庄的静坐在那里,但眼神里对于接下来的热闹都无一不是疑惑和好奇。
好在,她们之中也不乏爽脆的人,就有人问道:“钱掌柜的,你家东家言下之意不会是要我们姑娘也和这些男人们一样比试角逐?”
此言一出,原本心急不可捺的公子少爷们都面色古怪起来,面面相觑着。
是啊,他们都差点忘了,望江阁在每年上元节这一天,可是座无虚坐,再加上民风开放,女子上街出游很正常,而这样男女同室不同席更平常。
但是,真要较真起来,和女子争名逐利,这…就落于功利了,一个弄不好可就得罪了全城贵女千金,而且仔细一想,听这东家之意,他要拉花车游灯宴,难不成这价值连城的花车是为在座贵女千金所设?
男子们面色古怪,可女子们却都眼睛一亮,暗暗竖起耳朵听着钱掌柜怎么说。
钱掌柜呵呵一笑,恭敬朝众人拱手道:“我家公子说过,今日在座女子当中不让须眉之才女大有其在,此花车能者得之,不分男女,倾囊相出的同时亦是一种倾囊相授,徜若在坐的公子因为对手是女子而有意相让,这于最后胜利的女子而言,胜之不武更是对其不尊重。而徜若女子因为在座男子不肯相让而心存愠怒,于男子而言,输不起的对手亦不配为对手?所以,唯有双方全力以赴,才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不知在座公子小姐对我家公子所言,可是有不服者?”
钱掌柜的话音刚落,大堂里就响起潮水般的掌声和喝彩声,无论男女眼里都异彩涟涟,无一人提出异议!
元无忧所在的雅间里,顾安安都兴奋异常起来了,大有一股想要跃跃一试的架势。
“哥,你说我能不能赢得那辆花车?”
顾凌挑眉:“你?”
“对,就是我。”顾安安挺直腰,眼睛里燃着狂热:“我要有了这彩头,以后我仗剑天涯,游山玩水就不愁没银子了。”
顾凌满头黑线,轻斥:“别胡闹。”
“这怎么会是胡闹呢?这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巨豪,他用钱财砸人我原本不屑,但就冲他那句不让须眉之人大有其在,我就给他捧个场又如何?而且,这彩头,我有想得的心为什么不可以?”
“你…”顾凌无话可说,只能哑然的看着她。
顾安安又向廖青云寻求支持:“廖大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廖青云平板漠然的脸上竟然露出一抹赞同,他朝顾安安点头:“八妹说的很对,我赞同。”顾凌看向但笑不语的元无忧,歉意的拱手:“小妹无状,请公主见谅。”
元无忧低低一笑:“八表小姐之言,本公主也很是赞同。”
顾安安得意的看向顾凌:“哥,公主可是都赞同,这下子你没话可说了吧?”说完,她这才起身朝元无忧福身:“安安谢过公主。”
“无需客气,对八小姐之才,本公主拭目以待了。”
顾安安先是一愣,而后缓缓的笑了,眼睛璀璨逼人:“安安定将竭尽全力,不负公主所望。”
元无忧欣赏的看着她,对顾凌说道:“无伤大雅,顾凌不必在乎。”
顾凌无奈含笑:“公主所言甚是。”
这时候,隔壁却传出一道清灵悦耳却又隐隐含傲然的女声:“好,贵东家能说不让须眉之才女大有其在这句话,着实难能可贵,本小姐十分赞同贵东家此番言论,谁道女子不如男?要知道妇人可堪顶半边天。”
这样倨傲的话语从二楼都传出,让一楼大堂里又是一波寂静,也让二楼各厢房里起动静。
元无忧在听闻最后一句时,眉梢微微一挑,眼里划过一抹异光,顾安安吃惊的睁眼:“这…这人是谁?真有一股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气势。”
顾凌和廖青云淡定的面容也都难掩吃惊之色。
好半响后,吃惊的众人这才有了另一番骚动,纷纷猜测,这出声之人是何人?
就连一楼在座的女子们也都暗暗咋舌,也暗暗好奇,纵使她们当中也有人认为女子不会比男子差,但却不敢说出妇人堪顶半天边这样的豪言壮语。
听声音似是东方位雅间传出来的,但不知具体是哪个雅间传出来的?
想到‘妇人堪顶半边天’这句话,不少人脸色却都有些古怪起来。
此人是谁,敢如此大放撅词?
虽说大元国民风开放,对女子并不苛刻,但此番言论,还是太过惊世骇俗了,简直是隐隐有向礼教挑战的苗头,要是今日在场的是一些古板的大儒或是较为迂腐的书生文人,恐怕要群起而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