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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王妃、郡主及王府小姐到。”

听到门外的通报,喧闹的宴客厅寂静了片刻。

可是马上屋内的气氛就如爆炸了一般,加倍热烈起来。

容思勰进屋时,看到的就是热切地盯着她们的各家夫人,容思勰心里哆嗦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

直到容思勰亲眼看到各家夫人带着女儿来给黎阳问安,拐弯抹角地打听容颢宗的事情,容思勰才明白,原来是冲着长兄来的呀…

容思勰对长兄的人气表示叹服。

容思勰和容思青都跟在黎阳身后,但衣饰和年龄都彰显着她们俩身份的不同,夫人们眼力劲都不差,立马就分辨出哪位是嫡出郡主,哪位是庶女。

于是容思勰也被频频拉出来,长辈们拍着她的手,从容貌夸到性情再夸到学识,容思勰自己都怀疑,夫人们口中的人,真的是她吗?

相比之下容思青就被冷遇了许多,夫人们自恃身份,虽然要巴结宸王府,但也没必要上赶着追捧一个庶女。正经的郡主就在跟前,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吹捧一个庶出的?

容思青上一世就经历了这些,没想到此世还是如此。她低头掩饰唇边的冷笑,心中想道,这些鼠目寸光的愚妇,等过几天知道自己已经攀上皇后这棵大树后,就慢慢后悔今日对她的冷遇吧!

就在容思勰笑得脸都快僵硬的时候,黎阳终于逮到空隙,打发容思勰到后面的花厅里休息。容思勰递给母亲一个感激的眼神,立刻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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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容颢宗勒马,停在了武定侯府门口。

小厮立刻飞奔着向府中通传,武定侯嫡孙顾大郎很快迎了上来,简单寒暄过后,他亲自替容颢宗带路,往正院走去。

“大郎,你总算来了,快进来!”

容颢宗略含歉意,“抱歉,今日鸿胪寺脱不开身,耽搁了片刻。”

“这话说的,你已有官职在身,自然是公务要紧,迟来一时片刻算什么,咱们嫡亲表兄弟还能计较这些不成?我先带你到正堂给祖父请安,祖父早就盼着你来了!”

“让长辈久等,是我失礼了。”

“大郎这是哪里话…”

拜会武定侯之后,顾大郎领着容颢宗回前院的宴客厅。

为了节省时间,两人从小路横插到宴客的地方。路过花园时,容颢宗看到一群娘子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容颢宗绝不是多管闲事之人,而这天他突然起了好奇心,于是忍不住问身侧的顾大郎:“大郎,这些娘子在做什么?”

顾大郎看了一眼,也很好奇。两人停下脚步,顾大郎高声问:“你们在干什么?”

围在外面的丫鬟听到顾大郎的声音赶快站起来,垂首立在一边。容颢宗先是看到长长的垂在地上的鹅黄色裙裾,顺着裙摆往上,看到了一支摇摇颤颤的蝴蝶钗,一个十二三的少女听到声响,慢慢回过头。

“五娘?”顾大郎疑惑地问,“你不去花厅休息,跑到花园里干什么?”

“表兄,这只鸟受伤了,好可怜。”高梓萱小心翼翼的捧起双手,葱白一般的手指间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只色彩斑斓的鸟耷拉着翅膀,眼睛警戒地盯着周围的人。

顾大郎对这位表妹很无奈,“你呀!”

说完他才想起来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于是给容颢宗介绍:“大郎,这位是我二舅的女儿,高五娘。”

又回头对高梓萱说:“五娘,这是宸亲王世子,容大郎。”

高梓萱被宸王世子这个名头吓到了,连忙对容颢宗行礼:“五娘见过世子,方才失礼,望世子海涵。”

高梓萱是顾大郎之母,武定侯嫡长媳高氏的娘家侄女。高梓萱从小被家中娇宠,心思简单,对公主皇子这些皇族还停留在“听说过”的层面,猛然见到一个活的世子,还是位高权重的宸王府世子,紧张得头都不敢抬。

容颢宗看着高梓萱手里受伤的小鸟,想了想,道:“这应该是桐花鸟,在蜀中一带常见。许是哪家的宠物,不慎飞出来伤了翅膀。”

“桐花鸟?这名字稀奇。”顾大郎说。

“它以桐花为食,故得此名。桐花鸟以娇小闻名,能被你找见,也着实不易。”容颢宗说。

世子这是在夸她?高梓萱更加局促,低声道:“谢世子。五娘只是无事在花园中走动,无意看到了它。”

容颢宗看出来高梓萱的不自在,说道:“幸亏你找到了它,桐花鸟本来就娇贵,若不吃不喝在花丛里待上一夜,明早它就没命了。”

高梓萱听了容颢宗的话,怜惜地摸着手里的鸟:“真是可怜,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看到高梓萱和一只鸟说话,饶是容颢宗都忍不住笑出来,顾大郎道:“我说表妹啊,你要是心疼它,把这只…桐花鸟带回府里,养几天,保证它能蹦能跳。”

高梓萱惊讶的抬头:“真的?”

顾大郎说:“当然是真的。”

高梓萱半信半疑,容颢宗轻轻点头:“真的。”

高梓萱这才信服,兴奋地冲顾大郎、容颢宗福身:“多谢表兄、世子,五娘得回去了,表兄、世子慢走。”

绿草茵茵,少女手里捧着毛茸茸的桐花鸟,站在清澈的阳光冲他们微微福身,笑容比她发边的琉璃簪还要耀眼。

容颢宗难得得晃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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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眷客厅,环翠争辉,言笑晏晏,丫鬟跑来通报黎阳:“王妃,夫人派我来告诉您,世子已经到了,现在和大郎一起回前院了。”

黎阳放心地点点头,周围的夫人原本都在谈笑,丫鬟前来通报时,奇迹般的安静下来。丫鬟离开后,一位夫人玩笑似的说起:“王妃,世子今年已有十六了罢!”

“是啊,不知不觉,大郎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黎阳笑道。

另一位夫人羡慕地说:“世子文成武就,仪表堂堂,不知道什么样的娘子才能配上世子呢!”

黎阳嘴上谦虚:“哪里,大郎这孩子少言寡语,我倒是担心别家娘子不愿意嫁他。”

忠勇侯夫人笑着接话:“王妃这就过谦了,世子聪慧沉稳,进退有度,只要楚沂有世子一半的稳重,我就放心了。”

黎阳说:“楚大娘温文尔雅,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儿,不知多少人羡慕你呢,你竟然还不满足!”

忠勇侯夫人笑:“原来是我贪心不足了!”

周围的夫人陪着笑,心中都开始飞快地盘算。

听宸王妃的话音,似乎中意忠勇侯府的嫡长女?

第三十六章 ☆、花间美人

开宴之后, 容思勰草草吃了几口便停下筷子, 和黎阳说了一声,便去花厅歇着了。

她有点害怕夫人们几乎要把她盯出一个洞一般的眼神。

花厅里已经坐着不少娘子, 出门赴宴, 谁都不是冲着吃饱来的, 示意性地挑两筷子,这些小娘子就接连离宴了。

此时阳光温暖, 这些贵族小姐们正三三两两地坐着聊天,看到容思勰进来, 纷纷起身行礼。

容思勰也不摆郡主的谱, 笑盈盈地和她们问好,便自己找了处清静地坐下来。

但事实证明, 以容思勰的身份, 无论她坐在哪里,都不会清静下来。

现在宫里的皇子开衙建府的只是少数,而成婚且生下子女的皇子就更少了, 所以放眼京城,在外活动的只有两位郡主, 一位是楚王府的郡主, 另一位就是容思勰了。而宸王掌统领吾卫,权势远大于遥领冀州刺史的楚王,所以容思勰, 是各府贵女被长辈反复叮嘱, 千万不能得罪的头号人物。

所以很快, 就有名门小姐来找容思勰说话,容思勰只能打起精神应酬。

好在没过多久,林静颐也从宴席上回来了,有了林静颐,容思勰的压力倍减。

林静颐神采勃勃地和容思勰说话:“七娘,我刚刚看到四表兄了,他也偷偷溜出来了!对了,二表兄也在!”

容思勰还原了一下林静颐口中一连串的表兄,四表兄应该是萧四郎,二表兄多半是自己的二兄——容颢南。

“我二兄和萧四郎,真的是形影不离啊…”容思勰略感吃醋。

林静颐道:“那当然,谁都愿意和长得好看的人一起走,我四表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郎君了!”

这话容思勰就不服了:“不可能,还有人能在容貌上胜过我二兄?”

听到这两人谈论郎君,周围一直不敢搭话的娘子们也加入战局:“我见过萧家四郎,确实是一等一的相貌,他才十二吧,等再过几年,那还了得!”

事实证明,食色性也,无论男女,都格外喜欢讨论异性的相貌。参与讨论的娘子越来越多,大家纷纷罗列自家的堂表兄弟,经过七嘴八舌地讨论后,花厅的娘子们一致认为,容颢南和萧四郎容貌最好,可以拿个并列第一。

对自己兄长盲目信任的容思勰表示不服,林静颐说道:“既然你不信,那我们去花园看一看不就成了!”

容思勰脑子发热,当时就应承下来,“好啊。”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她堂堂王府郡主,要去花园偷看别家郎君?

周围的娘子都在起哄,容思勰死撑着不肯认怂:“去看一眼倒也无妨,只是两三个人的看法不够令人信服。既然要去花园,那就多找几个人一起去,人多了,最终意见才有说服力!”

容思勰的话让花厅里的娘子都激动了,大家兴趣高涨,你推我我推你,很多胆小的娘子被周围人煽动地脸蛋通红,“这…这于礼不合!”

“太大胆了,我才不去…”

可是架不住想去偷看的人数更多,大多数女郎正处在怀春年岁,嘴上不说,但心中对俊俏的郎君总是充满幻想的。而且容颢南和萧四郎一个是宸王府的天潢贵胄,一个是超级侯府的继承人,两人都是出了名的俊美,在座的娘子都对这两人向往已久,现在有机会亲眼去看上一看,而且还有郡主和林静颐做挡箭牌,她们当然乐意!

于是这些人你撺掇我,我撺掇你,都半推半就地出发了。

长安娘子向来视礼教于无物,前些年圣人亲自下令,命女子不许穿男装,出门必须戴幕篱,幕篱长度不得短于肩膀。可是京城女郎,上至公主郡主,下至街边卖花女,无人理会圣上的禁令,该怎么玩就怎么玩,除了讲究礼法的世家女,谁出门还带幕篱?遮住脸怎么能玩的尽兴?

故而每年春闱,赶考的学子经常被剽悍奔放的长安女郎惊得目瞪口呆,老学究们也时不时捶胸顿足,人心不古啊!

所以这群有头有脸、个个身家尊贵的贵族小姐,便笑闹着去花园偷窥俊俏郎君去了。

容思勰作为领头人之一,真的是有苦无处说。

林静颐拉着容思勰躲在花丛后面,悄声说:“看到那簇粉团蔷薇了没有,四表兄就站在那里,现在正和二表兄说话。”

容思勰顺着林静颐说的方向看去,确实看到蔷薇丛后有两道人影,容思勰轻易地认出容颢南的侧影,容颢南对面站着一个绛色长衣的少年,隔得远看不清面容,但是从身姿看,修长挺拔,赏心悦目。

容颢南算是同龄人中长得高的,他又特别讲究自己的仪容,所以容颢南身形非常好看,而萧四郎比容颢南还小一岁,竟然身高和容颢南不相上下,容思勰默默想道,这个少年,个子长得挺高嘛。

容思勰走了会神,等她回过神时,发现花丛后的那两人不见了。

容思勰心下奇怪,刚才还在,怎么一下子就没影了?

正想着,容思勰的额头被什么东西砸到了。

容思勰捂着脑袋回头,就看到自家二兄站在自己侧后方,挑着眉说道:“鬼鬼祟祟地,躲在草丛里干嘛呢?”

方才的“凶器”——一朵粉红色的蔷薇正躺在容思勰脚下,林静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而另一簇草丛里传来惊呼声,又立刻被一阵“嘘”压了下去,和容颢南同行的美少年往娘子们的藏身之处看了一眼,露出了然的笑意。

容思勰觉得她长这么大就没有这般尴尬过!

容思勰强装着镇定站起来,说道:“我们…在这里…看花。”

容颢南眉毛皱得更紧了:“看花需要蹲在草丛里?”

“我顺便除草不可以吗?”容思勰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全毁在今日了,“二兄你太不怜香惜玉了,这朵蔷薇开得好好的,你把人家折下来干什么?折花就算了,还瞄准了往我脑袋上扔!”

“又不是我折的”,容颢南说道,然后从手边又扯了一朵花,毫不犹豫地砸到容思勰身上,“就算是我,我砸你了又怎样?”

容思勰立刻不甘示弱地摘了一朵花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