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喝醉了熟睡了,她整理伤口的时候,还瞧见他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这会儿春生轻手轻脚地,见他闭着眼,面色平静,这才放心的重新上了药。

一时,整理完了腿上的,又小心翼翼的抬起了他的臂膀,左臂上的烧伤已经过了七八日了。

然而许是这几日并未曾好好的上药调理,碗口那么大的一块皮仿佛被烤熟了似的,又红又肿。

原本起的血泡这几日消了,但那一整块红肿不堪的皮肉,瞧着依旧狰狞。

春生一时瞧了,心里只有些复杂。

不由便又想起了当年,她将他一把给咬伤了,那一整块皮肉差点都被她给啃了下来。

思及至此,春生不由抬起了沈毅堂的左手,大拇指的那个位置还残留着一圈深深的齿痕了。

这样霸道蛮横的霸王,谁能伤得了他分毫。

然而,每一次受伤仿佛都与她关。

似乎,他们两个在一块,不是她被他欺负得遍体鳞伤,便是他被她伤得血肉模糊。

春生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半晌,只用手蘸了蘸药膏轻轻地抹在了伤口上。

他的臂膀微微一抖。

春生忙低着头往那伤口上轻轻地吹了吹,抹一下,轻轻地吹一下。

一抬眼,便瞧见那沈毅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了,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瞧着。

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块儿。

春生微微一愣。

只不知他究竟是何时醒的,还是压根就没睡过去。

半晌,春生微微咬着唇,只立马垂着眼,神色淡然的继续替包扎着。

一时,包扎好了,春生立马起身下床,然而此刻手臂忽而一紧。

下一瞬,春生只觉得被一道大力拉扯着,一时身子不稳,春生猛地跌倒在了沈毅堂的胸膛。

春生不由轻呼了一声。

她手上还握着一把剪子,横在了两人之间。

春生吓了一跳,立马挣扎了起来。

沈毅堂却是伸着一只臂膀紧紧地将她摁在了怀中,如何都不放开。

春生急忙之间只忙道着:“你小心剪子——”

那剪子在挣扎间只对着他的下巴,对着他的脖颈,对着他的喉咙。

沈毅堂却是将她搂得紧紧地,越搂越紧,那只受了伤的胳膊也伸了过来,只紧紧的箍着她的腰。

许是牵动了伤口,嘴里“嘶”了一声。

却仍是不放开,只死命咬着腮帮子。

咬牙切齿的对着她道着:“所幸给我一剪子好了,横竖全身都是伤,也不差这一道——”

春生听了他的话微微怔住。

挣了片刻,见他全然不管不顾,生怕手中的剪子不长眼戳到了他的喉咙,又怕挣扎间碰到了他臂膀上的伤口,只忙止住了。

一时,微微低着头瞧了他一眼。

只见他正沉着一张脸,微微抿着嘴,眼里似有几分愤怒,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似的。

春生的呼吸不由一顿,握着剪子的手微微发着颤。

半晌,只对他轻声的道了一声:“别动——”

说着,轻轻地支起了身子,另外一手从沈毅堂的臂膀下挪了上来,轻轻地将手中的剪子取了下来。

生怕待会儿两人复又起了什么争执,以免伤了人,便一把扔到了床榻下的地面上。

下一瞬沈毅堂只紧紧地搂着春生,忽然伸着大掌紧紧的摁压着她的肩膀,只忽而探着脑袋,将头深深地埋在了春生的肩窝里。

只微微喘息着,用尽了力道,仿佛要埋进春生的身体里似的,良久,嘴里一字一句的道着:“你这个心狠的女人——”

顿了顿又哑着声音道着:“痛,我好痛——”

春生神色复杂,只僵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听到他喊痛,只以为是他使了大力,碰到了伤口。

忙道着:“哪儿疼?你···你且先放开我,我替你瞧瞧——”

见那沈毅堂只埋在春生的肩窝里,闷不吭声。

春生只试探着问着:“是不是碰到了臂膀上的伤口,还是···还是腿上——”

沈毅堂只硬生打断着:“不是,都不是,不是臂膀,不是腿上,也不是头痛,而是——”

说到这里,只忽而一把紧紧的捉着春生的手,语气一时变得松软了,只哑着声音闷声道着:“是这里,这里好痛——”

一时,捉着春生的手贴在了他的胸口上。

那里,一下一下的震动着,是强而有力的心跳。

隔着薄薄的面料,却依旧觉得滚烫,仿佛要灼伤了她的指尖。

春生面色有些呆。

手指发颤着。

触电了似的,想要收回。

他却是捉着她的手,紧紧地按压在了他的心口。

沈毅堂忽而从春生的肩窝中抬起了头,只抬着眼看着她轻声道着:“这里痛了好些年,你快来帮我瞧瞧,看它究竟是怎么呢——”

春生面上呆愣,只忽而低着头,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双眼清亮,里头仿佛浸染了一片湿意。

春生的呼吸一窒,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第239章

屋子里很静, 静得能偶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春生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的直跳得厉害。

沈毅堂的语气过于轻柔, 眼神过于···缠绵。

春生目光闪烁。

一时, 只忽而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心里慌慌的,忙垂着眼, 只有些不敢看他。

又觉得那两道视线过于炙热,仿佛要将她融化了似的。

沈毅堂忽然间又凑了过来, 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闭着眼, 许久, 只哑着声音道着:“丫头, 你告诉我, 究竟我该怎么做, 它才不会痛,而你也···”

语气忽而一缓,语气一软,沈毅堂只忽然间吸了一口气, 轻声喃喃的叹息着:“丫头, 你说, 爷该拿你如何是好啊···”

语气中竟透着一丝无奈的味道。

不知为何,春生听了只忽而觉得心里头一酸, 一股又酸又涩的滋味顿时涌上心头。

沈毅堂是意气风发的, 又是威严霸气的,还是头一回瞧见如此无奈,仿佛不知所措的样子, 春生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心隐隐有些抽痛,竟片刻都瞧不得。

眼底忽而浸染了一片湿意,闭眼之间,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慢慢的流淌了下去。

沈毅堂只觉得脸上一凉,随即身猛地子一颤。

意识到那是什么,心也随之一颤,却是久久未曾睁眼,半晌,只喘息着,将春生搂地愈加的紧。

许久,春生亦是颤抖着,伸着双臂慢慢的朝着沈毅堂搂了上去。

以往,大多时刻,春生习惯背对着他躺着。

而这一晚,春生是枕在沈毅堂的臂膀上睡去的,她微微侧着身子,枕着他结实的手臂上,沈毅堂一手搂着春生,一只手依旧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贴在胸口。

夜已深了,烛光摇曳,满室涟漪,微弱的光线,洒在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两道身影上,宁静安详。

一夜无梦。

许是头一晚折腾得较晚了,第二日到了往日里要起的时辰,里头却是并无半点动静。

司竹与素素在外头转过好几遭了,素素只一把拉着司竹的袖子道着:“竹子,你进去瞧瞧吧···”

若不是昨个开罪了那沈毅堂,此番素素早就进去了。

她向来口直心快,往往说话做事不经大脑,心中想些什么嘴巴一张就全都出来了,一想到沈毅堂那张发青的黑脸,素素便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然而,瞧见司竹一副犹豫的模样,素素又一连不耐烦的道着:“得了得了,甭那副扭扭捏捏的模样,我去,我去得了吧——”

昨日姑娘说今日要到外头逛逛的,过几日江家老爷寿辰,姑娘说要亲自去挑贺礼。

素素瞧着日头不早了,一时,又想起昨日那沈毅堂到底喝醉了,便有些担忧。

轻手轻脚的将门推开了,瞧见整个屋子里静悄悄地,烛台上的蜡烛早已燃尽了,床榻前的纱帘放了下来,一时,瞧不清里头的动静。

素素又蹑手蹑脚的来到床榻前,小心翼翼的往里头探了探,只依稀能够瞧见里头隆起的一大片,犹豫了半晌,素素只鼓足了勇气小声的唤了一声,“姑娘——”

里头没有动静。

片刻后,素素咬着牙,又低声的唤了句:“姑娘,该起了——”

不多时,只瞧见一只大掌由里轻轻地挑开了帘子一角。

素素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

顿时,身子吓得下意识的往后移了一步,只慌忙伸手往胸口处轻轻地拍了拍,嘴里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吓死我了——”

说话间,见那沈毅堂醒了,素素忙低着头,朝着里头小声地道着:“爷,该起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姑娘昨日便吩咐奴婢,今日早起要出门一趟——”

素素话语方落,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低声的“嗯”了一声,随即,淡淡的吩咐着:“下去吧。”

素素犹豫地又往里头瞧了一眼,在那纱帘放下之前,只依稀瞧见自家姑娘正闭着眼,躺在爷的怀中正睡得香甜。

素素顿时面上一愣,忙不迭退了出去。

沈毅堂垂着眼,一低头就瞧见了春生的睡颜。

柔和的侧颜,均匀的呼吸。

沈毅堂心中一片柔软。

前几日两人吵架,他一个人睡在书房,彼时如何彻夜难眠,此刻,便是如何的平静安宁。

那几日是翻来覆去,整夜都合不了眼,心中倍是煎熬,然而此刻,沈毅堂只觉得诧异,原来即便什么都不做,就单单这样将人抱在怀中,也能够感觉到心安满足。

他其实早早便醒了,以往每一次醒来,她都是背对着他,唯有这一回,似乎有些不同,他一低头,就能够瞧见她。

沈毅堂就这样睁着眼瞧了一个早上。

论姿色,春生无疑是绝色,沈毅堂无疑是喜爱绝色的。

且他的要求极高,便是连府里的丫鬟、小厮,那也须得是个相貌伶俐讨喜的,免得瞧见了些个磕碜的平白污了他的眼。

他年少时骄傲霸道且放纵,无论做什么事情皆是由着自个的兴致来,当然,他也有那个资本。

他想,他对她的好感,第一眼,便是源自她的相貌吧,即便那个时候她还那样小。

只觉得忽而有些庆幸,庆幸他有着这样的一个霸道而无理的要求,这样,才会第一时间注意到她。

沈毅堂不知道对于春生的宠爱,是不是全然皆是因着她的相貌。

他只知道,除了她,好似这世间所有的女子仿佛都入不了他的眼了。

他历来走南闯北,时常在外四处奔走,可谓是阅人无数,比春生还要美貌的女子他所见到的并不多,但却也并非没有瞧见过,尤其是这诺大的京城,怎样的芳华绝色没有?

然而令人感到诧异的是,除了她以外,其余的绝色在他眼里,仿佛悉数失了颜色似的,内心竟毫无半分波澜。

思及至此,沈毅堂慢慢的牵着春生的手,拿在手中细细把玩着。

又仔细端详了半天,细嫩的手指,纤纤蛮夷,肤若凝脂,只觉得便是连双手,都令他移不了眼。

沈毅堂盯着瞧了片刻,只忽而将春生的手置于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一时,惊醒了怀中的人。

春生嘤咛一声,悠悠转醒,昨夜睡得极沉。

方一睁眼,便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低的声音,道着:“醒了?”

春生微愣,下意识一瞧,便瞧见自己头枕在了沈毅堂的臂膀上,半个身子趴在了他的胸膛上。

春生脸上有些微微不大自在,轻声地“嗯”了一声,便挣着要起。

沈毅堂忽而轻轻地压着她的肩,低声地道着:“还早,在躺会儿···”

说着便又压着春生重新躺了回去。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春生枕在沈毅堂的臂上,脸贴着他的胸膛,能偶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春生只忽而默默地将手摊开,贴在他的心口,一下,一下,手随着他心脏的跳动而一起一伏的震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