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没有多余的话,也没等我说其他,她直接把电话挂断。

也许她没懂我的意思,也许她在怪我多管闲事,可她是我在这个陌生的国度第一个朋友,我真的心疼她。

长长地一声叹息,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

“你和秦雪是朋友吗?”我吓了一跳,不是因为声音的介入,而是因为这句话是中文。

我回头,看见刚刚在无菌试验室的男医生走出来,站在我身后。他纯熟地拉下手上的塑胶手套,摘下脸上的口罩。

一个微微的侧脸,一个轻轻的扬眉,抬眸……差点要了我的命。

“叶……”我受惊过度,几乎直呼出他的名字,幸好及时改口:“师兄!”

他微微颔首,耐心等着我的答案。我忽然发现他一穿上白大褂,整个人都变了,神色严肃,再看不见他轻挑的坏笑。

“呃……关系挺好的,我刚来的时候小雪对我很照顾。”

“哦,那麻烦你劝劝她:她的头疼是神经性的,止疼药只能暂时缓解头痛,治标不治本……”

“我明白了。”我说。

他有些不确定。“真的明白了?”

“你想我告诉她:神经性的头痛,必须停止药物依赖,靠情绪去调节……”我顿了顿。“长痛不如短痛!是吧?”

“嗯,还有……”他又补充了一句。 “别说是我说的。”

“我懂!”

他不能给秦雪承诺,也不想她有任何虚幻的希望,才会把事情做的狠绝,让她对他彻底死心,不要浪费感情。

这是我认识叶正宸的第二天。

我发现我有点不懂他了。

既然那么心疼那只小老鼠,何必要残忍地用刀割开它的肌肤,让它鲜血淋漓,再一针一针为它缝上。

既然那么懂得怜惜女人,何必要去摧残她们的身体,伤透她们的灵魂,再想办法把她的痛苦降到最低这是我见过的,最残忍的善良!

叶正宸,他是个披着上帝外衣的魔鬼,还是个披着魔鬼外衣的上帝?!

我分不清!

但有一件事我不会看错,他是个很深奥的男人,深不可测!

当天晚上,叶正宸来我家吃饭,买了好多的猪肉、牛肉、蔬菜、水果和饮料,把我的冰箱塞得满满的,我整整两周都不用去超市买菜。

我们手忙脚乱一番,火锅才准备好。

热气蒸腾,水花翻滚,我们面对面坐着,他打开一罐朝日的咖啡口味啤酒,问我要不要,我摆手说不会,他便给我倒满一杯苹果汁,之后我每到快喝完他都帮我续满,一次不落。

一顿饭,边吃边喝边聊,聊我们的研究室,聊他在日本的生活经验。他的话虽不多,但蛮风趣的,逗得我笑个不停,一扫身在异乡的孤独感。

他说,“冰冰”,“小冰”,“冰儿”都太酸了,所以干脆叫我“丫头。”,显得亲切。

我问他以后叫他“师兄”,不介意吧。

他答:“你只要别叫我‘老公’,什么都无所谓。”

我们吃到很晚,可我还是切身体会到“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临走时他用红外线把手机号码传输到我的手机上,告诉我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找他。

我没用过手机的这个功能,很是好奇,于是也试着把手机号码留给他。一见他的手机上显示出我的名字,我莫名其妙地开心,似乎我们之间的墙壁在隐隐消失中。

送他到了门口,我说:“想吃麻辣火锅或者担担面可以找我。”

“谢谢!”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忙碌。工作狂的副教授给了我厚厚一叠日文资料,我终日在研究室或者公寓里奋发图强,读日文读得我快要晕厥,养细胞养的我快要吐血。秦雪在公寓休养了数日,精神状态渐渐好了起来,我们又一起去食堂吃饭,和一群中国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她的脸上又恢复了明媚的神采,看似已经走出了失恋的阴影,但她从不提叶正宸,绝口不提。

那段时间,我和叶正宸接触的机会并不多。但因为住的近,经常能在走廊或者电梯里遇到,相互打个招呼,聊上几句,并无其他。

一日深夜。

暗沉的湖面层层涟漪,鱼已沉入水底,垂柳仅剩光秃的柳枝在湖面拂过。

晚上十一点多,无人的校园,我拖着寒冷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一心想泡一杯热牛奶,坐在空调下面抱着被子好好睡一觉,谁知从包里翻钥匙,里里外外翻了个彻底,还是找不到我的钥匙。

我仔细回忆,才想早上走的太匆忙,把钥匙遗忘在公寓的床上。

那个懊恼啊!

这个时间公寓办公室早已大门紧闭,不少房间也都熄了灯。

站在紧锁的公寓门外,我忽然有点想家,想爸爸的严厉,妈妈的唠叨,想趴在我房间可爱的公主床上大哭一场。

我搓搓冻僵的手,不由自主抬头看向旁边的门。

“叶正宸”三个字和他房间亮着的灯,在这样的凄冷的黑夜格外温暖。

我轻轻按了两下门铃,听见一阵脚步声,门开了。

一阵暖意扑面而来,混合着铁观音的茶香。

他看见是我,有点惊讶。“有事吗?”

当然有事!没事我能三更半夜敲你的门,我又对你没什么企图!

“师兄……”我暗自瞄了一眼他房内,确定没有女人在他这里留宿,才继续说下去。“我的钥匙锁在房间里了。”

他领悟能力很快,立刻闪开挡在门前的身体。“进来吧。”

他的房间还是那么整洁,被子整齐地铺在床上,电脑合好放在桌角,书桌的正中放着一叠厚厚的日文资料,我扫了资料的题目,大都是关于细菌的“坐!”他收起资料,倒了一杯热茶给我。“喝杯茶暖和一下。”

“谢谢!”我接过热茶捧在手心里,暖意流遍全身,我试着找点话题,加深一下邻里感情。“这么晚还在看资料?”

“嗯。”

看他不想多谈,我也不便多问,干脆直奔主题。“我……想从你的阳台过去。可以吗?”

我和叶正宸的露天阳台是一体的,中间只隔了一道高两米多的复合木板,从上面跳过去是我想到的回家的唯一方法。

“阳台?你能过去吗?”他上下打量我,有点质疑。

“应该,没问题!”我放下茶杯,走到阳台,站在二米多高的挡板。

这么高啊!

我鼓起勇气,挽挽袖子,努力跳高,想用双手抓住木板的顶端,结果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好容易有一次抓到,人悬在空中半天,浑身冷汗,根本爬不上去。

我泄气地下来,想让叶正宸帮我搬个凳子,一回头,看见他正用手半遮住嘴,眼睛弯下来,肯定在偷笑。

我囧了。

尴尬地抓抓头发。“很好笑吗?”

“不好笑!”他摇摇头,声音里夹着浓浓的笑意。“要不要我帮忙?”

“你行吗?!很高的。”

“应该,没问题。”他很可恶地学着我的语气重复一遍我的话。

我站在一旁等着看好戏!哼!这么高,我就不信他能翻过去。

叶正宸走到阳台,退后一步,半步助跑,跳跃,双手拉住挡板上端,脚蹬了一下阳台的扶栏,借力便顺势翻了过去,干净利落。

我目瞪口呆,傻在原地。

不是吧,他会武功?!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我还没从呆滞的状态中恢复,叶正宸已经从门外回来了。“你的门已经打开来。”

“你,你?”我指指阳台的隔板,吞吞口水,“你这样就能过去?”

蓦然,我冒出一个念头,这是哪个白痴设计师设计的阳台,一个男人跳到我家仅仅需要三秒钟。万一我睡着的时候,他图谋不轨,我岂不是很危险!

色狼不可怕,就怕色狼会武功!

我那点小心思岂能瞒得过叶正宸那双早已把女人读得通透的慧眼,他立刻领会了我的意思。

“你放心,除非你有特殊需要,否则我会选择走正门。”

“呃……”我脸瞬间红了,明知没用,我仍努力掩饰。“我的意思是……你的身手这么好,是不是练过空手道,跆拳道什么的?”

他牵动嘴角,又露出招牌式的坏笑:“没有!我只练过擒拿……”

“擒拿?!”

“就是那种能轻易把对方制服,让她无法反抗,甚至动弹不得……”他有点暧昧的声音消失在最引人遐想之处。

他的对白让我一不小心联想到某个黑夜,他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抓住我的手,把我按在床上,我无法反抗,也动弹不得“呃……”我捂住发烫的脸,低头说:“很晚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拜拜!”

我红着脸跑出他的房间。

寒夜,怎么变得燥热?!

我到日本的第一年,大阪气候有些反常,红叶到了十一月才红的漫山遍野。

听说到了日本,不看看岚山的红叶是莫大的损失。我约秦雪去看,她说看过了,我又约不到其他女生陪伴,只能独自一人去岚山赏红叶。

寂寞的大堰川缓缓流过,彷徨的渡月桥头。

我站在桥上,看着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风景,周围都是陌生的语言。我不觉想起了我的家,我两鬓斑白的老爸老妈。孤独,想念,还有近日来受的委屈一起涌上来,一向没心没肺的我竟然也触景生情,潸然落泪。

“咔嚓”,照相机的快门声惊扰了我,我顺着声音看去,见手中拿着相机的叶正宸站在桥栏边。

“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看风景,看美女。”他笑着说,目光一触及我潮湿的眼睛,笑容淡去了:“怎么了?心情不好。”

“嗯。”我悄悄拭拭眼角。“刚来这里不习惯,有点想家。”

“想家……”

他略一思索,伸手过来,很自然地牵住我。“我带你去看看咱们总理题词的石碑。看完之后,你心情一定会很好。”

我的脸微微一烫,想要抽回,可他的手温暖有力,让人不由自主地依赖。

没给我犹豫的机会,他直接牵着我的手快步走向桥尾。

跟着他走过竹林,走过山路,我的心情真的好了,有种回家的感觉。

走得累了,我们找了块草坪,坐在草坪上吃我带的午饭。

一片枫叶落在我头上,他倾身过来为我摘下去。

后来,我把那片红叶夹在书里,长久的珍藏

那晚他还请我吃回转寿司。回转寿司是一种半自助的用餐方式,一盘一盘的寿司从客人面前绕过去,每盘100日元,用餐完毕服务生会按照盘子的数量结账。我第一次吃,看什么都好奇,见什么都拿来尝尝,不喜欢的都丢给叶正宸,他毫无怨言帮我解决那些让人作呕的生鱼片,生虾蟹大概吃了太多不易消化的东西,叶正宸回去之后胃疼了一周。为了赎罪,我只好天天给他做些清淡的饭菜,煲汤给他喝,安抚他可怜的胃。

后来,他吃上了瘾,有事没事去我家里蹭饭。有人欣赏我的厨艺,还时不时把我的冰箱塞满,我也乐得有人陪我吃饭聊天。

天长日久,我渐渐发觉,叶正宸虽然花心,虽然好色,但不失为一个好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让故事选择在日本发生,是因为情节需要!以后大家就明白了!

6、温情浓

一个风流成性的单身帅哥,一个长得还过得去的单身女孩儿,同在异国他乡,同在一个医学部学习,同住一个屋檐下,中间隔了一道不太隔音的墙。

时而,同桌吃饭,聊着医学部教授的奇怪嗜好,聊着中日文化的差异。

时而,我向他讨教问题,他耐心给我逐字翻译讲解深奥的病理学,教我如何准备教授能满意的发表。

时而,他请我帮忙,让我帮他借阅一些藤井教授关于细菌的研究成果。

时而,我们一同站在窗前看湖边的人钓鱼,看他钓了又放,分析日本人的精神是否都有问题。

时而,黄昏后,我们半倚着各自的阳台围栏,静静看樱花树的嫩枝抽丝剥茧,等待着樱花一夜的绽放。

时而,我也会把音乐放的很大声,让两个人都能听见那涓涓流淌的情歌。

时而,他也会带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

某日,我还没起床就听见门铃声,打开门,门外空无一人,门口放着一盆难看的要命的仙人掌,还有一个大大生日蛋糕。

我惊喜着抱起蛋糕,回身看见一张字条贴在门上。“丫头,晚上我回来吃饭!”

嘴角不自觉泛起笑意,嘴里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句:“讨厌!”

然后,决定不去实验室,在家里精心准备一顿大餐,庆祝我的生日后来我问他怎么会知道我生日,他怎么也不肯说。

如果这样的暧昧还没发展出点什么奸*情,好像天理难容。

可惜,数月来,我和叶正宸确实半点火花都没擦出来。

没办法,气场不和!

我不喜欢他那种人尽可妻的男人,见色起意,下床后万般柔情皆不见。

他也不喜欢我这种装纯的女孩儿,自命清高,上床前死活非要人家负责,事后明媒正娶。

不过,没有奸*情,不代表没有特仑苏一样纯洁的友谊,我们之间还是存在相当深厚的民族阶级感情。

我非常非常珍惜这种纯粹的感情,悉心呵护,希望我们的友情一点一滴慢慢汇聚成溪流,淌过日本这片人情味干涸的国土。我常常想,假如有一天我老了,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回忆起这段日子,我一定会发自内心地微笑……

感谢上天让我在最孤单的时候,遇到一个这么特别的男人!

一日下午,我正在上课,叶正宸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他受伤了,在急诊室。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直接从教室跑出来,直奔教学楼前面的急诊部。

他的右臂很大面积的擦伤,血肉翻出来,一片模糊。确定他没有骨折,其他地方也没有伤痕,我才疲惫地跌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用袖子摸摸额头滚滚而下的汗。

我满心关切地问他。“你怎么搞的啊?”

“不小心摔的。”他轻松回答。

一个大男人会不小心把自己手臂摔鲜血淋漓,鬼才信。我斜着眼睛看看他:“该不是跟人家抢女朋友,大打出手啦?”

他无奈地摇摇头。“你还真了解我!”

“不是真让我猜中了吧?”

他无语。

八成被我猜对了。“你跟谁抢女朋友啊?他们怎么下手这么狠毒?”

他叹了口气,很神秘地告诉我:“是黑社会的。可能是个老大,他撞见我和他女人上*床,怒火冲天,让十几个人打我一个。幸亏我跑的快,从二楼跳下来逃命,不然连命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