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如直接说,你就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你就是不想我缠着你,你就是希望你永远是自由的,不被任何人束缚,你不如直接跟我说啊,何必要找这么拙劣的借口?你不喜欢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啊!”

他突然大声起来,从枫树上一跃而至鱼非池跟前,双手抓着她的肩,眼神像受伤的小兽,悲痛而疯狂:“鱼非池,我不会让你走的!”

“其实你知道,我不适合你,石凤岐,你需要一个留在你身边坚定不移支持你跟随你,可以助你成大事,可以帮你定天下的人,而不是像我这样的,懒懒散散,只图自己过得好的小人物。七国战场,我难以登堂。”

鱼非池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连语调都拿捏得很温柔,哄小孩子一般,生怕哪里惹怒他。

“你是想说你是为了我好?”石凤岐挑起眉,睨着她。

“你要这么理解,也是可以的。”鱼非池很是体贴地说,觉得少年郎这样执着不太好,做人要拿得起放得下嘛。

“胡说!”石凤岐骂道,“你怎么知道什么样的做法是为我好?你凭什么私自决定这就是为我好?我要怎么好凭什么不能我自己做决定!”

鱼非池觉得,这样小孩子家家的争吵是没什么意义的,大家都是明理的人,事情说开了,就可以了,再争执下去也得不出结论,毕竟大家的观点是如此的不一致。

所以鱼非池掰开石凤岐的双手,点头干脆道:“再见。”

“谁要跟你再见!”石凤岐一把拖住她的手,力气大到要捏断她的骨一般,“老子就是不走!有本事你让南九把我打走啊!破瘸子我三招放倒他!”

鱼非池十分痛苦地拧眉,最怕就是他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简直是横竖听不进去道理。

“干啥!算我倒霉,这辈子栽你手上了中不中?”他气冲冲地吼着,连大隋话的口音都出来。

石凤岐觉得自己很是委屈,他活了这快二十年了,从来都是淡定洒脱风流不羁的公子哥,身边的女人围了一坨又一坨他也没有动心过,好不容易遇上个自个儿打心眼眼里边边喜欢的,怎么还是个死活瞧不上他的?

他觉得他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他都快把自己放在鱼非池脚板心下边让她踩着了,还要被她赶走。

怎么就碰上这么个油盐不进,死活都说不听的女人,软硬不吃,强弱不受,气得他都快要炸掉了。

他气冲冲拖着鱼非池往前走,动作因为生气所以显得笨拙又好笑,鱼非池被他拽在身后,不小心笑出来。

“笑什么笑!真是够了!”石凤岐骂一声。

夜间鱼非池悄悄叫醒南九与迟归,准备趁夜离开,结果走出去未多远,石凤岐驾着马车在半道上等着:“想连夜赶路啊,上车啊。”

午间鱼非池趁他去买干粮,再次叫上南九与迟归又准备跑路,刚跑出不到三百米,石凤岐提着一包点心等着:“饿得等不及了啊,吃吧。”

鱼非池将那包袱往地上一扔:“石凤岐,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的就是你,给我上车吧你就!”石凤岐一把推开南九与迟归,扛着鱼非池就把她扔进马车里。

鱼非池觉得她心甚累,在马车里托着个下巴唉声叹气。

“小师姐别怕,等小师父好起来了,我们两个就把石师兄打跑!”迟归满脸的义愤填膺。

鱼非池想想南九不久前才刚把腿打断了重新接上,觉得把石凤岐打跑这想法有点不切实际。要等到南九好起来,不知要到哪年哪月了,说不得那时候都到了白衹的国都了。

“小姐你喜欢石公子是吗?”南九轻声地问。

鱼非池虎躯一震:“南九你这是发高烧烧糊涂了吧?”

南九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如果他家小姐不喜欢石公子,遇上这么个死缠烂打的,小姐早就跟他划清界限说清关系了,就像对那音弥生世子一样,哪里还有石凤岐这胡闹的机会?

可是石凤岐的确很迷茫,他赶着马车到了一个分叉路口,凭他的记忆,他记得左手边的路是去渔阳郡,右手边的路可以到月郡,往左还是往右,让石凤岐做不出选择,他停在那里许久,望着那个分叉口出神。

他的怀中揣着一封信,信是他的家师上央先生写给他的,信中说:“速往白衹,以掌大局。”

以他对上央的了解,若非是有真正急切的情况,上央是绝不会亲自写信催他的,依他的性子也很少说出这么急迫的话,上央是一个很睿智的人,他看事情总是看得到很远的地方,所以他做任何安排都井井有条,从不混乱。

如果连他都说速往白衹,那只能说,白衹现在的情势真的已是危急万分。

石凤岐啊,他在外面浪了这么多年,放荡了这么多年,连家都未回过几次,更不要提背负什么家中的责任,可是现在,他好像再也无法逃避了呢。

他该怎么办呢?去渔阳郡,鱼非池必然不乐意,可是去月郡,他又要如何向上央交代?

明明这样的选择应该是交由鱼非池来做,石凤岐也默默地承担了。

见马车停了很久,鱼非池觉得有些异样,所以打开马车门,看到石凤岐坐在那里失神。

她看了看眼前的两条路,便明了他的为难。

但是鱼非池她颤颤着伸出一根食指,指着右边,哆哆嗦嗦地说:“那个,不,不好意思啊,我家走这条路,你不顺路的,要不要你在这里先走啊…”

石凤岐横她一眼:“我知道,你坐回去!”

鱼非池自知理亏,被他横一眼呛一声什么的,也就不与之计较了,反正自己是个大度的人嘛。

她挑开马车帘子看到石凤岐果然扬了鞭子走上了右边的路,也不知道他内心此时的想法是如何。

但鱼非池只能菩萨慈悲地求,这后生把她送到月郡之后,就赶紧回去办他自己的事去吧,别被自己再耽搁了。

马车靠着右手边的路走了大约有一个时辰,突然停了下来,鱼非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钻出身子来看。

她看了看,叹了叹,唉。

这里吧,本来有个桥的,下面呢,是湍急的河流,那是滚滚向东流,平日里都没有摆渡人来这地方赚银子。

这个桥呢,就架在这急流之上,听老人说,这桥起码架了一百年了,一百年都没出过什么问题。

巧不巧了,赶在鱼非池回家的这趟路上,桥他断了,从中而断,他断得是气势如虹,理所应当。

鱼非池目光幽幽看向石凤岐。

石凤岐心想这个锅那是怎么也背不得,便说:“这一路来我都跟你们在一起,我也是刚刚到这儿,我都不知道这里有桥,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鱼非池目光再幽幽地看向他。

“真不是我!”石凤岐挺冤枉,这事儿真不是他干的,虽然他深刻地觉得干这事儿的人干得漂亮,回去了一定要找到给他加赏!

他现在的内心是狂喜,可是他按着那朵心花不敢怒放,生怕鱼非池一个生气,把他推下河去喂鱼。

他瞅着鱼非池那幽幽的眼神没那么幽了之后,小心翼翼地问:“要不,咱们去渔阳郡?也是可以到月郡的,就是路有点绕,我送你就是了嘛!”

鱼非池坐在这桥边,听着下面的河水急流声,觉得心情实在不算美好。

“就当是去看大师兄?大师兄当年最疼的就是你了,什么好事都想着你,去看看他嘛!”石凤岐一个劲儿撺掇。

“大师兄现在有难,我会帮他的,同门师兄弟一场嘛,是不是?”石凤岐围在鱼非池身边反反复复地念叨着。

鱼非池笑着抽出手,弹他额头:“小哥,你到底哪国人?帮大师兄解决白衹之事,你不怕七国之人怀疑你是白衹之后?当心他们覆灭白衹覆灭得更快。”

“白衹是个特殊的地方,我不可能看他落到韬轲手中。”石凤岐见有希望,连忙分析起来,“怕是有场恶战了,大师兄一个人多辛苦啊,是吧?”

“你去到哪里不是有恶战?从后蜀到南燕,你再多一个白衹我也不觉得出奇。”鱼非池笑声说道,“走吧,这桥都毁了,想回月郡也就只能换条路了。”

“你会去看窦士君吗?”

“石凤岐啊,你不要再想方设法的拐我了好吗?我又不傻!大师兄是我师兄,我不到渔阳就算了,到了当然要去看啊!”鱼非池终于被他念烦了,一声喝道。

“好勒!南九迟归,赶紧上马车!”

石凤岐笑得脸上都能开出一朵花儿来了。

第三百二十章 曲拂死了

白衹不大,总共就是巴掌大块地方,赶到渔阳郡也就是三五日的功夫。

渔阳郡的风格跟大隋邺宁城有点像,但是没有邺宁城那么粗犷刚毅,稍显讲究些,体面些。

大概是白衹的百姓都知道他们这个国家要完了,所以白衹百姓们的脸上都无笑意,只有浓浓的哀愁之色,对鱼非池这样的外乡人更是十分反感排斥,看着他们的目光相当不善,充满了恶意与厌恶。

鱼非池理解,国之将丧,国中百姓心有怨恨而不得伸,他们理当愤怒与厌恶外人。

窦士君应是早就知道鱼非池他们要到,所以早早就在城门口处接着了,未带什么下人,他好似是以当年的朋友,当年的大师兄身份来迎他们,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带着一些赤褚的颜色,像极了当年他无为七子头名的赤色身份。

“大师兄!”鱼非池跳下马车,跑到窦士君面前刚准备热络一番,却见他鬓角早生华发,几缕银丝在墨发之间格外显眼,面色也有些憔悴苍白,不再复当年学院里他温润如玉的样子。

鱼非池看着,很是心酸,大概是这白衹的一切,他一人难以支撑,内忧外患,足以让他心力交瘁吧。

“小师妹,石师弟,迟归师弟,还有这位想必就是小师妹的好友南九小公子吧?”他真是一如当年那般的和气好说话,对谁都如温风拂面一般的温暖。

“大师兄,看来你在这白衹的日子,过得不顺啊。”石凤岐调侃一声,与窦士君肩头碰了碰,倒一如当年的旧习惯。

窦士君笑道:“为国尽忠而已,哪里有什么顺与不顺,你们快随我来吧,现在白衹宫中可是贵客满坐,我特意给你们留了上好的宫房,雅致安静。”

“师兄似乎知道我们一定会来?”

“小师妹我不敢确定,但是石师弟你怎会错过此等盛事呢?”窦士君笑声说。

“盛事?”迟归歪头:“有什么大事吗,大师兄?”

“你们刚来白衹可能还不是很清楚,今晚正好是白衹季将军选驸马。”

鱼非池听着愣一愣,白衹季将军将选驸马?

白衹民风如此开放?

男风如此盛行?

都可以直接选驸马了?

她正一个人愣神,哪知听得石凤岐幽幽一声叹:“我过来白衹的路上听说了此事,恐怕季将军,很是无奈吧?”

“如今的白衹,哪里还容得下一个人的乐意与不乐意?”窦士君微微苦笑,轻叹了一声:“走吧,我带你们进宫,到时候,你们会遇到很多熟人的。”

鱼非池抿抿嘴不说话,她觉得住在宫外蛮好,进宫去有点烦恼。

“放心吧小师妹,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事,已经叮嘱过不得打扰于你。”窦士君探手拍拍鱼非池脑袋,他可是太了解这位小师妹了,眼珠子转一转,就知道她厌的是宫里的繁文缛节,还有熟人见面时的万分尴尬。

鱼非池笑开来,上前去与窦士君并肩一起走:“大师兄啊,这么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啊?”

“想,想你上树掏鸟蛋被鬼夫子骂的样子。”窦士君笑得眼弯弯,温柔地看着鱼非池,那眼神,像极了兄长。

“好不容易见面,师兄你就不要专挑我的糗事说了。”鱼非池苦起小脸,她在学院里作恶多端,而黑锅大多是这位师兄帮她背了,说来也是有点惭愧。

“我记得你喜欢吃小点心,所以今早起来让御膳房给你备了些,都是一些特殊的小吃食,你等下进宫就能吃到了。”窦士君又笑声道。

“师兄你真是世上最好的人了。”

“谁给你好吃的谁就是最好的人,你呀,就是个小白眼儿狼。”

“师兄你不要老是拆我台嘛!”

要有多强大的心智与力量,才能在白衹现如今这四面尽虎狼,剑拔又弩张的地方,依然保留得这份善良?

窦士君大师兄,他与当年在学院的时候未有半分变化,他依旧是这样干净又光明的样子,坦坦荡荡的君子,他是七子里,最像一个贤者,最像一个名儒的人,最难得的是,他经历了那么多,却没有变过。

鱼非池看着大师兄熟悉又温润的脸庞,听他说话时语带着微微的宠溺,就好像还是在当年的无为山上一般,他疼爱着所有的小师弟小师妹,关心着每一个人,他从来不会恃才傲物,从来都是谦谦君子。

可是我的大师兄啊,乱世里,最最活不下去的,就是君子啊。

鱼非池低下头,掩住她的心酸,听着窦士君温声慢语地说着话,他好像是真的很开心,一种见到故人的开心,没有遮掩与伪装,坦白赤诚的样子。

白衹的王宫现在是看守严密,整个白衹现在都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弓起了身子随时准备对外人发起攻击,可是一只猫的力量,能有多大呢?再怎么气势汹汹,也只是虚张声势,吓不到知根知底的人。

窦士君送鱼非池他们安顿下来之后,就道有事要先行离开一会儿,晚上晚宴的时候再派人来叫他们,而鱼非池等人还未坐下太久,石凤岐猛然发现这院子对面住的是音弥生。

音弥生啊!

他不是在南燕吗?他跑来白衹干啥啊!

鱼非池到哪儿他跟到哪儿,他有病啊!

所以石凤岐干瞪着眼看着他:“你不在南燕好好呆着,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音弥生似乎觉得石凤岐这问题问得忒无聊,所以都不准备搭理,他一个南燕储君想去哪里,难道还要向石凤岐报备不成?

所以他淡淡地转地这眼,看着鱼非池:“又见面了。”

鱼非池十分,极其,特别后悔当时没有选右边那条路,委屈死石凤岐就委屈死石凤岐好了,好过委屈死自己啊!

“又…又见面了,你怎么来啦?”鱼非池讪讪一笑。

“白帝为季将军招亲,喜帖广发天下,我也收到了,所以我就来了,想来石公子也收到了吧?”音弥生笑看着音弥生。

石凤岐一脸想撞死在墙上的表情:“我收没收到关你什么事?”

音弥生笑笑不说话,他也不会跟鱼非池他们说,当初他答应燕帝做最后的收局人时,其中有一个条件就是,不得限制他的自由,他可以在南燕掌权,但是他如果想去什么地方,燕帝也不得阻止。

所以燕帝那时看到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东宫宫殿,音弥生早就启程到白衹来了。

音弥生知道,鱼非池一定会来这里,因为石凤岐会来。

反正兜了一圈,冤孽般的三人又相见了,这让石凤岐非常的不爽。

“对了,你们知道,曲拂已经死了吗?”音弥生突然冒出来一句话,让人莫名一怔。

“怎么死的?”鱼非池脱口而出。

她不是代表南燕去往苍陵和亲了吗?怎么死了?

音弥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南燕与苍陵都在彻查此事,想找出真凶。”

“你们能找到就有鬼了。”石凤岐大概是真的不爽音弥生跟了过来,说话也是刻薄刁钻。

音弥生“哦”一声:“难道石公子知道真相?”

这庭院修得妙,四四方方一院落,中间两个小小的池子养着鱼,还有几行花种在四周,鱼非池几人在东边,音弥生他在西边,遥遥隔着这中间的院落说话,颇是奥妙。

石凤岐他负了手,抬着下巴看着音弥生:“你南燕想与苍陵联姻,也不想想其他五国答应还是不答应,一个最好欺负最容易得手的国家,突然去找一个族人强壮的异域联手,想对抗马上就要到来的动乱。”

“可你想想看,后蜀能答应你南燕实力陡涨,与苍陵形成夹击之势把他围在中间吗?商夷能答应你把他们的盟友苍陵从他手中挖走吗?再说远一点,你觉得白衹这会儿正乱得不成样子,大隋与西魏能容得下你们做这些小动作?”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最后冷冷地收了话调:“燕帝想得倒是好,不瞒你说,从燕帝准备把曲拂嫁去苍陵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死定了,天下没有人能容得下你南燕国这桩亲事。”

“所以你也不知道真凶是谁,是吗?”音弥生问道。

“我知道你是想说,我暗子遍布天下总该有风声,要么就是我动手除了曲拂。但是音弥生,我告诉你,七国之中,比起这些明面上的你争我夺,暗地里的汹涌暗流才是最无形最可怕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杀了曲拂,因为没有人想让她活着,那么,真凶是谁,还重要吗?”

石凤岐淡淡道。

“当然重要,曲拂一死,南燕与苍陵之间必有嫌隙,联姻不成反成仇家,若两国之间不能得出一个最好的结果,于我南燕大为不利。”

音弥生气势不输石凤岐,两人对站着这是要互喷起来了。

“不错嘛,现在还知道说我南燕这三字了,有觉悟了啊。”石凤岐调侃道,“但是你南燕与苍陵不睦不正是幕后之人想要的结果吗?你现在不如想想,什么样的结果才是你们两国都可以接受,都愿意要的,然后制造这样一个结果吧,真相什么的,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世上的冤案错案,你以为少吗?简直是笑话。”

瞧瞧这个人,耍起流氓来他还特别有理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将军招驸马

他们两个说得气势如虹,各有千秋,满腹谋略,鱼非池带着迟归与南九,三人蹲在一边,端起大师兄给她准备的小点心吃得吭哧吭哧,安安份份地做起了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石凤岐正跟音弥生说得来劲,看到鱼非池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忍不住道:“干嘛呢你?”

“旁听啊,你两继续,不用管我。”鱼非池连忙说,顺手擦了擦下巴上的瓜果汁。

“你就成天看戏吧。”石凤岐走过去抢了她盘子里一片甜瓜咬在嘴里,对她嚷道,“赶紧进来啊,在外面蹲着舒服是吧?”

在外面蹲着让音弥生看了去,石凤岐心里不舒服。

唉,鱼非池体谅石凤岐是个年轻人,年轻人心眼小,比不得她心宽体还瘦,算是懒得跟年轻人计较她转身进了屋。

鱼非池瞅了会石凤岐:“你真不知道杀了曲拂的人是谁?”

石凤岐一看她这贼眉鼠眼的样子就来气:“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不堪呐?我没事跑去杀了曲拂就为了挑拨南燕与苍陵呐?”

“对啊,你很可能做出这种事的。”鱼非池诚然点点头。

石凤岐觉得他此时并不是很想看到鱼非池,他心里有点苦,但是他不说。

“非池啊,这个,叫曲拂去和亲保命的人是苏于婳,你为什么不想一想,苏于婳为什么要让公主去和亲呢?你觉得她是会对曲拂有几分怜惜的人吗?”石凤岐哀愁地叹着气。

“就我对她的了解,那必然不是啊,所以她是故意让曲拂去的咯,看着好像是救她一命,其实是因为苏师姐知道不会有人让曲拂活着到苍陵,她看着曲拂横竖是个死,所以想着让她死得有意义一点,在和亲路上被杀,以达到挑拔南燕与苍陵之间不睦的目的?”

鱼非池咂咂舌头,这位三师姐,手段了得,残忍也了得啊。

“苏于婳比你狠多了。”石凤岐很是担心地看着鱼非池,可千万别让鱼非池跟苏于婳撞上,那简直不敢想象是何等可怕的灾难。

“唉,就是不知,她效力于哪个国家啊。”鱼非池不痛不痒地叹一声,“那个国家有福咯,得了这么个了不起的政治家。”

“什么家?”

“政治学者,你听错了。”鱼非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得了,赶紧换衣服好好休息一下吧,晚上那季将军的招亲宴怕是有得折腾。商向暖也会在,怕是初止也在,唉呀我真是烦死了,我跟你讲啊,你不要跟初止说话,听到没,他不是个好东西!”

但凡跟他抢鱼非池的,都不是好东西。

鱼非池本还想问问这白衹的民风何时变得如此开放,将军都可以直接招驸马了,但看着石凤岐这喋喋不休地碎碎念,还是明智地选择了等晚上再去看答案,否则非得被他念叨得耳朵生茧。

无为七子除了老二韬轲,老三苏于婳,其余五子齐聚白衹,鱼非池都想放个信鸽,叫韬轲也赶来白衹大家正好聚一聚了。

可是一想到此回这白衹之事啊,怕不是什么好事,大家只怕非得弄得你死我活地才算是能收场,于是也就只能想一想了,韬轲师兄还是不要来的好,来了实在没法儿跟窦士君见面。

她倒在床上想了许多,越想越觉得心累,最后干脆眼一闭被子一裹,睡了过去。

睡到晚上时分,南九瘸着腿来敲她的门,说是窦士君派人传了话,请她与石凤岐,迟归前去赴宴,鱼非池心中默念阿弥陀他的佛一百遍,坚定了自己要做个瞎子与聋子的信念,这才起身换了衣服,与一行人前去了白衹王宫的宴客大殿。

白帝是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大概他心情不甚好,所以面色并不怎么好看,换个念头想一想,是个人他心情都不好,国家都要丢了,上有大隋下有商夷左有西魏,把白衹夹在中间个个都这么虎视耽耽的盯着,白帝心情能好才有鬼。

鱼非池没什么归属感,她连自己是须弥大陆的人这一点都不太能接受,就更不要提让她对白衹有几分故土之情了,况且,她所出生的那月郡,早八百年就不再是白衹的土地,正儿八经非要算的话,她是大隋的人。

所以她虽然能理解白帝的心酸与不易,但是很难感同身受,她只想做个来蹭饭的闲人,顺便看一看那位要招亲的将军。

但鱼非池她万了个万的没想到,这是位女将军!

当时她在宫女的带路下坐入了自己的的位置,纵目望了望,没望见什么将军打扮的人,便拉着石凤岐的衣袖:“那位季将军呢?”

石凤岐放下筷子,手指一点,点到了位眉目大眼,英气逼人的女子:“喏,就她。”

“女的啊?”鱼非池低呼一声。

“是啊,她很厉害的!你以为啊!”石凤岐这个万能八卦小能手,开始讲起了这位女将军的来龙去脉:“差不多十年前呢,白衹跟大隋打过一仗,那一仗挺惨烈的,白衹的大将军姓季,名叫季霖,战死沙场,后来他儿子季涵替父上阵,也败亡了,整个季家就留下了一个幼女,名叫季瑾,就是眼前这位。白帝念季家功劳,破例封了这女子为将军,封号为花月,花月将军季瑾,又柔情又刚毅。”

“所以今日要选驸马的人是她?”鱼非池皱眉,“那也不该是驸马啊,按说该是什么将军女婿或者将军什么的…吧?”

“就是因为名号不好弄,所以白帝又赐她公主封号,花月公主,所以就叫招驸马了。不过呢,这位季瑾姑娘是个性子刚强的女子,不喜欢别人叫她公主,大家也就一直叫她季将军。”石凤岐又解释道。

“白帝没有公主啊?干嘛要委屈一个功臣之后?”鱼非池嘟囔一声。

“真没有,白帝呢,是个痴情的,早年他的皇后生产时难产而死,可怜那孩子也胎死腹中,从此以后白帝再也未纳过后宫,所以啊,白帝无后。本来他是准备把这帝位传给窦士君的,有没有后,他也根本不在乎。”八卦小王子真是对皇室秘辛了若指掌。

鱼非池若有所思点点头:“难怪大师兄对白衹这么忠诚,原来白帝真的很开明,对他也真的很好。”

“有什么用?国将不国,帝王再开明,对他再好都是白搭,我现在就盼着,咱们大师兄能想得开,我还能救他一命,别把自己跟这白衹一起搭进去了。”石凤岐叹一声。

“怎么听你这意思,这场招亲都救不活白衹了?”

“当然不可能了,顶多能缓一阵子。白衹这国家的地理位置太特殊了,但凡有点军事眼光的人都不会放过,大隋跟商夷早晚得打起来,就看谁抢到手罢了。”石凤岐七手八脚地给她夹着菜,淡声说着,“上央叫我来此,也是想让我看看,大隋有几分胜算,这件事他交给别人不放心,唉,能者多劳啊,真是苦了我了。”

“要不,你把那女子娶回去?”鱼非池恍然大悟般地说道。

石凤岐给她去鱼骨的手就停住,充满危险地眼神看着她。

“不是不是,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嘛!”鱼非池赶紧说。

“行,你好好解释,你今儿个解释不出个三五六来,你给我把这盆汤喝干净了!”石凤岐指着手边一大盆浮着厚厚一层红油的水煮鱼。

鱼非池苦着脸:“你不要这样子嘛,我是为了你好,你看啊,这位花月将军一看就是不想嫁这些人的,你把人家娶了算是做好事了嘛,然后呢,你如果是为了大隋考虑,你想啊,你要是娶了这么位对白衹知根知底的女将军,是不是胜算要大很多?窦士君与你关系不错,加上这位女将军的帮助,你要拿下白衹也不是不可能的嘛,我这是为你好嘛!”

天地良心,鱼非池真的是出于一片好心,哪里晓得石凤岐这么抵触这么反感这么容易上火!

旁边的迟归举起小手:“我觉得小师姐说得蛮有道理的,石师兄你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

“吃你的饭,就你话多!”石凤岐恼道。

“我也觉得鱼姑娘言之有理。”另一边的音弥生淡淡开口,忍些笑意。

“音弥生你不要横插一杠啊,你来白衹不就是为了这招亲之事吗?要娶也是你娶!”石凤岐左右应付好生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