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以前,楚晚看中了楚晴的布料,就毫不犹豫地上门去要,可对于楚暖的东西,她却宁可剪掉毁了,也不愿据为己有。

因为她打心眼就瞧不起楚暖,看不上她动不动淌眼抹泪的惺惺作态。

楚晴倒不是看不起楚暖,而是因为她从来不是动手抢别人东西的人。即便再好,那也是别人的,跟自己没关系。

但楚家还真有人动了念头,那人就是楚曈。

楚晴等对宁夏并不了解,只觉得那些琳琅满目的银饰虽好看,但太过花哨,留着玩儿还好,戴出去就太招摇了。布匹也是,质地是极细密厚实,可与京都人一贯的穿着还是有相当的差距。

而楚曈在宁夏长了十几年,对这些却了如指掌。

宁夏地贫人穷,大多数人生活寒苦,穿的都是粗布衣裳。有些人倒是能穿绫罗绸缎,但那些布料软薄,夏天穿着舒服,可春秋风大冬天又寒冷,上好的缎面也挡不住呼啸的风沙,所以那种厚实的布匹就成了抢手货,远比江南的缎子还要昂贵。

周成瑾给楚晴买东西,自然是什么贵买什么,什么好买什么。一匹布料几乎抵得过两匹绸缎。

楚暖带这么多布料回府,堆在炕上,看着楚曈眼里无疑就是一堆明晃晃的银锭子,晃花了她的眼。

不知是因为生长在偏远的宁夏镇自小没见过世面的原因,还是被胡姨娘耳濡目染的缘故,楚曈是真真被养残了。

开始,她看到清雅绝伦的明怀远,觉得真乃平生仅见,毫不顾忌地生了爱慕之心,着实与楚暖暗争过一段时间。后来被胡姨娘点拨着,又觉得权势远比美色重要,在御花园灯会上使出浑身解数来勾引二皇子,可惜郎有情妾有意,但楚家几个说话有分量的男人都不同意。

这会儿,看着楚暖财大气粗的样子,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没想到魏家看着门户不显还挺有钱的,两相比较比承恩伯方家不知强了多少。

这段时间,方家是完全败落了,几乎从来没在贵族间的聚会出现过,即便是跟楚家,也只是逢年过节遣人送上几样年节礼,都是极平常普通的礼,何曾有这么风光的时候。

楚曈看着心凉,原先她就有退亲的打算,如此一来这种念头就更强烈了。

但楚曈自知不如楚晴,楚晴受国公爷青睐,平常又巴结明氏和楚景巴结得厉害,再有楚澍给她撑腰,虽然这次退了亲,丝毫没有影响她在府里长辈心目中的好形象。

楚曈却是先后两次忤逆长辈,要不是碍于国公府的颜面,国公爷恐怕早就把她赶出去了,要是自己再闹出丑事,恐怕后半辈子真要在家庙孤苦一生了。

除非自己事先找好后路,有了愿意接受的人,她才敢放手一搏。

楚曈正转着眼珠算计,就看到外头管传话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进来,跟翡翠说了两句。翡翠就借着给众人续茶的机会,悄悄对楚暖道:“适才姑爷打发人问姑奶奶在干什么?”

看来魏明俊对自己还挺挂心,楚暖面上升起几分得色,眼眸一转,假意嗔道:“真是的,明知道我在这里陪祖母和姐妹们说话,还问什么?”

老夫人乐呵呵地笑:“别不知情,那是姑爷记挂你。”

老夫人以前虽不待见楚暖,但毕竟是楚家的姑娘,还是巴望她过得好,否则每次回娘家都哭哭啼啼地诉苦,岂不叫人心烦,故而看到楚暖这样,心里还是欣慰的,语气也和蔼,问翡翠:“姑爷在哪儿呢?”

翡翠笑着答道:“在四少爷那边。”

“把前阵儿得的那包毛尖送过去,让晟哥儿好生招呼姑爷,再告诉姑爷,让他不用担心,暖丫头好端端,一根毫毛少不了。”

翡翠笑着应了出去传话,楚暖娇嗔地扯着老夫人胳膊,“祖母就会拿孙女说笑。”

满屋人都附和地笑。

楚晴也跟着笑了两声,却觉得楚暖做得有些不妥。

魏明俊巴巴地打发人来说这句话,难道她不该出去见一下,说不定魏明俊有什么事情。

不过这是别人的家事,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不多会儿,翡翠又进来,趁人不注意悄声跟楚暖说了几句,楚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楚曈注意到这点,寻个借口到院子里招呼着自己的丫鬟轻烟过来,“去打听一下,五姑爷在干什么?”

轻烟出去打个转儿,很快就回来了,“五姑爷走了,说让五姑奶奶自个儿回去。”

楚曈笑了,就说嘛,她过得不好,凭什么别人就要过得好?

魏明俊急三火四地离开国公府,径自到百媚阁找老鸨,“快伺候笔墨,我有急事告诉阿瑾。”

老鸨与周成瑾有特殊的联络渠道,消息传递比八百里加急还要快。

五天后,魏明俊从老鸨那里收到了周成瑾的回信,“屁!把他打得不能人道,看他怎么成亲?你脖子上头那玩意儿就是个摆设?”

“屁!”魏明俊也骂,拍得案桌咚咚响,“娘的周成瑾,你就会动动嘴皮子,这要命的事情不都着落在我身上?你有皇帝表舅撑腰天不怕地不怕,谢家找上门索命,我靠谁去?老子当初真是脑子被门挤了才答应你!”

老鸨等他骂够了,沏一壶清茶来,“发火伤身,二爷消消气儿,待会让两个可心的好生给二爷捏一捏,解解乏儿。”

魏明俊笑骂:“还是姐姐会来事儿,不像你那主子,求人还没个好声气,活该到宁夏受罪。嗯,我咒他回来也讨不了人姑娘欢心。”

“二爷可不能这么说,主子难得对个姑娘上心,”老鸨眨眨眼,声音低下来,“其实这事儿也没那么难办…”

***

积水潭环境优美离皇城也近,当年的开国功臣大都将府邸选在这边,安国公府也不例外,就住在在积水潭北边的羊角胡同。

羊角胡同尽头是个三岔口,因形似羊角而得名,是进出安国公府的必经之路,平常也有不少摊贩担着菜蔬在此摆摊。

这日,摊贩中多了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穿身半旧的青布短袄,洗得灰白的罗裙,胳膊肘拐着只藤编篮子,里面盛了十几只鸡蛋。

摊贩们大都是常客,摊子基本都固定了,冷不丁多了这么一位,被侵占了地方的小贩就很不愿意,可瞧这姑娘长相清丽,一时倒狠不下心来驱赶,只恶声道:“这是我的摊子,你摆在这里,我这篓子鱼往哪儿摆去?”

姑娘柔柔弱弱地说:“大叔,要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我也不会抛头露面地出来卖鸡蛋,大叔行个好吧,我就这角上挤一挤就成。”

眼圈一红,便似要落下泪来。

旁边卖菜蔬的看不过眼,开口道:“河套王,我往这边挪一挪,就给人姑娘腾个落脚的地儿,就半篮子鸡蛋,兴许一会儿就卖完了。”

姑娘闻言,急忙给卖菜蔬的道谢。

几人都挪了挪摊子,给姑娘腾了个摆篮子的地方。

姑娘面皮儿薄,既不出声吆喝,也不招揽客人,只是双手紧紧抠住篮子,把鸡蛋护得倒紧。

卖菜蔬的贩子看不过眼,趁着有人买菜的时候,指着姑娘道:“那边还有刚下的鸡蛋,鸡蛋炒韭菜最是鲜美。”

客人就走过去问:“鸡蛋怎么卖的,新鲜不新鲜?”

姑娘半垂着头,羞怯怯地回答:“家里只养了一只鸡,每天下一只蛋。”

客人一看,这篮子十几只鸡蛋,怕是攒了半个月,摇摇头走了。

菜蔬贩子叹口气道:“姑娘,做人要实在,可做生意不能这么实心眼儿,下次再有人问就说新鲜。”

姑娘红着脸,受教地点了点头。

再有人来,姑娘就主动开了口,“我家鸡蛋很新鲜,都是刚下的。”

客人笑着挑鸡蛋,“家里养了不少□□?”

“不多,就一只。”

半上午,姑娘一颗鸡蛋都没卖出去,许是心虚加自责,头越发低得厉害,露出颈后一小截肌肤,雪似的白。

河套王也禁不住摇摇头,长得挺漂亮竟是个不中用的。

相较之下,他的鱼卖得倒不错,主要是秤给的实诚,再加上还帮人刮鳞去鳃,拢住了不少回头客。

临近中午,谢成林姿态优雅地迈着方步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厮。

恰此时,有凶恶的声音响起来,“好啊,原来躲在这儿,教老子一顿好找,赶紧给我抓回去。”

姑娘回头一瞧,见是三四个精壮的汉子,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连鸡蛋都顾不得,迎面朝谢成林跑过去。

谢成林急忙避到一旁,他幼承庭训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所以遇到这种事情是能避则避,遇到街边卖艺的卖身的女子也从来不多看一眼,唯恐惹祸上身。

小厮也警醒得很,一左一右将谢成林护了起来。

姑娘身手倒灵活,一把抓住谢成林袍襟,哀求道:“公子救命,那些人要抓我抵债,我不想当姨娘。”

“欠钱还债天经地义,我帮不了你。”谢成林伸手去拨姑娘的手,没想到她抓得紧,一时竟拨不动。

情急之下,谢成林用力甩了下,许是用力太猛,姑娘一下子被甩出去,“咚”一声倒在地上,当即有殷红的血流了出来。

“公子见死不救也便罢了,何必要害我性命,”姑娘哭喊一声,头一歪竟然晕死过去。

后面赶来的精壮汉子怒道:“娘的,吃了豹子胆了,竟敢动我的人?”劈手夺过河套王杀鱼的刀子朝谢成林冲过去。

其余三个汉子也气势汹汹地围了上去。

几人混战成一团,看不见战况如何,只听见凄厉的喊声不绝于耳,夹杂着沉闷的拳打脚踢声。

摊贩们跟路人看得目瞪口呆,毛骨悚然。

片刻,精壮汉子们抱着姑娘骂骂咧咧地离开,路边只留下满脸血污惨不忍睹的谢成林跟小厮三人。

小厮有心想把谢成林扶起来,可他俩也被揍得直不起腰,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时,有“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马身擦着谢成林驶过,刚走几步又停住了,一年轻公子利落地翻身下马,上前狐疑地端详几眼,试探着问道:“可是安国公府上谢少爷?”

小厮连忙回答:“是,正是,烦请公子到府上报个信儿,让人抬顶轿子来。”

“好,”公子毫不犹豫地答应着,又指了谢成林道:“怎么偏生伤到那个部位,以后恐怕不能人道了?还是尽快请个医术好的郎中瞧瞧,能治好就赶紧治,治不好的话一辈子断子绝孙啊。”

说罢,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小厮们开头没注意,听闻此言才发现,谢成林浑身上下确实沾了不少泥,可唯独下腹部位殷红一片,仍有血不断地往外渗。

摊贩跟路人也瞧见了,惋惜地摇了摇头…

第100章

魏明俊才不会亲自到安国公府上传话,而是在路边找了个七八岁的小子,抓给他一把铜钱,教了几句说辞。

小子得了铜钱美得不行,按照魏明俊所教,一字不差地道:“谢二爷在羊角胡同三岔口跟人打架,许是断了命根子,叫人赶紧抬轿子去接。”

门房不相信,谢成林向来独善其身,别的事情基本不管,这些年向来安安分分的,几时跟人打过架,可架不住小子说得正经,扔给他两枚铜钱,跟管事回了此事。

管事也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叫上两名护院抬了竹轿往三岔口走,走到半路看到谢成林被两个小厮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回走,衣袍上斑斑血渍格外乍眼。

不到两天工夫,京都就传遍了谢成林见死不救被人殴打以致不举的消息。

魏明俊担心地问老鸨,“不会真的伤到子孙根吧?要真这样,谢家恐怕不能善罢甘休。”

老鸨斥道:“我的人干活,二爷尽管放心,就浅浅地划了一刀,血流得多,可真没往里去…就为破门亲事,没必要让人断子绝孙。没断归没断,谢少爷却不能逢人就说自个那玩意儿好端端的。”

魏明俊拊掌大笑,“姐姐的计谋真高,真高!”

事情正如老鸨所言的一般无二,经太医仔细诊治过后,谢成林才知道自己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根本没伤筋动骨,身下那玩意儿也是毫发无损,可街上已传出风声来,他要怎么去解释?

谢成林越想越觉得憋屈,越寻思越觉得不对劲儿,不等脸面上的青肿完全褪尽就上三岔口去访听摊贩。

河套王记得清楚,“那姑娘胆怯得很,可能头一遭出来做生意,一直低着头护着鸡蛋…”仔细一想,却发现根本不记得姑娘的长相,“就觉得面皮挺白净,长脸圆脸记不清了,眼睛不是杏仁眼就是桃花眼,也可能是凤眼。”

卖菜蔬的摊贩附和道:“具体什么模样说不出来,看着挺俊俏的,水灵灵的,一说话儿就脸红。”

询问了半天,连姑娘长相都没打听出来,更遑论姓名住所或是其他了。

谢成林气得连往常的优雅斯文也不顾及,一脚踹翻了河套王的鱼篓子,河套王已知他是安国公府的少爷,敢怒不敢言,只等谢成林走了,忙心疼地把满地乱窜的鱼抓回鱼篓,狠狠地吐口唾沫:“活该断子绝孙。”

楚家人也听说了谢成林的伤势,待媒人再度上门时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楚澍亲口拒的,“我家晴丫头还小,想多留几年,不好耽搁别人。”

媒人尴尬地说:“谢少爷只是皮外伤,没伤及根里,真的,太医院的罗医正亲自诊治过,说一点不影响生儿育女。”

废话!

楚澍笑得隐晦,这事就算是真的,谢家人也不会承认,至于太医,谁还会跑到太医跟前问这事儿,问了人家也不说,里面还关着谢贵妃的脸面。

不管是真是假,楚晴一辈子的幸福不能就这样被断送。

魏明俊听说楚家拒了谢成林的提亲,长长地舒了口气,找到楚晟道:“四叔已经放出这话来,索性就等几年才提六妹妹的亲事,反正她年纪也不大,慢慢寻访着就是,也免得被谢家记恨。”

楚晟笑着称是,“父亲本就舍不得六妹妹早嫁,先前是因为明表哥有些着急,想尽快订下一门比明表哥更好的亲事来,这几天仔细考虑过,觉得实在不必急,六妹妹人品相貌在这儿摆着,不愁没有好亲事。”

魏明俊是放松了,回头就给周成瑾写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又着实把自己夸了夸。

而四皇子却极为沮丧,也派人查访那个卖鸡蛋的姑娘和那四个精壮汉子,结果跟谢成林查访的一样,半点收获都没有。

无奈之下,只好把主意打到楚晚身上。

六月初,顺德皇帝口谕,定下了四皇子与楚晚的婚期,即明年三月十八,七月宫里派了教养嬷嬷教导楚晚的规矩礼仪。

卫国公府是世家贵族,虽说这些年有些败落,行事不必以前有章法,但大面上的规矩不会错,再者楚晚以后是王妃,并不在宫里居住,也不用刻板地完全仿照宫规来。

规矩学了三个月,十月初,教养嬷嬷径自回宫复命,而楚晚的嫁妆就要如火如荼地准备起来了。

早在赐婚旨意下来之时,老夫人与文氏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楚晚的嫁妆,大件家具木器等物早就再做了,现在不过是查漏补缺,要求尽善尽美。

当初楚暖成亲,楚晴只送了支赤金簪子,这次轮到楚晚,楚晴除了送之前镶好的石头手串外,还打算另镶对金钗。

鉴于上次出门受惊不小,楚晴多少有些后怕,不想亲自去银楼,而是托了楚晟。

这期间楚家是风平浪静而政局颇有点动荡,因天气干旱,今年的收成不好,鞑靼人不说是颗粒无收,但粮草绝对不足以应对漫长的冬季,趁着现在兵马还算强壮,汇集了好几个部落的兵卒从宁夏关隘大举入侵。

杨淮恩续任宁夏总兵时间不长,还没完全收服军心,再者他之前驻守福建,对付倭寇海盗有一套,可对付鞑靼只有从书上看来的经验。

鞑靼人骁勇善战,自喜鹊沟入关后一天之内掳掠了八个村子,所到之处粮食牲畜尽数抢走不说,还将青壮年村民全都杀死。

致使喜鹊沟一带血流成河,家家飘白幡,户户有哭声。

附近村民闻风丧胆,根本不考虑抵抗,连夜拖儿带女地逃走了。鞑靼士兵长驱直入如无人之境,不足十日便到达宁夏镇。

宁夏驻兵三十万,却拿人数仅半数的鞑靼士兵毫无办法。

消息传到京都,顺德皇帝气得摔了折子,当即下旨要砍了杨淮恩的狗头,并责令兵部准备辎重户部准备粮草,他要御驾亲征。

文武百官岂肯让他涉险,乌压压跪了一地,危急之下二皇子与三皇子共同领命,代父西征。

两位皇子带着粮草辎重浩浩荡荡地离开,最高兴的莫过于四皇子,可以顺理成章地代管两位兄长负责的差事。

虽然只是代管,但也有足够的机会在适当的位置上换上自己的心腹,以及拉拢得力的臣子。

两位皇子离开不到一个月就传来二皇子受伤的消息,顺德皇帝惊怒之下吐出一口血来,四皇子却喜得差点笑出声,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还是义愤填膺地说要亲自出征为兄长报仇。

顺德皇帝已经有两个儿子上战场了,怎可能还让四皇子去。

四皇子虽不能亲自上阵杀敌,却衣带不解地在顺德皇帝床前侍疾,而且将粮草督促得紧,隔三差五就往宁夏催运物资。虽然,不时仍有战败的消息传来,可二皇子的伤势却康复了。

宁夏的战事并未影响京都人过年,这年春节依旧喜庆而热闹。刚过元宵节,承恩伯夫人亲自上门,委婉地表达了希望方平与楚曈早点成亲的心愿。

老夫人想想也是,顺德皇帝自从大殿吐血那天就没上过早朝,虽然时不时也召见臣子,但精力明显不如以前了。而且,楚曈就快十六了,该成亲了。

两家一商量,把婚期定在四月十八,就是楚晚成亲后的一个月。

按理,楚曈的嫁妆是要明氏出头准备的,明氏才不肯做这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将胡姨娘叫了过来,“公中定例,三姑娘的嫁妆按照两千两银子来置办,我身子不爽利,姨娘就多费点心,再者姨娘也知道三姑娘的喜好,想必置办得更合心意。”

胡姨娘脑子里顿时出现楚晚出阁时满院子的樟木箱子,足足一百二十四抬,两千两银子能置办得了这些?

是欺负她不当家不知道府里规矩吗?

不由气得俏脸通红,“夫人说得这是哪年的例,上个月二姑娘出阁,瞧着可不止这个数儿。”

明氏淡淡一笑,“二丫头是嫡女,嫡女出嫁,公中出四千两,因为嫁得是王爷,公中额外添了四千两。另外,老夫人贴了二千两和两间铺子,二太太贴了二千两外加一座田庄。”

胡姨娘哽了下,楚曈是庶女,又没本事嫁到皇家,没法跟楚晚比,可总得跟楚暖差不多吧,楚暖当初也有八十八抬的嫁妆。

明氏似是瞧出了胡姨娘的想法,“五姑娘跟二姑娘一样都是两千两,但二叔格外有贴补,张姨娘私下攒了几百两银子,而且那会儿刚好六丫头要定亲,我娘家嫂子带了批新出的布料上京,心里一欢喜,都给了五姑娘添箱…姨娘要是想参考一下,二太太手里定然有五姑娘的嫁妆单子,不妨借来看看。”

胡姨娘心一横倒真跟文氏借了嫁妆单子看,当夜便与楚曈楚晞三人点着蜡烛拨拉着算盘珠子核算了个清楚,果然嫁妆单子上列的物品总价肯定不超过二千两银子。

楚曈默默地流着泪,“娘,我不想嫁,承恩伯府现在什么情况您也不是不知道,除了有个空头伯爵,家里别说做官的,就是连个秀才都没出过,这样的人家能有什么出息?熬过三代,爵位也就没了。”

恩荫的爵位最多也只能传三代,除非期间再能出个皇后或者贵妃,再或者出位肱骨之臣,皇帝或许能念及旧情延续一代。

胡姨娘哪还有心思想这些,对着薄薄的嫁妆单子道:“事已至此,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是谁寻死觅活地非要嫁,结果惹得你父亲厌烦,否则他手里怎么也能添补上一千两银子。你比不过楚晚也就罢了,总不能连楚暖都不如。早知道…”

早知道就把楚曈许给魏明俊了,楚曈比楚暖年纪大,先张罗她的亲事也是应当。

胡姨娘却早就忘了,那年在御花园,不少人见到楚曈跟二皇子搂抱在一起,魏夫人又不是傻子,何必给自己府里娶这么个不守妇道的人。

人家压根就没考虑楚曈,求得就是楚暖。

楚暖的亲事定得早,文氏老早就捡着便宜且实惠的东西准备了,而楚曈婚期定得仓促,一时半会竟买不到十分合算的物件,眼瞅着连六十抬嫁妆都凑不到,楚曈厚着脸皮到楚溥面前哭。

楚溥到底念着楚曈是自己捧在掌心养大的闺女,以往也曾贴心贴意过,给了八百两银子以及几样瓷器玉器。

楚曈又问胡姨娘,“当初爹爹得过不少赏赐,想必姨娘手里也有,我成家以后就不能天天见到姨娘了,姨娘好歹给我几样做个念想。”

这哪里是做念想,这分明是赤~裸裸地要嫁妆。

胡姨娘满心不是滋味,“当初那点东西还不是都花在你们身上了,你们写字用的笔墨纸砚、弹琴买的琴谱,学画买的颜料纸张,那样不是银子堆起来的?我手里是有几件好东西,可那是留着我傍身的。你要真想着姨娘,这支簪子还是我做姑娘时戴的,跟了我几十年了。”

簪子是鎏金的,因时日久了,表面暗沉沉的,式样也不好。别说是现在的楚曈,就是退回两年,还在宁夏,楚曈也看不上这样的首饰。

当下楚曈只笑笑,头也不回地离开。

卫国公府连着嫁出两位姑娘,府里顿时清静下来,只剩下楚晴跟楚晞还待字闺中。好在两人都不算大,才十三岁,还有两年的工夫可以挑。

而楚澍已经打定主意好生为楚晴挑选个家世清白品行良好的优质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