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姨嗔怪道:“什么哇哇乱叫,小山知道了肯定和你不依,顾不上我了。”

白玉格做出惊吓想逃的模样,三人一起笑了。

容姨叫过白玉格,温柔替他整理衣襟,“玉儿,小山很担心你,她希望你早日振作起来,知道么?”

白玉格鼻子发酸,笑着点头,“那是自然。容姨您放心吧,我先考个状元,再娶个媳妇儿,以后一定前程似锦!容姨,以后等我有了孩子,您就回来帮我吧,好么?”

“别别别,带大小山一个人就行了,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养孩子了。”容姨连连摆手。

她转身就逃。

白熹笑,“玉儿啊,爹爹这辈子养育了七个女儿,一个儿子,也不愿再养孩子啦。对不住,你另想办法吧,要不你回家跟你祖母、大伯商量商量?”

跟着容姨一起逃了。

白玉格在背后大叫,“怎么可以这样?一家人怎么可以这样?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之间,怎么可以这样?”

望着白熹和容姨仓惶逃走的背影,他缓缓勾起嘴角。

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我一定会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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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太子举家迁往东北边陲,白玉苹这个自甘成为赵威侍妾的人自然也在其中。

彼时玉茗公主还在伏虎岭苦苦寻找赵戈,连京城发生了什么事也是后来才知道,自然来不及救下白玉苹。

等玉茗公主回到京城之后,本是有心要救白玉苹回京的,偏偏白玉苹又怀了赵威的孩子,生下一子,这下子想救她也是有心无力了。

之前风光过一阵时日的连家,现在挺惨的。

嫁到白家的连姨娘被赶回了娘家,在桂王府母凭子贵的连夫人又不幸儿子夭折。连夫人本就是凭着儿子神气起来的,儿子没了,她在桂王府也就没了依靠,又和从前一样无声无息了,又和从前一样帮扶不了娘家。连家卖了连姨娘、连夫人两个女儿,美其名曰供男丁读书,结果连家的男丁一个读出来的也没有,最后还是靠着连夫人才举家迁入京城。连夫人一失势,连家没了财源也没了主家骨,人心惶惶。

连父连母蹿掇连姨娘回白家闹,“你到底跟了白家姑爷一场,还给他生儿育女了。他就是看在苹儿的面子上,也不能不管你的死活吧?”

连姨娘本就是个蠢货,又见连家确实过不了日子了,忧心后半辈子没着落,厚着脸皮找到浣花河畔向白熹求情。

白熹本不想见她,但连姨娘撕开面皮,坐在白家门外嚎啕大哭。白熹丢不起这个人,只好命人所连姨娘带进来了。

连姨娘哭泣央求,“我到底服侍了老爷这么些年,求老爷开恩,让我回来。我以后凡事都听老爷的,再不敢自作主张了。还有六姑娘,她在边城受苦,也求老爷念在父女之情,好歹救她回来。”

白熹不肯。

白熹愿意每月往连家送米送粮,养着连姨娘,但是说什么也不让连姨娘回白家。

连姨娘苦苦哀求也不能如愿以偿,气得大哭,“我生下的可是老爷的亲生女儿!阿容她的女儿却是别人的!为何老爷不怜惜我,单单恋着那个欺你骗你让你给别人养孩子的阿容?”

白熹气极反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是永生不会明白这个道理了!”

实在懒得和连姨娘这样的人多说,命人把连姨娘带出去。连姨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白熹的大腿死活不放,“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一定要赶我,便把我打死了,抬着我的尸体出去!”

白熹被连姨娘纠缠得头都是疼的。

“闹什么?”低沉悦耳的女子声音。

连姨娘顾不上哭闹,不由自主顺着这声音望过去。

一位衣饰华美的女子盈盈而来,上身着嫩黄地绣折枝富贵花蜀锦大袖衫,下身着浅绿地贡缎长裙,颜色娇艳,给人以春暖花开之感。

大概是没有生过孩子的关系,她腰肢纤细,如少女一般。

连姨娘又妒又羡,“阿容,你做了一品夫人,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啊。”

连姨娘心里这个难受就别提了。从前她和容姨是一样的人,现在容姨是贵妇,她却像乞丐一般…

连姨娘从前自负是良民出身,一向看不起容姨,容姨也不和她废话,缓缓的道:“你忧心的无非是你的后半生罢了。我送你几亩田,你拿着收租也好,自己种也好,总之后半生衣食无忧。可有一样,你以后再不许上浣花河畔,不许再和白家纠缠。”

“你还真是阔了啊。”连姨娘阴阳怪气。

容姨神色淡然。

容姨的侍女冷翠抿嘴笑,“我家夫人食大周、图罗两国的俸禄,比一品侯爷还有钱,自然是阔气的。此事人尽皆知,还用你说?”

连姨娘被讽刺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白熹用力甩开连姨娘,“敢情你是在忧心后半生衣食无着么?好,我会替你置上十亩良田,让你后半辈子有个依靠。但是,你再也不许到浣花河畔来见我了。”

连姨娘也不知该悲该喜,呆了半晌,掩面痛哭。

白熹出面替连姨娘在偏远郊区置了田,盖了屋,安顿好了连姨娘。桂王知道这件事后,也仿效白熹的做法,给了连夫人一些田地,“你为本王生育过一子,虽孩子夭折了,本王养你到老。”不肯留连夫人在桂王府,也送去和连姨娘作伴了。

桂王向来明哲保身,连夫人和白玉苹是姨甥,桂王早就不想留连夫人了,但毕竟是为他生养过儿子的人,逐出王府未免显得无情。有了白熹做榜样,桂王还不赶紧效仿么?

逐走连夫人,桂王浑身轻快。

美人哪里没有,他可不想府里有一个和废太子扯上干系的夫人。

白熹把连姨娘远远的送走,也得了清静。

连姨娘和连夫人这对难姐难妹常常抱在一起哭,“我的苹儿本该能入宫为妃,享尽人间荣华富贵的啊。”“我为桂王殿下生下小儿子,本该在王府吃香的喝辣的,锦衣玉食一辈子的啊。”都觉得自己命苦。

儿子夭折,对连夫人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对白玉苹来说又有所不同。

白玉苹的儿子不幸夭折之后,她伤心难过了一阵子,便打起精神写了信回京,向玉茗公主求救。

跟着废太子一家人被流放的日子太苦了,白玉苹恳求玉茗公主念在姐妹情意,救她回京城。

“姐妹情意。”玉茗公主不由的笑了。

当白玉苹站在玉翎身边的时候,可曾念过姐妹情意?白玉苹想要往上爬的时候,便肆意践踏姐妹之情;想要姐妹伸出援手的时候,便毫不脸红的祭出姐妹情意这面大旗了啊。

玉茗公主接到信的时候,翠钱也在,两个人好好的把白玉苹笑话了一场。

不过笑话过之后,玉茗公主还是决定救白玉苹回来。

两个原因:一个是白玉苹再可恶也是白熹亲生的,白熹心里肯定惦记;另外一个,白家有白玉苹这个嫁给废太子之子赵威的姑娘,于家门不利。

看在白熹的份上,看在白家的份上,玉茗公主虽不喜欢白玉苹,也会救她回来。

玉茗公主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和赵戈、宝宝一家三口都打扮好了,进宫向隆治帝请安。隆治帝见了宝宝,龙颜大悦,玉茗公主趁机提了要求,隆治帝满口答应,“不过是赵威身边一名无子无女的姬妾,赦她回京,有何不可。”慷慨大方的答应了。

赵威身边一名无子无女的姬妾,这是重点。如果白玉苹的儿子还活着,她想扔下儿子回京城,那大概是不可能的。

隆治帝既然答应,白玉苹回京便不是难事。这年初夏,白玉苹由边军护送回到京城,回到浣花河畔。见了白熹,白玉苹伏地痛哭,自责不已。白熹心里难受,亲自扶起她,“苹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你在家里安心住着,爹养你一辈子。”

白玉苹心里咯登一下。

白玉萝被林家休回来,白熹一直主张让白玉萝再嫁。为什么换成了她白玉苹,就变成爹会养她一辈子了?她可不想在白家终老。

白玉苹心中有无限疑惑、委屈、不满,但她也知道之前令白熹伤心了,暂时不敢说什么,唯唯诺诺、低眉顺眼的道:“是,爹爹。对了爹爹,女儿能回京城,都是七妹出力,女儿想当面向七妹道谢…”

“不必了。”白熹替玉茗公主回绝了,“你七妹很忙,不便相见。”

其实玉茗公主就算再忙,怎么可能连见白玉苹一面的功夫也抽不出来?就是不想见白玉苹。

白玉苹委屈得几乎当场哭出来。

自家姐妹,就算一个得意了,一个落难了,怎么就至于连见一面也不行了?

白熹把白玉苹安顿好,便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白玉苹想向家里人诉苦,无奈连姨娘已被赶走,白老太太、白大太太等人不见她,身边的侍女全是生面孔,真是连个诉苦的人也找不着。

白玉苹回到白家,当然比跟着赵威在边陲小城日子好过多了,但白玉苹并不满足。

年少时的楚想,她一直没有放弃。

她白玉苹何许人也,怎么可能嫁个凡夫俗子或是一个人孤单寂寞的过一辈子呢?她生的美,人又温柔体贴,她应该嫁给皇孙王爷,生下龙嗣,母凭子贵,成为人上人。

白玉苹这几年过的是苦日子,月钱发到手之后便小心的攒起来,不肯随意花用,但打点起下人却很大方,府里一个眼皮子浅的婆子便被她收买了。

“六姑奶奶想见玉茗公主,一准儿能见着。”婆子得了银钱,笑得见牙不见眼,“咱家老太太年纪大了,出行不便,玉茗公主每个月至少来看望老太太一回,有时候半个月便来一趟呢。”

白玉苹心怦怦跳,拨下头上的发钗递到婆子手中,柔声道:“我和七妹多年不见,着实想念。若能见上七妹一面,于愿足矣。”

婆子掂掂发钗的份量,乐得不知如何是好,“六姑奶奶放心,玉茗公主回府看望老太太的时候多着呢,您这嫡亲姐姐想见她一面还不容易么?老奴别的忙帮不上,到时候帮六姑奶奶打探打探消息,自是份内之事。”

白玉苹容光焕发。

只要见到玉茗公主,她的转机就来了。想当年她和玉翎公主素不相识,都能劝得玉翎公主收下她,更何况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玉茗公主呢?玉茗公主不可能拒绝她,一定会答应她的…只要能进了雍王府,接下来的事便全在她的掌控之中了,她的未来会是一片锦绣…

这婆子还真没撒谎,果然不久之后玉茗公主便和赵戈、宝宝一起回浣花河畔看望白老太太。

白家的姐妹也都在这一天回娘家了,满屋子的孩子乱跑,白老太太笑得眼睛咪成了一条线。

宝宝在王雍王府就和翠钱的儿子西西一起玩。这天孩子多,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一堆小孩子,宝宝便玩疯了。

平时他很爱缠着玉茗公主的,今天玩得高兴了,玉茗公主悄悄走了,他都没发现。

“我有事出去下,五姐姐替我看着宝宝。”玉茗公主和白玉莹离得最近,小声拜托。

“好啊。”白玉莹笑吟吟的点头。

玉茗公主悄没声息出门,脚步轻快往她没出阁时的闺房走去。

她和赵戈约好了,要在这里“幽会”,重温从前的偷情时光。

“七妹。”一个消瘦的人影挡在她面前。

“六姐姐。”玉茗公主淡笑。

白玉苹好像没看到玉茗公主的冷淡神色,殷勤备至,“七妹,许久不见,不如你到我房里坐坐,咱们姐妹二人叙叙旧?”

玉茗公主颇觉好笑。

她救白玉苹回来纯粹是看白熹的面子、白家的面子,对白玉苹本人,她可没什么兴趣。莫说她已经和赵戈约好了,便是现在闲着没事,和白玉苹也是无旧可叙的。

“不了。”玉茗公主一口回绝。

白玉苹不死心的跟在她身后,“七妹,咱们姐妹一场,你莫要如此无情。七妹,七妹你慢点儿,听六姐姐一句话。你自从有了长子之后,这几年肚子一直没动静,对不对?”

“那又如何?”玉茗公主扬眉。

白玉苹心中一喜,推心置腹的低声道:“七妹你是聪明人。你肯定知道,七妹夫身为皇孙,府中不可能长久只有你一人,况且你又只生了一个儿子,肚子好几年没动静…七妹,你迟早是要为七妹夫添身边人的…”

白玉苹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暗淡的眼神中有了光彩,好像玉茗公主府中要添人,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一样。

玉茗公主厌恶之极,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那又如何?”

白玉苹脸上有了不正常的红色,声音激动到发抖,“既然总归是要添人的,那么,外人不如自己人,七妹你说呢?”

玉茗公主心中一阵恶心,差点儿没吐出来。

这个白玉苹,她还真有脸说得出口…

白玉苹以为她拿“肚子几年没动静”能打击到玉茗公主,却不知玉茗公主正是因为又怀了身孕,故此童心大发,要再和赵戈“闺房幽会”。

白玉苹还在喋喋不休,“七妹,你虽不是白家的孩子,可咱们还是姐妹,和外人可不一样…”

玉茗公主再也忍耐不住,冷冷一笑道:“我竟不知,这世上还有觊觎妹夫的所谓姐姐!”

白玉苹血往上涌,满脸通红,随即脸色惨白。

“小白山。”赵戈施施然出现在月亮门前。

他和他的小白山约好了“幽会”,久等不至,出门找人来了。

“檀郎。”玉茗公主声音娇滴滴的。

她像只蝴蝶一般轻盈飞向他,“檀郎,咱们今天是幽会,要躲着人才行…”

“那是自然。”赵戈长眉轻挑,凤目含情。

白玉苹一阵脸红心跳。

和赵戈相比,赵威算什么?似赵戈这般人才,才是人中龙凤啊。

“王爷。”白玉苹柔柔弱弱的叫道。

她低低叫着,情不自禁的走向赵戈,情不自禁的向赵戈倒去…

赵戈难得有半日清闲,偏偏半中间跑出白玉苹这么个扫兴的,大是不耐烦,脚尖一钩一带,将白玉苹踢飞出去,“扑通”一声,落入不远处的池塘。

“救命,救命…”白玉苹拼命扑腾,拼命叫喊。

赵戈的侍从们闻声出动,见落水的是白玉苹,面面相觑。

这是在白家,不救人似乎不好;可这是王爷踹下水的人,救了似乎也不好?

赵戈沉着脸叫过路生,“让她再扑腾一会,之后救上来,送往连家。那个连令德还没成亲吧?让她和连令德成亲,以后不经本王允许,不许回浣花河畔,更不许出现在王妃面前!”

“是,王爷。”路生心领神会。

路生带着人把白玉苹救上来,命婆子给白玉苹换了身干净衣裳,当即送到了连家,逼连令德和白玉苹重新成亲。连父连母及连令德在京城过不下日子,已经跑到郊外依附连姨娘、连夫人了,见白玉苹被送过来了,连父连母和连令德都嫌弃,“她都嫁过人生过孩子了,而且她嫁的是废太子之子。若娶了她这样的人,既没脸面,又没前途。”路生唾了他们一脸,“呸!你们这种只知道卖女儿的人家,还要什么脸面,还能有什么前程?”骂得连令德等人面无人色。

连姨娘虽向着娘家人,但更疼的还是亲生女儿,抱着白玉苹痛哭不止,“谁要欺负我女儿,我便和他拼了!”

路生把连令德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扬长而去。

连令德虽不情不愿,但最后还是不得不重新娶了白玉苹。

连令德看不上白玉苹,白玉苹更看不上连令德,这两人凑在一起,日子过得那真是鸡飞狗跳,热闹极了。

不过这两人不管怎么闹,也闹不到城里,闹不到白家,更闹不到玉茗公主面前。

玉茗公主换了闺中女儿的打扮,和赵戈玩得很开心。

“小白山,我来了。”赵戈自身后轻柔抱住她。

“不要嘛,会被人看到的。”玉茗公主明眸含笑,一脸娇羞。

“被人看到也没事,大不了咱们私奔。”赵戈轻轻吻她的耳垂。

她的耳垂白皙中透着粉红,像桃花花瓣一样,既美丽,又诱人。

“真的要私奔么?”玉茗公主喜孜孜的笑。

“什么是私奔呀?”门帘被掀开了,一张可爱的小脸蛋探了进来。

“宝宝,你怎么会在这里?”赵戈和玉茗公主大惊。

宝宝得意一笑,咚咚咚跑进来,“娘亲不见了,我来找她!”跑到玉茗公主身边,娴熟的攀到她身上坐好,漆黑灵动的眼眸中满是好奇,求知若渴,“什么是私奔呀?”

“私奔就是,私奔就是…”玉茗公主搜肠刮肚的想着措辞。

宝宝善解人意的摆摆手,“想不起来就算了。总之私奔的时候要带上我哦。”

玉茗公主和赵戈忍俊不禁。

玉茗公主温柔亲吻宝宝嫩生生的脸颊,“好,私奔一定带上你。”

宝宝开心的嘻嘻笑。

“还有二宝。”赵戈温暖的手掌抚上玉茗公主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