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你走下去。”他慢慢地说。

伏在他背上,隔着西服,摸着他结实宽厚的背,一阵阵温热咬着我的掌心,但不能否认,那样的触觉是一种塌实熨贴的归宿感。

印象模糊却又清晰,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的背的样子就深深地烙在我脑子里。

远处灯火阑珊,有微弱的汽笛声,像是一只大船进江口了,载着人们的物质需求,江浪滔滔声逐渐平复下来,整个世界有稀有的静谧,一点声音也没有。

莫名地,眼泪渗出来,我闭上眼睛,自己哭了,为了什么?失望,伤心,感动?自己也分不清楚。

这一刻,只想睡过去,强烈的倦意袭击了我,一波波而来,挡都挡不住。

睁开眼的时候,看见一道暖暖的白光从窗外射来,我发现自己睡在车子里,身上覆盖着一条黑色的西服。

起身看见他靠在前座,半眯着眼睛,侧着的脸满是疲惫。

“你醒了?”他听到动静,转过头笑着看我。

“你一夜没睡?”

“睡不着,索性听了会音乐。”

我这才感觉到周围有淡淡的极低的音乐,以及看到他身边两盒空的红色烟盒。

“怎么抽这么多?”

“本来就想抽一根,不知觉地抽了这些。”他笑笑。

“现在几点了?”

“懒得看,你今天回家休息吧,别去酒店了。”

我点点头。

“昨天没送你回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想你回去。”

“我倒不认床,睡得很熟。”

“那就好。”

很平淡的交流几句,我们又不再说话,朝窗外看看,江边停着几艘大船,有些肮脏的船帆随风的吹打,微微颤颤。

又是一个新的早晨,想起昨晚的一切,像是一个有点惊悚的梦,飘飘地不真实。

回到家,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妈,我回来了。”

“吃过了吗?”

“我不饿。”

“桌子上有牛奶,你自己热热吃掉吧。”

说完,母亲回房,我看看桌子上那杯牛奶,用保鲜膜覆在上面,孤零零地搁在一角,显然是隔了夜的。

一口气喝下去,胃里凉凉的,却让我冷静了几分。

回房间,又拿出那幅大卫看,看着看着像是回到了中学时代,那种偷偷摸摸地释放欲望的小心翼翼,带着青春年少特有的敏感和羞耻。

还有无法自拔,至今依旧。

终究是这般无奈。

这个夏天过去了,初秋很短,转眼进了深秋,秋叶蔓舞,铺满大街小巷,雁鸣长空,总抹不去萧索的意味。

“苏小冬。”

背后又是那样凝重的一声。

我停了步,回头,老人站在水帘边,一脸严肃。

“您好。”我鞠躬。

“你还和蒋雪在一起?没想到你这样不识抬举,居然厚着脸皮到这样的地步!”他开门见山,一脸鄙薄,再也没有上次那样先礼后兵的耐心。

“我的确还和他在一起。”

“你当真要害死他?你的心倒也挺狠的!”他不停地摆动着食指。

“我会尽量不给他添麻烦,不和他在公众面前露面。”

“你倒想在公众面前露面!旧时候的姨太太尚且还要遮遮掩掩,东躲西避,你是个什么!”

他是真的动怒了,眼睛锐利地盯着我,一头油光光的头发散发着特殊的发油味,直熏我而来。

“祥伯伯!”

蒋雪急冲冲地走来。

“您别为难小冬,是我要他和我一起的。”

“蒋雪,你这个孽障,怎么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你真的要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无所谓。”蒋雪淡淡地说。

“你现在无所谓,以后也无所谓?!”老人伸出食指,点着蒋雪。

“也许您不理解,但其实也不需要您的理解,我和小冬,是不会分开的。”

老人不语,惊讶地看着看着蒋雪,随即又看看我,直摇头,像是白日见鬼一样。

“您能谅解最好不过,您不能谅解我也没办法。”蒋雪低着头。

我突然觉得他说出这样的话需要的勇气也许是我这辈子都不能及的。

“你真不要我再管你了?!”老人怒斥。

蒋雪沉默。

“那好,我不管你的事了。”老人静静地,面无表情,“不过,你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你绝对会后悔的。”

老人说完,举起一手去擦擦自己油光光的头发,好似刚才的怒气震乱了自己的衣容,然后再慎重地,大步流星地离开。

“你会后悔吗?”我轻轻地说,轻到没有了疑问的尾巴,变成一陈诉句。

“不会的。”他过来搂我,“今天起,我们不用再看人脸色了。”

我抬头向他笑笑,自己也知道这笑是多么地苦涩。

谣言更加混乱,酒店里几乎人人都认定我是蒋雪包养的男宠,他们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哗哗飞过来,鄙薄的,轻蔑的,更多的是惊奇。我想他们一定怎么想都想不通总经理怎么看上了一个无才无貌的男人。

大众总是喜欢咀嚼传言的,一个谣言大多不是止于智者,而是止于另一个更凶猛的谣言。

最近矛头转向,大家纷纷在谈论陆领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