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后倒是笑意盈盈,淡然道:“小娘子们爱热闹,带她们过来。”
宫人们为裴英娘和李令月添席。
尚陵钦眯着双眼,细细打量裴英娘,她以为穿一身道装示人,就真的能让他们信服吗?太天真了。
等李令月在武皇后身边坐定,裴英娘看一眼殿外空旷的庭院,笑着道:“舞乐虽好,但庭中景致冷清,有些可惜。”
众人都竖着耳朵听她说话,本以为她要朝两位圣人撒娇,借机暗讽吐蕃使者,没想到她竟然突然点评起院中景色来了,一时茫然。
前殿是为打波罗球和表演舞乐修筑的,为了使球场平滑,当初修建时不惜耗费万金洒油铺设地面,并未栽植花木,哪里来的景致可言?
武皇后何等机敏,很快猜出裴英娘的用意,笑着道:“我亦觉得院中景色凋零,可惜廊下皆是砖石,花木无法生长。”
裴英娘抿嘴一笑,道:“英娘潜心修道,近日略有所学,愿为姑母献上几丛莲花。”
旁边有人嘀咕道:“莲花罢了,随意移植几缸来不就行了?”
裴英娘莞尔道:“移植有何意趣?况且费时费力……英娘能令莲种顷刻间生长开放,只需让人备几只大缸,几把莲种便可。”
众人哑口无言,几个博闻强识之人立刻领悟过来,裴英娘这是要表演道家的瞬间种莲术。
传说汉末时左慈曾以空竿变鱼、茶碗生莲、杯中分酒等道术戏耍天下诸侯,曹操、孙权等号令千军万马的枭雄,皆如孩童一般,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曹操心怀怨恨,曾多次加害左慈,左慈每一次都能运用神仙法术逃之夭夭,飘然而去。曹操虽然挟天子以令诸侯,却拿一个道人束手无策,只能暗中饮恨。
众人对传说中的神仙幻术早就神往已久,每次看到书中描述的场景,都忍不住浮想联翩,只恨无缘一观,可惜世上修道的道士虽多,但无人能够再现左慈的神仙本领。
朝中大臣又是惊喜又是惊愕:永安公主出家是为了什么,他们心知肚明,这才几个月,公主真的学会通天本领了?!
等席间彻底安静下来,裴英娘站起身,“太液池的莲蓬已经成熟,姑母只需命人取成熟的莲种来,备几口大缸,我便能施展法术了。”
“某愿为真师走一趟。”尚陵钦放下酒杯,站起身,匆匆行一个吐蕃人的礼节,沉声道。
已经坐回席位的李旦微不可察地扫他一眼。
李治和武皇后同时看向裴英娘,李令月也哗啦一下扭过脸,担心地看着她,手指紧紧揪着衣带,淡粉指节勒出雪白印痕来。
裴英娘朝几人笑了笑,“太液池水汽重,不敢劳烦尚使者,免得污了使者的衣袍。”她顿了顿,目光逡巡,指指正叼着一块炙羊肉啃得满嘴油光的阿芒,“尚使者的随从阿芒和我颇有缘分,不如请他为尚使者代劳,为我摘取几枝莲蓬来。”
众人的视线犹如河川汇入大海一般,汇集到阿芒身上。
阿芒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手足无措,下意识把羊肉啃完,啃得只剩光秃秃的羊骨,才擦擦手,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道:“我、我?”
众人耐心等他啃完羊肉,最后只等到这怯怯的两个字,不由失笑。
尚陵钦目光暗沉,脸色有些不好看,不知道是因为阿芒傻乎乎啃羊肉,被席上众人暗中耻笑而感到愤怒,还是不满裴英娘点名阿芒代替他。
裴英娘从容不迫,淡淡道:“请使者去一趟太液池,池中莲蓬,只要是成熟的,随使者采摘。”
她回眸看尚陵钦,“我请尚使者的随从为使者走这一趟,使者觉得如何?”
尚陵钦冷笑一声,“依从真师便是。”
阿芒看裴英娘似乎胸有成竹,不免起了豪兴,两手一拍,“好!”
他朗声大笑,起身随宫人前去太液池。
趁着他去摘莲蓬的工夫,裴英娘示意宫人把几口雕镂白鹤展翅大缸搬入庭中,“请尚使者近前一观。”
这是让尚陵钦检查大缸是不是动了手脚。
尚陵钦呷口茶,微笑着道:“某信得过真师。”
刚才阻止他亲自去摘莲蓬,现在又主动让他去检查大缸,他偏不去!
裴英娘挑挑眉,含笑扫视一圈,刚好看到几张满脸堆笑、极尽谄媚的面孔。
新罗使者和倭国使者都想往前挤,好占个视角更广阔的位子围观裴英娘变戏法,奈何护卫牢牢看守在回廊周围,他们无法靠近,只能相互推挤,把对方挤开,给自己人留出更多空间。
自从几年前重阳节宴的那场闹剧过后,数年过去,在王浮、王洵兄弟俩的热心“斡旋”下,新罗使者和倭国使者不仅没有握手言和,反而关系愈加紧张,甚至影响到两国内政,听说这几年战火已经从外交使团烧到国内战场上,虽然只是小打小闹,但是双方还是折损了不少兵将。
以前两国使者还只是背地里互相埋汰,现在基本上是见面眼红,一言不合就抱在一处扭打。
裴英娘点点新罗使者和倭国使者,漫不经心道:“还是先验看一番为好,免得尚使者心存疑惑。”
明摆着说尚陵钦是故作大方。
尚陵钦脸色一僵。
唱白脸的是她,唱红脸也是她,太欺负人了!
新罗使者和倭国使者被裴英娘选中,喜出望外,忍不住欢呼出声,两帮人冷冷地朝对方翻个白眼,窃窃私语一阵,选派出双方最德高望重、资历最老的使者检查水缸。
新罗使者高挑清瘦,倭国使者面色白皙,既能够从各自本国脱颖而出、当选使节,自然都是长相儒雅俊秀之人。
两人沐浴着众人或歆羡或好奇的目光,神气活现,得意洋洋,缓步走到水缸前,先点头哈腰,恭敬向裴英娘见礼,然后围着水缸左看看,右看看,新罗使者还大着胆子敲了敲水缸,听回声沉闷,拱手朝尚陵钦道:“尚使者切勿多心,这几只水缸只是寻常石缸。”
倭国使臣不甘落后,亦含笑道:“真师乃光风霁月之人,尚使者多虑了。”
尚陵钦心中暗吐一口血,他什么时候多心了?他根本没有说他怀疑裴英娘会暗中使障眼法啊……
这些人,是不是从蛮荒之地出来的,不懂得什么叫心照不宣吗?
新罗使者和倭国使者一前一后挤兑尚陵钦,互看一眼,同时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看对方。
裴英娘忍俊不禁,新罗和倭国离吐蕃十万八千里,中间隔着整个大唐疆域,两国确定吐蕃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根本不怕交恶吐蕃,所以她才会挑中两人来当第三方见证人。
两个抢着上位的小弟,不用白不用。
阿芒很快抱着十几枝老莲蓬匆匆折返回来,大踏步穿过庭院,走到裴英娘面前,“莲蓬摘来了!”
裴英娘含笑道:“一事不烦二主,请使者剥出莲种,撒入缸中。” 阿芒喔一声,蒲扇似的大掌粗鲁地撕开莲房,剥出几十粒莲子,随意往水缸里一撒,哐当当响个不停。
裴英娘轻扫拂尘,脸上的神情变得肃穆严肃,“请使者归坐。”
阿芒本来想站在一旁围观,但是怕打扰裴英娘作法,怏怏地拍拍脑袋,转身回到坐席间。
裴英娘轻声道:“倒水,合盖。”
宫人们往水缸里注入清水,然后盖上一层毡席。
半夏和忍冬早就在廊下扫出一片空地,赶走其他侍立的护卫,架设香案、榻几、软帘。
众人眼看着廊前忽然腾起袅袅香烟,云遮雾绕,恍如仙境一般,瞠目结舌。
裴英娘端坐在香榻上,垂眸不语。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院中的几口大水缸。
虽然殿中少说也有几百人在场,但鸦雀无声,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屏住了。
少卿,裴英娘抬起脸,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嫣然道:“好了!”
半夏和忍冬上前,掀开毡席。
众人忍不住起身离席,挤到回廊前。
李治和武皇后也顾不得矜持,站起身。
李令月更激动,直接推开食案,跑到廊下,神色忐忑:一定要成功啊!
唯有李旦沉得住气,虽然双眉微微皱着,但眼神坚定,不见担忧。
压抑的低语声中,只听水声淅淅沥沥,平静的水面下,忽然窜出数枝青绿荷杆,卷起的荷叶在众人的注视中慢慢舒展开圆盘,亭亭玉立,继而一阵窸窸窣窣,仿佛有仙人在暗中施展神力,荷叶丛中倏忽冒出数朵粉嫩花苞,花朵次第绽放,水珠顺着花瓣滚落,鲜艳妩媚。
日光下,几缸莲花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发芽、生长、繁荣、花开。
一枯一荣,只在瞬间!
在场诸人惊魂不定,足足呆了半晌,人群中方爆发出不可置信的吸气声,满殿哗然。
永安真师竟然真的让十几颗莲子瞬间长大,还发叶、开花了!
裴英娘捏了个手势,轻扬拂尘,一派仙风道骨,含笑看向尚陵钦,“雕虫小技,让使者见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碗中生莲只需要在莲子上动点手脚就行,手机打字不方便,下一章解释科学原理。
第95章
“她不是女道士!”
阿芒两手搭在额前, 盯着水面上漂浮的花朵看了又看, 绿叶鲜润,红花娇艳, 莲瓣莲叶高高低低, 绿盖叠翠, 铺满整个大水缸, 微风拂过, 晶亮的水珠从莲瓣滚落, 风中送来一阵阵清苦幽香。
他目瞪口呆,骇笑数声,侧头和尚陵钦耳语:“陵钦, 唐国公主肯定是下凡的女仙师!”
尚陵钦面色黑沉。
不等尚陵钦说什么, 倭国使臣和新罗使臣抢先赞叹道:“实在是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呐!”
惊讶之下,两人已经想不出别的词了。
席间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赞美称颂的话如潮水一般此起彼伏。
裴英娘收敛笑容, 谦逊道:“使者谬赞。”
她回头吩咐半夏和忍冬,“此乃仙家物, 好生看守。”
两人点头应是。
倭国使臣自觉刚才被裴英娘选中,说明上国公主心里亲近倭国, 不愿错过讨好她的机会, 自发守在水缸前,“我愿为真师护法!”
裴英娘笑而不语。
新罗使臣冷笑一声,目带不屑,甩袖道:“痴心妄想!”又换上一副谄媚笑脸, “能有幸观此奇景,某实在是三生有幸。”
忍冬和半夏眼帘微抬,似笑非笑地看着倭国使臣。
倭国使臣面上讪讪,默默退下。
殿前的人纷纷放下酒碗杯箸,三三两两站在廊前,观看水缸中的莲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裴英娘确定护卫牢牢把守在水缸前,不许闲人靠近,放下心,在众人掺杂了好奇、欣赏、艳羡和敬畏的复杂视线中拾级而上,回到李治和武皇后的坐席前,“幸不辱命,但愿能博得二圣一笑。”
帝后二人对视一眼,武皇后笑着道:“难为你的巧思。”
李治点点裴英娘的额头,又笑又叹,轻声说:“小十七莫非真是仙女不成?”
裴英娘悄悄吐舌,直起身,凑到李治身边,附耳道:“阿父快帮我转移吐蕃人的注意力吧,不然我就得穿帮了!”
李治早猜到她这幻术必定藏有秘法,闻言开怀大笑,摇摇头,宠溺道:“你呀你!”
扭头吩咐侍立在阶前的宦者,“命乐伎排演《破阵乐》。”
宦者应是,走到殿前,拍拍手。
龟兹乐人们立刻擂起大鼓,鼓声轰隆,声震云霄,百里之外都能听到隐隐的雷鸣,气势宏伟。
数百身穿盔甲、手执画戟的健壮舞者奔入前殿,随着威武雄壮的乐声,做出穿刺冲杀动作,队列不停变换阵势,发扬蹈厉,声势雄浑。
席中众人饮酒作乐,意态闲适,微醺欲醉,忽然听到鼓声,不由凛然。
更有甚至,随着庭中舞乐且歌且舞。
裴英娘挑眉,破阵乐既是舞乐,也是威慑周边城邦的下马威,李治这是想先礼后兵?
一场慷慨激昂的破阵乐舞,振聋发聩,观者无不肃然起敬,心生畏惧。
尚陵钦的脸色更黑了。
趁着席间众人欣赏乐舞,李令月挪到裴英娘身边翻她的袖子。翻了半天,什么小巧机关都没翻到,不由疑惑道:“英娘,你怎么把莲花变出来的”
裴英娘眨眨眼睛,促狭道:“天机不可泄露……”看到李令月眼里滑过一抹失望,连忙改口,“我逗阿姊玩的,一会儿等散席了再告诉你。”
李令月点点头,耐住性子,等着宴散。
席上美味珍馐,琳琅满目,她一边漫不经心地自斟自饮,一边琢磨是不是水缸里有什么古怪,莫非倭国使臣和新罗使臣提前和英娘串通好了?
不对,英娘刚刚进宫没一会儿,哪来得及和外国使臣联络……
裴英娘埋头吃樱桃冻酪,初秋时节的新鲜樱桃,比岭南道送来的荔枝稀罕多了。
经过刚才那一番装神弄鬼,吐蕃这回没有理由继续质疑她的道士身份。其实她还可以趁势再表演一个滴水成冰、仙人摘桃、隔空作画什么的,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必再抛头露面争风头。
万事过犹不及。
她端着琉璃碗,正吃得开心,余光看见尚陵钦趁众人不注意,打发两个随从去水缸旁查看水里的荷花。
随从蹑手蹑脚穿过人群,靠近水缸。
李令月也看见了,紧张得脸色发白,忐忑道:“英娘,怎么办?吐蕃人过去了!”
她不知道裴英娘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一把莲子瞬间开枝散叶,长出荷苞,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裴英娘使的绝对不是什么神仙法术。万一被吐蕃人瞧出不对劲,露馅了怎么办?
裴英娘拍拍李令月的手,“刚才乐舞演奏起来的时候,我已经让人悄悄把莲花换了。”
李令月轻吁一口气。
她拉起李令月,“这里太闹了,不管他们,我们去后殿待着。”
李令月迫不及待想知道裴英娘的秘密,点头如捣蒜,“好,我们去阁子里,那边清净,隔着窗还能看到殿前的乐舞。”
两人起身向李治和武皇后辞别。
武皇后示意宫人跟着姐妹俩,“只许待在阁子里,别跑远了。”
这边阿芒看到裴英娘和李令月告退,一拍大腿,扯扯尚陵钦的衣袖,“我看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永安真师一点都不紧张,表演完法术就离开了。你别浪费工夫啦,那几缸莲花肯定没有古怪!”
尚陵钦瞳孔微微一缩,沉声道:“有没有古怪,只有看过才知道。”
阿芒双手并用,攥着太平毕罗,咬下一大口面皮,摇摇头。
侧殿的阁子翘角飞檐,共有三层。
姐妹俩登上二楼,坐在窗前美人靠上。
裴英娘让昭善端来一碗热茶,把几粒浑圆的莲子塞进李令月手心里,“阿姊,你不是想知道其中奥妙吗?你看看,能看出什么古怪?”
李令月摸摸莲子,摇摇头,“这只是普通的莲子呀!”
裴英娘揭开茶盅,“你把莲子放进来。”
李令月按着她的指示,将莲子投入茶杯中。
裴英娘盖上杯盖,垂眸暗数十几下后,“阿姊,揭开盖子看看。”
李令月挽起袖子,小心翼翼揭开杯盖,“啊!”
茶碗中莲叶、莲花漂浮在碧绿的茶水中,挤挤挨挨,好不热闹。盖上杯盖前明明只有一杯茶水和一颗莲子,过一会儿就开出花来了,实在奇怪。
“这是?”李令月端起茶杯,盯着水中的莲叶,伸手碰了碰,“它怎么开出花来了?”
裴英娘接过宫人找来的小银剪子,夹破一粒莲子,将莲壳里捆扎的小团倒在掌心,给李令月看,“原因在里头。”
瞬间生莲术其实非常简单,事先准备好莲子,凿开,祛除莲肉,挖成空心,把用通脱木的木茎髓制成的荷花、荷叶紧扎成一团小球,塞入莲壳,用细线捆缚,一端在莲壳中,一端捆系小铅块,再用树脂将莲壳粘合。
阿芒往水缸里撒的莲种并未开花,依然还是莲种。
倭国使臣和新罗使臣检查过大缸后,裴英娘偷偷把空心莲壳和阿芒摘来的莲子混在一起,命人往缸中注入热水,盖上毡席,树脂在热水中融化脱离,莲壳一分为二,通脱木的木髓吸收热水,迅速膨胀,铜线叶梗根根窜起,铅块下沉,莲子坠入缸底,而莲花、莲叶恍如瞬间长大绽放,齐齐浮出水面。
通脱木的木茎能制成各种花朵,只需掺入染料,便能做出世间百花,仔细看也看不出区别,完全能以假乱真。
这个生莲术是裴英娘给李令月预备的惊喜,私底下演练了很多次。一开始她手忙脚乱,处处是破绽:比如莲花、莲叶软塌榻浮不起来,或是铜丝竖直得太快溅出水花,或是没把握住水的温度和通脱木的分量,花开不出来……
后来练得多了,她很快能游刃有余地唬人。
装神棍这种事,最重要的是气势和气氛,把架子摆出来了,再把气氛调动起来,那事情基本就成功了一大半。
正如后世变魔术一样,魔术师不仅要手快胆大,还得会忽悠人,会造势,会宣传。
几百人注目之下,更容易造成心理暗示和从众效应。
加上武皇后暗中配合,幻术完成的效果比裴英娘预料的要好得多。
李令月揎拳撸袖,把几颗莲子翻来覆去,又揉又捏,连声喊昭善,“再倒几杯热茶来!”
虽然听懂其中的精妙了,但她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不知道第一个表演这个法术的人当初是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
她摩拳擦掌,袖子高挽,一连试了五六颗莲子,每回揭开杯盖时都忍不住惊呼赞叹,“实在是巧夺天工!”
姐妹俩正笑闹,突然听到殿外传来吵嚷声,倚窗服侍楼下,却是吐蕃使者和倭国使者在水缸前争吵。
李令月皱眉道:“缸里的莲花怎么没了?”
几只大水缸刚才还开满荷花,这会子空空落落,只剩几缸绿水。
裴英娘抿嘴一笑,“这就得问吐蕃使者了。”
楼下,吐蕃使者和倭国使者争执不休,倭国使者揪着吐蕃使者的衣襟,怒气冲冲,“真师施展仙术,你们不诚心瞻仰就罢了,竟然对真师不敬,仙家之物,被你一碰就没了,你怎么赔!”
吐蕃使者百口莫辩,他奉主人之命偷偷靠近水缸,想看看缸中莲花、莲叶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谁知刚伸出手,莲花、莲叶就如同幻像一样,瞬间枯萎、沉入水底了!
倭国使臣气急败坏,仿佛自己家的祖坟被人刨了一样,硬抓着吐蕃使者不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