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鹏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进得庄园,转过照壁,四人不由一怔,俱现出惊异的表情,贺云鹏更是叹息道:“本以为我贺家庄已经够宏伟够漂亮的了,哪知跟这儿比起来简直成了狗窝……”
众人极目看去,只见楼台亭阁、刁斗飞檐点缀在层层花红柳绿中,隐隐约约不知几许,时有红裳小婢、青衣童子花丛间悠然来去,几只不知名的雀鸟间或飘然而起,鸣叫着盘旋数匝,复又投入五彩林中,让人恍若身在梦境……萧三郎也叹息道:“江南萧家也算是数代名门了,可要论这份幽雅,却也无法和这儿相比……”
领路的大汉笑道:“我家主人早就说过,武林中人若不是万不得已,谁会来做大赌坊的决斗士,人家是拿命来为大赌坊挣钱,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在这儿得到世间最大的享受……”
众人默然,虽然心里一直厌恶大赌坊所为,却也对大赌坊的主人那种真小人的做法产生几分好感……“你家主人是谁?”一直不曾说话的龙飞突然问……大汉歉然道:“我们做下人的从来没有见过主人,主人有什么话都是通过方大总管传达给我们的……”
贺云鹏赞道:“能创下大赌坊如此规模的必不是寻常人,若有机会,本庄主真想认识认识!”
龙飞冷冷地道:“能认识他的只怕也不是寻常人!”
贺云鹏傲然道:“我贺云鹏却也不是寻常人……”
几人一路上遇到不少武林中人,看神情就知道是大赌坊的决斗士,他们脸上俱有一种及时行乐的颓废,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寂寞和孤独……贺云鹏开始还笑脸相对,希望能有人跟他聊聊,哪知没有人愿意搭理他,有些奇怪他们那种拒人千里的模样,贺云鹏忍不住问:“他们怎么都那模样,好象谁欠了他们什么债似的?”
万里行接口道:“我想作为决斗士,大概没有人愿意交朋友,因为不知道下一个对手可能是谁,如果正好是自己的朋友,有可能心软下不了手,那么,死的可能就是自己,而作为决斗士,谁都想活得长久一些……”
众人默然,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渐渐在拉大,脸上的表情也肃穆起来,只有龙飞,始终面无表情……四人被安排进一处小小的院落,生活起居自有丫鬟小厮照应,象这样的院落在庄园中有十数处之多,几乎每个院落都住有几个武林中人,当然,现在叫决斗士……庄园内的生活富足而无聊,不时有决斗士耐不住寂寞而外出或寻仇或买笑,庄园对大家来说不仅来去自由,还能提供一定的保障,除了衣食之外,无论你在外面惹了多大的麻烦,只要回到庄园中,就没有外人敢闯进来,曾经有不信邪的武林中人妄想到庄园中来抓人,结果俱镗羽而归,大赌坊似乎跟武林没什么关系,但任何武林帮派都不敢轻视它……贺云鹏象往常一样又睡了个懒觉,起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在小厮侍侯着穿衣用膳的时候,贺云鹏暗暗盘算,是不是该去找长风帮的两面三刀尤旭算帐了,不然象这样默默无闻地混着,哪一天才能真正成为一名决斗士,想起在大赌坊外挂着的牌子,密密麻麻足有好几十个,而“贺云鹏”的牌子下几乎没有人下注,若不做点惊天动地的大事,谁知道你贺云鹏是哪根葱……小厮见贺云鹏心事重重,便笑着道:“今天西门大校场有决斗士决斗,贺爷不去看看?”
“哦?谁跟谁?”贺云鹏忙问,来这儿已经快一个月了,还从来没有见过决斗士的决斗,贺云鹏一下子来了兴趣……小厮答道:“是崆峒派的追魂剑杨傲和辽东的过山虎韩棠……”
贺云鹏虽然没有在江湖上走动,却也听说过这两个人,一个是调戏同门师妹、重伤崆峒掌门的崆峒叛徒,一个是雄霸辽东数十载,辽东三营十八寨的响马头子,若不是被仇家追得没有藏身之处,恐怕也不会来做决斗士……以他们名震天下的事迹,也难怪能得赌客们青睐……“不知道他们之后,谁又可能成为赌客们的新欢?”贺云鹏叹了口气,虽然知道决不是自己,贺云鹏还是有些好奇地想知道……小厮想想道:“可能是铁胆万里行和萧三郎了……”
“他们?”贺云鹏先是有些愤愤不平,同是一起来的,为什么偏偏他们更得赌客们喜爱……继而又好奇地想知道他们决斗时会是什么情形,最后想到他们中只有一个能活下来,心中不禁又有些恻然……三两下用完早膳,贺云鹏匆忙出得房门,看到对面龙飞的房门紧闭,贺云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独自外出,自从来这儿后,就很少见龙飞露面,偶尔看到同院的万里行和萧三郎,大家都象陌生人一般转开眼,连点头招呼的客套都省了……这种情形直让贺云鹏感到自己快疯了,所以希望龙飞不会是那样,虽然那少年武功似乎很高,但贺云鹏始终觉得他是个没有江湖阅历的半大孩子,和这样的人做朋友总要放心些……快步来到庄门,远远就看到庄门紧闭,门两旁的岗哨也多了不少,气氛似乎有些异样,贺云鹏还没到庄门,就被一个庄丁客气地拦住:“贺爷,今天所有人都不得外出,这是大总管的命令!”
“怎么回事?”贺云鹏有些不悦……庄丁犹豫了一下,方道:“昨夜庄园内有人被暗杀,而凶手还没有找到……”
“谁?谁被暗杀?”贺云鹏兴奋地问……“追魂剑杨傲!”
杨傲的尸体还摆在原处,拼命做着要拔出佩剑的样子,只可惜这个动作被永恒地凝固下来,三丈外杨傲那失血的脑袋上,圆睁的双眼惊诧莫名地望着自己的奋力拔剑的身体,是如何真实地记录下凶手那闪电一击的速度和气势……方成面无表情地对着杨傲那无头的身体,第一个感觉就是不真实,这是大赌坊的从未发生过的事,更不要说发生在逸园中,死的还是今日就要进行决斗的决斗士,真不知道怎么向众多翘首以盼的赌客们交代,相较大赌坊的声誉而言,按协议加倍赔偿赌客们的损失反而不算什么……洛阳最负盛名的仵作在检查着杨傲的尸体,方成默默地看着,没有打搅,他知道如何把工作分给最擅长的人去做……仵作终于抬起头,抹抹额上的汗珠对方成道:“剑!一剑断首!”
方成皱皱眉,剑最常用的动作是刺而不是劈,何况如此干净利落地劈开一个人坚硬的颈骨……那需要过人的腕力和爆炸般的速度……但方成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疑惑,毕竟仵作是这方面的权威,最后深望杨傲那没了脑袋,却还在奋力拔剑的身体,方成淡淡地吩咐手下:“立刻把尸体抹上防腐香料,火速运往西京!”
“开门开门!有人在这园中被暗杀了!”贺云鹏使劲敲着龙飞的房门,口里没日价地叫着,他是先赶到凶杀现场,只看到大赌坊的武师刚好把杨傲的尸体运走后,才兴奋地来找龙飞,这等新奇大事总要找个人聊聊,整个逸园中,也就只有龙飞不象其他人那样阴阳怪气……门里隐约有一种压抑着的痛苦呻吟,在贺云鹏敲门的时候嘎然而止,就在贺云鹏感到有些奇怪的时候,门“咿呀”一声开了,隐在门后阴影里的龙飞,看起来脸色更加苍白……“怎么回事?”注意到龙飞满脸是汗,似乎强忍着某种痛苦,贺云鹏关切地问……“没事,老毛病犯了!”龙飞故作镇定道……老毛病?年纪轻轻就有老毛病?贺云鹏心里打了个突,却没有把所想流露出来……侧身进得房门,贺云鹏漫不经心地道:“听说杨傲是被人一剑劈下脑袋的,而昨夜也没有外人闯进来,所以凶手就在这个园中……”
龙飞漠然地望着贺云鹏,没有接话……贺云鹏盯着龙飞那斜在右肩的剑柄,道:“据我所知,象这样斜背宝剑,最利出鞘一劈,不知对否?”
龙飞缓缓地点了点头……“而整个逸园中好象只有你是这样佩剑的?”贺云鹏若有所思地问……龙飞耸耸肩道:“那也不能说明我就是凶手……”
贺云鹏哈哈大笑道:“我管他谁是凶手,跟我又有什么相干?”
第五章
长安,夜寒微凉,一辆黝黑的灵车,带着粼粼的闷响,穿行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灵车前后,八条精壮的大汉全神贯注地护卫着,直把灵车送入城西一处巍峨的府第……府第内一处偏殿,几个朦胧的人影,在昏黄晦暗的灯火照耀下越显朦胧,灵车直到那偏殿外方停,然后,两个大汉一前一后,把灵车上的棺材直抬进大殿,抬到那几个人面前……正中那个面白微胖的中年人用一方素巾捂住鼻子,然后点了点头,两名大汉立刻打开棺材,小心翼翼地把棺材中的尸体抬出来放到地上……一股氤氲在香料闷人的香气中、若有若无的腐臭慢慢飘散开来,让人分不清闻到的是香还是臭,中年人身边几个人影似乎并不在意那种异味,俱围了上去,仔细查看着那具身首分家的尸体……柱香功夫,几个人终于停止了对尸首的研究,领头那个对中年人禀报道:“王爷,这人是被利器从正面瞬间劈断脖子毙命,而这种利器最有可能是一把并不十分锋利的长剑……”
中年人点点头,转向身边那个一直不曾动的白衣人道:“高兄弟怎么看?”
白衣人叹息道:“这一剑的力道和气势,是我平生仅见!”
中年人微微动容,轻叹道:“本王接到方成的飞鸽传书时,还不十分相信,以为方成不过是在大惊小怪,如今高兄弟都这么说,看来这一剑确是惊世骇俗……”
略顿顿,中年人又转向另一边的问:“这事师爷有什么看法?”
那个师爷慢慢从中年人身后度出来,捋着颌下稀疏的山羊胡须缓缓道:“这人虽然杀的是杨傲,但显然是在向大赌坊挑战,是想通过这事来打击大赌坊,他也确实达到了目的,这次大赌坊一下子损失了几十万两银子,而声誉上的损失更是无法估计……”
见中年人在微微点头,师爷清清嗓子,接着道:“从他的动机来看,不外两个,一是大赌坊的竞争对手所为,一是大赌坊的仇家,如今已没有哪间赌坊有资格做大赌坊的对手了,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大赌坊的仇家,他如今潜伏在大赌坊的决斗士中,决不会就此收手,相信很快,他又会做第二次刺杀……”
中年人颔首道:“只怕他不仅是想打击大赌坊,更想通过此事引出大赌坊的幕后老板,本王就往东都一行,让他见见本王又何妨……”
“王爷!些须小事何劳您的大驾,”师爷急忙道,“就让属下去把那个凶手找出来得了!”
中年人摇头道:“若只是找出凶手,相信方成也能办到,但能让高兄弟赞叹的剑手,这个世上又有几个,本王难免不起爱才之心……”
师爷恍然而悟,继而又皱眉道:“王爷,凶手既然向大赌坊挑战,必定与大赌坊有深仇大恨,恐怕难以为用……”
中年人爽朗一笑道:“本王一直相信,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就可以加以利用,天下没有谁是不可用之才!”
东都洛阳,大赌坊虽然从未经历过决斗士被刺这种事,但并没有因此而忙乱,在大总管方成的调度下,一方面赔偿了赌客们的所有损失,一方面立刻着手安排下一场决斗,以挽回声誉上的损失……下一场决斗的双方,将是铁胆万里行和萧三郎……洛阳郊外的逸园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杨傲的死也不再有人提及,对于决斗士们来说,死是早就注定的,死在决斗场还是死于暗杀,其实又有多大分别?
萧三郎在静静地擦拭着宝剑,剑身象一汪幽暗无底的深潭,在火烛的跳跃下发出一种闪烁不定的寒光……明天就要和万里行进行决斗,象这样的决斗正是他向往的,但此刻,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欣慰、渴望的表情,相反,平静的眼睛里暗含一丝紧张和戒备……“嗒嗒嗒”,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敲击声,在深夜的寂静里,象敲在人的心上一样让人惊悸……萧三郎眉毛一挑,没有起身,而是一抖腕,宝剑遥遥刺向门闩,然后轻轻上挑,门闩应手而落,接着,门“咿呀”一声缓缓而开,门外,一个黑巾蒙面者傲然而立,衣衫在暗夜中迎风而动,一柄长剑斜斜地背在背上,剑柄朝右,高出右肩七寸二分,与发髻平齐……“你来杀我?”萧三郎淡淡地问,语气就象在问你请我吃饭一样……蒙面人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象幽灵般轻盈地跨进屋中……“我们有仇?或者你与大赌坊有仇?”萧三郎慢慢站起来,声色不变……蒙面人先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萧三郎微微叹了口气,宝剑平举,摆了个不丁不八的姿势,这是江南萧家剑法的起手式……蒙面人慢慢抬起手,握住了右肩上的剑柄,手与剑立刻成为一个奇妙的整体,从手臂弯曲的形状,谁都能预料到剑出的一瞬将是石破天惊的一劈……萧三郎脑海里猛然浮现出追魂剑杨傲那无头的尸体,以及他最终没有拔出的剑,似乎世间没人能挡这样的一劈!
萧三郎突然向前踏进,宝剑直刺中宫,他要抢在对方长剑出鞘前进攻!
蒙面人猛地后退,右臂不受干扰地从右肩上斜挥而下,“嗡”地一声剑吟,一道匹练直划萧三郎脖子……长剑的速度超过萧三郎想象,即便是抢先出招,仍比对方慢了一瞬,只好无奈变招,宝剑横架,护住自己脖子……“当”地一声脆响,萧三郎浑身巨震,手里一轻,宝剑竟然被对方生生劈断!而出鞘那“嗡”地一声剑吟,尤在四周微微激荡……握着半截断剑,萧三郎怔立当场,若不是对方后退着出剑,只怕这柄宝剑也不足以保住自己脖子,一劈之威竟霸道如斯!
蒙面人微微点点头,似乎有些赞许萧三郎这一挡,接着长剑一抬,遥指萧三郎,立刻,长剑有如伺机而动的猛兽般,罩定了萧三郎全身……萧三郎断剑半封半闭,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蒙面人握剑的右臂,虽然感受到对方无穷压力,但他的脸色仍平静如常,有点有恃无恐的样子……蒙面人向前踏进,手一抖,长剑如潜行隐藏的灵猫般,猛然窜出,闪电般直扑猎物!
就在此时,屋顶“哗啦”一声裂开一个大洞,一条灰色人影从天而降,在蒙面人身后三尺凌空出拳,直击蒙面人后心,几乎同时,左右窗棂同时爆裂,一左一右两条人影直射进来,右边一条长棍横扫蒙面人下盘,左边一双大袖遥击面门,而正面的萧三郎也断剑上撩,半攻半守,蒙面人突然四面受敌,似乎已经死定了……接下来的情形让突然攻击的几人大惊失色,只见正向前疾冲的蒙面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猝然后退,猛然的发力竟把双脚上的牛皮靴子挣得爆裂开来,这种突兀而不可能的用力方向变化,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眼睁睁看着他用后背撞入后面灰衣人的怀中,直把他撞出一丈多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烧焦的糊味,那是蒙面人的鞋底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异味,望着蒙面人仍在微微冒烟的鞋底,左边的方成、右边的万里行,前面的萧三郎、后面受了轻伤的秋海棠,脸上全都是不可思议和震惊……萧三郎微微叹息道:“我一生大小数百战,从来没有见过象你这么快的身形,这么狠的剑法,这么不可思议的武功,难怪杨傲连剑都不及出鞘就已经身首异处……”
方成悠然道:“虽然你蒙着面,但从你的身材衣着和佩剑的方式,我也能猜到你就是龙飞,与萧三郎和万总镖头一起来的龙飞……”
蒙面人缓缓摘下面巾,现出忧悒的双眼、苍白的面庞,紧抿着的双唇虽象大理石般坚硬冷酷,仍难掩唇间未脱的稚气……万里行把手中长棍往地上一顿,长长叹息道:“一个如此年幼的少年,一个尚未弱冠的少年,居然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武功,只怕我说出去也决没人会相信!”
方成也道:“能在我们四人联手一击下全身而退的,只怕当世难寻!”
龙飞冷冷地横了众人一眼,语带讥诮道:“几位能意外地联手,也让我这个晚辈惊诧莫名,原来几位对我竟然如此重视,江湖中现今也时兴联手对敌……”
感受到龙飞语中的讽刺,万里行和萧三郎俱面现一丝尴尬,只有方成不为所动,淡然笑道:“这里不是江湖而是大赌坊,我们对付的也不是堂堂正正的武林中人,而是一个躲在暗处蒙面杀人的刺客……说实话,我真想不通在大赌坊有了戒备之后,你还敢继续你的刺杀……”
龙飞咬牙切齿地道:“只要能打击大赌坊,什么事我都会做,什么人我都敢杀,我要用一切努力让大赌坊永远烟消云散!”
方成叹息道:“只怕这个世上还没有人能办到,而你,恐怕今晚也别想脱身了!”
“未必!”龙飞冷冷地道,“我今晚不仅要走,而且还要让明天的决斗无法进行,让大赌坊赔上更大一笔赌金,今后再没脸进行什么赌局!”
龙飞言语中那逼人的寒意让众人心中一凛,话音刚落,他已率先出手,长剑疾若电闪,直刺正面的萧三郎……虽然众人早有戒备,但龙飞那迅疾的身形还是出乎人意料,待众人反应过来,长剑已然缠上正面的萧三郎……萧三郎不敢捋其锋,全力后退,再退,边退边舞动断剑拼命抵抗……方成、万里行和秋海棠同声大吼,棍、袖、拳齐向龙飞后背招呼,龙飞疾进中猛然横跨一步,躲过万里行的棍和秋海棠的拳,用后背硬生生接了方成一计“流云飞袖”,只听“砰”地一声闷响,龙飞的身形得这一击之力,猛然加速,更加迅猛地扑向前方的萧三郎,长剑拦腰横扫,气势更胜从前!萧三郎大惊失色,心知凭手中断剑挡不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击,百忙中向后一个大弯腰,堪堪避过这一剑,饶是如此,前胸仍为剑气所伤,一道血痕横贯前胸,伤可见骨!
龙飞喷出一口血雾,身体向前冲出数步方回身站定,靠墙而立,胸口急剧起伏,脸色更加惨白,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方成一招得手,却没有一丝欣喜,反而面如死灰,没有想到龙飞如此凶悍,更没想到他的身体如此强健,受了一计重击仍能发出旷世罕见的一击,终于伤了萧三郎,明天,萧三郎将不能参加决斗,大赌坊将再次赔偿赌客们的损失,这对大赌坊来说是空前的灾难……龙飞嘴角带笑,没有理会顺着嘴角流下的鲜血,这一次,他又赢了一局……
第六章
方成开始懊悔自己的托大,以为凭自己和万里行、萧三郎、秋海棠的联手,世间决没有对付不了的人,另外也是怕走漏风声,没有召集更多的人手,如今成了骑虎难下之势,能否击杀龙飞,竟没有了十足的把握……屋里的灯光明暗不定,也让人的心情随之摇曳,除了受伤退到一边的萧三郎,方成三人围着重伤的龙飞,心中竟然升起一种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的感觉……三人没有动,龙飞也没有动,只见他的脸色白得有些发青,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嘴角的笑意渐渐变成一种不由自主地抽搐,似乎有一种钻心的痛在啃噬着他的神经……方成终于看出龙飞的痛苦并不是来自身上的伤,并且这种痛苦是无可忍受的,以至于凶悍的他也要靠紧咬嘴唇来压抑住痛苦的呻吟……见有机可趁,方成双袖一摆,率先出手,双袖鼓涨如帆,分击龙飞左右……秋海棠立刻跟着出拳相助,万里行犹豫了一下,也棍挑龙飞下盘……龙飞怒吼着出剑抢攻,一剑即逼退三人,但出剑的速度和气势已大不如前……三人把龙飞逼在屋角,却不急于进攻,困兽总是难斗的……喘着粗气,龙飞以剑支着身体,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那种啃噬神经的痛苦,看来要把他击垮了……就在此时,突然一盏油灯从破开的窗口飞进来,落在房内的木桌上,“噗”地一声爆开,蓝色的火焰立刻熊熊地腾起来,接着听见窗外有人大喊失火,跟着又有油灯、灯笼不停地飞进来,屋内的家什立刻被点燃……围着龙飞的三人开始没有谁去救火,在他面前没有人敢走神,所以那火不一会儿就腾腾而起,直窜上屋顶,最后完全包围了他们,让人不得不专心去躲避它……龙飞突然而动,长剑在火中幻起一道寒光,劈开火焰,电射而出,窗外,一条绳索飞将进来,有人大叫:“快走!”龙飞没有犹豫,一把抓住绳索,从火海中射出窗外……窗外,散落着不少看热闹的决斗士,三三两两地袖手而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大火,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而那些大赌坊的大汉们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乱着去救火,没有人想到要来捉拿龙飞,待方成四人冲出火海时,只见一个人影带着龙飞已经跃出了逸园的庄墙,消失在庄外的夜幕中……“为什么救我?我是一个凶手!”跟在贺云鹏身后,龙飞忍不住问……贺云鹏嘿嘿一笑道:“我欠你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