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莲忙停当之后再看谢伤,只见他神态安详的躺在被窝里,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我觉得应该还有内服的药吧!”尤莲觉得光包扎一下应该不行,说不定伤口要发炎。
“我说个药方,你写下来让小萍取了药去熬制吧!”
尤莲连忙去取了纸和朱砂。
谢伤望着尤莲,轻轻念出:“僵蚕10钱,紫草10钱,大黄6钱另煎,青蒿15钱,败酱草20钱,甘草3钱,水煎取汁。”
尤莲拔下头上的簪子沾着朱砂飞快记下,然后拿到谢伤眼前:“你看一下,有没有写错的。”
谢伤扫了一眼:“比你用毛笔写字好看多了!”
尤莲白了他一眼,起身摇摇铃。
小萍很快过来了,尤莲把药方递给她,交代了几句小萍就离去了。
尤莲从保温的陶瓶里倒了一杯热水,扶起谢伤,喂着他喝了下去:“谢伤,生病要多喝水哦!”
喂完水,尤莲扶着谢伤躺了下去。过了一会儿,谢伤低声道:“尤莲,你没有变,和小时候一样温柔。”
“什么?”尤莲没有听清楚,就问了一声。
当时只道是寻常
尤莲其实听清楚了,可是她不再接腔。
她到这个世界上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来的,她记事很早,可是,她的生活中从来没出现过谢伤这样的人。尤莲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儿时的伙伴没有谢伤。
还有,她从来不相信十二岁以前的青梅竹马的感情,没有情窦初开的男孩女孩会产生影响一生的爱情。
呸!尤莲才不相信。
她觉得说不定又是谢伤的什么计策。
谢伤微微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可是,尤莲直觉觉得他想让尤莲追问,于是,尤莲问道:“你小时候见过我?”
可是谢伤一副很疲倦的样子,不再说话。
小萍把药熬好送了过来。尤莲把药碗放在冷水里冰了冰,等温度降下来了就端给了谢伤。
谢伤喝完药,尤莲看看外面,天已经快亮了,就躺在谢伤脚头想睡一会儿。谁知刚进入梦乡,就听见有人在说话,好像说什么“西门杉”“追踪”“转移”这样的话。尤莲蒙着头只是不理。
“尤莲,醒醒!”
尤莲已经醒了,却装作没听见。谁知就听见谢伤对一个属下道:“用被子卷起来背上,注意她的安全。”
“是,属下一定护得夫人周全!”
“出发吧!”
尤莲被人背在背上,那人武功甚高,背着尤莲施展轻功腾挪转移速度依旧飞快,似乎不怎么受影响。
尤莲仔细听着声音,好像是到了高处,接着光线陡然变暗,温度下降,耳边传来哗哗的水声。
接下来仿佛是登上了一艘小船,在哗哗的水声中小船速度似乎很快。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光线突然变亮,温度好像也升高了,水声也变得舒缓起来。
又过了一盏茶工夫,那人抱起尤莲跳下了船,如同风驰电掣,迅疾向前。
不到半个时辰工夫,背着尤莲的人终于停了下来。
“辛苦你了,胡中!”是谢伤平静的声音,“把夫人放下来吧!”
尤莲再次被这句“夫人”雷住了,本来要装着醒了现在只好接着装睡。
尤莲被放在了床上。
“属下告退。”
尤莲感觉有人在揭开自己身上棉被。
棉被被揭开之后,尤莲依旧闭着眼睛装睡。
谢伤故伎重演,伸手在尤莲脸上摸了摸,自言自语:“皮肤怎么这么好呢,不知道亲上去会怎么样!”
还没等他实施,尤莲就睁开了眼睛,装模作样要伸懒腰。
刚要伸出胳膊,斜眼一看,谢伤正坐在床边笑吟吟望着自己,尤莲做戏就要做全套,谁知双手正要伸出就被谢伤按了下去:
“尤莲,别装了,等一下早饭来了你吃一点再睡。”
尤莲看了看他,发现他的脸色更苍白了,踌躇了一下,就起身下床,拿过一个棉被叠了一下放在床头,上前搀着谢伤靠着棉被躺了下去,又拿了一个棉被盖在他的身上。
“你先休息吧!”
大概太累了,谢伤很快就睡着了。
尤莲坐在床头照看着谢伤。谢伤似乎正在做一个美梦,嘴角在梦里也是微微翘起。这个时候他的脸显得异常美丽,也异常稚嫩,脸白得似乎要透明了,嘴唇却变得花瓣一样嫣红,鼻子里呼出的气热热的。
尤莲觉得不对,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有点烫手!尤莲可以肯定他发烧了。
尤莲忙起身叫人,可是她是穿着中衣睡觉时被用被子卷着送到这里的,并没有带自己的衣服,想了想,就拿起谢伤的衣服穿在了身上。谢伤的衣服太长,尤莲穿上之后发现衣摆都拖在了地上,就拿起谢裳的腰带束了起来,这样一来虽然腰部往上鼓鼓囊囊,可是却不拖地了。
来的不是小萍,而是一个个子高高的看起来不到二十的黑脸青年,他一开口尤莲就听出他就是那个背自己的胡中。
“夫人,怎么了?”
尤莲来不及纠正他的称谓:“谢伤他好像发烧了!”
胡中一躬身:“属下这就去叫人。”
大夫很快就来了,是一个五官很平常的中年人。他检查诊断之后,对尤莲说:
“教主的伤药是用对了!大概是被箫之类的伤着了,伤势较重,又一夜奔波,因此伤口发炎,我重新再开一剂药吧!夫人你可以先用凉毛巾为教主降温。”
尤莲懒得纠正了,大夫离开之后她就开始用凉毛巾为谢伤降低温度。
不久胡中就端着药来了。
尤莲先舀几勺药到另一个碗里,吹凉之后喂谢伤喝下,谢伤一直昏迷不醒,尤莲就用手掰着他的嘴,舀一点药液慢慢倒入,等药都咽下去了,再舀一勺喂下。
好不容易一碗药都喂完了,尤莲放下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想起以前看的言情小说里面的嘴对嘴喂药,不禁失笑,总算明白了,原来那样做的目的不在喂药而在亲嘴啊!
胡中很快端上简单的菜粥,尤莲吃完就爬上床挤在谢伤旁边睡着了。
尤莲醒来的时候,谢伤早已醒了,正倚在被尤莲卷成靠枕的被子上看一份书信呢。
看到尤莲醒了,他就叫了一声“胡中”。
尤莲躺在床上还处于迷糊糊状态,胡中就端着两碗药进来了,尤莲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谢伤轻轻按住了。
胡中仿佛什么也没看到,放下药就出去了。
“你一碗,我一碗,我们同甘共苦!”谢伤端起一碗药递给尤莲。
尤莲闻出是鼻安汤的味道,就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谢伤也把自己的药给喝了下去。
胡中很快又端上来两碗菜粥。
“你都睡一天了,赶紧吃点东西吧!”
“我总得下床梳洗一下吧!”
她爬下床,身上穿的还是谢伤的衣服。看到她的样子,谢伤“扑哧”一下笑了:
“敢问夫人,怀孕几月了?”
“啊?”听到他的笑声,尤莲回身看他,低头再看看自己的衣服,顿时明白过来,没好气道:
“八个月了,快生了!”
谢伤止住笑,温柔的说:“你用的东西我已吩咐人去买了,估计就快到了。”
尤莲在房里兜了几圈,发现房间真的是纯男性化的,连个梳头的梳子都找不着,只好解下乱糟糟的发髻,让长发垂下来用手梳理几下,想找一根发带扎起来。
“尤莲,”谢伤叫尤莲,“把我的发带解下来吧。”
谢伤的发带是天蓝色的,尤莲上前解了下来,束住了自己的头发。回头再看谢伤,他正在看一封信,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前,衬着白皙的肤色大大的眼睛和嫣红的嘴唇,看上去真的像一个绝世的大美女。
尤莲看着看着就笑了。谢伤不明所以,听到她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笑了——他一笑脸颊上还有两个小酒窝,看上去就更像女子了!
尤莲就捂着嘴出去了。她觉得自己比谢伤更像男子。
她出去后才发现这是在一个山谷里面。山谷四周都围着高高的山,山谷里长满了果树,一条小河缓缓流过。谢伤所住的房子就在河岸边。他的属下的房子都在树林的那头,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此时大概是下午时间,春日的阳光格外明媚,照在尤莲身上暖洋洋的。尤莲索性在河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在冬日干枯的草中已经冒出了一个又一个嫩黄浅绿的小草芽,河水非常清澈,甚至能够看到水底的细沙,鹅卵石和游来游去的小鱼。
在这样的环境里,尤莲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下午回去后,谢伤已经睡着了。尤莲发现房里出现了几个大箱子,打开一个一看,原来是都是女子的衣服。
这些上衣都偏重于浅色,却没有纯白的,大部分是浅蓝淡绿粉紫嫩黄轻红这样的颜色,裙子则是青、碧、绿、蓝、杏黄这样的艳色。都是春装,甚至都是成套的,连褙子以及内衣都准备好了。
又打开一看,是男装之类的,都是深蓝青色黑色的,只有内衣是白色的。
第三个箱子稍小一点,尤莲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女人用的簪环脂粉。尤莲拿起一盒胭脂看了一看,不由失笑:梵音教和白云城已势成水火,可是这些胭脂盒子上却还有着白云城的标记。
尤莲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是自己的生活尽量变得正常起来。这个下午,她就把时间花在整理衣服打扫房间上了。
谢伤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变了模样,窗子上已糊上了葱绿的蝉翼纱,书案上的大花瓶里插着几根别致的枯枝,床前放了一张月下美人屏风,床西边的小几上放着镜台脂粉,床的东边放了一张美人榻…对于这张美人榻,他产生了一点点对于美好未来的向往。
“醒了?”尤莲端着两碗药进来了,“先吃药,吃完药再吃饭。”
谢伤眼前一亮,只见尤莲内穿浅粉抹胸、外罩浅灰对襟长衣,下面穿着碧色八幅裙,发髻梳的高高的,用一根碧玉簪簪住,看上去清雅娴静。
谢伤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帘,也不多话。
喝完药,几位堂主进来了,尤莲就避到了床后,临走前,仿佛觉得后面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似的,怪怪的。
那些堂主们散去后,尤莲招呼谢伤洗了手,就端上了饭菜。饭菜都是尤莲就地取材做的,菠菜鸡蛋卷,韭菜菜盒,外加大米粥。
谢伤一看就知道是尤莲做的家常饭,平常饭吃的很少,这次一下子吃了不少。
吃完饭,谢伤强烈要求出去散步,尤莲不太相信他的身体,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就带了点不信任。谢伤一受刺激,马上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最后尤莲只得陪着他一起出去散步。
山谷的晚上安静极了,一弯新月挂在天上,月光下能听到河水缓缓流动的声音,也能听到草丛中传来的小虫的鸣叫。微风轻送,空气中洋溢着青草的气息。
在这样的环境下,尤莲的警惕一下子放松了,错后一步跟着谢伤慢慢走着。
谢伤的伤口还未痊愈,走路走得很慢,他似乎也很开心:
“尤莲,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挺幽静的!”尤莲答了一句,随口问道,“山谷有名字吗”
“嗯,叫桃花谷。”
“那些果树都是桃树吗?”
“嗯。”
“这是梵音教的老巢吗?”
谢伤这次迟疑了一下才说:“不是。我们总坛在杭州。”
尤莲非常惊讶:“这里不是在杭州?”
“当然不是了。这里离杭州有好几百里呢!”
尤莲一下子被打击到了。原来已经离杭州那么远了。不知道西门杉怎样了,她和西门杉约好比武之后一起在吹箫唱曲的。
可是,却这样错过了。人,似乎谁也不知道命运在下一刻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尤莲感到深深的惆怅。
她想得太出神,以至于谢伤悄悄牵住了她的手她也不知道。
小路在月光下向前延伸,前面黑魆魆的似乎是一个小亭子。谢伤牵着尤莲的手走到亭子里并排坐下。
“尤莲,我们成亲吧!”
谢伤的声音在如此静谧的夜晚显得那样的突兀。
年华容易即凋零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为了奖励我的日更,一定要留言啊,给点动力。
过几天要到北京开会,超大土包子一个要进京了!
争取更新吧!
“你说什么?”尤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们成亲吧。”谢伤的语气依然很平淡,但是眼神却很炽烈。
在很久很久很久的以前,尤莲在看童话的时候,最爱看的就是男女主人公历经种种波折之后,男的单膝下跪求婚这个情节。
她觉得只要有这样一个美好结局,前面怎样写怎样虐都好。
后来,尤莲来到这个世界,认识了南宫瑞,赵曙,西门杉,她一直渴望会有一个俊秀的男子认真的对她说,“尤莲,我们成亲吧”,即使没有单膝下跪也是好的。
可是,一直没有。
现在,终于有人对她说,“尤莲,我们成亲吧”。
可是尤莲却没有立即答应。
因为她不确定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尤莲这个人,还是可以借助尤莲得到的东西。
因为她不知道在没有家世、内涵、心计的支撑下,男子对女子的青春美貌,对女子的年轻肉体的感情能持续多久。
因为她不晓得老天什么时候会停止对她的捉弄,让她获得完美的感情,尤莲已经做好准备,如果无法获得单一纯粹的感情,她宁愿一辈子做西门杉的婢女,因为,西门杉是位真正的君子,尤莲起码每月有月银可拿。
于是,尤莲很平静的看着谢伤,问道:“谢伤,我不知道我还有哪些是你可以利用的。”
谢伤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奇异:“有啊,西门杉已经答应用他改良过的明玉功和步步生莲来交换你了!”
尤莲哑然良久,笑了笑,鼓起勇气游说谢伤:
“明玉功和步步生莲,哎呀,太难得了!你不是什么水仙花盗吗?这下子不用偷就到手,这该多棒啊…”
“你看看我,年纪一大把,名声又不好,人又没情趣,不会弹琴跳舞吟诗作词,出身又低,还没有什么嫁妆,人呢,也不聪明…”
“再说说你吧,你长得这么俊美潇洒玉树临风,又贵为天下第一大教梵音教的教主,你的支持者那可是千千万万,连我老娘都是你的追随者…”
谢伤微笑着听着尤莲滔滔不绝的演讲,演讲结束后,笑嘻嘻道:
“既然我条件很优秀,你的条件很差劲,那我就权当扶贫济困娶了你好了!”
尤莲无语。
良久,她低声道:“你看上我什么了?青春美貌吗?青春美貌总有离开的那一天的!当没有美貌的时候,我还剩下什么?”
谢伤伸出手臂把她搂在怀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对我来说,你是一个女人吧,一个真正的女人。”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
“去年你在长安如意坊西门杉的宅子养病的时候,那时,我就想,如果我身边也有这样一个人该多好,不多话,能够做出很可口的饭,缝制很好很合适的衣服,在院子里种种花,在井边唱着曲子洗着衣服,有时坐在窗前看书…西门杉出门从不在外过夜,我想是因为他知道,家里总有这样一个人在等着他,只要他回去,那个人就在!”
“后来终于接近了你,你对我真好,帮我缝衣服,给我首饰、银子,帮我梳头,甚至帮我洗衣,我不高兴你就讲笑话给我听,我开心你也替我高兴…”
谢伤的眼神变得怅惘起来,“和你在一起总是很轻松,我从来都不怕你会暗算我,我知道,你根本不会暗算别人,别人欺负了你,你也只是躲开了事。我想,与其让别人来欺负,还不如我自己欺负你!”
他忽然笑了:“还有呢,你的身体很柔软,和你躺在一起,挨着你的身子,真的很舒服!尤莲,你不算最漂亮,我自己就比你好看。可是,你是一个女人,就是一个女人…”
月光下的谢伤有种魅惑的美,尤莲仿佛被他蛊惑了,眼睁睁看着他捧着自己的脸吻了过来。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尤莲想起了今日的晚餐的内容——韭菜!韭菜!韭菜!
尤莲的大脑和双手从来没有配合的这样默契过,她的双手接到大脑的命令马上很快飞快推出,正好推在谢伤胸前的伤口上,把猝不及防的谢伤推倒在地上。
谢伤倒在地上,喃喃道:“尤莲,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是一个女人,不过,是一个彪悍的女人。”
晚上睡觉的时候,谢伤毫不客气睡到了床上,尤莲无奈只好拿了一副铺盖在美人榻上睡下了。可是美人榻毕竟没有大床舒服,尤莲在床上翻腾了一会儿,被谢伤听到了:
“尤莲,欢迎回到床上来!”
尤莲嗤了一声不理他。
谢伤的身体逐渐恢复了,不过越来越忙,为了不打扰尤莲,他把公事都搬到书房去处理。可是尤莲的药却被他用“同甘共苦”的名义逼着一直喝了十二天。
一天早上,尤莲正在河边散步,已经从杭州赶过来的小萍过来叫她,说是教主有请。
尤莲跟着小萍来到梵音教在桃花谷的议事堂。
到议事堂后并没有停下来,小萍带着尤莲进了议事堂右边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小门,推开小门,是一个很小的院子,院子一进门就是苍翠的竹林,竹林中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沿着小路穿过竹林,前面出现一个三层的朱色小楼。
一楼的门大开着,尤莲进去才发现里面除了谢伤以及那个中年大夫之外,还站着陌生的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都穿着白色粗布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