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太看着眼馋却没办法,杨佩环天分一般,又不太用功,各科考试都是良,一门优都没有。
这次春节,杨佩瑶又发了笔小财。
顾息澜仍是给她包了一百块的红包,里面还夹着一张纸,用英文写着,I love you and will always be.
杨佩瑶傻傻地盯着纸条笑,晚上将纸条塞在枕头下,做了个甜蜜的梦。
假期很快过去,新学期正式开始,没几天元宵节就到了。
杨致重当着全家人的面宣布了杨佩瑶的亲事。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二姨太差点合不拢嘴巴,“就七天的工夫,这也太仓促了…连嫁衣都做不出来。”
杨致重浑不在意地道:“用不着那么花哨的东西,老子当年从战场赶回来,穿一身破烂军装成的亲,不照样过了这么多年?”
太太脸上明显带着不满,“喜服紧点赶也能赶出来,可嫁妆呢,都督拿什么给瑶瑶陪嫁?”
“没有,”杨致重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给顾家半分钱。”
太太抿抿唇,淡淡地说:“都督不满意这门亲事可以不应,既然已经应了,我不能让瑶瑶空手出嫁,我手里有个六千块钱的存折,回头给瑶瑶带着。”
声音虽轻,却坚决,不容人拒绝。
杨致重怒视着太太,“啪”拍一下桌子,震得杯碟叮当作响,片刻,从鼻孔冷冷地出口气,“随便。”
寥寥数语,杨家人已猜出这门亲事结得不正常,却没有人敢问缘由,只同情地看向杨佩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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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婚礼
杨佩瑶低着头呆呆地坐着, 灯光从她头顶照射下来, 在她脸上投下模糊的阴影, 瞧不清脸上的神色。
杨致重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瞰两眼,“瑶瑶跟我来。”
先自往楼上走。
杨佩瑶磨蹭着站起来,听到四姨太关切的声音,“瑶瑶,有话好好说, 别跟都督顶嘴…我这里攒着钱,够你添置些家什。”
杨佩瑶鼻头一酸,眼眶就红了, 点点头,沉默地上到三楼。
屋门半开,显然是杨致重特意给她留的门。
杨佩瑶还是轻轻敲了两下,才走进去。
杨致重过来将门关紧,盯着她眼眸瞧了瞧, “哭啥, 不是跟自新挺好的吗?”
“可能是爹太凶了。”杨佩瑶忽地扑进他怀里,委委屈屈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舍不得离开家。”
杨致重完全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身体僵了下, 片刻才拍拍她后背,“行了行了,早晚的事儿。”
话出口觉得不妥当,连忙补充, “离得又不远,想家就回来看看,谁还敢把你撵出去?”
杨佩瑶直起身,嘟起嘴,“那您让我天天回来?”
“不行,”杨致重很强硬地说,“一个月回一趟就不少了,顶多再听两次戏…你脑子比她们几个顶用,爹不是故意为难你,实在时局太乱了。”
高峤调走之后,国民政府重新委任了一位姓张的省长。
张省长的后台比高峤强太多了,据说行政院军政部长是他不出五服的堂兄,而隔壁掌管两省的都督是他同窗好友。
如今杭城还是三方势力,省政府、军队和商会。
但杨致重不能跟顾息澜太密切,走得近了,国民政府为了给张省长铺路,说不定会把他调走,另外调来一支跟张省长配合的军队。
这样商会就要处于下风。
杨致重不想换地方,顾息澜也不想被人拿捏。
所以,最好还是保持三足鼎立互不干涉而又互相制衡的局面。
顾息澜跟杨佩瑶分析过杭城的现状,又解释报纸上为何那么多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消息,都是为了给大众留下顾杨两家面和心不合的错觉。
杨佩瑶其实并不懂政治,不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可杨致重跟顾息澜都这么决定,她也只好听从。
杨致重打开抽屉,从夹层拿出一张支票,“上次自新给我的两万,再加上你娘的六千,算是给你的嫁妆。”
杨佩瑶本要推辞,转念想起杨致重先后从顾息澜那里不知搜刮了多少,好容易吐出这些,不要白不要。
再者,她正好需要钱到温哥华买地,就算作杨致重的投资了。
遂痛痛快快地收下。
杨致重目光里闪出一抹笑意,“你倒不客气,好好收着别丢了。”
因为昏黄的灯光映着,杨致重脸上已褪去原先的冷厉,带了几分温和,两鬓间已经有了不少白发。
杨佩瑶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
他从外地公干回来,三姨太跟四姨太争抢着去接他手里公文包。
他肩膀挺得笔直,头发还是乌黑的,冷硬而刚毅,看上去三十多岁似的。
还不到两年,整个人明显见老。
杨佩瑶心中一动,轻声道:“爹,您好好保重身体,这一大家人可都得依仗您,三弟和四弟都还小呢。”
杨致重再看她两眼,挥挥手,“去吧。”
杨佩瑶捏着支票回房间,仔细地夹进本子里。
门上传来小鸡啄米般地“笃笃”声,杨承鸿走进来,从裤兜里掏出个红包塞给她,“这些给你。”
红包很沉手,都是银元,估计得有二三十块。
应该是过年的压岁钱还有平常省下来的零花钱。
杨佩瑶还给他,“我不要,你留着花。”
杨承鸿不接,“姐还没准备嫁妆。”
这两个月他又蹿了个子,站在屋子当间,高高瘦瘦的,看个头跟大人似的,可听说话,还是一团稚气。
杨佩瑶拉过椅子让他坐,低声解释道:“太太不是说给我六千块?六千块置办嫁妆已经很体面了,差不了你这点儿钱。再者,你还得买笔买本子,偶尔上街坐车或者跟同学喝茶,总不能一块八毛地都伸着手跟太太要…还有你这鞋,是不是顶脚趾头了,明天我带你买双跑步鞋,经穿而且舒服。”
他脚长得快,穿鞋也重,一双布鞋穿不了三个月。
先前鞋子破了他会跟三姨太说,如今三姨太不在,太太又没法时刻注意到他的鞋帽,杨承鸿也不开口,只将就着穿。
杨承鸿听着有道理,而他的确不可能因为一根铅笔或者一个本子张嘴要钱,便接了红包。
杨佩瑶送他出门,顺便到楼下喝水。
四姨太跟杨佩珊正商量给她添妆。
她们两人各自出一百块,五姨太出六十,二姨太犹豫半天终于松口说愿意出二十块钱。
合起来共二百八十块。
二百八十块能买不少东西,不但可以置办齐全床上的被褥还能买到相当不错的盘子碗以及茶壶茶盅。
看到杨佩瑶下楼,四姨太忙问:“瑶瑶,都督怎么说?”
杨佩瑶抿抿唇,“你们不用忙了,爹说用不着置办嫁妆,放学后直接到顾家成亲。”
正月二十二是星期六,仍然要上课。
“什么?放学之后成亲?”四姨太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泪“哗”地涌了出来,“都督这是把你当闺女吗?自家人都这么作践自家人,以后说起来,你的脸面往哪里放?我上去找都督。”
“别去了,”杨佩瑶一把拦住她,眸底也蕴了泪。
四姨太待她是真的好。
顿一顿,开口道:“四姨太还不了解爹的脾气?爹决定的事情,谁说也没用…我跟静怡是好朋友,以前也去过顾家好几次,他们家挺厚道的。”
四姨太嚷道:“那不一样,之前你是客人,现在是嫁进去当儿媳妇。自古恶婆婆爱磋磨儿媳妇,那里有磋磨客人的?”
杨佩瑶无奈地笑笑,“算了吧,我愿意嫁…毕竟曾经有过情分,又知道根底,总比嫁得不清不楚为好。”
四姨太骤然想起先前杨佩瑶的确跟顾息澜好过,后来虽然不知为啥分了,但之前顾息澜一天好几个电话往家里打,那会儿却不是假的。
遂没再言语,把手里的二百多块钱递给她,“拿着吧,也是我们一份心意。”
杨佩瑶点点头收下了。
隔天,杨佩瑶带杨承鸿去百货公司买了鞋,再隔天,仍是背着书包上学。
放学回家则整理要带的物品。
杨佩瑶把支票、存折、首饰、工厂的契书、一千多块钱的现钞以及两把枪装进小皮箱锁好。
这些是务必要戴的,其余的主要是四季衣裳,再没有重要之物。
星期四,周秘书把杨佩瑶的嫁衣和盖头送过来,说周六那天顾息澜先把杨佩瑶送回家,等她换好衣裳再接过去。
还送来两挂鞭炮,留着接人的时候放。
他说顾家在杭城是有名望的人家,娶媳妇不能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喜炮总是要放两挂的。
又说,顾家早就备着聘礼了,如果需要随时可以送过来,但是他们不苛求嫁妆,新房都铺陈好了,不差那点铺的盖的。
言外之意,顾家有心求好,是杨家做事不上道。
杨致重回家听闻此事,气得要把嫁衣和鞭炮扔出去,被太太拦住了。
可对杨佩瑶却没有好声气,在饭桌上就冷着脸子道:“嫁过去就是顾家的人,以后不要回来了。”
太太忍无可忍,不顾多年的好修养,当着众人的面前顶撞他,“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闺女,凭什么不让回来?”
杨佩瑶木着脸不说话,饭没吃几口就上了楼。
等撤下杯碟,杨佩珊悄悄吩咐厨房煮了面给杨佩瑶送过去,安慰道:“不要听爹的,反正白天他不在家,你想回来就回来…实在不行还可以打电话,再或者咱们约着到外头吃馆子。爹总不能拘着大家都不出门。”
杨佩瑶一边吸溜着吃面条,一边点头。
再有两天就是正月二十二,杨佩瑶大喜的日子。
等杨致重出门,太太招呼着挂红灯笼贴双喜字,又把院子里的几棵树都缠上红绸布。
全家人觉得杨致重太过霸道专~制,突如其来地定下亲事,又不正儿八经地做亲。
所以格外心疼杨佩瑶,替她委屈。
等杨佩瑶放学,坐着程信风的车回家时,家里已经焕然一新,充满了喜庆的气氛。
太太穿上了大红缎面袄裙,三位姨太太也都换上水红或者洋红色衣裳,杨佩珊是离过婚的,怕不吉利就躲在房间没露面。
四姨太帮杨佩瑶换好衣裳,涂了脂粉,头发梳成发髻盘子脑后,太太把自己收着的几样首饰给她戴上。
刚穿戴好,就听外头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春喜急匆匆地跑来,“太太,顾会长带人来迎亲了,在大门口等着。”
“不用急,”太太吩咐杨佩瑶,“你屋里东西都收拾好了?先捡着紧要东西拿,剩下杂七杂八的改天再带…我先下楼,回头叫你你再下去。”
杨佩瑶应一声,待太太出门,连忙到阳台上看。
大铁门旁边站着四五个高大的男人,身穿一色的黑色西装系红色领结,唐俊杰和顾平澜也在其中,另外两人却不认识。
而顾息澜身穿墨色长袍大红马褂,鹤立鸡群般站在他们中间,神采飞扬。
四姨太长长舒了口气,掏手绢摁了摁眼窝,“我原来还想你会凤冠霞帔地出嫁…这样也好,看来顾会长确实对你有情分能够亲自来迎亲,都督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让你放学之后自己去。真这样的话,一辈子抬不起头。”
杨佩瑶张臂搂了搂她,低声道:“放心吧,会长会待我好,你在家好生照看平哥儿。我会时常回来看你们。”
正说着话,春喜小跑着上来,“三小姐,太太请您下去。”
杨佩瑶应着往外走,还没走下楼梯,瞧见顾息澜正跪在太太跟前不知在说些什么。
太太一手拭着泪,一手虚扶着他,“快起来吧。”
叹口气又对杨佩瑶道:“虚岁十八了,都是大人了,再别动不动使性子,自新外头事情多,你得把家里撑起来…还得好生孝顺婆婆,顾夫人带着三个孩子不容易。”
杨佩瑶连连点头。
太太替她把红盖头蒙上,对顾息澜道:“天儿不早了,再耽搁都督就回来了。这些虚礼虽说要讲究,可也比不得你们小两口过日子重要,以后凡事多商量,互相谦让互相包容着比什么都强。”
催促着两人离开。
顾息澜握住杨佩瑶的手,踩着满地的鞭炮纸,慢慢往外走。
院子里又响起鞭炮声,惊天动地般,就在耳边,又夹杂着孩子欢快的嬉笑声,像是在四处奔跑。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
顾息澜低声告诉她,“周秘书带来糖果和铜板,洒了满地,他们正抢糖吃。”
杨佩瑶不由弯起唇角。
有了孩子的嬉闹,气氛更加喜庆与热闹。
不过三五分钟,视线里出现了汽车的车身,门把手上也系了红色绸带。
顾息澜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先把她扶进去,自己紧跟着进去,与她一道坐在后座。
程信风摁响了汽车喇叭,周围又连续响起好几声喇叭声。
杨佩瑶奇怪地问:“来了很多车?”
“不多,”顾息澜温声回答,“家里两辆车,又把公司的车调来两辆,顺道把你的东西一并带过去…虽然不大肆操办,但也不能太低调。”
说着话,车已经开进顾家大铁门,停在假山前面。
杨佩瑶突然有点紧张。
她只在电视里见过中式婚礼,但每部电视的习俗都不一样,有的要手捧苹果,有的要跨火盆,还有要踹轿门的。
正在恐慌,顾息澜低醇如窖酒般的声音传来,“待会儿我抱你进屋,你抓紧我。”
杨佩瑶连忙搂住他脖子。
透过红盖头下缘,她看到红灯笼映出的红光。
天色已经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