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禾好像报仇成功了,可是似乎也失去了什么,而她,更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她抱住双臂把脸埋在膝盖间,眼泪无声的往下掉。

这段关系到底谁是谁非,谁又能说得清楚?最开始错在她的阴谋算计,可是肖禾后来的肆意伤害也狠狠给了她一刀,现在总算都偿清了,他们从此两清,谁也不欠谁了。

肖禾看着那抹熟悉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视线里,还是那个人,可是从里到外散发出的气息却与当初截然相反。

林良欢从一个胆小懦弱、心地纯善的小女孩,彻底的蜕变了。

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拜他所赐,如果不是他做了那么多混蛋事,将她的感情和纵容都一点点撕碎吞噬,她也不会彻底死心。

现在林胜东的死更是把她推到了回不了头的地步,在林家那样的环境,她恐怕会变得越来越……

肖禾想到这里,心里细细密密的疼痛起来,他拿过一旁的手机给队里的同事打电话:“三儿,帮我注意最近林氏的动静,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第一时间通知我。”

肖母进门刚好听到他这句话,阴晴不定得在门口站了一会,等他挂了电话才走过来:“不是离婚了,怎么还操心她的事儿?”

肖禾沉默不语,肖母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就更加难受,但是难受之余又又有把火烧的她怒不可遏。

几番挣扎之后,她还是对肖禾说了实情:“肖禾,妈有话想跟你说。”

肖禾抬起黝黑的眼眸,静静看着她。

肖母沉吟片刻,重重叹了口气:“你,这次伤的挺重的,警察这个工作太累了,张伯伯建议你……转文职。”

她说的尽量委婉,就怕肖禾暴躁发怒。

可是预期的情景却没发生,肖禾只是一直沉默,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响。

肖母心里更加不安了,盯着儿子内敛深沉的五官仔细研究,最后实在看不出一点儿有用的讯息,她斟酌良久又说:“其实文职也很好,你要是嫌闷,不如考虑下走走仕途——”

“妈。”肖禾哑声开口,微微颤栗的唇角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压抑气馁,但是他努力笑了笑,“不用,文职也挺好,一样是警察。”

肖母闭上嘴巴,五味杂陈的看着他。

肖禾闭上眼,心底的刺痛更加深壑。

这果然是报应吗?他是警察,可是却利用工作之便,总是存有私心的一直针对林胜东。甚至还知法犯法,婚内强-暴,囚-禁,这些哪一样不是触犯了刑法?

过去他没意识到自己错了,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哪一件不是在林良欢胸口捅了一刀?不同的是,林良欢那一刀捅在了他身上,而他那几刀……硬生生捅在了林良欢心口上。

现在林胜东死了,他做的那些事儿也该付出代价了。

肖禾苦涩的牵了牵唇角,对肖母低声说道:“做了文职,就有更多的时间陪你了,难道不好吗?”

肖母看着儿子故作轻松的微笑,心里酸涩难当,她狠狠咬了咬牙,低咒一声:“下次娶媳妇儿,一定要考虑好了,绝对不再要这种身家不干净的。简直是害人害己!”

***

钟礼清和白忱从医院回家后,白忱就显得特别的紧张,不论她做什么都抢着来,就连喝杯水都要喂到她嘴边。

钟礼清无奈的点了点他结实的胸口:“我现在还三个月不到,你会把我惯坏的。”

白忱一点儿也不在意,倒是白湛南在一边酸溜溜的开口:“难道你不知道孕妇该多运动,不然以后会不好生。”

白忱站在冰箱前面,拿了冰水又皱眉放了回去,重新给她倒了满满一杯温水。英俊的面容难得露出几分傻傻的疑惑,侧头看向白湛南:“不是前三个月比较危险?医生说要特别小心,三哥你怎么连这种常识都不清楚。”

白湛南弄巧成拙,窝在沙发里不吭声。

白忱这么冷血的男人,竟然也会因为孩子激动到手足无措,白湛南心里微微有些不屑,他这辈子都不会因为哪个女人怀了自己的孩子就变白痴的。

只是有一点让他很惊讶,他一直以为白忱娶钟礼清是有目的的,难道他猜错了?

白忱倒了水伺候着钟礼清喝下去,还体贴的给她削苹果,白湛南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往楼上走:“原来不只女人怀孕会智商下降,男人要当爸了也会变傻。”

白忱和钟礼清一点儿也不在意他的揶揄,把他忽视了个底掉,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笑。

白忱小心仔细的姿态,钟礼清看得无奈又好笑,但是心里更多的是感动。

以前她误会白忱不要孩子,一直忐忑他是不是为了报仇彻底偏执了,但是现在发现他也有温暖的一面,看来孩子的出现其实对他而言还是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之后两天白忱就没再提起找账本的事,奇怪的是白湛南也不提了,钟礼清虽然好奇但是不会傻到主动找不痛快。

丹凤街的拆迁已经提上了日程,白忱变得异常忙碌,钟家小馆也在拆迁之列,钟礼清就提议要钟岳林搬来和他们一起住。

钟岳林不愿意,家里还住着两个白家人,他多少有点别扭,好在钟孝勤暑期放假了,正好回来陪陪钟岳林。

钟礼清就不勉强他们,自己出面给他们单独找房子。

正和中介看房子的时候,就接到孝勤的电话:“姐,你在看房子吗?”

钟礼清应了一声,有些奇怪弟弟居然会关心起这事儿来。两个单身男人总归是没有女人心细,一直浑浑噩噩的住着,都不知道着急。

她忍不住笑道:“怎么了,是不是施工太吵了,住不下去?”

钟孝勤叹了口气,说:“这片儿太乱了,得赶紧找房子,姐你知道吗?昨晚家里还遭贼了。”

钟礼清心里咯噔一下:“丢什么了吗?”

“我发现的早,什么都没丢。”孝勤没想太多,只是叮嘱钟礼清,“你给爸找房的时候多问问,安全第一!要是我不在,爸一人儿可怎么办啊。年纪又大,眼睛也快不好使了。”

钟礼清挂了电话还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虽然最近那片儿在拆迁,遭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不安,心思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联想到账本上去。

她想了想,决定早点把房子定下来,省得再出什么意外。

林胜东的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不能让父亲再被卷进那桩陈年旧事里。

钟礼清连着又看了两天,看着不错就把房给定了,回家去告诉钟岳林这事,钟岳林也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

钟岳林因为林胜东猝死的事心情一直不好,钟礼清也就没敢和他多说什么,只是趁父亲去厨房的时候就问孝勤:“小偷什么样,你看见了没?”

钟孝勤摇了摇头,倒是神神秘秘的拿出一个打火机:“喏,家里发现的,看见没名牌儿,现在的小偷都这么有钱了。”

钟礼清拿过打火机一看,顿时脑子空白一片,她迟疑着翻到了底部,的确刻有ZN两个字母。

钟礼清真想立即冲回去质问白湛南,可是下午还得代替钟岳林参加林胜东的葬礼,只能默默的把打火机收进包里,唇角紧抿。

***

林良欢在尚玫那做了第一次产检,四个月是该做产检了,可惜最近事情太多,她都忘记自己还是个孕妇了。

尚玫摸了摸她微微凸起的小腹,孩子也只有很小一团,她本来人就瘦,这时候体重也明显达不到标准。

尚玫忍不住叹气:“虽然你子宫后位不明显,但是再往后就该五个月了,体重不该这么轻的。良欢,为了孩子也要对自己好一点。至于肖家,就算瞒不住也没关系,孩子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林良欢咬了咬嘴唇,只是说:“爸葬礼结束,等林氏再稳定一些,我就离开水城。”

尚玫踟蹰着,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问,最后还是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那林氏怎么办?交给杨峥?”

林良欢暂时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杨峥是她现在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了,而且和肖禾闹成这样,让肖家知道她肚子里还有孩子,绝对不会善摆甘休。现在父亲死了,孩子是她唯一的依靠。

“嗯,杨峥是最合适的人选,能力强又可信。”

尚玫看着林良欢脸上不易察觉的柔和,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给她开单子:“再去做个B超吧。”

林良欢把娃娃衫穿好,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过一看就又重新扔回了包里,尚玫看她一眼:“小姐,以肖禾的个性会一直打到你接为止,这是医院,保持安静。”

林良欢无奈极了,和肖禾离婚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肖禾也该出院了。她以为两人就此划清界限再无交集,孰料肖禾的电话和短信就没间断过。

偏偏她现在忙的焦头烂额,又不能随意关手机,而且不管她换多少号码,肖禾总是能轻易查到的。

林良欢犹豫再三,还是接了起来,口气依旧不太友好:“什么事?”

肖禾那边意外的很安静,不像以往办公室的嘈杂吵闹,她也没在意,只当他还在家里静养。肖禾过了几秒才说:“家里还有你的东西,什么时候来拿?”

林良欢皱眉想了想,确定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那里了:“不要了,扔了吧。”

肖禾那边沉默下来,林良欢准备挂电话,肖禾忽然又说:“那我给你送到家里去。”

林良欢错愕的瞪着电话,肖禾那边已经挂断了,她就是想阻止都来不及。给她送到家里,以现在林家的局面,他找上门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54丑闻(林肖、白钟)

林良欢不知道肖禾为什么要挑林胜东下葬那天来给她送东西,她也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肖禾是想来给林胜东行礼。可是他选这个时候出现,实在不符合他理智冷静的性子。

林良欢看着肖禾一步步走进灵堂,面容清冷的男人黑眸深邃,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从他出现开始便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大家都知道他曾经是林胜东的女婿,自然也知道林胜东入狱是拜他所赐。

有些德高望重的前辈,便直接冷笑出声:“欢欢找的老公就是不一样,看这心理素质,比咱们这些老东西可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可不是。”有人配合的嘲笑,“这小子胆子不小,要不是他威达也不会亏了那么些钱,怎么还有脸来呢。”

“话可别这么说,别忘了人家是警察。要怪还是怪良欢那丫头心太大了。警察怎么可能会喜欢她这种背景的——”

那些参差起落的声音,或有意或无意的飘进了林良欢耳朵里,她一直沉默着,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擂了好几拳。

直到肖禾走到她面前行礼,林良欢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肖禾静静看着她,口气虔诚:“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可是……节哀顺变。”

林良欢面无表情的直视着他的眼睛,肖禾瘦了,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服衬得他更加清瘦冷峻。

可是现在看着这样的他,她反而平静极了。

周围的人都在无声注视着他们,有的在期待看笑话,有的纯粹好奇八卦。林良欢克制着心里翻涌的情绪,淡淡点头:“谢谢。”

路三他们皱着眉头,在林良欢身后骂道:“大小姐,你太客气了,该赏他一个滚字才对。”

一旁的杨峥凌厉的看了路三一眼:“闭嘴。”

路三撇了撇嘴,看肖禾的眼神愈加不善。

林良欢嘴角扯起淡笑:“肖队的心意我爸泉下有知还真是消受不起,我替他谢谢你了,你可以走了。”

肖禾还是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的五官,看了很久才说:“我还有东西要给你,葬礼结束我们谈一谈。”

“啧。”路三拔高音量斥道,“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我们这不欢迎你好吗?你是警察,老子们高攀不起!”

路三是粗人,统共也没上过几年学,只能用这种最尖锐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怒意。

杨峥就不一样了,他抬手制止路三说下去,一脸凝重的看着肖禾:“肖队,你今天来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不管良欢对你的态度如何都会落人口实。我劝你还是快点离开,不然待会会出什么事我们很难保证。”

林良欢自始至终都没再开口,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肖禾也没看周围的两人,眼神专注,口吻也异常坚定:“我等你。”

肖禾说完就大步往宾客席走去,完全不顾周围不怀好意或讶异的眼神。他目光梭巡到钟礼清的身影,在她身边淡然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