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具体会出什么事。”徐文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老大,像是要从眼眶中蹦出来一样。“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那疯子把我们聚集在这里,而且还跟我们混在一起,不是让我们天天讲故事这么简单的。他肯定会做些别的事出来,而且就是今天…相信我,我的直觉一向都比别人要准。”

南天盯着徐文,看到了那双眼睛中蕴含的恐惧。这使他莫名地相信,徐文的直觉不会是毫无来由的。就在他准备再问清楚一些的时候,徐文突然发现有人朝楼梯走来了。他甩开南天的手,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将门轰地一声关拢。

南天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站在楼梯拐角处发呆。

他没有发现,楼下大厅里,有个人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注视着他们。

中午,众人到大厅的柜子里拿东西吃。南天注意到,徐文没有下来。

他早上就没吃多少,现在还不饿吗?南天想道。或者是,恐惧感已令他食欲全无?

在南天发愣的时候,身旁的暗火一边咬着一根火腿肠,一边骂道:“妈的,我们现在简直就像囚犯一样!”

“什么‘像’,根本就是。”莱克苦笑道,“不过,你该感谢我们不是被判了终身监禁。”

“14天之后,我们真的能出去吗?”暗火说。

莱克一脸不得而知的表情,嚼着饼干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反正我能出去。”

几个人一怔,同时朝那边望去。

说话的人是荒木舟。

莱克停止吃东西,呆呆地张着嘴。

荒木舟走到他身边,贴着莱克的鼻子说:“别把这当成无聊的监狱,也别浪费每一分钟。用你的眼睛和心去仔细观察,肯定会发现什么的。”

莱克愕然地低声道:“你是说…‘那个人’的身份?”

“对。我不相信这么多天,‘那个人’会一点破绽都没有。只要是人,就必定会犯错误,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记住这一点。”荒木舟用手背在莱克的胸口上拍了两下。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因为凭我的观察,你不是‘那个人’。”荒木舟鼻子里“哼”了一声,再次靠近莱克的耳朵,“而且我该肯定,‘那个人’迟早会露出马脚的,不用等14天,我就能逮到他。”

说完这番话,荒木舟神秘地冷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暗火一直在他们身边,神情贯注地注视着他们,仔细聆听着他们的对话。

南天也一样。他感觉到诧异——荒木舟说这番话的时候,竟然完全不避讳旁边有人。难道他对于“那个人”的身份,已经有些眉目了?

带着猜测和疑问,南天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大厅里的人基本上都吃完了东西,纷纷回自己的房间。

尉迟成躺在自己的床上午睡,现在他是14个人里面最轻松的一个了。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令他醒了过来。

尉迟成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谁?”

门外的人没有说话。尉迟成觉得奇怪,走到门口,将门微微打开,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

“是你,你找我干什么?”他纳闷地问。

“我能进来说吗?”那人轻声道。

尉迟成略微犹豫,将门打开:“进来吧。”

那个人进来后,转身将房间的门锁上了。

“为什么要锁门,就这样说不行吗?”尉迟成有些警觉起来。

“我要说的内容,我猜你不希望别人听到。”

“到底是什么?”尉迟成蹙起眉头。

那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尉迟成靠近些,然后将嘴贴近他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话。

“什么!你说…这,这怎么可能!”尉迟成听完那人说的话,突然呼吸急促,惊骇不已。

“反正我是告诉你了,至于你怎么想,那就是你的事了。”那人淡淡地说。

“这不可能…不可能…”尉迟成摇晃着脑袋,额头上沁出一颗颗冷汗。他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一脸的惊恐万状。

“别骗自己了,其实你现在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好了,我现在不想说这个问题了。请你出去吧,我有些疲倦,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尉迟成厌烦地摆了摆手。

“好吧。”那人走到门口,用轻微的动作将门打开,走了出去。

尉迟成快步上前,将门关拢。

他转过身,努力控制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全身颤抖。

晚上七点。

众人都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除了一个人。

夏侯申看表:“已经七点钟了,尉迟成怎么还不下来?”

北斗说:“要不我去叫他一声?”

“去吧。”夏侯申说。

北斗走上二楼,来到尉迟成的房间门口,敲门。

过了一会儿,北斗从楼上下来,摊了下手:“尉迟先生说他有些不舒服,就不下来了。”

“什么,不下来了?”夏侯申皱起眉头,“难道他觉得自己讲完了故事,就什么都不关他的事了吗?他还要跟别人的故事打分啊。”

“算了吧,既然尉迟先生不舒服,就让他休息吧。反正我在记录,可以在讲完后把故事大概给他看看,再跟他复述一下内容。”龙马说。

夏侯申闷哼了一声,似乎对尉迟成的散漫态度十分不满。

龙马问:“徐文先生,这样可以吗?”

徐文耸了下肩膀:“我无所谓。”

荒木舟看了下手表:“那就开始讲吧,已经7点过10分了。”

徐文点了下头,却望向龙马:“小伙子,我能向你提个要求吗?”

“您说。”

“一会儿我讲的时候,会尽量把语速放慢一些。那是因为,我希望你能尽可能地把这个故事详细地记录下来。”

龙马答应道:“好的。您是希望我拿给尉迟先生看的时候,他能将故事了解得更全面详细吗?”

“不,不是这个原因。”徐文迟疑了片刻,说,“我觉得,我在讲完这个故事后,也许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这件事…和我所讲的这个故事有关。”

“什么意思?”千秋皱着眉头望他,似乎没怎么听明白。

“…算了,没什么。”徐文神情凝重地说。他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我还是先把故事讲出来吧。”

他开始讲。

第二天晚上的故事——鬼影疑云

1.出院

医院接待室里的男人发现自己很难解释,此刻为什么会如此紧张不安。

事实上,今天是他和妻子早就期盼已久的。他们曾在头脑中无数次地臆想和模拟这一刻到来时的情景。甚至在出门之前,夫妻俩还对着空气演练了一阵,希望能灵活应对一会儿即将出现的各种可能性——但即便如此,当他们真正坐在医院接待室中,等待着医生将那个人带进来之时,夫妻俩仍然紧张地难以自持。他们心中怦怦狂跳,两个人都紧紧地闭着嘴巴,好像只要一张开嘴,心脏就能立即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平静下来,汪兴宇在心中对自己说,不然一会儿会失态的。他尝试着缓缓地舒一口气,头转向身边的妻子董琳,想劝她也稍稍放松一些,但看到妻子那张因紧张而变得僵硬的脸后,他意识到所有的劝说都只是徒劳,便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坐在这对中年夫妇对面的女医生意识到,再不开口说点什么,这个房间里的空气就会凝固成石头砸下来了。她尽量以轻松、柔和的口气说道:“两位别太紧张了,聂医生既然请二位来,想必他就是有把握的,所以…你们不用太担心。”

汪兴宇冲女医生点点头,努力挤出一种他自认为是微笑的表情。

这个时候,接待室的门开了。

夫妻俩同时屏住呼吸。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斯文儒雅的男医生,他先跨进门来,然后拍着身后那个人的肩膀,以鼓励的口吻说道:“进来吧,没什么好担心的——记住我刚才跟你讲的话。”

站在门口的那个人略微迟疑了两秒,走了进来。

坐在长椅上的夫妻俩一齐站了起来,当他们的目光接触到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时,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了他们的五脏六腑。

还是跟以前一样——秀美、水灵,精雕细琢的五官巧妙地镶嵌在这张脸上,未施粉黛的面容透露出挡不住的天生丽质。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穿在她的身上,竟也未显朴素,反倒有种曜涟莲花般的清灵。她美得如此自然大方,只是眼神显得有些忧郁——但这一切,正好和夫妻俩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董琳的眼泪刷地一下掉了下来,她颤抖的手捂住嘴,努力控制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男医生用眼神示意夫妻俩别太激动,并用手势招呼他们俩坐下,然后安排女孩坐在他们面前的一把皮椅上。他自己站在女孩的身后,双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俯下身来轻声问道:“静雯,你记得他们是谁吗?”

女孩的眼睛扫视着面前的二个人,充满了迷茫,她微微皱了皱眉,回过头困惑地望着医生。男医生温和地对她说:“别着急,好好想想,认得他们吗?”

在医生鼓励的目光下,女孩再次将头转过去面对二人。她静静地观察着他们的脸,看到他们有些苍老的脸上凝聚着各种思绪:伤感、期盼、关切、担忧。当她的眼光与中年妇女眼中焦虑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的时候,脑子中仿佛有一根线被牵扯了起来。那妇女脸上焦虑的神情似乎唤醒了她的某些记忆,那是她以前曾看见过许多次的表情。女孩渐渐张开了嘴,声音在她的喉咙里滚动着:

“我…想起来了…”

夫妻俩变成了两尊石膏像,一动不动地盯着女孩的嘴,像在等待着某种宣判。空气从他们的鼻腔绕道而过。身后的男医生和旁边的女医生也紧紧地盯着女孩。

女孩的嘴唇半开半阖地动了一下,终于艰难地对着董琳喊了出来:“…妈。”

她的脸转向汪兴宇,又迟疑着喊了一声:“…爸。”

汪兴宇用最大力气紧紧抓住妻子的手。董琳一点都没感觉到痛。现在他们的内心除了兴奋和喜悦,不允许其它任何感觉前来干扰。他们甚至激动地想答应一声都迟迟未能开口,好半晌之后,董琳才颤微微地伸出手去抚摸那张秀美的脸庞,泣不成声:“静雯、静雯…你果然好了…你能记起爸妈来了…”

两位医生也替他们感到高兴,他们互望一眼。相视而笑。

汪兴宇兴奋地站起来,拉住男医生的手,感激地说:“太谢谢您了,聂医生!静雯她…能恢复成这样,全都是您的功劳,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这是我们该做的。”聂医生微笑着说。

“那么…”汪兴宇急切地说,“按照之前您跟我们说的,既然静雯她已经完全好了,而且也认出了我们,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去办理出院手续,接她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