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话,还是点头,只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把她的小手悉数包拢在内,就像彼时大赛演奏钢琴一样。

在店内女子甜美的道十日后可以试穿礼服的话语中,他牵这她走到店外。

外面的阳光很晒,隔壁的糖水店里却很是阴凉,他选了临街的位置,给她点了雪蛤木瓜糖水,自己则点了糖不甩。

和他在一起,倒是把她的胃养得越来越刁了。

一想到胃,再念及墨沧口中的她得了胃炎,心底仍是有几分的欷歔。

那半月,确实她三餐没有定数,加上心里始终存着那个坎,别人一往那引,自己就先着了道。

其实,或许不过一场虚惊,因着虚惊,又生出些许的误会来。

有些微微出神,却听得蓝皓的声音温柔地在她耳边响起:

“不好喝?”

“不是,等凉了再喝。”她低下脸,只用勺子边搅着糖水,边轻轻吹着气。

低回的眸光,却看到一团土黄的东西递到跟前:

“尝尝这个。”他笑着说。

是他的糖不甩,类似汤团的甜点,上面撒着碾碎的炒花生,很是喷香诱人。

她看了一下店内,稀稀落落坐了几个人,他选的位置虽前面挂了一串珠帘,但毕竟是临街的,HK的街头人流哪怕在这么炽热的午后,都是熙熙攘攘的,所以叫她怎么好意思凑近去吃那糖不甩呢?

“没事,这里光线暗,外面看不到我们。”他瞧了她的顾虑,柔声道,“真的很好吃,快尝一口。”

她当然知道是好吃的,毕竟是这有名的甜点。

微凑过脸去,轻轻咬了一口,果真是酥滑香甜的,但这么大一个,她若只咬一口,却是占了他的勺子,可,若是整个吃下去,怕是非噎到不可。

踌躇间,她一口还没咬下,他却突然凑过脸来,把另外半个咬起,她一惊,没有料到他会这般,忙向后一缩,旦见糖不甩在俩人当中被拉得长长的,他稍一用力,终是分做了两半,只留下她满颊绯红。

急急把那糖不甩囫囵咽下,开口微嗔:

“怎么这样。”

她真是不习惯这么亲昵的举止。

“若不这样,你非得为咬一口还是全部咽下犹豫半天。”

他是说中了她的心思,脸越发红了,听见旁边有人的笑声传来,伴着掀开珠帘的声音:

“我还以为是谁在这上演亲热的一幕,原来是你。”

男子的声音有些低暗,但很好听,她窘迫地抬起脸,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女的,她认识,正是辰颜,男的,一袭黑色的衬衫,配一条磨旧的水黑仔裤,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眼镜后,是一双任何人看过一眼,就不会忘记的漆黑如墨的眼睛。

“Yanni。”蓝皓招呼道,笑得越发灿烂,“今儿个太阳西边出来?竟然看到堂堂司徒总裁,工作日陪这娇妻逛街?”

蓝皓的目光没有错过唤作Yanni男子手中提着的大大小小的包,显见是刚刚购物完毕,还没有来得及放到车上。

辰颜淡淡一笑,小鸟依人般靠在男子的怀里:

“看来,各大报刊的报道是真的啰,我们的蓝大总裁总算有收心的一天。”

说完这句,瞧着蓝皓含笑默认的神色,她转向西汐:

“恭喜你,西小姐。”

看到辰颜,西汐不禁想起仁心医院这件事,那么辰颜旁边的,应该就是她的丈夫,也就是仁心医院所属集团的总裁司徒霄。

现在,一提起仁心医院,她就不自在。

虽然,和她的主观臆断也有关系。可,验血不该是很准确的吗?

念及此,她礼节性地笑了一笑,继续埋首喝起糖水来。

喜形于色是不好的,但,她却在此时,不想做无谓的伪装。

“可惜,仁心医院的诊断水平真令人失望。”蓝皓偏是提了一句。

“怎么说?”

司徒霄替辰颜细心地拉开西汐旁边的座椅,扶辰颜慢慢坐下,这份细心体贴能让很多人羡慕,但,蓝皓对她其实,并不比这差啊。

而人家毕竟是夫妻。

西汐低下脸,继续品着糖水,真的很甜。

“汐汐去了其他医院复检了一遍,根本没有怀孕,只是慢性胃炎。”他只做确定地说出这句话。

“是吗?”哪怕身为集团总裁,对于VIP客户的病况资料,不到必要时候,他也不能提取查看,但,蓝皓今日在他跟前提了,显然是要此事有个交代,“我会尽快查一下当值的医生是否失职。”

蓝皓说这样的话,必然有他的道理,她又何尝不想知道,事实究竟怎样呢?

所以,她没有说一句话,仅默默地继续喝糖水。

“但愿是失职。”蓝皓微微一笑,宠溺地看了一眼只顾埋头喝糖水的西汐。

看上去,他们也俨然如热恋中即将结婚的准夫妻。

辰颜看着单子,才想点杨枝甘露,司徒霄却制止道:

“这可不行,太冻了,你不能用。”

“那我吃什么?”辰颜噘起嘴,有些不悦。

西汐以前见到的辰颜,总是一副干练的样子,穿精致的旗袍,今天的辰颜,不仅满是小女人的样子,甚至于,穿的也很宽松。

难道说——

“难道,嫂子又有了?”蓝皓慢慢吃下一个糖不甩,笑眯眯地问。

辰颜的脸涨得通红,司徒霄含笑:

“是,所以我连推了几个会议,特意回来陪她。这一次,我可是要守着宝宝出生。”

“哦,原来是为了孩子才推了会议?”辰颜白了他一眼,对侍应生道,“就这个吧。”

她指了指西汐在用的糖水,这一次,司徒霄没有反对,毕竟雪蛤和木瓜对孕妇都是好的。

真幸福啊,西汐唇边莫奈何地笑笑,继续舀这糖水喝。

这,对于她来说,或许,在短时间内是不可实现的吧。

“你也要加油了,难得收心,赶紧要个孩子,以免没过几天,又犯了老毛病。” 司徒霄给自己点了番薯糖水,笑侃蓝皓道。

“你们医院误诊,让我空欢喜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蓝皓带着控诉的语气说,一并承认了他和西汐亲密的关系。

其实,她和他根本就没到达那地步啊。

可,他这么说,显然是为了她着想。

带着交易的那一夜,是否能就此遗忘?

“好,为了将功补过,以后,蓝夫人若怀孕,仁心医院一定免去所有的费用。”辰颜接着这句话道。

西汐随着这句话,喝糖水的手滞了一滞,为了掩饰什么,她抬起脸,望向辰颜,辰颜却是纯粹的笑着。

她颔首,也笑了起来,随后,继续专注于碗里即将用完的糖水。

“也得看汐汐愿不愿意安心做蓝太太。”

蓝皓轻声说了这一句,本埋头吃的西汐立刻呛了一下。

他怎么好端端提这个?

一边想时,一边呛得更是厉害,辰颜笑着轻拍她的背部,并递来纸巾:

“西小姐,你的节目确实很成功,但,我们女人最成功的事,还是有一个疼自己的老公,以及可爱的孩子。”

为什么说这句话?

联想起林若所说的收视率竞争,难道,真是这样吗?

她接过纸巾,轻拭了下唇,微微一笑:

“可我和皓还年轻,目前,都想把事业奋斗好了,再考虑孩子的问题,皓,对不对?”她笑得很美,说得也很自然,只有他知道,她每每演绎时,才会用这样的笑容。

原来,对于这个问题,她只想这么应付过去。

呵,难道不该这样吗?要一个孩子,确实不是明智的。

心里这么想,启唇的意味截然不是这般洒脱:

“她说什么就什么吧。”

他只说了这一句,却是连敷衍的意味都没有,继续舀起一个糖不甩,咬进口中,不知是吃多的缘故,还是其他,竟然,不觉得那么甜了。

西汐已把糖水喝完,她瞧了一眼对过坐着的蓝皓,他却不再望她。

接下来的气氛有些微妙,直到四人都用完糖水,出得店铺时,突然,横刺里穿来三名看样子早守在这里的记者:

“好巧啊,司徒总裁和蓝总在一起啊。”一个看起来资历尚浅的记者打了个不伦不类的招呼。

“司徒总裁买了好多小孩的衣服哦。”一个老记者采取直切要点的方式,那些袋子正是知名的儿童服装品牌。

当然,他同样没有错过蓝皓手中的Tiaffay袋子:

“蓝总是买戒指送给西小姐吗?”

司徒霄并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的揽住辰颜,西汐有些不适应亮起的镁光灯,刻意向后避了一避,却见蓝皓牵起她的手,笑道:

“各位真是八卦界的灵通啊,是的,今天我是陪西汐来HK选结婚戒指。”

“是否我们可以理解为好事将近了呢?”先前提问的记者问道。

“是。”蓝皓并不否认。

“那蓝总说过确认日子后,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现在是否已经到了这个公开的时间了呢?”老资格的记者也终于按耐不住地问道。

“就是下个月八号 ,我会正式迎娶西汐。”

八号?

他真的决定了吗?在记者面前承认?

西汐依旧保持得体的姿容,没有说任何话。

“请问,届时蓝总的父亲会从德国回来观礼吗?”老记者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毕竟一直传闻,蓝总的父亲是属意林若,并讲究门当户对,眼下,明显西汐并非世家出生的女子,应该是不符合老蓝总裁的心意。

“这个,先暂时保密。”蓝皓没有直接回答,借刚刚的答话,四人已走到路边,一辆劳斯莱斯正缓缓驶来,恰好容得他们坐进去。

两名记者只能看着车子扬长而去,再拦阻不得。

不过今天的蹲点,虽然没有得到司徒霄和辰颜亲口证实怀孕一事,却得到了蓝皓的婚期确定,这点,也不算是亏。

而车内,司徒霄坐在前排,问道:

“先谢你帮我们挡过这些记者。”

“我帮你们的,这可不是头一次。”蓝皓只是笑。

“呵,听说,这次你和银讯准备竞标Mobile的移动商务平台?需要我帮忙就说一声。”

“我应付得来。”

“银讯的实力不容小觑,还是有备无患的好。”辰颜淡淡说了一句。

“我只知道,能娶到一位这么好的妻子,其他问题定然迎刃而解。”蓝皓意味深长地道,接着笑执起西汐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

他今天怎么了?西汐脸又红了起来,似乎,自从她答应他的求婚后,他越来越不在意人前的秀恩爱。

只是,她的心底为什么反而忐忑不安起来呢?

眉心一蹙间,胃又开始不舒服起来,又是那种让她想呕吐的感觉,如果真是慢性胃炎,确实该去治疗一下了。

她的手捂住腹部,那里也隐隐抽搐地疼痛起来,额际冒出些许冷汗,她只咬着牙不出声。

“就这放我们下去吧,离济慈医院不算远。”

“好。你有朋友在济慈吗?”司徒霄吩咐司机停车时,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是汐汐的弟弟在济慈接受治疗。”蓝皓语意很淡,司徒霄一笑,不再多问。

下得车,蓝皓本走在西汐身后,突然眉心蹙紧,拥着她就往医院走去,她的小腹越来越痛,夹杂着胃的难受,他却走得那么快,直到几乎是拽着把她塞到车里,叮咛了一句:

“先坐这等我会,别下去。”说完,他打开车上的空调和音乐,并把车窗稍稍拉下来点。

她坐在车上,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必看身后,她知道定然是出了洋相。原来,是那个疼痛,她真是疼得糊涂了。

忙从纸巾盒里抽出些许纸巾,垫在座位上,饶是这样,却还是如坐针毡。

早不来晚不来的每月一次,偏偏今天来了,不仅来了,她先前还吃了永,于是,疼得让她几乎无法忍受。

只是,心,终于彻底地放下。

如墨沧所说,她没有怀孕。

其实,她每个月一次的老朋友,以前,因学习时情绪紧张,也有过延后,可,当时的情形,恁谁都会以为‘中彩’了吧。

疼痛难耐间,她看到一名女子戴着宽大的墨镜,脸色苍白地从旁边走过去,似乎是蔓蔓,她想看仔细点,但,不过须臾,却再看不到那名女子,只消失在旁边停着的一排车中。

他其实回来得很快,可对于她来说,仿佛是捱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直到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走进车子,她冰冷的手才稍稍回了些温度。

他提着一个很大的袋子,里面是形形色色的卫生棉,她的脸有些红,他的脸则比她更红,除了这些,还有一件深色的裙子,漂亮的蕾丝花边,做工精美,牌子赫然是BCBG。

他递给她这些,然后比她还窘迫地道:

“你看哪种合适,然后先披上我的西服,到洗手间去换。”

他上得车来,将车径直开到医院的院落里,并停在一处走廊出口:

“这里进去右拐第一间就是洗手间。”

“嗯。”她随便拿了一袋卫生棉,披上他从后座拿来的西服,顺着他的指引,提了裙子就往洗手间奔去。

真的很近,没走几步就到洗手间,想不到这么短短的时间,他不仅买了卫生棉、衣服,连这条路线都给她找好。

很难想象象他这样的男子会为女子去买卫生棉,即便如此,他却仍顾着她的喜好。干脆每款都挑了一样带给她,如此结帐该有多尴尬呢?

若是被记者撞到,估计又是一条石破天惊的新闻。

收拾干净身上,再出去时,她发现,唇边还有着淡淡的笑意,虽然,小腹仍旧疼痛着,可,唇边,是笑的。

走出洗手间,他正坐在医院的椅子上,见她出来,忙要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袋子里面放着换下来的脏裙子,她的手自然不肯松,僵持的当口,他却把手上另一样东西递给她:

“快趁热喝了。早知道这样,刚刚就不让你吃冰了。”

她闻到味道,是熬得很浓的红糖姜水。